樊霄挑眉,游书朗对陆臻的无情,让他又高兴了几分。
“樊霄,”下一刻,他就被游书朗点了名字,“陆臻有贫血症,经不住言语上的刺激,如果他因为你的挑衅晕倒在这里,那么照顾他的责任就应由你承担,毕竟…他也曾是你的绘画模特。”
语调依旧温和,就是话说得极不客气,不过收效甚佳,成功的让两个人闭上了嘴。
只是,樊霄又不高兴了。
“我去换件衣服。”游书朗忽然说道。他身上的浴袍款式保守,包裹严密,再换一件实属多此一举。
可他已经转身向卧室走去,他的背影框入身后两人的目光中,一如既往的薄削挺拔。
直到卧室的门被关上,借口来换衣服的游书朗才缓缓地靠在了门板上,平静的神情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沿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入了掌心。
鬼知道他在那盏孤光下强撑了多久,自打樊霄在玄关叫出那声“臻臻”,他的心就已经跌入了冰渊,浑身的热血似被抽干,呼吸在那个刹那都跟着断了。
他的身上还带着樊霄留下的糜烂气息,胸口的软肉还在丝丝隐痛……然而,不过片刻,自己就和那个男人从近到负数的距离,远到中间隔了万道深渊鸿沟!
游书朗苦涩一笑,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自己色令智昏,自欺欺人罢了!
卧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游书朗换了件普通的分体家居服,他给樊霄也带了一件上衣,扔在男人身上,淡淡吩咐:“穿上。”
樊霄觑了一眼游书朗的神色,才去套衣服。他眼中的游书朗一切如常,面对如此混乱的状况,平静得像在处理别人的事情。樊霄不求游书朗歇斯底里,那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那个男人竟连慌乱与伤痛都窥察不到。
这么不在乎我吗?樊霄心里的不痛快又加深了几分。
见樊霄套上衣服,游书朗同样拉了张椅子坐下,离着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问几个问题,”他缓言道,“你们可以选择不回答,但不回答的人就请从我的房间离开吧。”
“你问,游叔叔。”陆臻积极响应。
“叔儿个屁!”樊霄懒懒散散地爆了粗口,抻着长声说,“三岁娃娃啊,一口一个叔叔。”
游书朗递给樊霄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对陆臻说道:“改口吧,再叫不合适。”
陆臻委屈巴巴,倒也没再争辩。
游书朗点了一根烟,咬在齿间低声问道:“陆臻,樊霄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你做模特的?”
此话一出,樊霄一凛。
陆臻乖乖回答:“经纪人通知我的,我本来不想答应,当时还有其他通告,经纪人说其他的都放下,这单给得钱多。”
“点名让你当模特?”游书朗又问。
“嗯,点名指定我。”
游书朗点点头,没做评判,转头问樊霄:“送过陆臻礼物?”
“送过,以表对陆臻的感谢,都是些小礼物,不贵重。”樊霄的回复看起来十分坦荡。
“皇冠是你送的?”
游书朗瞟了樊霄一眼,看到他果然怔了一下。
“是我送的,我当时去他们公司谈拍摄广告的事情,碰巧看到陆臻被欺负,都是朋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你也懂的,就是利益置换,让主办方将那个皇冠送给了陆臻。”
“那日陆臻来这里取画,你在房间里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听出是你的朋友吗?”游书朗追问得很紧。
樊霄忽然觉得室内有点热,脊背微有汗意。
说多错多,他只给了最简单的回答:“没有听出来。”。
中指和食指夹着香烟,游书朗的拇指熟练地弹了弹烟蒂,烟灰落下,像骤然而落的眼泪。
“陆臻,我记得取画那日你接了一个电话,是谁打给你的?”
那日的电话游书朗记忆犹新,只一个铃音便让陆臻由悲转喜,匆匆离去,游书朗当时猜测打来电话的,应该是陆臻的新恋人。
“啊!”陆臻一下蹦了起来,“是樊霄打给我的,我当时以为他要约我,就匆匆走了。”
眼皮顿然翻起,游书朗看向樊霄的目光锋利得似寒刃一般。
空了几秒,樊霄才道:“这个我真不清楚,陆臻,当时我给你打的电话接通了吗?”
“…没有,没等接通就挂断了。”
“那一定是不小心碰到了,无心之举。”
“樊霄,你说谎!”陆臻忍无可忍,“说什么送我的都是普通礼物,说什么你只是替我解围,正常相处与暧昧引诱,我还分得清楚!”
樊霄“啧”了一声,将轻蔑表现得淋漓尽致:“你还处于爱做梦的年纪。”
游书朗及时叫停了两人的相争,他问:“你们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见的?”
“很久了。”樊霄不走心的回复。
陆臻补充:“11月4日,那天我是推了重要的通告去见的你,之前你一直在外地开会,好巧不巧偏要赶在我上工的时候回来,我为了见你损失很多钱,现在想想真是不值!”
“在外地开会?”游书朗口中喃喃,思忖了片刻,他吸了一口烟,仰头吐了,看着弥漫在眼前的昭昭雾气,无奈轻笑了一下。
“你手机中,陆臻的备注名是什么?应该是lu吧?”游书朗与樊霄从S市开完研讨会回来,在机场,樊霄曾接过lu打来的电话,“当着我的面,接我前男友的电话很刺激吗?”
樊霄交叠着双腿,一直微微晃动的脚尖忽然绷直。他下意识的去翻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机被游书朗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陆臻,打一个电话给樊霄。”
“好!”
“书朗,你不信任我吗?”樊霄坐直身体,质问,“上次薛宝添那件事你不信我,这次依旧如此,是我不值得被你信任,还是你捕风捉影,患了妄想症?”
游书朗跟樊霄分列两边,视线在空中相交,一个阴沉,一个狠厉,无形地纠缠、撕扯着。他们曾经有过很多很多次对视,温柔的,热烈的,脉脉含情的,不过是在昨天,在刚刚,现在想来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陆臻的电话拨了过来,铃音和震动同时响起,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
屏幕上跳跃出几个汉字——华国模特1。
游书朗:“……”
陆臻:“!!!”
静默的气氛中,樊霄缓缓起身蹲在了游书朗面前,仰头望着他,眸底有万分的悲凉:“知道我给你的备注是什么吗?”
他拿起游书朗的电话拨通了自己的号码,一瞬的盲音后,铃声响了起来,深邃的屏幕跳出了两个字。
“游书朗,我不爱光,但我爱你,我将你当做我生命中能驱走黑暗的那束光芒,我将你当做我的救赎,我的信仰,可到头来,你却从未信过我!”
“或许,你也从来没有爱过我,在我把你当做要一辈子相守的爱人时,你却一直在找我骗你的所谓‘实证’,并且做好了随时离开我的准备。”
樊霄眼中的光芒像碎了万片:“游书朗,我爱你,但我也累了,我受不了被自己爱的人一次次怀疑,一次次像犯人一样被审问。我想匍匐在你的脚下,但不想以罪人的身份,我们…分手吧。”
望着游书朗,樊霄一字一句如泣,而他的耳边回响的却是施力华调侃的声音。
“哄回来再狠狠地甩了?”一个月前,施力华曾经笑嘻嘻地问道,“你要怎么狠狠地甩了游书朗?告诉他你做的一切?让他知道你根本没有喜欢过他?”
樊霄记得当时自己摇摇头:“游书朗那样心智强大的男人,在他知道你不曾爱过他时,就绝对不会再保留一点对你的爱。”
“只有让他悔恨,让他难过,让他觉得他负了你,一个深爱他的人却因为他的原因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只有这样,他才会心软,才会一直念念不忘,一直活在忏悔中。”
“这,才是狠狠地甩了他。”
此时的樊霄,已经拿回自己的手机,站起身。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游书朗,才艰难地迈开步子,向门口走去。
手搭上了门,樊霄却发现自己在颤抖,身体中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不想离开这间屋子,甚至眼角开始酸涩,有不明的液体开始聚集,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打算冲出眼眶,汹涌而泄。
应该高兴,快点高兴起来!樊霄你赢了!赢了那个傻瓜,那个菩萨,那个不理解苦难的善人,用“希望”劝人“坚强”的骗子!
快些高兴!求你了,开心吧樊霄!他一遍遍命令自己,指挥自己。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扬起头,他试图逼回沉重的液体,太狼狈了,在这个举动失败之前,樊霄推开了门。
“樊总。”游书朗换了称呼忽然出声,他从胸腔中漫出一声笑,弹了弹烟灰,语气有些凉:“戏太足了,多少有点过了。”
樊霄微微蹙眉,背过身,拭去泪水,才又看向游书朗:“书朗,你什么意思?”
游书朗声音轻轻寡寡,带着一点疲惫后的松懒:“我的意思是樊总是个好演员,但又不够那么好,刚才的话说得有点假,不足以打动评委和观众。”
“书朗,你不是阴阳怪气的人,把话说明白。”
游书朗笑了一下,眉眼淡漠:“我确实不擅长阴阳怪气,那就直接点,樊总看一下你手机里的第一条信息。”
樊霄沉吟了一下,才划开屏幕,找到绿色图标点了进去。横陈在第一条的是施力华的对话框,可是樊霄近期并没有联系过他。
轻轻一点,列目展开。目光一扫,樊霄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他骤然抬头看向游书朗的方向,发现男人也在凝视自己,眼神不再冰冷,而是聚了深深的…悲伤。
搏击馆中,施力华被一拳打倒在地。
“不他妈玩了!”他气喘吁吁地用牙齿撕开拳击手套,抬起累得颤抖的双臂摘掉了头盔,甩了甩贴在额头上的湿发,“樊霄,你这是在报复!”
八角笼中的樊霄像一只困兽,几近脱力地靠在围栏上平复着急促的喘息。他的面色难看极了,眼下浓重的乌青加重了从骨子里透出的阴冷。双拳相对一击,他再次直起脊背,沉声道:“再来。”
施力华明显一惊,猛然支起上身盘腿坐在擂台上:“樊霄,我就是在信息中多说了几句,你不至于把我往死里揍吧?”他委屈的嘟囔,“再说还是那个姓游用你的手机先给我发信息的,我他妈知道对面是谁啊?”
樊霄恨得只差磨刀:“人家只发了‘游书朗’三个字,你就把我卖得干干净净!施力华,游书朗已经把你的德性摸透了!”
樊霄避无可避地想到了昨晚。沉郁的暮色中,那扇门内,游书朗坐在一盏窄灯中,指间松松地夹着烟与自己对视。
世界忽然静得可怕,一切好似倏忽远去,樊霄的感官中只剩下了那道目光,寒潭般的幽深,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悲伤。
他紧紧握着手机,对话框中的那些文字像烙进了脑海里的似的,任凭他怎样驱赶,也挥之不去。
樊霄:游书朗。
施力华:?游书朗怎么了,说啊,怎么没头没尾的?
施力华:难道…你成功了?甩了他了?怎么甩的?达到你说的狠狠甩掉的效果了吗?
施力华:姓游的什么状态?发疯了吗?草,我还真想看看他发疯的样子,啧,你就不能当我面甩吗?
施力华:你用什么理由甩的他啊?对了,我觉得你有空得敲打敲打薛宝添,那个傻逼,我怕他给你说漏了。
施力华:说话啊?怎么冒个头就不见了?
施力华:樊少真是越来越变态了,厌恶的人也能往床上带,玩爽了草够了就甩,真是变态他妈给变态开门,变态到家了。哈哈哈哈今天新学的,好玩吧?出来了,给你开派对庆祝,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啊?!
“樊总,施公子可比你诚实多了。”
游书朗缓缓起身,一步步向玄关走去,他走一步樊霄就退一小步,待至近前,樊霄已经退到了玄关的角落。
“不好意思,私自动了你的手机。”游书朗的眸色很淡,看人却没有薄情的感觉,可如今那双浅淡的瞳眸中只剩了冷漠的自嘲,“密码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在机场拖着行李箱不方便接陆臻电话那次。现在想想,你不是不方便接,而是觉得我替你接通电话,放在你的耳边,才特别刺激是不是?当着我的面你约我的前男友出来吃饭,同时把我们两个人耍的团团转,满足了你的独特的变态嗜好?”
樊霄再也端不住胸有成竹的姿态,紧贴在墙壁上,虚着声音:“…书朗,你听我解释。”
一点猩红明灭,游书朗吸了一口烟。苦淡的尼古丁在他的身体里游走了一圈,沾染了繁杂的情绪也变得沉重起来。
游书朗缓缓将烟雾吐在了樊霄的脸上,淡声道:“你解释,我听着。”
樊霄的口鼻猝不及防地撞入了辛辣的味道,丝丝落落的烟雾搅缠着他的思维,乱得如同一锅粥一样。
他张口结舌,想不出托词,施力华将他捶得太实太死,不给他一点翻盘的机会。
只能胡乱找了理由:“…施力华…胡说的,你知道他那个人……”
呵,游书朗冷笑一声:“也就是说,你让薛宝添做局耍我;故意引诱陆臻让我们分手;和我在一起没有半分真心;狠狠甩掉我只是你的一个游戏,这些都是施力华胡说的?”
樊霄面如纸色,五指紧扣,恨不得将掌中的手机捏碎!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游书朗骤然逼近一步,身体紧贴着樊霄,在极近的距离注视着他,冷声问,“樊霄,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至于你这样恨我?”
“你…”樊霄慌乱地避开了目光,向来巧舌如簧的他此时喉咙里像封满了水泥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自认没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情,事事想你在先,处处为你着想,到底是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这么大的恨意?”
“不恨你。”樊霄摇头,“没有恨你。”
“哦对了,施公子用的词儿是‘厌恶’。”游书朗凄然一笑,眼尾泛红,“厌恶。樊霄,你看我多傻啊,竟然还一直认为起码你是爱我的。我收回我刚刚的话,你确实是一个好演员,特别特别牛逼,对厌恶的人都能演出那么逼真的爱来。”
“我没有,我不是…书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樊霄彻底慌了,什么成败、输赢,游戏的结局,都不顾了,他只想寻回原来护着他、纵容他、爱着他的游书朗。
“不是假的,我爱你是真的,没有骗你。”
游书朗无声的大笑起来,他笑弯了腰,笑出了泪,笑得牙齿几乎都咬不住烟蒂,连一直愣在客厅中的陆臻都震惊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游书朗,也是第一次看到笑出来的悲伤。
“爱我?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缓缓收了笑,游书朗掀起锋利的眼皮直视面前人,“樊总这是没草够我?还是觉得甩我甩得不过瘾,还想将我哄回去,草够了重新甩?”
“书朗………”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
游书朗用指尖掐灭滚烫的烟蒂:“樊霄,我就当我这一年做了一个恶心的噩梦,今天终于梦醒了。从今往后,请你再别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再也别让我见到你。”
“滚!”
樊霄被用力推出了门,室内暖黄的光线瞬间被切断收回,夜晚天凉,樊霄堕入了冰冷的寒意中……
八角笼中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樊霄胸口疼痛,他低头看看心脏的位置,又去看地上坐着的施力华。
“再来!”他说。
第64章 游主任发飙?
游书朗在西城北胡同下了车,问了一个抄着袖子蹲在路边卖糖葫芦的大爷,才知道“雅音阁戏曲社”的位置。
胡同很瘦很长,走了三五分钟便听到了咿咿呀呀的戏腔。
推开雕龙刻凤的棕红色对开实木门,挑开棉门帘子,优美婉转、圆润动听的妙音便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戏园子里的人不多,散客只有七八位。游书朗抬头望了望二楼的雅间儿,看到一个人正伸着脖子朝他招手。
拾级而上,游书朗挑开了雅间儿的珠玉帘子。叮叮咚咚的声音中伴着一句:来了,游主任。
古朴的四仙桌旁坐着一个男人。皮肤古铜,面貌普通,却因气质中添了一份浪荡不羁,显得特别起来。
游书朗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客气道:“让樊二少久等了。”
饮茶听曲的人正是樊家老二樊余,他东倒西歪地靠在官帽椅上,笑嘻嘻的回道:“没有久等,游主任还提前了十分钟呢。”他看了看游书朗随手放在桌面上的冰糖葫芦,兴趣大增,“给我带的?”
“路上随手买的,二少要是喜欢就尝尝。”
樊余也不客气,从塑料袋里拨出一串儿糖葫芦就往嘴里塞:“以前只在华国的电视剧里看过,还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冰糖皮子甜得他眯了眼,一口咬下去又被山楂酸的咧嘴。囫囵吞了一个,樊余连声赞叹好吃好吃。
“今天第一回听了京剧,又吃了糖葫芦,我说樊霄怎么不想回家呢?这里多好,地大物博,文化灿烂,最重要的还有美人相伴。”
赤裸裸的讽刺摆在面前,游书朗像听不懂弦外之音一样自顾掀开茶碗盖子,吹了吹浮茶,饮了一口碧绿色的茶汤,口齿间含着清淡的茶香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戏台上唱的是桃花扇。”他跟着轻哼了两句,“只怕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羞二三分。”
转而又说:“现在是冬季,最好饮红茶。碧螺春性寒,不宜此时饮用。”
没头没尾的两句话听着糊涂,游书朗给了最终的解释,他盖上茶碗将氤氲的水汽压了回去:“华国地大物博,文化博大精深,并不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人来品评。”
不软不硬的刀子插了回来,樊余抬眉咂摸了一下,笑道:“上次就领教过游主任的厉害,现在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二少找我有什么事儿?”游书朗不愿与他闲扯,开门见山。
樊余将桌上的茶杯推远,双肘搭在桌沿上,满脸做好奇状的问道:“听说你和樊霄分了?是真的吗?”
这话让游书朗一怔,他与樊霄的关系知道的人不多。但现在看,樊余显然是知情的,游书朗判断不出,他是通过樊霄知道的,还是施力华,又或是两个人一起玩笑般说出来的?
思及此,游书朗脸色微沉:“二少有话直说,要是只兜圈子,不如好好听戏。”
樊余抿了抿嘴,闲散浪荡中终于窥出了一丝阴鸷:“好啊,那我们就挑开天窗说亮话。”他睨着游书朗,“樊霄那样耍你,你不想报复吗?”
接到樊余电话时,游书朗就将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无非是想让自己做他们两兄弟斗法之中的棋子,因而如今听到樊余的话,游书朗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与惊讶。
他从戏台上袅袅娜娜的青衣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了樊余,停顿了片刻才问:“以二少之见,我要怎么报复?”
官帽椅上最没规矩的看客笑道:“报复的形式千千万,不过我能给你找一条最简单便捷的,既能让你出气,还能捞到实惠。”
“哦?这么好?二少说来听听。”
“不想先问问你能拿到什么实惠吗?”樊余深知收买人心的套路,他翘起二郎腿:“我可听说为了还樊霄的钱,你现在正在卖房子。”
他从竹签子上又拽下了一颗山楂,酸得直皱眉头,胡乱的嚼了两口,话音含混:“真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按我说的办,既能出了你的恶气又能拿到这个。”
一张支票沿着桌沿儿推了过来:“足够你为你弟弟还债,还有富余。”
游书朗描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挑眉,露出惊讶之状。
“这么多。”他笑着说。“二少想让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难的。”樊余耸耸肩,“就是在樊霄的公用电脑里偷偷安装上一张芯片,就可以了。”
“然后呢,他会怎么样?我怎么出气?”
“然后你就等着喽。”樊余举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旋转,口中嬉笑着模仿着警车鸣笛的声音。
游书朗双眉一紧:“他犯罪了?”
樊余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如果他成了阶下囚,你是不是就解气了?”
游书朗的瞳眸中还有余震,他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平稳情绪,目光又投向戏台。看着水袖长舞的青衣绕着手中的桃花扇。
人不见,烟已昏;黄尘变,红日滚。怕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羞两三分…
念白悠长哀怨,道出了几分心酸。
长指拖着茶碗,游书朗呷了一口茶,将不算精美的瓷器放回桌面,他才说:“对不住二少,我做不了。我与他再无瓜葛,你们之间的恩怨请自行解决。”
樊余舔了舔嘴角的冰糖渣滓,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游主任不像那种有仇不报的人,看来还是我的筹码不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划开屏幕,便见多条音频信息陈列其上。
樊余看起来有些得意:“这些都是老三的录音,游主任不想听听他平时是跟别人怎么讨论你的吗?”
“你监听他?”游书朗翻起锋利的眼睑。
“我们家老三谨慎精明着呢,监听不到。但是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啊,比如那个施力华。”
“你这是在犯法!”
“NoNoNo。”樊余摇着十指,“监听施力华的是他们家族里的人,我只是从他们口中得知老三养了个男人觉得有趣,把录音买过来听听罢了。”
“啧啧啧,不听不知道,一听啊,我们家老三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游主任听听?”
“不必。”游书朗的神情骤然冷肃,“我没兴趣。”
他起身:“告辞了二少,祝您戏听得愉快。”
向外行,长指拨动珠帘,身子尚未探出,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男音。
“做什么?不过是日子无聊,拿他来打发时间,玩够了、草腻了,就甩了呗。”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哄回来,再狠狠地甩掉!”
夹在咿咿呀呀的哼唱中,樊霄的声音也分外清晰的传入游书朗的耳中。
身子蓦然僵住!挑起门帘的手掌翻转,狠狠地抓住珠链!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不再清脆悦耳,像愤怒的前音,激荡着胸腔。
“游主任,这你都能忍吗?换我我可忍不了。”
樊余觑着游书朗僵直的背影,信心满满地游说:“据我所知,樊霄现在对你还有兴趣,只要你假意与他和好,骗取他的信任后,找机会将我给你的芯片插入他的工作电脑中,就万事大吉了。钱归你,气也出了,我还能扳倒他,于你于我都是好事,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