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劳驾一下游主任?”
听了这话,游书朗微怔,蓦地发现自己与樊霄竟然已经离得这样近!他看向樊霄,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男人的目光已经黏在了自己身上,漆黑的眉眼收揽了散漫的阳光,让明媚与柔和两个扁平的词汇变得无比生动起来。
下意识的,游书朗便想弹开身体,却被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把拉住手腕。
“书朗,”樊霄几乎是用气音叫他,被阳光过了一遍的声音温润又缱绻,“帮帮我,嗯?”
奇怪的感觉再至。游书朗再一次做出分析,这是男人间的无所顾忌,还是…刻意地招惹挑逗?
静谧而长久的沉默后,他的指尖抚上了平滑的皮肤,将几处没有擦匀的保湿霜快速涂抹均匀。
“谢了。”在游书朗撤开身体前,樊霄笑着道了谢。
他又恢复了常态,玩笑间褒奖了办公室布置得妥当,令人十分满意。
指尖相搓,黏腻的触感依旧明显,浓郁的香精味儿像一条游蛇一样缓慢地盘旋而上,缠得游书朗心中颇不舒服。
难道又是自己多心了?
樊霄是个不错的朋友,游书朗不想将不确定的直觉强加在他的身上。
因而他再一次压下心中的异样,给下属拨通了电话,让其为樊霄的办公室准备一台大功率的加湿器。
“还是游主任疼我。”樊霄笑得散漫,他掏出烟,敬了过去,“来一根。”
“闭嘴。”游书朗接过烟,低头就着樊霄划出的火光点了烟,“以后少拿‘词不达意’当挡箭牌,你就是…”
吐出的烟雾缥缈,樊霄就在这样缥缈的烟雾后面问他:“是什么?”
男人略略冷然的表情让游书朗一顿:“……你原本就是恶劣。”
“恶劣?”樊霄在牙间咀嚼一遍这个词,然后笑出了声,他双肘压在膝上,沉下身子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笑着说:“游主任真是火眼金睛,有时我也觉得自己恶劣。”
“比如…打算占用游主任半个月来唯一一天休息日,让他陪我出去逛逛。”
为了口服液项目能尽快立项投产,项目组成员已经连续加班了半个多月,如今项目如期启动也算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因而后续工作依旧繁重的项目组成员有了一天假期。
“抱歉…”
游书朗刚起了个头便被樊霄截断:“好像某人还欠我一个感谢呢。”
游书朗轻啧一声,不禁犯难。最近陆臻待他有些异样,自己若不寻他,他便不会主动找来。在感情中,游书朗不爱腻腻歪歪,向来是陆臻黏他,电话短信不断,便是喝一杯咖啡也能与他分享一下。
可最近自己工作事忙,常常是连续几天后才发觉陆臻竟连个消息都没发来,他打电话过去,那边不是在工作,就是在补觉,半个多月两个人连句正经话都没说上。
游书朗自觉是因工作忽视了陆臻,让他不高兴了,所以已经提前与他约好,休息日带他去临城的迪士尼玩。
即便如此,也没见陆臻有多高兴,在电话中犹豫了很久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游书朗应付陆臻都有些吃力,如今又加了一个樊霄。
“我知道欠着你的。”游书朗坐在樊霄身边,好声好气,“可明天我真有约了。”
身边的男人笑着问道:“和女朋友?”
游书朗咬了烟又吐出,才说:“和对象。”
樊霄点点头,善解人意:“那不能打扰,只能提前祝游主任假期愉快‘了’。”
游书朗偏头看向樊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会微微舒展,笑容温软真挚,如同一块暖玉,温人心脾。
他摇头轻笑,为自己曾经的自作多情与敏感多思。游主任向来投桃报李,低声说:“你那面霜哪弄来的,光知道护肤,便不管鼻子死活了?”
他缓缓起身,垂眸问樊霄:“一会儿还有事吗?没事的话陪你买一罐面霜去。”
樊霄面有喜色,起身将胳臂搭在了游书朗的肩头,吊儿郎当地拉着长声:“您还别不信,游主任就是疼我。”
游书朗的手指微微蜷缩,忍了忍,终究没有将肩上的手臂打开……
商场内,樊霄靠在角落打电话。
不远处,游书朗正压着男人对化妆品的不耐与头大,温和有礼的听柜姐介绍产品。
樊霄看着他,嘴角扯着笑,眼神却是冷的。
拨出去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陆臻略带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樊先生?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只能微信,不能电话?”樊霄的声音好似带着笑意。
“可以,当然可以,我的意思是樊先生那么忙…”
“再忙也不能忘了我们臻臻。”樊霄看着游书朗,扬了扬笑眉,“明天有空吗臻臻?”
“呃…樊先生找我有事?”
“来这个城市很久了,还没好好逛逛,明天恰好可以抽出时间,所以想请你带我游览一下。”
“哦,这样啊…”
“如果你没时间可以拒绝我,没什么的。”
“不是,有时间,有时间的,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见面?”
“明早九点,城市湿地。”
收了电话,游书朗也替樊霄选好了面霜。
两个人离开商场时,一路上因为颜值和身高受到了不少瞩目。
上了车,刚刚系好安全带,游书朗的电话就响了。
车厢密闭,距离很近,电话里的声音微微外泄:“书朗,我刚刚收到通告,明天…经济公司给我安排了工作。”
游书朗从不在车里吸烟,如今却犯了烟瘾,手指把玩着未燃的香烟,他淡淡地说道:“好的,知道了,那我把门票和酒店都退了,咱们以后再约。”
从接通电话到挂断电话未足三十秒钟,游书朗咬着烟看向了窗外。
樊霄启动车子,慢慢滑行出去。
“被放鸽子了?”他的语中带着为朋友感到的惋惜。
“他有事了。”
“那…是不是可以…”
游书朗转过头,看着颇为忐忑的樊霄笑开了:“可以,明天想去哪里,我陪你。”
“城市湿地,九点半见面。”
一边唇角勾起,后视镜中映入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一身白色运动套装,陆臻靓丽得像从T台上刚刚下来。
“樊先生,早啊。”他向正在看水中游鱼的樊霄打招呼,“我是不是来晚了?”
“不晚。”樊霄收回目光,“是我到得太早了。”他看向陆臻手中提着的餐包,笑着问道,“带了什么?”
陆臻有些羞赧:“一些我亲手做的吃食,湿地里面很大,休息的时候我们可以吃一点补充体力。”
“有心了。”樊霄敷衍的笑笑,心不在焉的道了谢。
“那我们现在进去?”
樊霄看了一眼表,九点十分,游书朗快到了。
眼中的愉悦货真价实起来,他翻出烟盒抖了抖:“我再抽支烟,进去就禁烟了。”
游书朗向来准时,且与人相约会提前一刻钟到场,如今还有五分钟的空挡,刚好是樊霄吸一支烟的功夫。
他穿着一件白色长绒羊毛大衣,若不论性别看着倒与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陆臻好似一对璧人。
燃了烟,摇灭火柴的动作都透着愉快的节奏,樊霄将烟咬在齿间,长烟升腾,他眯着眼睛问:“臻臻,你说一个外在表现得特别完美的人,若被当众揭穿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会怎么样?”
“啊?”陆臻怔愣,一时不明白樊霄话中的意思,犹豫着说道,“会恼羞成怒吧?”
樊霄哧哧地笑,他啧了一下舌,摇头:“应该不会,那人啊惯会装相,咬碎了牙齿也会面带笑容的吞到肚子中。”
“那人?是谁?”
烟雾由浓转淡,散入了缓缓的风中。有问无答,陆臻有点讪讪。
秋阳性子烈,刚过九点便开始散脾气。景区入口无遮无挡,陆臻觉得有点热,他看着穿着羊绒大衣的樊霄,不免奇怪:“樊先生…你不热吗?”
如今樊霄已不必再维持温柔人设,但他心情颇佳,倒也愿意回他一句:“热倒不觉得,就是觉得干燥。”
没夹烟的手插进大衣兜里,指尖一探摸到了一瓶圆滚滚的面霜。
微凉的触感让他心绪蓦地一紧,像按下了开闸按键一样,一些不合时宜的思绪泉涌一般的倾泻而出……
男人手指抚在自己脸上的温度;商场中对比面霜时的专注;轻斥自己“闭嘴”时唇角挂着的笑意;车厢中可以让自己疯狂的欲色,以及逼紧了才会听到的那声“樊霄”,是不是今天之后都会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不见?
游书朗会与自己划清界限、渐行渐远。
夹烟的指尖一顿,樊霄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
那又怎么样呢?他有些负气,无非就是那个人再次退回最初的客气恭谨,不再纵容自己的胡说八道,不会再来自己口袋中随意地翻找香烟,也不会允许自己以兄弟之名与他勾肩搭背。
仅此而已。
樊霄重重的吸了两口烟,在心里重复了几次“仅此而已”。
他向路的尽头看去,成排的车辆在景区门前缓缓移动,樊霄合齿咬着烟蒂,并未发觉烟已燃尽,余烟渐熄。
九点十五分,樊霄准时看到了游书朗的车子拐入了景区大道。
他收回目光,摘烟深嘬,才发现手中只剩了一截短短的烟蒂。
一百米,樊霄扔了烟蒂,高档皮鞋反复碾压;八十米,翻出火柴,不断地翻转于指间;五十米,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胸前的佛牌;三十米,樊霄忽地自嘲轻笑,继而推着陆臻迅速向路旁走去。
一辆出租车刚刚卸下客人,计价器还没翻起就迎来了新客人。
樊霄将陆臻塞上车,万分愧疚却也急不可耐的道歉:“抱歉,临时想起一个急事,我需要回公司一趟,所以今天的游园只能取消了,我会补偿你的,臻臻。”
他关上车门,拍了拍车子,催促道:“开车吧。”
从始至终,陆臻都是蒙的,他从车窗探出头,举着手中的餐包:“这些…”
樊霄眼睛一亮,从他手中拿过那包吃食,笑道:“谢谢,我会好好享用。”
出租车打了右转灯,拐入行驶道,慢慢的滑行出去。
尾气还没散尽,白色奥迪便停在了刚刚的车位上。车窗缓缓的落下,游书朗在车里偏头看着站在路旁的樊霄。
“我来晚了?”男人调侃。
樊霄躬身扶着车窗:“没有,是我来的早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位置,向前一指:“前面才是停车场,三十米左右。”
游书朗发动车子左打方向盘,随口问道:“刚才看你在和出租车上的人说话?”
樊霄的舌头顶了顶牙齿,同样随口回道:“老人问路,我帮忙送上了出租车。”
游书朗目视前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一个路痴给别人指路?”
“所以才送上了出租车。”
车里的气氛挺好,松弛自然,游书朗抬抬下巴:“手里是什么?”
樊霄挑眉随即垂眸,掩下了眼中的戏谑和恶劣,轻轻地说道:“吃的,听说里面挺大,闲下来可以打打牙祭。”
游书朗瞟来一眼:“你弄的?”
“前面有个车位。”樊霄拍了拍操控台,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停了车,两人进入湿地公园。
因来得早,人不算多。园中苇草翩翩,河水漾漾。入了秋,草木已有枯败迹象,但最后的风华却也有万象风姿,一阵风过,芦花翻飞,美得苍茫又不失柔婉。
两个人顺着横亘在湿地中的木质长廊走走停停,寻得一处景致便靠在栏杆上怠懒偷闲。
樊霄一路吸睛,一则因他高高帅帅的外貌,二则因他不合时宜的穿着羊毛大衣。
却,未得到身边的男人看上一眼。游书朗话不多,普通的灰色套头衫意外的将他衬得面白如玉,他喜欢靠在栏杆上看来往的游人,唇角的笑意不浓,却能将他的惬意分辨出来。
“在看什么?”樊霄问他。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倒让游书朗犯了难,他想了想才回复:“他们都挺开心的。”
“他们开心,所以你看着也开心?”樊霄偏头看他,“原来游主任这么…大爱。”
游书朗啧了一声,笑着回视他:“樊霄,你总是这么胡搅蛮缠。”
他又将目光投到来往的游人身上:“我没那么伟大,但也会被身边人单纯的愉悦感染到,难道你不是?”
“身边人?”樊霄向前一步贴近游书朗,“你的身边人是我才对,你猜我现在是否拥有单纯的愉悦?”
游书朗伸手将他放大的俊颜推开,玩笑道:“你愉不愉悦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不单纯。”
樊霄一哽,做贼的人往往心虚。
游书朗乜着他:“怎么被我说中了?”
反应过来的樊霄用胳臂松松地揽住游书朗,感受着他逐渐僵硬的肌肉和筋骨。
“是,游主任最厉害。”阳光中,游书朗耳廓上细软的绒毛看得清清楚楚。耳朵被湿热的气息一烫,慢慢染上了一层红霞。
有点可爱。
樊霄好像三岁的孩童发现了新的玩具,在廊桥上一整个挨挨蹭蹭,闹得游书朗实在装不下去直男,强硬的将他的手臂打开。
“热,你远点。”
被推开的樊霄也不恼,看着目光躲闪的游书朗终于感觉到了单纯的愉悦。
“既然热,就去岸边找处阴凉。”
水曲柳生命力旺盛,入秋依旧郁郁葱葱,枝干曲曲直直,投下一片不算厚重的阴影。
没有座椅,两人席地而坐,樊霄坐下前,游书朗啧了一下舌,同路过的游人讨了一个塑料袋平整地铺到地上,才允许他坐。
他乜着樊霄雪白的羊毛大衣,懒懒命令:“只能坐着,不许躺。”
言罢,腰身一展,游书朗躺到了草地上。
樊霄倒也听话,乖乖的坐着,单手撑地侧身看着身边惬意合目的男人。
水草丰茂的地方不缺藤蔓,弯弯绕绕的藤蔓顺着柳条爬上了天顶,将日光描摹成了隐约而斑驳的影子。
这影子如今投射在游书朗脸上,轻晃荡漾,让他看起来很不真实,又似已经将樊霄隔绝在了异处。
因而他没话找话:“不给我介绍一下这里吗?”
“介绍什么?湿地公园?”游书朗没有睁眼,唇上只掀了一条细缝,“有什么好介绍的,以前就是一处芦苇荡、臭水泡。”
“只有一点好处,便是夏秋可以下网抓些鱼虾改善伙食。”他皱了一下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收获,有时也凭运气。”
“你小时候还做过这种事情?”
“从五岁起捕鱼摸虾,一直到十四岁。”游书朗睁开眼睛,抬手一指,“那个地方水深,鱼大,淹死过贪心的孩子。”
樊霄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水丰草腴,自成一片美景。
淡淡的收回目光,他问:“你不贪心?”
“贪心。”游书朗望着天顶的目光有些空洞,“可我更想好好的活着。”
“活着,真那么重要?”樊霄再次看向那处曾经沉尸的地方,关不住的阴霾在眼中倾现,“活着多累啊。”
“是累,但也有值得眷恋的地方。”
“的确,”樊霄轻轻地笑,“比如说谈一场美好的恋爱,又比如在惬意的时光里享用美食。”
语气中藏着笑,眼中却压着冰霜。
携带着满满的恶意,樊霄面无表情的打开餐包,目光扫过其中东西,选了一盒寿司出来。
“来尝尝,看好不好吃。”
寿司卷被送到游书朗口边,男人偏头躲了:“我自己来。”
“客气什么?”樊霄有些较劲,手中的食物再次贴在游书朗的唇上,“你都帮我涂了面霜,我怎么也要侍候一下游主任。”
游书朗蹙眉,又觉得和樊霄解释不清,只能掀开唇缝,避开男人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吞了寿司。
寿司在口腔中滚了个儿,胡乱的咽下,他冷言:“少他妈黏黏糊糊的,下不为例。”
樊霄觉得游书朗骂人也带着腔调,怪好听的,勾得人抓心挠肝,想在他的皮肉上狠狠地啃上一口。
啃!一!口!?
“恶念”一出,樊霄顿时愣住!啃一口?自己这是什么撸天的想法?!草,他恶寒的汗毛倒数,强咬着牙根问道:“好吃吗?”
陆臻的手艺,作为恋人哪能吃不出来?樊霄等着游书朗诧异疑惑,准备好的说辞随时都可脱口而出。
然,变态的嗜好却没得到满足。游书朗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还行,你做的?还是买的?”。
樊霄反倒诧异,他略略沉默然后故作轻松的问道:“比你女朋友的手艺怎么样?”
游书朗曲臂压在自己的眼上,叹气:“樊霄,你交个女朋友吧,好过总对别人的对象感兴趣。”
他无可奈何,认命地回道:“我对象很少下厨,都是我做给他吃。”
“你做给他吃?”樊霄蓦地提高声音。
不知怎么他便怒了,手中的寿司用力地扔进了餐包,双手嫌弃地交互拍打,樊霄狠狠地啐了一句:“真他妈难吃!”
第20章 漂亮撒旦
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多的是霓虹闪烁,醉眼朦胧。扑朔迷离的光线和厚重大门后偶尔溜出的靡靡之音,勾缠得晚风都妖娆稠密了几分。
与主街相隔几十米的地方是一条后巷,如今樊霄与游书朗正靠在后巷的墙壁上数星星。
说“靠”也不准确,樊霄被勒令离墙三厘米。
“谁让你穿了白色羊绒大衣。”游书朗说这话时半笑不笑的,眼中的促狭勾得人心颤。
樊霄错开眸子,抿紧衣襟和嘴角,看起来不耐烦倒也乖乖站直了身体。
秋老虎白日嚣张,入夜便任人可欺,夜风从巷子口涌进,快速的跑过狭长的巷子,随身带来了一片寒凉。
游书朗借着逗弄野猫,换到了樊霄的右侧,站在上风口,用身子破开了冷风,留了一个少风的角落给身后的人。
体贴得近乎温柔。
也让人不爽。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樊霄问得很不客气。
“什么?”游书朗总是不明白樊霄在气什么,他看着男人凑前了一步,几乎与自己的后背相贴。
男人的双手忽然从后面环住了游书朗的腰,微微躬身在他耳边说道:“既然游主任是老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让我躲躲风。”
樊霄高大的身躯完美地贴合着游书朗,沿着人体的曲线密不可分。不可描述的部位抵着臋肉,即便隔着衣物,也让游书朗瞬间进入了戒备抵御的状态。
“松手。”他压着怒意,勉强维系着自己沉稳的直男形象,“樊霄,闹得过了。”
樊霄从后面偏头看他,见游书朗深锁眉目,才缓缓松开了手,撤开身子:“不能抱团取暖?游主任小气了。”
游书朗心里压着火,不善地乜了一眼樊霄:“说过多少次了,少来腻腻歪歪。”
“都是男人,做什么那么计较?”樊霄不以为意,见游书朗立目,他又举起手投降,“好好好,我下次注意。”
压低身子他去讨好,带着笑低问:“我给游主任点支烟?”
脸皮厚是游书朗为樊霄新帖的人物标签,随着相处的时间渐多,他发现樊霄这个人极其善于将人惹怒,之后又会厚着脸皮来哄,哄人的花招也层出不穷,不哄出笑来决不罢休。
着实让人吃不消。
将他递烟的手推了,游书朗问了他们初入巷子时的同样的话。
“我们在这到底要做什么?再卖关子,我可走了。”
以樊霄的烟瘾,出了烟盒的香烟便没有不过一把火的,今天却反常的送了回去。他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回复游书朗:“快了,马上你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一家酒吧的后门就被大力推开,从里面“滚”出两个交缠的人影。
男人与女人,正在忘情的拥吻。两个人似乎情浓正劲,撞在门上又轱辘到墙上,男人束着女人的腰,将她狠狠压在怀中,水声啧啧,让人听了脸红。
樊霄挑了一下眉,从脚下拾起一个窄长的破纸箱,向游书朗使了一个眼神。
游书朗疑惑,但也看出樊霄并非善举,他一把拉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樊霄笑了一下,俯身附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
“薛宝添。”
薛宝添?给女孩下药,害自己出尽丑态的瑞祥药业太子爷——薛宝添!
一道寒芒在游书朗眼中闪过,缓缓的他松开了樊霄,青筋凸起的手接过了那个破纸箱。
女人的尖叫声在陋巷中骤然响起,可她脸上却没有半分恐惧的神色,用手擦了擦唇上的口水,又张开纤指看新做的指甲,悠然惬意。
除此,还有惨叫的声音,来自套在纸箱中的男人。
“谁?是谁动你爷爷,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哎呦!别打了别打了,疼疼,我给你们钱,给你们跟多钱,别打了!”
樊霄在分心。
又踹了一脚仍在奋力挣扎的男人,他的余光中皆是冷意森然的游书朗。
游书朗揍人的动作不算狠厉,却意外的干净利落。他会避开致命部位,又在无关紧要处毫不留情。
眼睛微眯,瞳孔紧缩,他的眸底仿佛凝着一层霜色。挥动的手臂可以看出惊人的力量,动作流畅、招式漂亮,像只优雅的凶兽,猛击对手的同时又守得住骨子里的得体从容。
套着纸箱的薛宝添被打得懵头转向,想逃却跑反了方向,直面游书朗撞了过来!逃命之徒的速度与力量不容小觑,樊霄一凛,正想帮忙,便看到游书朗微眯瞳眸,蓄力一脚,又狠又准的将薛宝添踹翻在地!
秋风似乎都停了一瞬,樊霄忽然觉得……热。
这哪里还是圣母,分明是漂亮魅惑的撒旦!
血液沸腾起来,从未有过的情愫在樊霄身体里乱窜!他向来喜欢强大的对手,越强大他就越想赢,越想站摧毁的废墟上享受快意,可现在,也只有现在,他竟不想摧毁破坏,只想掌控、想拥有!
落了脚,游书朗瞳色淡淡,冷眼看了会儿地上滚动哀嚎的纸箱,抬眸给樊霄打了个眼色,然后缓缓转身向巷子口走去。
樊霄跟了上去,长臂一展,搭在了男人肩头。
肩膀耸了一下,那胳臂粘得却牢,非但没掉落,反倒圈得更紧了些。
被揽着的男人神色不虞,他身边略高的那个人不知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男人轻轻摇头,没再计较。
暮色深重,巷子口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两个颀长的身影,朦胧隐约也温情脉脉。
微光渐消,两个相持而行的人慢慢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凶猛的潮水急速涌来又缓缓回落,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