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折玉指着梅雪铮大骂:“满口假话的无耻之徒!”
梅雪铮丝毫没有礼让她的意思,眯起眼睛冷声揶揄:“心胸狭窄的井底之蛙!”
旁边游萧、苗笙、平小红还有梅谢了:“……”
多大仇多大怨啊!
大家都是聪明人,其实也能看出些端倪,若真是门派之争,俩人应当不会只骂架,肯定是要过招的,可他们偏偏又情绪激烈,互相指责,怎么看都像是两口子吵架,再联想早些时候兰折玉说起自己被男人骗的经历,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就不言自明了。
这会儿不用苗笙装晕来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园绮取而代之,十分机智地适时大哭起来,“哇”地一声打断了两个不怎么成熟的成年人的相互指责。
平小红向门外看了看,连忙道:“师父,水貔貅那些人怎么料理?他们要跑了!”
那群人各个被揍得走不动道,全都鼻青脸肿,互相搀扶,是以这边兰折玉和梅雪铮都已经互骂了一轮,他们还没能把晕死过去的自家堂主拉起来,自然也就没能成功跑路。
这帮混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欺压良民的“好手”,个个身上估计都有血债,游萧本就没打算轻饶他们,于是道:“我来吧,你们都快回屋去,找伙计收拾一下,天色已晚,早些休息才是。”
听他这意思是还有后手,苗笙连忙问道:“你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把他们处理完就回。”游萧温声道,想了一想,又转向梅雪铮,“梅大侠既然出手相助,不如帮人帮到底,同我一起过去?”
主要他怕这人留在客栈里,会跟兰折玉吵吵个没完,不如先拉走干点正事再说。
梅雪铮看起来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又听到那帮人是水貔貅,便干脆道:“没问题,走吧。”
游萧把宝剑还给平小红,叮嘱了她几句,又冲苗笙一点头,便跟梅雪铮追了出去。
两人没有追到水貔貅那帮人身前,而是不紧不慢地缀在后边。
那帮杂碎看到两人跟过来,吓得俱是一哆嗦,他们没有迎战的实力,便只能加快步速往前走。
游萧解下腰间挂着的长鞭,恶作剧地在地面上猛地一抽,鞭子在安静的黑夜里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颇有震耳欲聋的功效,吓得水貔貅的人心惊肉跳。
而那鱼龙堂堂主尚未苏醒,被手下像抬猪一样地抬着,与来时那威风凛凛的模样相去甚远。
游萧也像赶猪一样,赶着这帮人往前走,跟着他们回到了堂口。
这一个水匪分舵下的分堂,建造得十分气派,三扇对开朱漆大门,门上挂着牌匾,刚劲有力的字只写着“鱼龙堂”,并没有写他们总舵的名号,门口还有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黑夜里被通明的灯笼一照,端的是面孔阴森,十分骇人。
从外观看起来,这里甚至比安明县衙看起来还气派,可见他们在此地多么无法无天。
只是现在遭遇了毒打,这些人对游萧的态度变得也很快。
一路上他们都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两人不动手不吭声,只是跟着自己到底有什么用意,现在到了自家老巢,原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看到这两尊“大神”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态彻底崩溃。
“两位大侠,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其中一个匪徒突然冲他们下跪,“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物,只要你们愿意收手,让我们怎么做都成!”
有个带头的,其他人就会一一效仿,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哀声连连地祈求他们放过自己。
之前梅谢了给梅雪铮写信,并没有提到是水貔貅害了她的夫君,一来担心信件被人截获,会因提到此事招来祸事;二来也是担心梅雪铮会替她出头,一人单独前来复仇。
其实这也是游萧的授意,毕竟在他看来,水貔貅蛮不讲理,睚眦必报,普通人还是别和他们扯上关系好。
再怎么说,自己背靠四府盟,有凌盟主做靠山,手下有唤笙楼一个庞大严密的组织,还跟水貔貅交过手,这帮人不敢像欺负普通人那样欺负他。
原本梅雪铮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知道这些人是害死自家侄女婿的罪魁祸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哪怕知道杀人者已经被游萧料理了,他也得跟剩下这些一丘之貉算算账。
“收手?”他揶揄道,“你们欺负那些百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收手?”
游萧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要聊一聊也可以,那就请我们进去喝杯茶吧。”
与此同时,客栈房间里,其他人也没睡,而是一起泡着脚,听兰折玉讲她和梅雪铮的过节。
屋里已经让店伙计收拾干净了,也换上了全新的桌椅板凳,平小红、梅谢了、苗笙和兰折玉在榻上一字排开,一人一个脚盆,场景十分温馨。
“那还是六年前的事。”兰折玉回忆起往日,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我那会儿二十四五了,也想成个家,可整天闷在师门,见的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师兄师弟,我对他们没兴趣,于是就跟师父请命,下山游历一番,在江湖闯荡闯荡,顺便看看能不能遇上知己。”
梅谢了忍不住抿唇乐:“所以就遇上我二叔了,是吗?”
兰折玉一个飒爽的女侠,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平小红好奇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还是普通的午后相遇,一见钟情?!”
苗笙忍俊不禁,感觉她受自己影响,看话本看多了。
但他一直没吭声,毕竟一群女孩子聊天,他一个大老爷们插嘴不是很合适,安静听着算了。
兰折玉摇摇头:“都不是,就是我帮别人出头的时候,技不如人,被人重伤,然后他恰好路过,把我救下,又给我疗伤。”
“这不是更好吗?!”平小红激动地小声喊道,“一来二去不就照顾出感情来了?”
“差不多吧,可他从一开头就没跟我说实话,我自报了家门,说我是重花派的,可他却谎称自己无门无派,跟着父亲学的功夫,还自称叫‘雪铮’,故意隐去了姓氏。”兰折玉郁闷道,“只可惜我师门跟青荧门割席已经有七八年,那段时间我也没怎么下过山,不清楚他们的功夫套路,哪怕后来跟他一起历练,见过他的招数,也没能认出来。”
想起那段时间的事,她垂下眼睛,面露伤感之色:“具体情况差不多就是那样,他悉心照顾我,我欣赏他善良聪明,又很聊得来,就互相喜欢上了。”
“我俩在江湖上闯荡了一年多,感情越来越深,自以为到了能谈婚论嫁的时候,原本我希望他能够主动和我商量这事,谁知他却绝口不提。我观察了一阵,失去了耐心,想跟他挑破的时候,有一天我俩一起行侠仗义时,遇到了我的师姐,师姐认出了他的功夫,告诉我他是青荧门的人。”
说到这里,兰折玉仍是义愤填膺,“嗞拉”一声,把手里的擦脚帕子给撕裂了一个口子。
平小红弱弱地问:“他没解释吗?”
“解释?我当然想解释,可也得人家听才成啊!”
鱼龙堂正厅里,游萧和梅雪铮坐在首位的椅子上,远远看着外边院子里那一群水貔貅杂碎。
堂主晕倒了,俩人就先把他捆了扔一边,然后发给所有匪众一人一张纸,让他们跪在院子里把自己这些年所干的坏事全都写下来,若有所隐瞒,定不轻饶。
那些人数九寒天地在外面哆哆嗦嗦地写,他俩就在屋里烤着火,自己煮了茶,聊天打发时间。
最新鲜热乎的话题自然是梅雪铮和兰折玉的过往。
“其实出手救人的时候,我看她武功套路就知道她是重花派的人,我们门派之间尽管有血仇,但大家都是名门正派,同属四府盟,总不能见死不救。”他哀怨地说,“可我哪敢让她知道我是青荧门的,当时她内力大乱,万一生气,搞不好会经脉逆行,危及生命,我就只好瞒了下来。至于隐瞒姓氏,确实是怕她将来生气,找我家人报复——她那刚烈的性子你也领教过吧?”
听到这个问题,游萧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想的是,兰女侠好像只有提到感情之事才会暴躁,这还不是跟梅大侠你有关?
梅雪铮没在意他回没回答,自顾自地喝了口热茶,继续讲道:“被她师姐道破的时候我确实也想解释一下这个情况,只是当时她俩都在气头上,说的话又很难听——当然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两个门派之间的宿怨,可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明明做了好事,还被人骂个狗血淋头,凭什么要忍着?”
“你跟她们动手了?”游萧挑眉问道。
“那倒没有。”梅雪铮略有些心虚地挠了挠下巴,“我跟她们大吵一架,说我就是故意的,一怒之下走了。”
游萧:“……”
这似乎不比动手强到哪去。
“后来呢?”
客栈房间里,平小红追问道:“肯定还有后来,我感觉你俩这次见面,不像是许久未见的样子。”
“你可真是个机灵丫头!”兰折玉点了点她的鼻尖,“后来我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就跑去青荧门,让他出来见我,本来也担心他留的名字也是假的,但是在他门派外正好撞见他和小师妹一起回来,对方叫他‘雪铮师兄’,我暂且信了这个称呼。”
但是看到那混球跟小师妹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样子,心里真是不爽极了。
她双手向后撑在榻上,回忆道:“当时他认出了我,恐是怕我找事,欺负他师妹,当即就拉着我离开,去僻静地方说话。我其实是要他跟我打一架,放开了打,打死无怨的那种,生死状我都写好了——我这条命是他救的,若是被他打死,我就算还给他了,若是侥幸生还,那也互不相欠。”
这会儿苗笙一下子没忍住,开口道:“他应该不会跟你打吧?”
“是啊,死活不肯和我打,但他手下也没留情,见说不过我,就把我打晕了送回了师门,害我丢了大人。”兰折玉说起这事儿还很生气,“后来我又跑去找他,青荧门守门的弟子跟我说他有事下山了,不在师门。当时我不信,偏要等他出来,谁知等了许多天,还真没见他露面,只能先回了我自己的师门。等过了一个月,以为他放松警惕,再次去寻他,然而他依旧不在。”
她愤愤道:“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缩头乌龟,一定是躲起来了。”
“呃……这个……”一直安静听着没吭声的梅谢了突然道,“兰姐姐,如果是五年前的话,那可能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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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这叫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
游萧:造孽啊!
平小红:搁这叠buff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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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折玉、梅雪铮,我还挺喜欢这俩名字的嘿嘿~
第122章 百二二处刑
兰折玉不清楚他俩的过往, 梅谢了便跟她简单讲了自己和二叔生活的那段日子,也说了是自己十五岁后,梅雪铮才离开她回了门派。
“但是我十七岁那年春天生了一场大病, 险些没活下来, 是邻居通知了二叔, 他从师门赶回来, 不眠不休地照顾我两个月,等到我彻底痊愈后才离开。”她强调道,“我想二叔肯定不是故意躲着你,他不是那样的人。”
苗笙观察着兰折玉的表情, 见她有些惊愕, 又有些懊恼,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心想她这些年肯定也是一直错怪了梅雪铮。
他俩之间除了门派对立之外, 本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矛盾, 偏巧就是这些小误解使得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但又都是执拗的脾气, 谁也不肯解释或者低头, 就慢慢变得越发无法调和。
兰折玉安静了片刻, 不服气地说:“谁叫他不跟我解释。”
苗笙心道,难道不是怕你不信, 还要说他撒谎骗人?
当然,站在兰折玉的角度想, 梅雪铮就是一直在骗人, 而且隐瞒姓氏一直到现在, 确实有点伤人了。
梅谢了没再说什么,但显然她是站在自己二叔那边的。
平小红也不会探讨孰是孰非的问题, 毕竟这是一对有情人自己的事,很多细节旁人并不知晓,她只是问道:“后来你们怎么又见着的?”
“还是下山历练。”兰折玉嘟囔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有孽缘,总是能撞见,我还是想和他比试,他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提议每年选一个地点,选当地官府的悬红,谁先把悬红拿下,谁就赢了。但是我连输了四次……哼,今年我一定要赢!”
平小红恍然大悟:“今年你们选了五陵渡是吗?”
兰折玉点头道:“正是。没想到意外认识了阿梅。”
“看来我们的确有缘。”梅谢了笑道。
兰折玉立刻接口:“是孽缘!”但她又道,“但你放心,我不会针对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是师门之间的恩怨,不牵扯别人。”
“这恩怨,应该能化解吧,我看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梅谢了意味深长道,“我二叔今年三十二了,仍旧尚未娶亲。”
听了这话,兰折玉表情登时变得别扭了起来:“他娶没娶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俩师门势不两立,他就是我的仇人!好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天都快亮了。”她拿着帕子擦干了脚,催促道,“都快回去睡觉!”
苗笙看她这模样心里直乐,但并没有戳穿什么,只觉得人有各种各样的性格着实有趣,存了一肚子的话想等游萧回来再说。
鱼龙堂这边,梅雪铮并没说太多,毕竟他和游萧第一次见面,不至于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游萧也懒得管别人闲事,见没什么可聊的,就去院中看那些人的“认罪书”都写得怎么样。
二十多个水匪被冻得手脚僵硬,拿不起笔,字都写得歪歪扭扭,还有些根本不识字,画了满纸的圈圈,见他冷厉的目光扫过来,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位武功高强的少年是谁,自然也不会照实了写,但是非得写点字出来,就写了些无伤大雅的招猫逗狗之事,希望能够糊弄过去。
然而唤笙楼主怎么可能被人糊弄,他冷笑着低头看了几个人书写的内容,负手而立,朗声道:“宋欣,今年二十五岁,佳宁县宋家村人,五年前与大嫂通奸,事情败露后杀兄杀嫂,逃到安明县加入鱼龙堂,这五年来,霸占过良家妇女,欺压过船工,向往来客商收取高额运输费,手上人命债再添四条,伤人无数,我说的对是不对?!”
他目光直视前方,并未落在哪个人身上,但在他身边不远处跪着的一个人已经彻底崩溃。
那个叫宋欣的男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是我……不是我……”
游萧并不纠结是不是他,往前走了两步,继续道:“刘平,今年二十三,同运县小庄村人,四年前伙同村里兄弟沿路抢劫,共抢了三十余两碎银子,后见财起意,黑吃黑杀掉了同伙,逃至此地,加入鱼龙堂。近年来仗势欺人、横行于世,为自己谋得私宅三套、搜刮百姓财物百余两,仗势欺人致死有人命债三条,伤人案更是不胜枚举,我说错了吗?”
被点到名的刘平身受重伤,此刻同宋欣一样,抖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你们无法无天,所作所为无人知晓?苍天有眼,你们做过的一切事都会被人记住!”游萧脸色骤然一变,右手蓄满内力,半蹲下来用力往地面一扣——
院中地面发出剧烈震颤,强大力量喷涌而出,顿时将这些水匪们手里的纸张化为齑粉!
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如果这位少年要拿的是自己的人头,方才爆开的,或许就不是那些薄薄的“认罪书”。
“饶命啊大侠!我写!我全写下来!”
“对对对!我们坦白,坦白!”
梅雪铮适时地拿着一摞纸从厅中走了出来,扬手一撒,雪白信笺犹如发丧时抛洒的纸钱,纷纷扬扬地在月光中下落。
水匪们争先恐后地爬起来去接那些纸,然后跪回地面上刷刷地书写,天太冷,毛笔上的墨被冻住了,他们便将笔尖在口中含化了,继续哆哆嗦嗦地写清自己的罪状。
他们已经无暇去琢磨这个少年怎么会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只希望能在他的手中保住一条小命。
游萧想处理这鱼龙堂的人,自然会让附近的唤笙楼兄弟送来情报。他跟水貔貅对峙这么多年,对他们手底下的人,尤其是建川分舵这些,不能说一清二楚,至少也是掌握了很多骨干的情况。
今天这么一遭,不过是为他接下来打算干的事做个铺垫罢了。
水貔貅怙恶不悛,所作所为罄竹难书,每一个匪众都是大奸大恶之徒,若送去官府,最轻的也得判个流刑,他自然不会便宜了他们。
梅雪铮知道唤笙楼的名头,对于游萧能掌握这些情况并不惊奇,因此也就没有多问。
有了方才的威逼,水貔貅这些匪众一个个怕得要死,写字写得更快,没过半盏茶的时间,就把“认罪书”写好了,纷纷举起来给他俩看,希望自己表现得好,能够争取个宽大处理。
那些字写得歪歪扭扭,游萧根本懒得看,让他们咬破手指,在纸上按下手印,然后对梅雪铮道:“前辈,麻烦你帮我把他们都捆起来。”
“小事一桩。”
梅雪铮去鱼龙堂后院找了绳子,回来才发觉有些不对——明明少年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怎么自己却不由自主对他言听计从?
其实游萧也没劳烦他多干活,而是让匪众们互相把同伙捆结实,最后剩下俩人,是他俩亲手捆的。
而那位鱼龙堂堂主失血太多昏迷得厉害,到现在还没醒。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梅雪铮望着一地“蚕蛹”,询问道。
这么多人,要是动手杀了,倒也是为民除害,但这么杀法,不符合武林道义。
要杀就不能捆。
游萧向他淡淡笑道:“我有些私事要问他们,还需要前辈回避,等问完之后,我会带着那些认罪书,把他们全送去官府。我们武林中人也不能目无法纪,追究罪责这种事,还是得交给官府处理。”
“回避?”梅雪铮愣了愣,再度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和他一起过来的必要。
毕竟杀了自己侄女婿的那几个水匪已经被干掉了,这里尽管人多,游萧一个人也料理得过来。
而这位年轻的楼主之所以叫他“帮忙”,无非是怕他继续跟兰折玉起冲突罢了。
他也是性情中人,并没有因此不悦,而是无奈地摇摇头:“你啊,可真是。那成,我回去了,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小玉,呃,兰折玉的麻烦,会在那客栈另找一个房间暂时住下。”
“多谢前辈谅解。”游萧向他抱拳笑道。
梅雪铮这一离开,偌大的院子变得十分安静,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寒冬的微风也停了,惨白月光静静洒落在被捆着的一众水匪身上,将他们原本就发白的面色映得发青,一个个活像孤魂野鬼。
游萧目光阴冷地看着他们:“你们这里有酒吗?”
“有有有!就在后院柴房!”
旁边的人还在七嘴八舌地求饶,游萧理都没理,去了后院,在柴房拎了两个最大的酒坛子,返回来放在了大厅外的廊下,然后又走回到了那群水匪面前。
他平静的目光在这帮惊弓之鸟身上扫视,似乎是在做什么选择。
宋欣被绑得动弹不得,大着胆子问道:“大侠,不知道你有什么话要问我们?我们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对!对!”
“只要放我们一马就成!”
游萧眸中闪过一抹狠戾,随即英俊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那就更好了,你先吧。”
他弯下腰,一把攥住宋欣胸口的绳子,拖死猪一般地拖到了大厅门口的廊下才松手。
“要、要单独问吗?”宋欣已经预感到危机就要降临,颤抖道,“我保证、保证实话实说。”
游萧没有吭声,他半蹲下来,从怀中掏出了轻刃,按下机括,银白色的刀刃“啪”地弹了出来,在灯笼光线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宋欣立刻紧张地大喊:“你要干什么?不是说有事要问吗?我说就是了,没必要亮刀子!”
游萧依旧没有理他,将他腹部的绳子扒开一个足够大的缝隙,抬手便解开了他的裤带,接着打开酒坛子,往他肚子上倒了些酒。
皮肤暴露在了冷空气当中,又被酒一浇,简直就是透心凉,宋欣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挣扎都不敢,看着正用酒水洗刀子的游萧,更加惊恐道:“大侠,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
他话没说完,嘴里便被塞进了一团布条,接着便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自己的下腹处划过,迟了几个呼吸,尖锐的疼痛骤然席卷而来。
“唔!唔唔唔!唔——”
哪怕嘴被堵着,这喉咙几乎被撕裂般的惨叫声仍是把院中剩余的水匪们吓得肝胆俱裂。
他们扭动着身子,努力仰起头往廊下看过去,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心中更加恐慌。
游萧点了宋欣的穴道,减缓了他血液流动的速度,又从怀中掏出白布来吸走多余的血水,仔细观察着伤口的情况,然后在酒坛子里泡了泡手,伸进了那伤口中。
宋欣喉咙里传出的吼叫声更加猛烈,整个人抖得好像一片风中的落叶,被绑住的双腿根本无力挣扎,他脸涨得血红,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就要从眼眶中跳脱出来。
但游萧看都不看他一眼,将手收回,倒出酒水冲干手上的血液,从怀中掏出桑白皮丝线和长针,穿好之后开始细细为他缝合。
宋欣像是已经疼晕了过去,再也没出声,廊下一片安静,可院子里的其他人却已经紧张到神魂俱裂。
片刻后,水匪们看到游萧站起来,将人拖到了别处,然后脚步轻盈地向自己走来,登时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少年如同地府来的黑无常,修长身形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声音波澜不惊:“下一个,谁跟我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甚至连求饶都不敢。
游萧默默地扫了他们一眼,选中了自己的目标:“刘平,就你吧。”
刘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夜很深了,打过了四更鼓,甚至快要天明了,可没有爱人在身边,苗笙怎么睡都不安生。
他迷迷糊糊地想,游萧要怎么料理那些人,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惩恶扬善的确是武林中人应尽的义务,但是手上沾了血债太多,总是不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后院的大公鸡开始打鸣,但窗外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要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