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笙:“……”
“你现在是不装了么?”他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之前表现得那么正派,亏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
游萧被从天而降的牌坊砸了个措手不及:“我那都是忍着的,谁见了喜欢的人不心猿意马,还有‘正派’,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自己?”他伸手拍在树上,把苗笙困在胸前,看着眼前人眉目如画的脸,笑得有点坏,“笙儿,你这人,很多时候都让人忍不住。”
苗笙耳根发烫,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灼灼目光,生怕两人对上视线,热情又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光天化日的,你给我忍啊!”他小声道,眼睛左右觑觑,生怕被人撞见,要丢脸的。
游萧很喜欢看他害羞的模样,又逗了他几句,直到把人逗得面红耳赤才罢休,手牵手往回走。
从野地里走出来,老远就看见摊子上抱孩子的人换成了一位大姐,对方一边哄着园绮,一边跟平小红和梅谢了说着什么。
后两者听得十分认真,一边听一边点头,尤其平女侠,甚至还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拿炭笔在上头记着什么,表情相当虔诚。
游萧和苗笙疑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脚步往那边走去。
好在女侠全情投入,但并不算忘我,很快看到自家师父和师娘,立刻站起来兴奋地向他们招手。
待两人走到近前,她兴奋地介绍道:“师父师娘,这是兰姐姐,方才帮我们哄园绮来着。”
那位“兰姐姐”见到游萧,把园绮还给梅谢了,站起来落落大方地抱拳自报家门:“在下重花派兰折玉,楼主,苗公子,幸会。”
游萧听到“重花派”三个字,先是一怔,随后也抱拳道:“幸会。”
平小红在一旁激动道:“兰姐姐的目的地也是五陵渡,我们想一起上路,她来帮忙照顾园绮,如何?”
“这会不会太麻烦兰女侠了?”苗笙发觉游萧表情不太对劲,连忙道,“你师父是郎中,还怕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可兰姐姐亲自带过孩子,更有经验啊,方才园园肠子抽筋,差点没把我们吓死,幸亏有她在……”平小红不敢再坚持,怕伤了自家师父的面子,只能小声嘟囔。
兰折玉倒也不勉强,笑道:“我只是见大家目的地一致,才有这个提议,若是楼主觉得不方便,那就算了。”
“是我怕耽误女侠的时间。”游萧倒是不在意多一个人一起走,他低头一看,便撞见平小红和梅谢了充满期待的目光,无奈道,“若是你的事情不急,同行自然是最好的。”
苗笙不知道他为何又变了态度,便没再吭声,随他拿主意。
游萧虽然是郎中,但儿科他并不擅长,现在能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人照应,也是好事。
兰折玉爽朗地摆摆手:“不急不急,我只是去五陵渡赴约,恰好提前出了门,有的是时间。”她伸手捏了捏园绮胖嘟嘟的小脸,忍不住笑道,“恰好我与园园投缘,也想陪他多走一段。”
“我们园园真是有福气,这么多人疼爱他。”游萧淡淡笑道。
江湖儿女都是性情中人,相互投缘一起上路实属正常,大家一拍即合,也都休息得差不多,便收拾了各自的东西继续出发。
兰折玉自己骑马来的,现在这匹马被不情不愿地套了起来,跟落梅一起拉车,主人则陪着梅谢了和园绮一起坐进了马车里。
平小红兴高采烈地跳上车辕,驾车跟在游萧的马车后边往前走,就听见自家师父传音入密的声音。
“小红,有机会的话,提醒梅谢了不要提她二叔的门派,原因我稍后再告诉你。”
马车里,苗笙想起方才游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异色,问道:“兰女侠有什么问题吗?这重花派难道不是名门正派?”
“他们都没有问题。”游萧意味深长道,“问题在于,重花派和梅谢了二叔所在的青荧门是死对头,一见面就得死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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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不出意外的话他俩一定会碰上。
游萧:你是懂写话本的。
作者:溜了溜了。
一听有故事,苗笙登时来了精神。
“两个都算是名门正派,怎么还会对立至此?”他好奇地问,“他们是怎么结的仇?”
游萧怕马车太颠, 几乎是让他躺在自己的身上, 这会儿把人抱紧了, 慢悠悠地说:“具体情况其实很难说, 因为这事儿到现在都是一桩无头公案。”
“大约十三年前,有人发现这两个门派各有一个弟子不幸身亡,现场一片狼藉,而青荧门的弟子手中握着的长剑捅穿了重花派弟子的心口, 对方是因剑伤失血过多而死,那青荧门的弟子则是内伤过重,最终身亡。但重花派弟子先死, 他们自然认为是青荧门杀人在先, 青荧门也很委屈, 自家弟子说不定是先被重花派重伤,出于自卫才捅了这一剑, 难道后死的就有罪不成?”
“但是具体两个人打起来的原因没有人知道, 打斗过程到底怎样, 也无从知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甚至闹到了当时的四府盟盟主跟前,只可惜那位盟主和稀泥的本事更高, 推说这件事证据不足, 让两边稍安勿躁, 他查查再说。”
苗笙听到这里,大致已经猜出了事情的走向:“肯定什么都没查出来, 然后两个门派就此对立,即便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但是双方见了面,肯定是要掐的。才十几年,完全不够淡化这恩怨。”
“何止不能淡化,反而更加激烈了。”游萧无奈道,“重花派死的这个是他们的大师兄,下一任掌门的接替者,青荧门死的同样是未来掌门人选,而且是现任掌门的亲儿子。现在十多年过去,两个门派都到了新旧交替的时候,原本的继承人含冤未雪,新的继承人不管怎么努力,到底还是不如死去的这两位优秀,于是他们对这桩始终无解的案子更加怀恨在心,也更加仇视对方。”
武林中人更重名,每一个门派的人都想将自家师门发扬光大,继承人都是要从小重点培养的,现在他们不仅失去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更是所有的心血白费,搞不好还会影响门派的未来。
多层影响叠加在一起,谁也没法将这件事轻易放下。
“后来凌盟主接手后,没有帮他们调解吗?”苗笙听方才的描述,就知道上一任盟主不怎么尽责,便也没多问他的事。
游萧觉得车厢里有些憋闷,便将窗子推开一点,透些凉气进来,免得闷着他:“也曾经试着调解过,但没什么用,又不能强按头让他们和解,就只能维持现状。现在重花派和青荧门绝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就连武林大会都是默契地轮流参加。”
“是不是也因为这件事,青荧门才逐渐变得避世?”
游萧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
江湖武林的纷争就是这么令人无可奈何,苗笙越发认同游萧不愿对武林事介入太深的想法,有时候不是人找事,是事找人,避无可避。
所以还是与这些保持距离的好。
日落之前,马车就进了安明县城,他们一路打听着寻到了一家还不错的客栈,直接入住。
经过这半天的交流,平小红、梅谢了显然跟兰折玉相处甚佳,三人虽然差了不少岁数,但聊得十分投缘,说话也亲热多了,几乎要把苗笙和游萧两人忘在脑后。
平小红尤其如此,之前一直围着自家师父师娘转,现在抱着小兔子和兰折玉两人聊着聊那,估计早把她师父姓什么都给忘了。
看她这样开心,也终于有人和她相伴,苗笙两人也很替她高兴。
商量一番后,他们把比较大的东厢房让给三位女侠住,自己俩去住稍小一点的西厢房。
苗笙对于武林门派多有好奇,于是对这位兰折玉女侠也颇感兴趣,常常不由自主地观察她。
兰折玉本人豪放爽朗,性格大气,跟此前的万里风及花云影很相似,说话也是快言快语,百无禁忌。
比如她自己已经主动把自家门派跟青荧门的过节说了出来,梅谢了一听就明白游萧为什么那样叮嘱她,自然不会提到自己的二叔;
比如她对园绮亲爹破口大骂,根本不觉得对方也有难处,还说“既然养不起,为什么又要生,就这么管不住脐下三两肉么”!
更比如,听到梅谢了想收养园绮、但旁人都劝她三思、免得不好再嫁时,她在饭桌上直接拍案道:“怕什么,男人不值得,要换了我就自己过!”
游萧和苗笙:“……”
由此来看,兰折玉比万里风和花云影的性子更刚烈些。
看到他俩不是很自然的表情,她又道:“不是说你俩,你俩断袖,不算在内。”
啧,所以我俩不算男的了么?
两人面面相觑,没有感觉被冒犯,倒是颇有些忍俊不禁。
“当然,我也不是说世上的男人都不好,只是你一定得擦亮眼睛,千万别被人骗。”兰折玉毫不隐瞒地提到了自己的往事,“男人最会说瞎话骗人,多年前我就被骗得很苦,这辈子我都不会饶过他!”
她说得坦荡,但不代表别人可以肆意打探她的私事,尽管大家都很好奇,但都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
兰折玉也没有再往下说,想来这件事在她心里还是如鲠在喉,不提也罢。
旅途劳累,吃过饭后大家准备各自回屋休息,梅谢了把园绮交给兰折玉,追到西厢房门口叫住了游萧。
“楼主,苗公子,我有事想问你们。”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大家熟悉了起来,她比此前更自如了些,于是说话也更直截了当,没绕弯子,“你们来安明县,是不是为了我的事?”
游萧看看苗笙,点头对她道:“不错,但也不全是为了你,我本就跟水貔貅不对付,想对他们小惩大诫。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有负担。”
“多谢你们!”梅谢了进了县城就有此猜测,现在猜中了答案,显然十分激动,“我自己没有能力申冤报仇,若是两位能替我出头,我就算为奴为婢也在所不辞!”
苗笙连忙道:“阿梅,你别这么客气,等事情办成之后再说。”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梅谢了满怀憧憬地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游萧淡淡道:“我想应该不需要,免得他们怀疑到你头上,给你招来麻烦。这事交给我来解决便好。”
梅谢了也知道,以自己的功夫恐怕是没什么胜算,既然有人愿意为她出头,她也不好挑三拣四地说什么,于是便道:“大恩不言谢,若是将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两位尽管吩咐。”
苗笙和游萧又客气了一番,才将她劝走,两人进了西厢房,关上门,相视一眼,同时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事对游萧而言确实是举手之劳,可落在梅谢了那里,的确是大恩,他们不想她为此困扰,整日以恩公看待自己,一见面就表示肝脑涂地,但又不能因此不出手相助。
“如果阿梅真的割舍不下园绮,让她收养他倒也没什么。”苗笙担心若是强行让她和孩子分开,会导致她再受一次骨肉分离之苦,“至于生计,不如让她在唤笙楼分舵谋个差事,或者看看她还有什么其他能做的,去万客楼也成。”他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是在慷他人之慨,补充道,“我只是提议,一切都由楼主决断。”
游萧见他这拿惯了主意又要强迫自己向别人臣服的模样,只觉得有趣,弯腰将他打横抱起,走几步坐到床边,再把他侧放在自己腿上。
“客气什么?唤笙楼和万客楼都是你的。”他贴着苗笙的脸颊轻笑道,“你做主就好。”
道理上这都说得过去,毕竟两人在一起了,自己多少算个老板娘,不,老板夫,给人安排个差事的权限总是有的。
可苗笙想想还是有点不自在,毕竟游萧这产业太大,他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当家做主,感觉像是占了人家多大便宜似的。
“那还是再看看吧。”他想了想说,“这才没几天,或许过阵子她又能走出来了呢,到时候再说。”
游萧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便也没多说,抿唇道:“好,都听你的。”
“现在我觉得兰女侠说得也没错,男人确实最会说瞎话骗人,要是阿梅再选夫婿,是得擦亮眼睛才行。”苗笙搂着他的脖子,意有所指地说,“就要到五陵渡了,楼主现在心慌吗?”
游萧看着他这略带小得意的表情,忍俊不禁:“我又没做亏心事,心慌什么?”
“关于我过去种种,全都掩盖好了么?”苗笙故意把手掌贴在他的心口,尝试感受他的心跳有没有加快,可惜楼主始终镇定自若,心脏跳得平稳有力,速度不改,“万一漏了馅,我可是要跟你没完的。”
房间里只有圆桌上点着一截蜡烛,光线昏黄,泛着一股暖意,两人又是这样拥抱的亲昵坐姿,丝毫没有拷问的氛围,自然也问不出什么来。
游萧拈起他的下巴,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双眸在暗光中显得更加浓黑:“你要怎么样同我没完?罚我吗?还是打我?用什么打?我的鞭子可以借你一用。”
被他这么一说,苗笙脑子被带到了别处去,眼前立刻就有了画面,想想他小麦色肌肉隆起的后背上一道道鞭痕,登时觉得口干舌燥。
游萧看他喉结上下一晃,知道自己的办法起了效果,脸上笑意更深,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嘴,免得他还要继续试探自己。
楼主敢带苗笙去五陵渡,自然是打点过的,但诚如苗笙之前推测,没人能保证堵上所有人的嘴,游萧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希望天命能站在自己这边,保护笙儿不再被过去种种所困。
苗笙其实还有问题想问,但是被游萧搞得意乱情迷,又被亲得头晕脑胀,之后连洗漱都被人代劳,自己早就沉沉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被人摆弄的时候,他还在下意识地想,自己好像很有昏君潜质,哪需要什么三千佳丽,有这么一个美少年,就足以让自己沉迷酒色、不思政事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洗漱的时候,他才想起要问游萧:“已经到了安明县,你打算怎么对付水貔貅?是不是已经有计谋了?能不能说来听听?”
见他一副好奇探寻的模样,游萧直乐,把绞好的脸帕递给他,调侃道:“怎么,要给我当军师?”
“不成么?我的计谋也好得很!”苗笙自然是不肯让他看扁了,一边擦脸一边道,“别忘了我可是数次识破过你的诡计。”
游萧自然顺着他说:“这是当然,我笙儿最聪明了。不过这点小事还不劳你费心,之后有大事再与你商议。”
“行吧,那我静观其变。”
苗笙站起身,准备去刷牙,看到他伸着手要接脸帕,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把手里的帕子展开,往对方脸上一盖,莞尔道:“盖上盖头,就是我的人了。”
谁知游萧就像是隔着帕子也能看清似的,长臂一展就把人捉进了怀里,低下头把潮乎乎的帕子“传”到了苗笙脸上,抵着他的额头不许松开。
清晨阳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将两人相拥的影子长长打在地面上,是一幅难以言喻的温馨图景。
只是苗笙顾不上感受这温馨,他隔着帕子,嗅到对面游萧散发的气息,不禁有些迷醉,呼吸都短了不少。
唤笙楼主偏过头,叼着脸帕垂下的一角,轻轻撩起,看到心上人白里透红的俊美面容,笑得眉眼弯弯。
“我撩了你的盖头,你也是我的人。”游萧拎着帕子轻轻一甩,眉飞色舞道。
苗笙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压住胸腔里活蹦乱跳的心脏,仰头在他唇上一吻,低低道:“相依相伴,永生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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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游萧:想揭真正的盖头。
苗笙:那你想吧。(女装是不可能女装的。)
苗笙:每回都用你的美色阻止我想正事。
游萧:笙儿你昏君实锤了属于是。
第119章 百一九 名字
吃过早饭, 游萧便吩咐平小红,让她和兰折玉陪着梅谢了待在客栈里,哪儿都别去, 也叮嘱苗笙暂时别出门, 说自己先去鱼龙堂那边探查一下情况, 很快回来。
他有事要做, 苗笙自然不给他添心思,一个人待在西厢房里,拿出一摞信笺来写写画画,想构思新的话本。
之前关于无锋的那个故事, 游萧认真看完之后, 取了一个简单的名字叫《春晖记》,说一看就知道是讲亲情的, 比较直白明确。
苗笙很喜欢这个名字, 欣然认可, 还把自己的姓氏拆开,给自己取了个笔名, 叫“田草竹生”。
之后游萧便让顾夜峰把手稿送回汀洲, 交代那边的万客楼掌柜亲自去找书商, 同时也找当地最好的说书人去修改成适合说书的版本。
不知道多久才能听到反馈,苗笙心里很是期待。
但他心里也清楚, 这一次只是小试牛刀,自己没什么经验, 也不懂人们爱看什么, 无法投其所好, 只能按照自己认为是好故事的标准去写。
好在这本陆东篱看过,这人有什么说什么, 不会因为大家是兄弟就只说溢美之词,既然对方评价不错,苗笙也放心不少。
他不求被所有人喜欢,只要能有读者知音就算是成功。
接下来,苗笙打算大胆一些,以自己的故事为蓝本,写一个昏迷多年的人突然醒来,重新认识这个人世间的故事。
他决定跳出现实的桎梏,多加一点奇思妙想在里边,但同时也要对现实有所影射,在能够猎奇的同时,也让读者方便代入感情。
任何奇异的故事都脱离不了人性,只要把握住这一点,就足够引起共鸣。
苗笙想起和游萧通信时画的小猫小狗,决定给自己设想的主角安排一个小怪兽,是此人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生物。
他想了半天,直到中午才把这动物的模样想出来——长得像兔子,但个头大一些,像猫,叫起来像狗,却有三条棉球尾巴,代表了它的三种能力,可以喷火、读心,长大一点还能化形。
最后给这个小怪兽取了个名字,叫“听萧”。
苗笙兴致勃勃地讲给了平小红听,换来女侠一副“这很难评价”的表情。
“无妨,你大胆说,我会虚心听取建议。”他诚恳道。
平小红犹豫片刻:“公子,我师父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吗?”
“我没有影射他,只是用了他的名字而已。”苗笙据理力争,“要是他不愿意,我就换个字。”
女侠不想掺和师父师娘之间的小情趣,敷衍道:“挺好的,你俩商量就是。”接着耳朵一动,听到了外边传来的声音,“定是师父回来了!”说罢便抱着娥影飞快地跑了出去。
的确是游萧回来了,他进门后先跟厅里的兰折玉和梅谢了打了声招呼,对刚从西厢房里出来的平小红点头示意,目光迫不及待地落在最后那个人身上。
“笙儿。”他走到对方面前,温声道,“等急了吗?”
苗笙看到他便不可自控地露出笑容:“怎么出去这么久?”
“料理了些事情,耽误了时间。”游萧拉着他的手腕进了屋,把门关上,转身从衣柜里找了套干净衣服开始换。
苗笙这才注意到,他现在身上穿的这套溅了些泥点子,还有不少破口,看上去像是被利器划破的,登时紧张了起来。
“你去料理水貔貅的人了?”他问道。
虽然身上还穿着里衣,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但下腹的伤还有疤,游萧怕被瞧出端倪,便背过身去换衣服。
“嗯,正好遇上鱼龙堂的杂碎欺凌弱小,我便直接出手了。”他束着腰带,漫不经心地说,“就是这帮人害死了梅谢了的相公,我没找错人。”
苗笙愕然,本来还期待一场精彩的谋略呢,没想到人家直接开干了:“就这么直接来么?”
“不然呢?”游萧穿好衣服,转过身来看他,笑道,“他们值得我废脑子?”
“可是……他们知道你是谁吗?会不会激化唤笙楼和水貔貅的关系?”苗笙知道他不会怕这个,但还是不想他惹上麻烦。
毕竟水貔貅在朝中有人,尽管当官的不会直接为他们撑腰,但要是真闹将起来,唤笙楼还是吃亏。
游萧揽过他的肩膀,笑道:“当然不知道了,我怎么会随随便便透露身份。”
“那我们要赶紧走吗?”苗笙越想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毕竟这里是他们的驻地,肯定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
游萧看着不远处的书桌上摊着一些信笺,便拉着他过去:“无妨,明日一早出发就成——看看你一上午都想出了些什么,不过见你发髻还算完整,应当很顺利吧?”
“就知道取笑我!”苗笙无奈。
他原本是担心的,但是见对方这么轻描淡写,便也没那么紧张了,正要介绍自己这一上午的成果,却发现游萧盯着桌上一张纸,表情骤然变了色。
“这是什么?”一向稳重的唤笙楼主像是极力压抑自己脸上的怒意,压得唇角都在颤抖,还要努力装作这只是随口一问。
苗笙望向他手里的信笺:“哦,‘展眉’嘛,今天我给话本里的小怪兽想名字,顺便多想了一个,你说我们的崽崽叫这——”
“不行!”游萧面色铁青,用内力瞬间将这张纸化为齑粉,像是隐藏什么似地转过身去,避开他愕然的表情,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但声音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我不喜欢这个两个字。”
苗笙怔了怔,不知道他怎么反应这么大:“为何?”
“你先答应我。”游萧偏头道,能看得出他的眼眶突然间变红了,目光中像是凝结了无尽的恨意。
猜到背后可能另有隐情,苗笙不想触他霉头,便也没第一时间追问,乖巧地点点头:“好,你不喜欢那便算了。”
游萧知道自己方才失态,转身将他拥进怀中,温声解释:“抱歉,今天心情有些不太好,一下子没压住火。此前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一个极为难缠的家伙,就叫这个名字,我对他深恶痛绝,听都不想再听见。”
苗笙下巴被架在他肩膀上,看不到此刻他略显狰狞的表情,想想是挺能理解这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的,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提。”
“崽崽的名字,还是等它出生后再取,现在不着急。”游萧怕挤到他的肚子,松开怀抱,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现在你还是别太劳神的好。”
他语气听起来温和,但有着与以往不同的命令意味,苗笙望着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点头应道:“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