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天不是还有婚宴吗?难道新娘子不是这孙小姐的娘?”
“就算不是,今天总得露个脸吧,不是亲生的,她也得是家里的主母。”
这时就听游萧爽朗的声音传来:“我们歆儿没有生母,只有两位父亲。”
他与苗笙正是出来给外院的嘉宾们敬酒,听见了这番议论,自然要给出解答。
两人商量好了,男子怀胎产女太过匪夷所思,为了歆儿将来不被人议论,他们决定隐瞒这个事实。
但是苗笙的身份还是要点名,游萧决不许他受任何委屈。
听闻此言,在座之人纷纷露出震惊的神情,但他们都是体面人,自然也不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况且云闲山庄两位“老爷”聂云汉与卓应闲都是断袖,当年大婚就已经名满汀州,他们对于断袖成亲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想到游萧也是。
游萧轻轻揽过苗笙的肩膀,笑着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夫君,我的此生挚爱苗笙,他在冰棺中沉睡十年,现在终于醒来,同我结为秦晋之好,我游萧这辈子的心愿已经实现,再无他求。”
众人一片哗然,他们都知道游公子有位一直躺在冰棺里的亲人,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位俊美无俦的公子。
“恭喜游公子、苗公子!”
“苗公子一朝苏醒,与游公子琴瑟和鸣,真是可喜可贺!”
“祝苗公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苗笙落落大方地同在场宾客拱手做礼,笑道:“明日我同游萧举办喜宴,还请诸位赏脸莅临!”
“一定一定!”
转过天来的夜晚,还是同一拨宾客,却是不同主题。
唤笙斋里,游萧和苗笙又一起换衣裳,但这次换的是特意定制的喜服。
上次在飞花轩拜堂太匆忙,喜服是临时买来的,不够显心意,拜堂不好再来第二次,但这喜宴上的喜服,必须得讲究。
他俩穿的是一模一样的正红色云肩通袖圆领袍,腰系革带,头戴簪花乌纱,上半身盘金绣的巨蟒花纹将两人面色映得闪闪发亮。
苗笙看着游萧眉心明亮的红痣,将他的乌纱帽正了正,不无得意道:“我的相公真是一表人才。”
游萧望着他被正红色衬得白里透红的面庞,满怀欣喜地说:“我的夫君才是天下第一美。”
这场宴席的主角终于是他们了,场面也更加热闹,毕竟满月酒不好乱讲话,但喜宴上“调戏”小两口,那才叫有趣。
苗笙身体渐佳,被允许喝酒,而且这场喜宴上的酒是万客楼出品的佳酿,度数虽高,但入口绵醇,醉人却不伤身,他喝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众人知道他身体不好,不敢灌他,游萧可就惨了,被人按住狂灌,喝了一杯又一杯,平时澄澈的双目很快变得迷离不清,眼中再没有别人,只能看得到那抹被他从天上采下的白月光。
两人坐在席间,彼此相望,眉目传情。
“儿砸!”旁边的聂云汉手肘捣了游萧一下,压低声音,“这儿我盯着,你和苗公子快撤吧。”
看着卓应闲带着苗笙往后院走去,显然已经开始行动了,游萧立刻感激道:“多谢阿爹!”
他立刻起身追了过去,谁知那两人怎么走得那么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会客厅那边热闹喧天,山庄里的其他角落却十分安静,但因着举办喜宴,幽暗的小路两旁隔几步就支了一盏红灯笼,莹莹灯火显得夜色更加撩人。
游萧东张西望地小路上跑着,酒意令他步伐凌乱,目光迷蒙,血气上涌,越发不能冷静,找不到苗笙在哪儿,可把他给急坏了。
“笙儿!”他忍不住大喊,“你在哪儿?”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斜刺里传来:“这位郎君,可是丢了什么?”
游萧站住脚,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眉目如画的美男子笑吟吟地站在侧前方的院墙下,灯笼阴影恰好将他全身裹住,只露出一张莹白俊秀的脸。
他立刻施展轻功步法,转瞬间便到了苗笙面前,一下子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心肝宝贝,必不能丢。”游萧缠绵地望着他,脚尖点地便跳上了院墙,飞快地回到了他们唤笙斋的卧房里。
两人端坐床上,望着身穿喜服的对方,眼角眉梢都挂着幸福的笑意。
“终于到最后一步了是吗?”苗笙唇角久久不曾落下,“送入洞房?”
游萧想到上回两个人被繁琐的脱衣过程打断的氛围,先主动给两人宽衣解带。
“洞房之前,不先看看我要送你的生辰礼吗?”摘掉乌纱,解开革带,脱掉圆领袍和贴里,房间里还燃着一个炭炉,只穿单衣也并不会觉得冷,接着他从卧房的橱柜里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红色锦布袋子,献宝似地捧到苗笙面前。
苗笙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根本没再想生辰礼的事,但能有自然也是好的,他好奇地接过那个袋子,摸了摸,意外道:“画轴?”
“嗯,打开看看。”
将袋子抽掉,小心翼翼打开卷轴,逐渐露出来的是他和游萧的脸,再往下看,两人抱着襁褓里的歆儿,小丫头同他俩一样,笑得眉眼弯弯。
苗笙很是惊喜:“是我们的全家福?!”
“嗯,你丹青更胜于我,觉得如何?”游萧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总算是安了心。
“瞎说,唤笙楼主惯会画人物肖像,画得最为传神,谁敢说不好。”苗笙轻轻抚摸着裱好的画卷上全家人的面孔,幸福感油然而生,“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
游萧仍然谦虚:“但跟你比确实差远了,书房里我八岁那张肖像,就是你为我画的,那画工之精巧,我望尘莫及。”
“是吗?!原来是我!”苗笙心生得意,“不愧是我!”不过他很快认清了现实,“我现在应当是画不出那个水平了,还得是你。”
游萧这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夸奖,拉过他的手亲了一口:“我打算以后每年都给咱们一家三口画一幅,怎么样?”
“好啊,记录下来我们歆儿的成长。”苗笙想了想,又道,“我觉得你最好画两幅,一幅咱们三个的,一幅还要加上阿闲和你聂阿爹,不然他俩肯定吃味。”
“也对,有小家,也要有大家,夫君教训得是。”
游萧捧起他的脸,灼灼目光中欲念涌现,忍了一天的渴望终于可以彻底释放。
他深情地注视着苗笙片刻,低头正要吻下去,却被人伸手挡住了嘴。
“先把画放好啊,一会儿折腾起来,弄坏了怎么办?”苗笙脸红耳热,小声道。
游萧把画轴一卷,转头抛到床下,接着转身压住了他,坏笑道:“弄坏了我再画一幅就是,说不定比这张要好呢。”
苗笙仰头看着他,桃花眼里像是揉进了一捧星辰,潋滟生辉,透着浓情蜜意:“这么猴急呀?”
脱衣裳又送礼物,让方才兴致高涨的楼主冷静了些,酒意也消散了不少,更加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游萧低下头,与苗笙亲昵地鼻尖相蹭,呼出的气息灼热,“我觉着你身子也差不多了,应该能受得住。”
苗笙心口发烫,却还要故意逗他:“若是受不住呢?”
“那我……轻轻的,慢慢的,绝不弄坏你。”游萧这坏心眼的郎中,拜了堂却不能洞房,心里一直惦记着呢,近日里见他身子渐好,不敢说没存这方面的想法,说着说着就吻上了那双红润的薄唇,用牙齿轻轻啃咬,含混不清道,“万一弄坏了……我再把你拼好……”
春夜漫漫,卧房内烛影摇红,到处都是喜庆的颜色,让人迷了眼也迷了心,只为眼前人倾倒、疯狂,想把自己揉碎了,与他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苗笙勾住游萧的脖颈,将他按向自己,轻启齿关,欢迎他来攻城略地。
两双唇紧紧相贴,舌尖彼此纠缠,搅得两人脑子像是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心中激情喧闹得厉害,只差一把火,便能炸出漫天烟花。
贴身的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踪影,滚烫的肌肤似乎会灼伤对方,又能融化彼此。
苗笙不知怎地,想变被动为主动,抱着游萧试图翻身换位置,不过他觉得自己的力气敌不过楼主,并不认为自己能成功。
谁知他刚有那么个意思,游萧就主动抱着他翻过身,自己躺在了下头。
“笙儿兴致也很浓。”少年赤红的双眼微微眯起,音调撩人,这话像是陈述事实,又像是逗弄。
苗笙低头轻吻他的喉结:“我也是凡尘俗人呐。”
他顺着往下亲去,脖颈处挂着的环形玉佩在游萧皮肤上断断续续地划拉着,弄得楼主痒得直想笑。
“能不能先把那个摘掉?”他握住苗笙的手。
对方确实是停了,但是片刻没有动作,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游萧纳闷儿地睁开眼去看他,便见对方跨跪在他腿上,目光发直。
“这里……什么时候受的伤?以前我怎么没见过?”苗笙盯着他下腹处那条歪歪扭扭好似蜈蚣的疤痕,忍不住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抚摸。
之前两人亲热,他居然都没注意到这里。
游萧心里一惊,心想坏了,今夜还是喝得太多,把这事儿给忘了。
尽管这疤痕可能永远消不掉,早晚会穿帮,可他不想苗笙这么快就知道。
“是旧伤,或许你没注意。”他随口敷衍,好在他俩真刀真枪的并没折腾几回,便想借着对方印象不深蒙混过关。
谁知苗笙摇摇头:“不对,你以前没有,这伤疤也不像是多年旧伤。”
“管他呢,反正已经好了。”游萧坐起来,搂着他又要亲,“良辰美景,春宵苦短,别浪费时间了夫君。”
可苗笙始终觉得不对劲,想不通这个,他根本无心继续:“你怎么会在这里有这样的伤疤?若是被人捅的,不会有这么长,看着倒跟我的疤有点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两条伤疤的位置就像照镜子似的,只不过自己的这条规整好看,不似对方那条歪歪扭扭。
苗笙的心突然重重跳了起来,此前唯一的疑惑也仿佛找到了答案——万山府城那次小别,为什么自己会梦到游萧被开膛破肚;为什么去唤笙楼分舵的休息室里去寻人,明明感觉到那人就在身边,却找不见踪影;为什么游萧回来之时,会满身药味。
他想起游萧剖开了那鱼龙堂二十四个水匪的肚子又缝上,想起对方亲自为自己测试无痛散的药性,眼前这条伤疤因何而来,答案呼之欲出!
苗笙垂着头,珍珠一般的眼泪簌簌掉出眼眶:“你是不是……是不是……在你身上,先、先……”
他嘴唇哆嗦着,泣不成声。
游萧赶忙把他拥进了怀里:“我没事,真的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我甚至根本不觉得疼。”
苗笙痛得心脏像是裂开了,满心的痛苦不知何去何从,怒得他一口咬在了游萧的肩膀上,可刚咬下去,那条疤痕赫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令他再也下不去嘴,将这一咬,化为一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吻。
“好笙儿,真的没事了,你要是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楼主搂着他,絮絮叨叨地哄,“你拖着病体怀胎那么辛苦,我什么都做不了,做这点小事不在话下,现在不都好了么?也就是疤不好看,你若不喜欢,以后我们亲热不点灯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怀里的人用双唇堵了嘴。
苗笙发狠似地亲他,像是把心疼与怒火,一并化作欲念发泄而出。
这倒是游萧喜闻乐见的形式,他抱着怀里的人一转身,再度将人压在了床上。
热情重新燃起,还像是火上被泼了一捧热油,烧得无边无际。
苗笙像是飘在海中,他无依无靠,只能攀紧了怀里这块浮木,浪高风急,他被颠得厉害,嗓子里呜咽着,眼睛里好似发了大水,流个不停。
他心里头那股怒意渐渐消散,只剩下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幸福。
将来再也不会让游萧为自己受伤了,他们会好好的,都会好好的。
唤笙斋里没有别人,他们便恣意妄为,卧房里的床吱哟吱哟响了半宿,羞得半空中的月亮都钻进了云层里。
断了一个多月的这场婚礼,终于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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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游萧:看,这是我们的情侣疤。
苗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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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决定让苗总知道这件事,付出是应该被知晓的,也更能让人珍惜这份爱。
接下来三章讲我们苗歆游小朋友的成长史。
第145章 番外五 歆儿(上)
春去秋来, 时光荏苒,小孩儿就像是被春风吹着的绿草,长得飞快, 一眨眼就长大了。
之前苗笙的猜测没有错, 这孩子随了游萧, 长了一个极为聪明的脑瓜, 身体也很健康,别的孩子“三翻六坐八爬”,她八个月已经能站起来,踉踉跄跄到处走, 说话也很清楚,“爹爹”两个字叫得又甜又脆又响。
听了这声呼唤,苗老父亲一个没忍住, 又掉了金豆子。
虽说这声“爹爹”没加前缀, 也不知道叫的是哪个爹, 但大家很默契地认为肯定是叫的苗笙,毕竟九月怀胎, 这份羁绊是没人能够取代的。
歆儿在婴儿时期还只是普通的好看, 看不出来像谁, 随着年龄增长,才能逐渐看出一点端倪。
她两岁里的一天, 春日阳光甚好,小两口带她在院子里晒太阳。
楼主单手抱娃姿态潇洒极了, 苗笙看着自己的相公和女儿, 心花怒放, 却又有些惆怅。
他想起书房里挂着的那张游萧的八岁画像,不由叹息:“女儿虽然是我生的, 但是像你更多。”
“谁说的?我觉得像你。”游萧煞有介事地看看怀里的歆儿,又看看他,“眉眼、鼻子和嘴巴,活脱脱的小笙儿。”
苗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可算了吧,指鹿为马也没你这么指的。”他端详着小姑娘的大眼睛,“你俩都是葡萄眼,又大又有神,水灵灵的。”
“小孩儿都是葡萄眼,长大还得变呢。”游萧冲女儿做鬼脸,笑道,“我们歆儿长大了就会像笙爹爹,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歆儿围观俩爹幼稚的对话,突然间小大人儿似地叹了口气:“我就不能像我自己吗?”
嗓音脆脆的,腔调老老的。
游萧和苗笙:“……”
歆儿聪明活泼,漂亮可爱,但是跟普通孩子不太一样,别的小孩两岁多傻乎乎的,是最好哄的时候,大人说什么信什么,还很粘人。
比如园绮,听说已经三岁了,平时除了粘梅谢了就是粘凌青壁,气得唐鹭和他争宠,哄着他说要弄个新头型,把他的“小丫角”剪成了瓜皮头,边缘还参差不齐,活像狗啃的。
园绮喜滋滋地去找其他人炫耀,收获了一堆嘲笑,哇哇大哭地去找凌青壁,哄了三天,又买了一堆零嘴儿才哄好,但头发剪了一时半会儿长不出来,只能修剪成了“阿福头”,就额头上边留了一撮毛——当然,盟主夫人也挨了罚,据说是在卧房里挨的,具体惩罚是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再比如同龄的花靖远,本以为会肖父,忠厚老实,但没想到他为了粘着家里人,嘴巴像是抹了蜜,天天“阿娘最美”、“阿爹功夫最好”、“阿姊最最聪明”,把爹娘和姐姐哄得那叫一个颧骨飞天,成功弥补了他那个呆头鹅的老爹嘴笨的缺点。
但这也挺让人担心,这孩子长得好看又会说话,长大了万一祸祸小姑娘可怎么办!
苗歆游小朋友和他们的画风迥然不同,两岁的时候就活像个修仙的老道,整天嘴里都是玄机,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平时话不多,偶尔蹦出一句来,听着很有个性,细琢磨还有点阴阳怪气,让人接不了下茬。
比如方才那句。
“你少给她看点那些高深莫测的书吧!”苗笙忧心忡忡,“好好一个小姑娘,该无忧无虑玩的时候,怎么能跟要出家似的?”
歆儿才两岁多,虽然还拿不稳笔,但是不知怎么认了许多字,看书完全不需要别人讲,自己坐在榻上,默默看书能看一个多时辰都不带动的。
游萧着实委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跑去云虚子爷爷的院子里,翻了一堆道家书籍来看,那是正经东西,我还能拦着不成?”
“该拦也得拦!”苗笙看着自家闺女一副快要升仙的模样,心急如焚。
不过这老气横秋的两岁小孩,和已经七岁的照雪倒是很有共同语言,毕竟照雪也像是能沟通天地似的,聪明而早慧。
俩孩子见面的时候聊的话题都是生老病死,看得四个爹爹在旁边长吁短叹。
好在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歆儿四岁的时候,突然就活泼开朗了起来,简直就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变成了一个甜妹应有的模样。
她会抱着苗笙“阿爹”、“阿爹”叫着撒娇了,简直不要太会,甜甜的小腔调听得人心花怒放,不管她提什么要求,都会让人忍不住满足她。
聪明依旧还是聪明的,这孩子天资卓越,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对于苗笙生了她这件事,她自然而然地接受,没有丝毫疑问。
过到自己生辰的时候,歆儿一大早就跑来游萧两人的卧房,先给两位爹爹请安,再小心翼翼地在苗笙小腹的疤痕上亲一口,说:“阿爹生我辛苦了,歆儿以后一定会孝顺你,让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但她也不会冷落游萧,会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甜甜地说:“萧爹爹为了我的顺利降生也费尽了心神,你为了保护我和阿爹付出了许多,歆儿也很爱萧爹爹。”
两位“老父亲”听到这种话,惊讶得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
游萧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温声道:“你们是我的家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阿爹怀了歆儿,当然要为歆儿负责。”苗笙在女儿脸颊上“叭”地亲了一口,“歆儿也要健健康康,开心长大。”
小姑娘一手搂着一个,跟两位爹爹拥抱:“我们全家人,加上聂阿公和闲阿公,全都健康快乐!”
至于她到底怎么理解自己由男人怀胎产下这件事,不久后两人也有了答案。
那是十四岁的向竹月和四岁的歆儿一起在会客厅里下围棋,小姑姑——向竹月的爹是聂云汉的同袍,她称游萧为兄长,自然就是姑姑——连输了好几局,输得都没脾气了,眼看正在下的这一局也要完蛋,向竹月开动小脑筋,想要给小侄女分分神。
“你真的能接受生你的‘娘’是个男人这件事?”她小时候没当回事,毕竟自己也没见过亲娘,随着年龄渐长,懂了许多事,反而不太能理解了。
歆儿盘腿坐在榻上,小手里摩挲着棋子,观看眼前棋局,她只要再落一子,向竹月就输了,但她迟迟没有落子。
“这有什么难接受的?天意自有它的安排。”小姑娘在姑姑面前,还是一副庄重的模样,“史书中的先贤感孕生子的大有人在,是男人生还是女人生又有什么区别?芸芸众生,总有特例。”
向竹月瞪圆了眼睛:“你觉得笙哥哥怀你是感孕?”
“有可能啊,要不然为什么这几年他都没有再怀孕。”歆儿说得非常理所当然,“可能我不是萧爹爹的孩子呢。”
躲在会客厅门外听墙角的游萧:“……”
这绿帽子来得就有点突然。
身旁苗笙憋笑憋得很痛苦,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向竹月瞠目结舌:“可是感孕所生的都是神人啊,你这是不是太抬举自己了?”
“姑姑莫要瞧不起我,万一我真有神力呢?”歆儿冲她狡黠地眨了右眼。
想起她降生时天上的“百鸟朝凤”,向竹月沉默了。
歆儿终于考虑好了,落下手中棋子,放的却不是赢棋的那个位置:“该你啦,姑姑,这一局要是再输,就要给我买松子糖吃哦!”
向竹月目光落回棋盘上,突然发现了生门,十分振奋:“这局我肯定不会输了!但是放心,松子糖管够!”
又过两年,六岁的苗歆游小朋友又双变了画风,突然变得对世间一切都很愤怒。
简而言之,脾气大。
还有一个特点,动手能力强,可以解释为爱打人。
游萧和苗笙怕孩子总在山庄里不跟外人接触,容易变得孤僻,待她开蒙后就在汀州城里选了个最好的私塾,日日送她去上学。
私塾里有不少男同学,正是狗也嫌的年纪,下课就是一阵吵闹,各种撩闲找事,欺负弱小,师长又崇尚“解放天性”的教育理念,除非闹得过分了才会稍加训斥,平时大多袖手旁观。
歆儿不到五岁就开始跟游萧学功夫,她勤奋又聪明,别的同龄孩子握笔还握不稳,她就可以在太阳地下扎马步扎半个时辰也不叫苦,区区两年时间,就小有所成。
尽管她力气不大,但拳脚招数掌握得十分娴熟,面对成年人毫无胜算,可是对付班上的同学,那简直打遍天下无敌手。
她不仅要教训私塾里欺负弱小的坏孩子,要是听说城内别处谁家孩子挨了欺负,还会找上门去收拾人,很快成了汀州城内小坏孩们闻之色变的大魔王。
云闲山庄常常收到被揍的孩子家长送来的书信,有的还亲自找上门,希望苗笙和游萧能管管自己的女儿。
但因着游萧在汀州城的身份,大家说话都还算客气,只是面色十分难看。
两人肯定不会偏听偏信,就连聂云汉和卓应闲也不信他们那甜美可爱的孙女会揍人,于是有一天,四人一起去了城里,大白天跟做贼似的,“潜伏”在了私塾的房顶之上,准备暗中观察孩子的情况。
课间休息,孩子们流水般地冲出课堂,跑到院子里放风,苗歆游小朋友孤身一人,默默去了茅房。
她活像一只避水兽,所到之地,人群全都主动向两侧让去,对她敬而远之。
“我们歆儿在这里没有朋友吗?”苗笙趴在屋檐上,担忧道。
游萧搂着他的腰,怕他掉下去:“她确实很少提起私塾的其他学生。”
主要也是话又开始变少了,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檐下边有两个小胖子在嚼舌根,被他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苗歆游根本没有娘,有娘生没娘养的人就是不讲理!”
“对!听说她只有两个爹,两个爷爷,她家除了姑姑都没女的!”
“那个姑姑也是收养的,两个爷爷怎么生孩子!”
苗笙听了火冒三丈,简直想下去撕烂熊孩子的嘴,被游萧紧紧按住了:“算了算了,小孩子嘴上没把门的,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你看他们就不敢当着咱们歆儿的面说,分明是害怕她。”
聂云汉和卓应闲也是无话可说,没想到现在小孩这么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