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璋犹不甘心,他还想将刀拔出来,再往宋怀身上捅一刀,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巨大的冲劲,他被一下子踹出到了一丈开外。
身躯重重摔到地上,白璋本就失血过多身体再支撑不住,鲜血从他咽喉的伤口汩汩流出,顷刻间,他就失去了意识。
第49章 .宋怀的初恋
赶来的路上,白潇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如坐针灸的感觉,只恨不能直接坐上火箭蹿到宋怀身边。
即使他用接近极限的速度赶到了宋怀遭遇绑架的位置,可他踏入那个仓库望见里头的情景时,他意识到,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那是白潇此生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画面,但偏偏,那又是白潇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都挥之不去的景象。
白家的手下分为两拨,一拨处理白璋的人,另一拨则随白潇一同前去营救宋怀。
踏入仓库的瞬间,满地的血红瞬时刺痛了白潇的双目。
只见宋怀躺倒在血泊里,双眼紧闭,奄奄一息,而一旁白璋,正高高举起染血的尖刀,就要刺向宋怀。
霎时间,白潇急怒攻心,极速上前,飞起一脚踹上白璋的后背。
下一刻,白潇的双腿开始发软,膝盖直直磕在地上,跪在了宋怀身边。
这个时候,他还在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满地的血都是白璋的。
直到他看见了宋怀胸前和掌心上还在冒着血的刀口。
白潇怔怔望着地上几乎已无声息的宋怀,磕磕巴巴:“宋怀……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好不好……”
“医生!医生!”白潇目眦尽裂嘶吼道。
医务人员急忙走上前察看,他初步帮宋怀的两处刀口止了血,现场条件有限,他只能简易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做完这一切,不禁在心里哀叹,夫人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随后,白潇马不停蹄地将宋怀抱到了车上,火速前往医院。
留下白家的一干手下面面相觑,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他们赶到前,绑匪便已经与被绑架人两败俱伤,而今绑匪不治身亡,被绑架 人身负重伤被送往医院,稀里糊涂地,他们结束了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行动。
在车辆的颠簸中,宋怀微微睁开了眼,一睁眼,他便看见了自己思念许久的人,还以为这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白……白潇,我是不是要死了……”宋怀气息微弱得几乎要听不见。
“你胡乱说些什么!”白潇红着眼眶,竭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强装镇定,“你别怕,马上到医院了,你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白潇,宋泊瑜他……他是被白璋杀死的……”宋怀再难掩眼中的悲痛,绝望地留下了眼泪。
话音刚落,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咳出了星星点点的血沫,与此同时,他胸前的刀口在咳嗽中裂开,很快便染红了绷带。
白潇还没来得及消化宋怀的话,宋怀咳出来的血便令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他不停抚着宋怀的背,哽咽道:“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宋怀眼含着泪,淡淡一笑,“不过,我把白璋杀了,我……我替宋泊瑜报仇了。”
“你……”白潇的喉咙已经梗塞得说不出话。
过了不久,宋怀为数不多的精力耗尽,不知不觉就要阖上双眼。
白潇拍了拍宋怀的脸颊,着急道:“宋怀,不要睡!”
宋怀嘴唇泛白,牙关打颤,“白潇,我好冷,你抱紧我。”
“好……好。”白潇牢牢搂着宋怀的手臂又紧了一些,他又拿来一件大衣盖到宋怀的身上,“但是你要乖乖听话,不许睡觉,知道吗?”
“可是,我好困……”正说着,宋怀再支撑不住,闭上了眼。
“宋怀!宋怀!你醒醒!”白潇心急如焚,不断叫唤着宋怀,他实在是害怕,怕宋怀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怀似乎是听见了白潇的呼唤,迷迷糊糊地再次睁开了眼。
“白潇,如果我死了,你记得……把我的骨灰和宋泊瑜葬在一起……”宋怀有预感,自己这次坚持不下去了,他要将自己的身后事交代好。
“你给我闭嘴!”白潇咬着牙,恶狠狠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把你的骨灰直接冲进马桶,让你和宋泊瑜死生不复相见!”
宋怀无奈:“你,你怎么这样啊?”
白潇低下头,温柔地在宋怀的额头印下一吻,“所以说,你一定要给我好好活着,听见没有?”
宋怀的笑容苦涩,用几乎可闻的气音道:“我……尽量。”
汽车终于驶至医院,一群人早已等在医院门口,他们之前从白潇的人那知道了病人的情况,接到宋怀之后,无暇多言,将人抬上担架车,风驰电擎地往手术室推。
白潇一路跟到手术室门口,如果不是遭遇医生阻拦,他差点就要没头没脑地跟着冲进手术室里头。
手术室灯牌亮起,白潇仿佛一下被抽干了全部精气,倏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全身无力,太阳穴突突直跳,手脚一片冰凉,而他的视线紧紧锁着手术室的大门,望眼欲穿。
直到现在,白潇还在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这……应该只是一场噩梦吧?
他的宋怀是多么神采奕奕,虽然他平日话不太多,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是刚刚那般浑身淌血、死气沉沉的模样。
对,这一定只是一场他挣脱不了的噩梦。
手术室门口,不同科室的医生步伐匆匆,忙进忙出,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白潇再也欺骗不了自己,宋怀此刻正在手术室中接受抢救,众多医生正汇聚在里头,争分夺秒同死神争抢着生命。
而让宋怀落到如此境地的,正是他白潇。
哪怕他多派几个人去保护宋怀,又或是,他刚刚的速度再快一些,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在一个护士匆忙走过的间隙,白潇试图上前询问宋怀的状况,可护士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丢下一句“病人家属请耐心等待”,仓促离去。
白潇再次跌坐回长椅上,心神不宁,他依稀记得,不久前,他也是如现在这般,独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心急火燎地等待着里头的人,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现在的惊惶比之上回更甚。
自己竟然伤害了宋怀两次,整整两次。
白潇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暗红色的血滴漫出。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朝这飞奔了过来,“宋怀!宋怀!”
刘惟天和邱梧一接到宋怀出事的消息,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着急忙慌地往医院赶。
他们在看到亮着灯的手术室时,顿时定住了脚步。
随后,他们看到了在长椅上呆坐着的白潇。
刘惟天心里本就堵着一股气,见到白潇,怒意更是蹭蹭上涨,他大步来到白潇面前,挥起拳头就往白潇的脸上揍去。
白潇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脸上登时一股火辣辣的疼,但他只瞥了刘惟天一眼,又重新望向手术室。
刘惟天不依不饶,还想再给白潇来一圈,却被邱梧阻止,她神色里充满担忧,拦住了刘惟天的手,小声道:“够了,这里是医院。”
刘惟天只得强行咽下这口气,他指着白潇的鼻子,低吼:“王八蛋!宋怀这才跟你结婚多久,就被你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他指尖发颤,“要我说,你们还是趁早离婚为好,不然宋怀指不定哪天就被你和你家人搞得命都没了!”
事发突然,刘惟天和邱梧只知道宋怀被白潇的叔叔绑架,将人救出后,宋怀就被送往医院接受抢救,此时正生死难料。
“我不会同宋怀离婚的。”白潇终于正眼向刘惟天看去,认真道,“以后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真不知道宋怀怎么就瞎了眼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他冷笑一声,“就你也配?!”他对白潇积怨已久,怒急之下将心里话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这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白潇当即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么意思……你,你再说一遍!”
刘惟天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把宋怀多年的秘密抖落了出来,但都这时候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不知道吗,宋怀喜欢了你很多年,当初他要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劝过他,可他愣是不听,”说着说着,他喉咙发紧,“结果现在倒好,被你害到在医院抢救。”
白潇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宋怀他、他不是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他,”白潇越说心里越慌张,“他当年那首曲子,不就是为那个人写的……”
“对啊。”刘惟天没好气反问,“那你猜宋怀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他那首曲子写的又是谁?”
“是我,竟然是我,他喜欢的竟然是我……”白潇反复喃喃自语,好像这样就能逼迫自己接受现实。
有一瞬间,白潇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他的耳朵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震得他头疼欲裂。
“可是……这怎么可能?”白潇忽地看向刘惟天,“宋怀写那首曲子的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他。”
刘惟天不耐烦:“我怎么知道,那个时候我也不认识他。”
第50章 .宋怀早就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爱了他千千万万遍
原来,宋怀一直喜欢的竟然是他么,许久后,白潇才彻底消化掉这个事实。
如果是从前,白潇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兴奋得找不着北,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难过。
怪不得当年宋泊瑜第一次带他去见宋怀时,那人一脸的震惊,怪不得从那之后,宋泊瑜想约他和宋怀一起吃饭时,那人总是百般推脱——在自己最要好的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之间无法取舍时,他只能选择逃避。
还有,宋怀当初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答应同他结婚的?
婚后,宋怀究竟是费了多少工夫隐藏起自身的情意,让他看不出一点破绽的?
后来,在他一次次的主动追求之下,宋怀究竟是怀着多大的负罪感,一边想要远离他,一边又无法抗拒他的?
他原以为,他对宋怀的爱已经够深了,可是不曾想,宋怀早就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地爱了他千千万万遍。
白潇不敢去想象,这些年,宋怀的内心到底经历着怎样一番痛苦与折磨。
他光是现在想一想就已经足够难受,更何况是宋怀本人。
白潇颓唐地用手捂住脸,肩膀一颤一颤,泣不成声。
“病人家属在吗,来签一下病危通知书。”一名护士拿着一叠单子走了过来。
“我签!”
在场的三个人异口同声。
白潇郑重道:“我是病人的合法丈夫,我来签。”
护士看了白潇一眼,将通知书递给他。
白潇一目十行,“大出血”“伤口感染”“内脏破裂”,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语如尖刀般刺向白潇的双眼,他甚至觉得自己要不识字了。
接连好几次都握不住笔,到最后,他颤抖着手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他此生最艰难的一次签名。
这一夜,手术室灯火通明。
到后来,刘惟天也没有力气骂白潇了,三个人静静地等在手术室门口,心情沉重,他们都不敢去设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这段时间与宋怀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在白潇脑子里浮现。他想起了很多自己从前忽略掉的事。
他们婚礼当天,自己只当是完成一项公事走过场,而同他一道走红毯的宋怀却浑身紧绷,异常紧张。
新婚当夜,自己喝醉酒,将宋怀错认成宋泊瑜,宋怀那溢满泪水的眼眸里所蕴藏着的天崩地裂的绝望。
宋怀的口味明明与自己大相径庭,可他为自己所做的每一顿饭都是那样地合自己口味。
音乐会上,宋怀看见自己时,那乱了一拍的音乐,还有他欣喜的笑容。
跨年夜,自己精心策划同宋怀告白,宋怀主动贴上来给自己的那一吻,虽然他第二天便要同自己划清关系,可他那一晚眼中炽热的情愫又哪里做得了假?
那盆小龙虾,宋怀明明对虾过敏,还是将自己给他剥的虾尽数吃了下去,哪里是因为什么嘴馋,分明……分明只是因为,那盆虾是自己亲手做的。
还有,at the moment,宋怀的成名曲,这几年,宋怀早就在大大小小的场合将这首曲子弹了无数遍,他早已用琴声将自己的爱意宣告至全世界,唯有当事人本人一直被蒙在鼓里。
亏他还一直傻乎乎地以为,是他锲而不舍的追求才让宋怀答应与他在一起的,真可笑,这些所谓的追求又哪里抵得上宋怀对自己的半分情意?
这个小骗子,处心积虑骗了自己这么久,如果不是刚才刘惟天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还想瞒自己瞒到什么时候?
到后来,所有思绪尽数消散,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宋怀,求求你,一定要活下来,给我一个机会,来弥补这一切。
天色朦朦胧胧亮起,外头响起了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手术室的灯牌终于暗了下来。
门打开,宋怀被推了出来,白潇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他便被马不停蹄地送进了ICU。
白潇赶忙唤住了最后出来的陈明青,“宋怀怎么样了?”
陈明青摘下口罩,经过一晚上周转,他的面上满是倦意,他揉了揉眉心,“白潇,你真是应该庆幸,刀口仅偏离了心脏不到一寸。”他冷冷瞥了白潇一眼,沉声道,“不然的话,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说完,陈明青懒得与白潇废话,就要回办公室。
“诶!”白潇再次叫住了他,欲言又止。
“什么事?有屁快放。”陈明青一脸不耐烦。
白潇迟疑:“宋怀的手……怎么样了?”
陈明青重重叹了口气,轻轻道:“贯穿伤,还伤到了筋脉,他的手……十有八九是废了。”
白潇顿时拔高声音:“那怎么可以!”刚才在见到宋怀手上的刀口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可即使这样,事实摆到面前时,他还是无法接受,“宋怀他……他以后还怎么弹琴……”
他攥住陈明青的衣袖,乞求道:“你们一定要救救他,他不能,不能……”
陈明青面无表情地打断白潇:“你还有脸问,宋怀变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家那堆烂事!”
说罢,陈明青不欲再理白潇,甩开他的手,扬长而去。
刘惟天与邱梧听到二人的对话后,都愣怔在原地,瞳孔地震。
他们不知道宋怀的手也受了伤,而且看样子,伤得还很严重。
手就是钢琴家的第二次生命,手废了,这又跟杀掉宋怀有何分别?
邱梧从刚刚到医院起,便一直在竭力克制自己,保持镇定,这下,她却再也支撑不住,抱头蹲下身,崩溃大哭。
只有她知道,宋怀有多么爱钢琴。
还在音乐学院的时候,大多数同学只是把练琴当作一项日常任务,亦或是未来用以谋生的手段,他们每天的练琴时间几乎都在几个小时左右,顶多是要期末考试的时候会突击多练习一会儿。
可宋怀不一样,他是真的将钢琴当作自己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日没夜地用自己的生命在练琴。
学校里的琴房开放时间有限,宋怀便会在琴房关闭后,回到宋泊瑜给他的那幢小房子继续弹琴,她曾亲耳听到,宋怀反反复复地弹一段相同的乐句,弹了整整一个下午,一问,宋怀只说弹这段的感觉不对。
那天到最后,她使出了杀手锏,问宋怀要不要一起去吃陈记牛肉面,宋怀这才受不了诱惑,暂停练琴,同她一道去用晚饭。
更多的时候,宋怀一开始弹琴便会忘掉时间,时常废寝忘食,这才活活地把自己的胃熬坏掉。
宋怀是一位极具天赋的钢琴家,他的音乐领悟力和音乐表现力远远凌驾于其他同学之上。
宋怀更是一位勤劳刻苦的钢琴家,他在舞台上弹下的每一首曲子,无不是经过了台下的千千万万次练习。
这样一位百年难遇的钢琴天才,以后却再也无法弹钢琴了。
上次宋怀的个人音乐会举办得很成功,收获了业界如潮的好评,团队正准备继续为他筹备全国巡回音乐会——这正是宋怀期盼已久的愿望。
可是现在,这些都办不成了。
邱梧不敢去细想宋怀醒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只能向上苍祈祷,宋怀能够平平安安地挺过这一关。
白潇缓缓迈步来到ICU的玻璃前,跟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望着里面躺在床上的人。
宋怀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脸上还罩着呼吸机,身上连着许许多多管子,整个人脆弱的仿佛一碰就要碎掉。
医生说,病人仍处在危险期,在此期间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至于病人能不能挺过来,要看天意还有病人自身的意志。
白潇却肯定地回道,宋怀一定能够活下来的。
医生不明白这位病人家属怎么这么自信,但他也不好打击家属的信心,只好闭口不言。
白潇紧紧凝视着宋怀,手轻柔地抚上玻璃,好似在隔空抚摸着病床上的人。
宋怀,你一定能够坚持下来的对吗,你别忘了,你可是喜欢了我那么多年,就这样一走了之,你舍得吗?
眼前烟雾缭绕,宋怀隐隐感觉自己在一叶小舟上,小舟在一条河上缓缓前行,脚底晃晃悠悠。
烟雾逐渐散去,宋怀看见河的两岸盛放着一大片红色的彼岸花,夺目又妖冶。
河的尽头,是一座小桥,桥上有一块牌匾,牌匾上题着“奈何”二字。
桥的这一头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桥的那一头,却空旷至极。
桥这边的人,都在人世间尚有牵挂,只有彻底了却尘缘的人,才会走上桥,喝下那碗孟婆汤。
只有一点,一旦上桥,便不许回头,否则一切只得重头开始。
在人群中兜兜转转许久,宋怀也没有看见宋泊瑜的身影,想来他已经过了桥,重新投胎去了。
宋怀毫不犹豫,也踏上了这座桥,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他忘掉了什么?
忽然发觉哪里不对劲,他摸上自己的心脏,意外地感受到了皮肉之下“咚咚”的跳动声。
奇怪,他不是死了吗,心脏怎么还会跳动?
他是为什么会死来着的,对了,他被白潇的叔叔杀死了。
他想起来了,他忘掉的正是白潇,白潇还在手术室外等着他!
宋怀情不自禁地回过头。
瞬时间,眼前的所有画面一一消失,那条河、那座桥,河两岸的彼岸花、桥边的人群通通消散。
宋怀倏地睁开双眼。
也正是这阵酸疼在告诉他,他还活着。
他口干舌燥,嗓子几乎要冒烟,他想坐起来,倒一杯水喝。
“嘶!”
刚一动,胸前就炸开锥心的疼,他吸一口凉气,又倒回床上。
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上正缠着厚厚的一圈绷带。
这是怎么了?
他的脑袋也一抽一抽地刺疼,仿佛里头装着什么他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
呆愣了半天,昏迷前的记忆终于一点一点回到了宋怀的大脑。
他被白璋绑架,继而白璋扭断了他的手腕,又用刀刺穿他的掌心,而他则用玻璃片割破了白璋的喉咙。
那他的……他的手……
他这才发现,他右手的整个掌心连着手腕都包裹着石膏。
宋怀试着抬起自己的右臂,可手臂刚离开床,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瞬时,他全身冰凉。
不甘心又尝试第二次,这回,手肘刚刚抬高了两寸,便再次落回床上。
第三次,第四次……
结果始终如初。
宋怀痛苦地拧紧眉头,不只是他的右手,在那间仓库里还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白璋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在他耳边响起:
“真可怜呐,你和白潇居然连宋泊瑜真正的死因都不知道……”
“我让我的人给那辆车动了手脚……”
“你弟弟也是倒霉,死得那么惨……”
原来,宋泊瑜并不是酒后驾驶出意外,而是被白璋蓄意谋杀!
他的弟弟是被白潇的叔叔杀死的,他明明还有大好的人生,就这样随意地死在了这家人的争权夺利之中——就跟一阵风吹落枝头上的树叶,树叶飘散到了土地上一样随意。
宋怀的呼吸一下比一下重,瞬间涌起无数怨愤,堵在他的胸腔之中,无处发泄。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高高抬起右臂,又将那双打满石膏的手重重往床单上砸。
顿时,右手爆发出剧烈的疼痛,这股疼痛很快便占据了大脑,让他无暇思考其它。
这深入骨髓的痛楚竟然给宋怀带来了隐隐约约的一丝快意,于是他再次抬起右臂,狠狠将它摔打在床上。
宋怀痛得浑身直冒冷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但他仍旧如机器般不知疲倦,一下又一下地砸着自己的手……
白潇推开门进来时,还没来得及惊喜于宋怀的苏醒,便看到那人在自残一般地摔着自己本就重伤的右手。
“你在干什么?!”白潇拎在手中的袋子倏地掉到地上,他登时奔至床边,死死钳住宋怀的右臂,让其不得动弹。
宋怀想要挣脱白潇的压制,可他试了又试,白潇的手从始至终都若定海神针般,纹丝不动。
“我问你,”白潇怒目圆睁,紧咬牙关,好不容易才从齿缝里磨出几个字,“你在干、什、么!”
宋怀陷入昏迷整整五天,到第三天的时候,医生才宣布他正式脱离生命危险,他终于离开ICU,转入普通病房。
医生宣布这个消息时,一直在白潇心里紧绷了好几天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他当即便站不稳,需要靠着墙才能勉强保持站立。
宋怀在ICU的那几天,病房内不许家属探视,白潇只能隔着玻璃翘首以盼,那么远的距离,他只能通过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心电图来确认宋怀还活着。
在转入普通病房后,白潇在宋怀的病床旁也搭了个简易床,日夜看着宋怀,可是一天过去,宋怀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白潇只好一次次地伸出手指,感受宋怀鼻尖微弱的呼吸,每当这时,他的心才真正落到实处。
这天,白潇回家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又拿了些宋怀惯用的生活用品,急吼吼地又回到医院。
一回到病房,他便看到了这么一幅场景。
宋怀无波无澜地瞧了白潇两眼,就偏过头,不再搭理他。
白潇怒极,还想再教训宋怀两句,可当务之急是宋怀的右手,他只得先摁下铃,叫来医生。
就这么一小会儿,宋怀掌心的刀口便再次裂开,渗出了血液,医生黑着脸重新帮宋怀上药包扎,完事后他劈头盖脸把白潇一顿骂:“你是怎么照看病人的?病人现在受不了一点刺激,这双手如果再来这么一回,就等着彻底废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