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这样广阔,此刻二人却挤在这小小的黑伞之下,感受彼此的身上的热度,聆听彼此砰砰的心跳。
背上的重量轻得吓人,这人……似乎是比五年前离开时还要更瘦些,想到这,白潇心中不由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疼,宋怀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年跟那些大导演合作了不少作品,事业成就不小,变成了一位全球闻名的作曲家,原以为他变成熟了,可到头来,他怎么还是老样子,饭都不知道好好吃。
还有那个刘惟天,这几年就把他照顾成了这样?
他的胸腔聚起一股怒意,背着宋怀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
宋怀静静地趴在这熟悉的脊背上,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气息,他闭上双眼,惟愿时光能够就此定格。
半晌,白潇忽然开口,“你的手,怎么样了?”
“好多了,你介绍的那位医生很好。”
确实是好多了,除了他现在右手依旧无法提重物,除了每到湿气重的日子手就钻心地疼,除了……他现在还是没法弹钢琴。
“……嗯。”白潇闷闷应道。
宋怀的情况医生都一一跟他汇报过了,对于常人来讲,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万幸了,可宋怀不同,他心知肚明,宋怀的右手远远不如他所说的那般。
宋怀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呢,你这几年……怎么样?”
“都挺好的。”
“那就好。”
接着,二人都不再说话。
从墓园到山脚下的路,明明已经十分漫长,可现在,二人都无比希望这条路能够再长一点,长到永远都走不完,才好。
但这世间之事往往都逃不了事与愿违,转眼间,他们便回到了停车场。
“先去医院。”白潇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对副驾上的人说道。
“不用去医院,涂点药就好。”宋怀的声音越来越弱。
白潇偏头,只见宋怀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想来他经过今天一番折腾应该是累了,“那就先去我那边吧,刚好家里有药。”
宋怀在坐下来后,便觉得脑袋越来越沉重,他虽搞不明白去白潇家的必要性——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他家有药,但他也没有力气再多费口舌,只迷迷糊糊地应着,“嗯……”
等红灯的时候,白潇的手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忽然开口:“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你今晚就在我那先吃吧?”
等了许久,也不见回应,白潇疑惑地转头看向宋怀。
宋怀的眼睛闭了起来,眉头痛苦地皱了起来,嘴唇发白,面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的意识已经彻底模糊,根本听不见白潇讲话。
“宋怀!”白潇呼吸一凝,抽出一只手向宋怀的额头探去——滚烫的温度把他吓了一跳。
这下子,医院是不去也得去了,白潇连忙掉头,往另一方向开去。
到了医院,医生说宋怀这是受了凉才发烧,让他先在观察室输液。
输液的同时,医生帮他处理腿上的伤口。
“啧啧啧,小伙子,你对象怎么这么不小心,摔成这个样子。”医生看着宋怀膝盖上这几乎快要伤到骨头的伤口发出感叹,同时责怪白潇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提醒你对象注意着点,这丈夫是怎么当的?”
白潇没有澄清二人的关系,默默地担了这口从天而降的锅,“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注意。”
第62章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五年间,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
挂了半瓶水之后,宋怀的脑袋逐渐恢复清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吊瓶期间,白潇一直在自己身边守着。
他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现在也挺晚了,你要不先回去吧。”
可白潇一再坚持:“没事,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宋怀面露难色,仍旧客气道:“真的不用,你还是回去吧,我等会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宋怀,”白潇的声音沉了下来,顿了顿,“你一定要跟我这么生分吗?”
“不是……我,我就是怕你太麻烦……”宋怀的反驳十分苍白,十分无力,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白潇像是中了什么邪,紧紧地凝视着宋怀,饥渴地望着宋怀那双正低垂着的眼睛——这双眼睛还是一如从前,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日夜牵挂,意乱情迷。
半晌,他突然笑了,“宋怀,你该不会还在喜欢我吧?”
“我没有!”像是被戳到了什么一样,宋怀浑身一僵,红着脸斩钉截铁道。
“那既然这样的话,好歹我们也夫妻一场,现在应该还算是朋友吧?”
“嗯……”宋怀的头垂得越来越低。
“那就好。”白潇站起身,不再对他步步紧逼,"我去买饭回来,你先在这等会儿。"
白潇脚踩油门,将车速拉到最快,差点闯了个红灯,一路绕了半个城区,来到了从前宋怀最喜欢的粥铺。
等他将粥买好,又风风火火赶回去时,观察室里已经不见了宋怀的踪影。
他一手提着依然温热的粥,一手拦住路过的护士,呼吸急促,“刚才里面正在吊瓶的人呢?”
“他啊,”护士对刚刚那个反常的病人印象特别深刻,“他刚刚突然说他有急事,输液还没输完就让我把针拔了,然后他就走了。怎么,你找他?”
白潇当即怔在原地。
见白潇不回答,护士便继续步履匆匆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回事,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白潇在医院走廊上伫立了许久,默默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一直被他置顶的聊天框。
【路上小心,到家了和我说一声。你今天着了凉,记得回去后熬点姜汤喝。】
他飞快地打完一段话,但手指悬在“发送”键的上空,迟迟摁不下去。
他又思索了半天,最终把那段话删掉,又重新打了几个字。
【路上小心。】
将手机又放回口袋,白潇踱着步子,慢慢朝医院大门走去。
出了大门,他顺手将新鲜煮好的粥丢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再次回到了车上,他忍了几下,还是没忍住,再次掏出手机。
空空如也,一条消息也没有。
他把手机重重地丢到一旁的座椅上,重新发动汽车,同时淡淡地勾起嘴角,自嘲一笑。
笑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变得这样优柔寡断、患得患失,明明知道不会有回答,却非要抱着那么一丝希望。
宋怀顾不上自己输了一半的液,白潇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便落荒而逃。
他知道,他不能继续跟白潇待下去了,哪怕再与白潇再多待一秒他也实在是受不住了。他用了整整五年,才勉强适应了没有白潇的日子。可他在这五年之内一点点筑起的心理防线,在刚才遇到白潇时,顷刻间便溃不成军。
即使这五年来,他每一次动笔写谱子时,脑袋里白潇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即使这五年来,他每一次动手做饭时,总是习惯成自然地做着白潇喜欢的饭菜;即使这五年来,他每一次借酒浇愁后,梦境里总是白潇轻柔的吻——他还是会不断自欺欺人,骗自己,他已经不爱白潇了,没有白潇,他一样会过得很好。
骗着骗着,他几乎真的要成功把自己骗过去了,可就在这时,他又见到了白潇。
他们相逢的那短短一瞬,宋怀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在这五年里,他没有一刻停止过爱白潇,爱不会消失,只会随着时间流逝愈加刻骨铭心。
宋怀坐在刚刚在医院门口随手打的出租车上,忽然,白潇的消息弹了出来。
他连消息的内容都不看,不假思索,直接左滑手机,删掉了与白潇的聊天框。
紧接着,他将车窗开了一条缝,冷风呼呼倒灌进来,吹得他脑门凉飕飕的,他这才感到好受些。
回到家后,宋怀又病倒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这几年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独居,这点小病小灾的他早就习惯了。
虽然身上几乎快要没力气,但他还是轻车熟路熬了一锅粥,盛出一碗后,将剩余的粥放进冰箱里,留着下一顿吃。
喝完粥后,他从家里的药箱翻出退烧药,冲泡好后,又一口将苦涩的要闷进了嘴里。
按照宋怀的经验,这场病应该过个一两天就能好,可这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拖了好几天,他的病才勉强痊愈。
在这期间,宋怀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他依稀记得,这几天白潇一直在陆陆续续给他发消息,可他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每次的消息看也不看,就直接删掉。
方才大病初愈,枫叶电影节便即将拉开序幕。
这也是宋怀此次回国的目的所在。枫叶电影节的评审团由多国的演艺专家共同组成,是历史上最为悠久、最具权威性、专业性和影响力的电影类奖项,电影节每隔五年便会在世界各大城市巡回开展,今年刚好就轮到了S市。
艾伦·霍华德导演与宋怀共同合作的电影《故乡》不负众望,收获了如潮的好评,在枫叶电影节中被提名了多个奖项,其更是登顶了当年全球电影的票房冠军,宋怀也凭借着电影中出色的配乐,获得了此次枫叶奖最佳电影配乐的提名。这也是宋怀第一次完全脱离母亲顾昙的光环,站到了世人面前。
一夜之间,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这位来自东方的才华横溢的作曲家,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宋怀又收到了无数国际知名导演抛来到橄榄枝,本就不怎么清闲的宋怀这下变得日益忙碌。
片刻后,舞台上的灯光又缓缓亮起。
一支将近百人的交响乐团出现在了舞台上。演员们拿着乐器,正襟危坐。
在一片潮水般的掌声中,指挥上场,聚焦了全场的目光。
宋怀站到指挥台上,朝底下观众深深鞠了一躬,转过身,举起手中的指挥棒。
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演员们纷纷架好手中的乐器。
宋怀环顾舞台一周,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挥动指挥棒。
Blue enchantress是电影《故乡》中最受人们喜爱的一段配乐,描绘的是主人公在即将离开家乡,与爱人惜别时的场景。
这首曲子正是当年宋怀在与白潇分别的前几天,坐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玫瑰花海所作的那首曲子。
当时他没给这首曲子想好名字,如今他想好了。
在给主人公与爱人分别的那段场景写配乐时,他改了好几个版本,霍华德都不满意,弄到最后宋怀破罐子破摔地把那首未命名的曲子交给他,不曾想,霍华德在听到这段旋律后无比激动,毫不犹豫地就把这首曲子定下了。宋怀后来又把这首曲子加工了一下,变成了如今的交响曲。
随着大提琴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宋怀的握着指挥棒的手逐渐定格在空中。
电影中的配乐已经足够令人震撼,现场聆听音乐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音乐停下后,现场沉默了几秒,忽然,响起了炸雷般的掌声,人们的手掌拍得通红,掌声大到仿若要把屋顶掀翻掉。
要跟宋怀角逐同一个奖项的人们在鼓掌的同时,心里也微微发沉,他们深知,这个奖杯,十有八九就是宋怀的了。
接下来到了颁奖环节。
“获得本届枫叶电影节最佳配乐奖的是……”颁奖嘉宾念到这的时候,刻意顿住。
镜头扫到了最佳配乐奖的几位提名者。
宋怀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台上的颁奖嘉宾,淡淡笑着,仿佛台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起了一片冷汗。
“《故乡》宋怀!”
掌声再次,所有人——包括宋怀的竞争者们都在真心道贺着,宋怀拿下这个奖实至名归,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宋怀接过金灿灿的奖杯,声音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谢艾伦·霍华德先生,感谢我的母亲,感谢我的弟弟,感谢……我的朋友们,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也非常感谢大家能够喜欢东方音乐!”
其实他心底还有一个最想感谢的人,可是,他连他的名字都无法说出口。
当晚,刘惟天提着瓶红酒来找宋怀道贺。
宋怀接过红酒一看,惊叹道:“哟,这不是你老人家一直供了好几年一滴都舍不得喝的么,怎么今天肯割爱了?”
刘惟天瞥了眼桌面上那几乎快闪瞎人眼的奖杯,狗腿道:“这不,您以后身价可就不一样了吗,我赶紧来巴结你一下。”
“你可少来。”
经过一整晚的演出和颁奖,宋怀早已是疲累至极,现在正好喝点酒放松一下,他拿来醒酒器和高脚杯,为二人倒上酒。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同静静品着酒。
半晌,刘惟天开口问道:“这次回来,还走吗?”
“走啊。”宋怀低着头,晃着酒杯里的宝石红酒液,“过两天办完庆功宴就走。”
“你舍得走吗?”刘惟天直勾勾注视着宋怀,目光深邃,好像能直接透过躯壳窥探人心。
“我?”宋怀眼中闪着泪光,无所谓地轻轻笑了,“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宋怀。”刘惟天郑重道,“你还喜欢他吗?”
宋怀依旧紧盯着手里的酒杯,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喜欢。”
关于宋怀究竟喜不喜欢白潇,这几年但凡长只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也就本人还在死鸭子嘴硬。
虽然刘惟天也想不明白宋怀到底喜欢白潇什么,但他知道,离开了白潇,宋怀永远不可能真正快乐,即使他今日手捧这万众瞩目的奖杯,获得了这绝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荣誉。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宋怀,你看着我。”
宋怀不得不抬起头,仅与刘惟天对视一秒,泪水便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我喜欢他……”他哽咽道。
刘惟天为他递上纸巾,又默默地为他们重新斟上了酒。
不论如何,他都会支持他的选择。
宋怀继续哭了一会儿,最终用纸巾擦掉眼泪,冲刘惟天举起酒杯,微笑道:“来吧,庆祝一下我拿了大奖。”
“叮!”
水晶杯相碰,声音悦耳动听。
二人豪爽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过几天投资方那边办了电影的庆功宴,你来不来?”宋怀的面颊泛起了一层粉色。
“我就不去啦,我要出国拍戏了,明天的航班。”
刘惟天今天来找宋怀,除了为其庆祝以外,也是来同他道别的,这部戏是他潜心筹备了多年的作品,如今也终于是要开机了,三部曲一起拍,他也说不准会拍多少年。
他不是如宋怀一般执迷不悟的人,他还有更大的野心,况且,这么多年,他也是时候放弃了。
消息过于突然,宋怀愣了好半天才把它消化,“那,那我明天送你。”
刘惟天赶忙推辞,“别别别,你现在出门跟的都是狗仔,我可不想惹那么多麻烦。”
宋怀方才止住泪意,现下又红了眼眶。
“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怎么非要搞这么伤感。”话虽这么说,刘惟天自己的眼里也在闪动着泪光。
别离前,刘惟天张开双臂,“来吧,抱一个。”
拥抱持续了好几分钟,刘惟天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费了好大劲把宋怀从自己身上扒拉开,匆匆离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几天后,《故乡》的庆功宴。
这部电影除了最佳配乐奖之外,还斩获了诸多奖项,可谓是名利双收,投资方摆了好大一场宴席,为全剧组庆贺。
宋怀也不是当年那个在白敬忠生日宴之前连穿什么西装都要纠结半天的宋怀,他举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之间,谈笑自若。
忽然,门口响起一阵骚动。
“那不是白总吗,据说他是电影最大的投资方诶!”
“啊啊啊,他好帅!”
听到了熟悉的姓氏,宋怀的脊背僵了僵,但只是一个姓氏,他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宋怀,你怎么在这?”霍华德寻了半天,终于找到宋怀,他拉着宋怀就往最挤的人群里边走。
“来来来,这位是白氏集团的白总,白总,这位便是为《故乡》配乐的宋怀。”霍华德热情地为二人相互介绍着。
对上那双正深深看着自己的熟悉的眼睛,宋怀心中猛地一震,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
第64章 .白潇:我老婆什么时候会喝酒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潇什么时候投资了这部电影,他怎么提都没跟自己提过?宋怀的心里瞬时掀起了八级大地震。
但随后,宋怀回过神,冲白潇露出了得体又虚伪的笑容,“白总,您好。”
白潇从宋怀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也笑了,但笑容却是意味不明,“宋先生,幸会。”
霍华德之前一直在国外,不知道白潇和宋怀之间的过往,宋怀也从没跟他提起过。
他喝了些许酒,兴奋得满面红光,变成了个话痨,拉着宋怀不停念叨,“小怀啊,当初我选你来给电影配乐的时候,其它投资方可是一万个不乐意,还得多亏白总,力排众议,把你给保了下来啊……”
配乐对一部电影而言是灵魂般的存在,五年前宋怀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并没有同今天这般高,霍华德要在这样一部大制作电影中启用宋怀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其余投资方自然是万分不乐意。
但好在,白潇态度强硬,扬言如果不是宋怀来配乐,白氏将会撤资,这样一笔庞大的资金,在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其它投资方来填补空缺,到时候电影的拍摄进程也将会受到影响,其它人这才作罢,勉强接纳了宋怀。
“那就谢谢白总了。”听完霍华德的话,宋怀似乎很激动,激动得手都在发抖,他颤颤巍巍举起酒杯,“我敬您一杯。”
白潇甚至来不及抬手阻止,宋怀便仰头,豪迈地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心里一急,白潇脱口而出:“宋怀你……”
宋怀哪里能喝这么多酒?
一杯不够,宋怀又从一旁的桌上端了杯酒,就要继续往嘴里倒。
这下,白潇一把摁住了他端着酒杯的手,不让他再喝。
霍华德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一头雾水,想着这是不是这里的什么风俗,他干巴巴地打圆场,“白总啊,小怀有心想感谢你,你可别拂了人家的好意啊。”
宋怀平静地与白潇对视,半晌,白潇渐渐松开了手。
是他自作多情了,眼前人这喝酒的模样,老练至极,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一杯就倒的宋怀的影子?
对啊,人都是会变的,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停留在原地的,只有白潇自己。
没了束缚,宋怀迫不及待地就将杯中的酒液灌进嗓子里。
白潇的内心就像烧了把火,愈加烦躁,宋怀敬了他两杯酒,他也顾不上把酒敬回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匆忙离开了。
霍华德望着白潇仓皇而逃的背影,更加一头雾水了。
这天晚上,宋怀俨然成了人群中的焦点之一,大家或是崇拜,或是敬仰,亦或是巴结,将他围在中间,一杯一杯地敬他酒。
宋怀不知是兴奋还是怎地,只要别人敬他酒,他一律来者不拒,敬一杯他回一杯,敬两杯他回两杯,喝完红酒喝香槟,喝完香槟又开始喝白兰地。
所有人都只当是宋怀这是年纪轻轻便斩获大奖,心头畅快,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
饶是宋怀再海量,喝到最后,头脑也变得晕沉沉的。但他的意识还是十分清醒,那个人还是无比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懊恼地再次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
散场后,宋怀拒绝了主办方要派车送他回家的好意,独自一人走在夜路上。
午夜的风直冲他的脑门吹来,他的脑子里就好像有根神经一直在被拉扯着,一抽一抽地直犯疼,他的步伐有稍许不稳,时不时还踉跄了一下,他只好蹲下身,倚靠在路旁的电线杆上,稍作休息。
“叮!”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
宋怀打开手机,手机的壁纸正是五年前,他与白潇在山顶上、星空下的合影,照片上自己亲着白潇的脸颊,白潇眼中透着迷茫,一脸傻乎乎的呆瓜样。
他痴痴地盯着壁纸盯了半天。
右手手指一直在发颤,宋怀划了好几次才解开锁屏。
【东华航空】乘机人:宋怀,从S市往Y国,DH517航班,将于5月17日晚上21:10起飞,次日10:45抵达。请提前120分钟在进站口等待!
5月17日,正是明晚。
明天晚上,他又要离开这片土地了。
他又要好几年见不到那个人了。
不过也还好吧,这五年他也都熬过来了,不是吗?
他应该不会再向五年前在机场那样……那么舍不得白潇了吧?
又在原地蹲了一会儿,直到脚已经蹲麻了,他才扶着电线杆站起身来。
可他起身的速度过快,加上腿已经麻得丧失了力气,一站起来,他就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再次往地上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袭,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从后头接住了他。
这几年,宋怀的酒量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他许久没有喝醉过了,今晚喝得虽然多,可对他来讲,其实也不算什么。
但是现在,宋怀怀疑自己真的喝醉了。
那不然的话,为什么白潇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宋怀猛地眨了两下眼睛,白潇依然在自己跟前,没有消失。
再眨两下,不但人没消失,圈着自己的两只手臂还搂得更紧了。
轻轻拨了拨宋怀被风吹凌乱的发丝,白潇叹一口气,“上车吧,送你回家。”
在看到宋怀一晚上一直跟不要钱似的灌酒后,他便下意识地一口酒都没喝。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宋怀拒绝了主办方要送他回家的车,他放心不下,只得驱车与之保持一段距离,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他有几次都想让宋怀上他的车,可是他又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里,仍在发着烧就逃跑的宋怀,他便不再开口。
直到看见宋怀一直在路边蹲着,他怕他出了什么事,这才忍无可忍走上前来。
宋怀本要推脱,不料白潇直接不容拒绝地一把打横将他抱起,大步往车上走去。
“喂,我没有喝醉,你让我自己走……”宋怀弱弱地为自己挽尊。
“我知道。”
话虽这么说,白潇的双臂还是稳如磐石地抱着宋怀,没有要将人放下来的意思。
鬼使神差地,宋怀也不再开口,他把头深深埋进白潇的胸膛里,以免别人发现自己红透的脸。
第65章 .白潇:又跟老婆牵手手了嘻嘻
上了熟悉的车,车内暖烘烘的风一吹,宋怀脑子里叫嚣的疼痛渐渐平缓,紧绷了一晚上,他终于如释重负,整个人脱力靠在副驾上。
下一秒,宋怀便发现了不对劲,他有一个很少见的习惯,他喜欢把椅背调得非常靠前——这个角度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极度不舒适的,但是现在,副驾的座椅与五年前别无二致,靠背的角度还是反常的小,甚至连坐垫还是从前的小白狗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