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作者:阿辞姑娘  录入:10-17

谢印雪说不出话了,他觉得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毕竟论不要脸,还是步九照最强,尬甘拜下风。
两人都笑着面对彼此,心中却是两看相厌。
上床后两人各自扯被盖好,还要再转个身背对着对方,其他人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汹涌暗潮,在地上一人找了块空地打地铺躺好。
今晚他们这间屋子也没熄灯,蜡烛幽幽燃在屋中央的圆桌上,所映射出的光线虽然不够明亮,却很温暖。加之谢印雪又在屋内,所以黎弘和段颖都觉得很安心,闭上眼睛正准备入眠。
谁知才闭目没多久,他们的房间外忽然就传来了敲门声。
五个人齐齐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发现那立着一个朦胧模糊的人影,只能看出有个人形,具体是男是女却难以分辨。
柳不花、段颖还有黎弘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是段颖先开口的,她问:“谁呀?”
“阿颖,是我。”
人影开口了,发出是徐琛的声音。
“徐琛?”段颖愣住了,“你怎么过来了?晁老师呢?”
“我刚刚在房间里好像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有点害怕,我能进来和你们一起睡吗?”徐琛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夹杂着慌乱、不安和恐惧等诸多情绪,仿佛不久之前他真的看到了什么恐怖到极致的画面。
黎弘闻言就问段颖:“要开门吗?”
今天白天时段颖就一直在担心徐琛,还想请谢印雪帮自己看看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甚至今晚她原先都是想回去和徐琛同住一屋的。
但她意外听到了徐琛和晁清河的对话。
那会儿他们刚刚结束表演,饰演金山寺和尚的虞沁雯和李露茗飞奔到她身边告诉她,她们在她背后看到了鬼。
而同为饰演金山寺和尚的晁清河和徐琛当时也在不远处,并且晁清河还问了徐琛:“段颖今晚可能会有危险,你需不需要……”
晁清河这句话没说完,只起了个头,不过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他话中的真正意思——你们俩是男女朋友,你要不要和段颖同住一屋保护她?
结果徐琛却说:“可是晁老师,我还想比较想和你住一屋。”
意外听到徐琛这句话的段颖,在那一刻便将心中对他的担忧散得干干净净,所以才问了谢印雪能不能和他共住一屋。
段颖说这句话时虽压低了些声音,但她确信自己的话能被徐琛听见,正常男人无论如何,在听到自己的女朋友要和三四个男人住一间屋子都会有些反应吧?
徐琛只要还在乎她,就绝不可能同意这件事,一定会出来制止。
可结局却是徐琛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任由她和谢印雪、黎弘、柳不花他们睡在同一间屋子里。
她不知道徐琛的冷漠是因为他被鬼附了身,还是因为他心中就是这个想法,那一刻段颖只知道:她和徐琛的感情已经走到了死胡同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可以前进的希望。
“徐琛。”于是段颖没有回答黎弘问她到底要不要开门的话语,而是唤着屋外徐琛的名字,“在开门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不会游泳吗?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了水里,你会先救谁?”
【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这个被誉为情侣之间的经典送命题,在现在这个情形下被段颖问出,柳不花和黎弘都听傻了,靠着枕头半躺半坐的步九照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兴味,然后转头看向了对面的青年。
谢印雪现在和他是同款姿势,眼睛也是盯着门口,却并未看他。
门外的人影则回答段颖道:“我当然是先救你啊。”
这个答案相信大部分爱人听到了都会很开心,段颖听完也笑了起来。可她虽然笑了,却仍然躺在地铺上,没有要起床给屋外人开门的意思。
屋外人影又唤她名字:“阿颖?”
“我其实已经学会游泳了。”段颖眼眶红起,哑声道,“你不是徐琛,你走吧。”
她刚和徐琛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并不会游泳。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徐琛心底的答案。但段颖没问,却还是想着万一真有那么一天该要怎么办?于是自己去报了个游泳班学游泳。
看,如今虽然没落水里,可不也用上了吗?
段颖说完那句话后,屋外的人影好半晌没有动静,但它的身形却逐渐变得透明,在屋外用诡异尖锐的戏腔,时男时女、自问自答唱到——
“白素贞,你这白蛇!我劝你舍下痴情,走了吧……”
“你偏要拆散我夫妻不可?”
“姐姐……休要与他废话,我们水漫金山,看他放不放人!” ①
它念着这几句戏词缓缓远去。
这几日天天在村民们高压监督下战战兢兢排练戏曲的众人一下子就能听出,这几句全是他们剧本《救姻缘》中的台词。
黎弘竖起耳朵仔细听了片刻,没再听到旁的什么声音后,低低道:“……没事了?”
“应该是没事了。”段颖耷下肩膀,叹道,“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她也希望今晚和晁清河住在一屋的徐琛能平安。
然而段颖并不知道的是:徐琛今晚没和晁清河住在一起。
准确来说,是晁清河不愿与徐琛同住。
他一开始的确和徐琛回了昨晚住的那间屋子,可进入后没多久,晁清河就以上厕所为借口离开的那间屋子,重新选了间只有一张床的空房进去,没再管徐琛。
因为晁清河无法确定,徐琛到底是死了,还是仍旧活着——他昨晚在徐琛睡着之后,将他的鞋子调转了方向,鞋头直直对着床身。
鞋冲床,鬼上床。
不仅如此,晁清河还在徐琛床底扔了一面小镜子用以聚邪,做完这一切后他也是悄悄换了个房间,走时连卧房们都没合紧,偷偷留了条缝,直到天将亮才回来。
他本以为,在这个稍不注意忌讳就会撞邪的副本中,徐琛连撞如此多条禁忌必死无疑。由于不是他直接下手杀人,徐琛死后也无法报复他,可第二天徐琛仍然活得好好的。
或者说,是看似还“活”着。
晁清河找不到时机靠近徐琛,探探他的呼吸或是瞧瞧他是否还有心跳,现在只能以退为进,避着徐琛些。至于其他人……要不是有那个姓谢插手,他早全杀了,如今再寻其他机会下手吧。
“守好房门。”
晁清河往地上洒了一把糖果,冷声吩咐道。
安静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声响给予他回应,许久之后,屋内未熄的烛焰闪烁几下,一条青紫色的小孩胳膊忽地从床底伸出,快速摸走了地上的糖果。
第五日清晨,众人早早的就被闵元丹叫了起来。
“今晚就要正式演出了啊,咱们全都得打起精神来!”
闵元丹嘹声喊完,便又催促着众人赶紧前往戏台:“赶紧去后台那边戏服穿上,然后排队去找李婶化妆。”
大家只得顺着他的话,穿好衣裳后就踏上去村广场的路。
然而众人出门后却见闵元丹依旧待在村屋的内院中坐着,似乎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戏台的打算。
许璐就问他:“班主,今晚不是就要正式演出了吗?你不和我们一块过去啊?”
“今个起那么大早叫你们,我还没吃早饭呢,我肯定得吃了早饭再去啊。”闵元丹对她翻了个白眼,甩着塑料扇赶人,“快去快去!”
许璐在心底嘀咕她也没吃早饭呢,却没真的出声吐槽。
她抬起头望着格外晦暗的天穹,喃喃道:“今天是要下雨了吗?天好阴啊。”
前几日丰年寨的天气都很好,天上晴朗无云,日光灿烂。但今日天色却阴沉沉的,仿佛有人给他们眼前的所有景致都加了层灰色滤镜,以至于无论看向何处,都是一种黯淡昏黑的感觉,哪怕村里到处挂着红绸布和灯笼都无法驱散这层阴霾。
“不知道啊。”廖鑫阳随口接了一句,“看这天气我觉得会下吧。”
室外都没什么光线,他们进入戏台的封闭幕后区更看不青周围的事物了,须得点上蜡烛才能瞧仔细。
此外,众人还发现后台待着几个来帮忙的村民,其中陆婶是负责给他们发戏服的,她见众人都到齐了,就将箱子里堆放整齐的戏服按照每个人饰演的角色分发下去。
很快,谢印雪就拿到了白素贞近乎全白的戏服。
小青的衣裳也被送到了步九照手中,不过那戏服颜色太绿了,步九照接过它,乍一看就像是接过了一顶绿帽子。
段颖是守仙草的天兵之一,所以她被分到的是一套盔甲,又重又丑。
不过她不像饰演金山寺和尚虞沁雯和李露茗她们那样,还要戴光头头套。
虞沁雯捧着头套绝望道:“这几天应该是我这辈子最丑的时候。”
难怪闵元丹早早就催她们过来,因为戴这些光头头套颇费工夫,再加上化妆所需的时间,不起早点可能还赶不及。
李露茗也叹着气说:“先去换衣服吧,得穿了衣服才开始化妆呢。”
段颖跟着她们两一起进入女换衣室,进去前看了男换衣室一眼,瞧见徐琛拿着衣服也走了进去——他还活着。
而在男换衣室里已经穿好白素贞戏服的谢印雪也注意到了徐琛,不过此刻的他没多余的眼神分给徐琛,他满眼都只看得到站在自己身前,浑身着绿的步九照。
谢印雪眉头紧蹙,抿唇问他:“为什么你的戏服会是男装?”
步九照是浑身青得像是刷了层绿漆,可他身上小青戏服怎么看都是男装啊。
但谢印雪就不一样了,他分到的白素贞戏服是实打实的女装:衫裙、云肩、水袖一应俱全,穿上后即便还未梳发化妆,却因脑后散着如墨缎般的长发青丝,身形清瘦孱弱,面容又精致莹白,柳叶眸清凌凌朝人望去时,还真像是位翠眉雪肤,娇容云鬓的女子。
步九照靠着墙慵懒站立,目光像是要把谢印雪这身白衣剥尽般梭巡几转,这才嘴角噙笑走上前,俯身靠近谢印雪,谑浪道:“在《白蛇传》原版戏曲中,第一折戏其实叫做《双蛇斗》,讲的就是青蛇原先是一条公蛇,他喜欢白素贞,只是白素贞不喜欢他,又在斗法中输了,此后才甘愿化作侍女在白素贞身旁服侍。”
“是。”谢印雪凉声颔首道,“而我们的剧本略了这出戏,所以出场时小青就是我的侍女了,你应当也穿女装才对。”
“可我们手里的剧本不是原版戏曲,况且——”步九照唇畔的笑容越来越深,“我不甘愿。”
谢印雪双眉深蹙,斥他道:“你这是因公假私!”
步九照分明是利用了自己身为摆渡者npc的特权,才硬是将小青的戏服改成了男装。
“对,我是徇私了,还不是第一次。”步九照也不否认,挺直脊背睨向谢印雪,却言辞暧昧道,“我的第一次不是给你了吗?”
在谢印雪第一个副本饕餮宴中,步九照就徇私偷偷给他泄露通关线索了,第二个更是为了他正面和赫迩之梦号的引导者npc以诺杠上,如此假公济私,简直偏心到没边了。
谢印雪听着他的话只觉得额角跳疼,闭目深深吸了口气摇头道:“真是狂词乱语不堪多听,简直脏我耳朵。”
说罢他不想再跟步九照纠缠,便甩袖离开换衣室。
戏服长长的水袖因着这份力道在步九照脸上扑了一记,他却不觉得痛,只嗅到了水袖所沾染着来自谢印雪身上的凉凉梨香,登时心情大悦——他算是发现了,单纯的争执他说不过谢印雪,可耐不住谢印雪脸皮薄啊。
他只要掘弃脸面,说些狂悖无礼的话,谢印雪就拿他没辙。
只是步九照不明白,青年脸皮明明这般薄,但自己说了那么多艳词亵语,怎的都不见他脸红呢?
殊不知,走出换衣室的谢印雪此刻只觉得自己面庞烧得厉害——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步九照气的。
他冷着脸,面无表情走到后台梳妆的地方,想让李婶给他梳下发髻和上妆,反正女装穿都穿了,他也不能脱下不穿,便只能选择认命。
还是那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区区女装罢了,何至于他一直羞恼怄怒?
不过谢印雪还没走到后台梳妆的地方,就看见先他一步出来的廖鑫阳瞪大眼睛,惊叫着倒退几步,还差点摔倒了,像是在梳妆镜那边看到了什么阴森骇人的景象。
他的惊呼也让换衣室中其他穿好戏服的人跑了出来,跟在谢印雪身后走上前,望朝梳妆镜的方向。
那里待着两个人——换好金山寺和尚戏服的徐琛,和正在给他戴光头头套的李婶。
众人环视一圈四周,没发现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的其他人影,也没诡异的特殊情况。
李婶大概也是被廖鑫阳的惊呼给吓到了,满脸莫名地望着他问:“你叫什么呢?”
“我、我我看到了……”
廖鑫阳抬起胳膊,想指又不敢指徐琛。
谢印雪启唇温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廖鑫阳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见几乎所有参与者都在这里,如今也还是白天,就鼓足了勇气道:“我刚刚看到徐琛的位置上,坐着个……身穿红嫁衣的新娘。”
廖鑫阳这些话说的都很含蓄,没提一个“鬼”字。
因为他从换衣室出来后,就见李婶正在给一个穿着血色嫁衣的新娘梳头。
新娘就坐在梳妆镜前,长长的头发及腰,可镜中却没她的影子,李婶手持木梳顺着她浓密黑沉的发丝往下寸寸梳着,如同在为待嫁的女子盘发上妆。
突然受到惊吓的他不受控发出一声惊叫,再一眨眼,镜前的血衣新娘就变成了徐琛。
但是这些他不敢当着徐琛的面直接告诉众人,只能换种隐晦的说辞。
然而这种委婉的话语似乎也吓到了李婶,听到“身穿红嫁衣的新娘”一句话时,她脸上所有血色尽数褪去,唰的变白,故作镇定道:“我比你先来的这的,这里坐的的一直是个男娃嘞。”
廖鑫阳吞了口唾沫,勉强笑道:“那我可能是我看错了。”
结果他话音才落,闵元丹就气喘吁吁地冲进后台,摆着手对众人喊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上次闵元丹这么说是因为薛盛的尸体无缘无故出现在巷子路,村民们说是丰年寨闹鬼的原因,那么这一次闵元丹指的大事,又是什么大事?
众人齐齐转身看向闵元丹。
闵元丹张口吐舌匀了两口气,然后终于把话说全了:“徐琛死了!”
“他的尸体被搁在东屋第三间房的床底下,都开始发臭了!老子吃早饭吃到一半闻着臭味,进去一瞅差点连昨个的晚饭也一块吐出来。”
尸体都开始臭了,那就绝不可能是才死的,肯定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可是徐琛不还在后台这边吗?如果他早就死了,那么此刻坐在梳妆镜前的人又是谁?
大家不约而同又换了方向,朝徐琛望去。
这一次回头,他们看到徐琛仍然穿着金山寺和尚的戏服,背对他们坐在梳妆镜前,可梳妆镜中显现的倒影却不是徐琛,而是一个盖着红盖头的血衣新娘!
“咯咯咯……”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她身上,血衣新娘发出一声叫人骨寒毛竖的怪异鬼笑,后台里燃着的蜡烛也像是被鬼吹灭般,骤然无风而熄。
视线重新归于黑暗的刹那,众人都感觉自己失明了几秒,可外面天毕竟没完全黑下,于是等瞳孔适应了昏暗,能够借着室外一点阴光后见物时,他们就看到,整个戏台幕后区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她们将众人团团围住,全部身穿红至阴森的嫁衣,头上盖着仿若鲜血染成的红盖头,皆是在一场场惨绝人寰的冥婚中死去的鬼新娘。
待蜡烛重新将光明带回后,这些鬼新娘又在烛光中悉数消失,仿佛众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都是幻觉一般。
可众人依然无法从那十八层地狱噩梦般的恐怖景象中回过神来,他们甚至还能感觉到新娘们冰凉滑腻的绸缎嫁衣拂过自己外露皮肤时的森寒触感。
“她们来了……”
李婶举着点燃的蜡烛,神情怔忡,目光空洞,嘶声叫喊道:“她们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①引用自《白蛇传·情》
npc:我和你干儿子同时掉进水里了,你先救谁?
谢佬:自然是先救每一个干儿子。
npc:每一个?
谢佬:我有四个干儿子。
npc:……

然而答案早已不言而喻。
在薛盛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村民还无动于衷继续帮着薛家举办婚事时,众人就察觉到了异样。
如今看到李婶动作熟练的掏出备用蜡烛驱散黑暗,又想方才匆匆一瞥间看到的新娘鬼影,众人便霎时明白:薛、杨两家这次的冥婚,并不是丰年寨中的第一桩阴亲。
这个古老落后的村庄里,必定举办过许多场冥婚,死去的新娘难计其数,所以李婶点燃蜡烛的行径才会那般熟练,而村民们不仅对薛盛的尸体无动于衷,还深信不疑觉着那是鬼魂作祟。
——因为丰年寨,真的闹鬼。
众人望着李婶将后台里的蜡烛重新点亮,梳妆室里温暖的焰光越来越多,使他们狂乱的心跳渐渐回落。
终于从徐琛死讯中回过神来的段颖身体晃了两下,怔然喃喃:“……我想回去看看徐琛。”
尾音刚落,她就转身向外跑去,李露茗和虞沁雯也赶紧追上她,怕段颖一个人回村屋路上会出事。
结果方才还像是被血衣新娘们吓到失语的李婶,闻言却拔高了嗓音,尖声喊道:“不准走!”
“晚上就要正式登台了,你们还要去哪?!”她将三人齐齐拦住,面容原先憨厚和蔼在烛火的映照下被阴鸷和所取代,“都到镜子前坐好,我给你们上妆,不能误了唱戏的时间。”
李婶现在只是没拿凶器,但她话里隐含的恫吓和挟制与每一日坐在台下听他们唱戏的村民们是一致的,众人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真的敢走出后台,那么一定会被围守在外的村民们杀掉。
段颖、李露茗和虞沁雯只能走回李婶身边,被她揪着头发拖到梳妆镜前开始化妆。
其他人或许因为是没表露出要离开后台的意思,所以李婶给他们上妆时力道都轻柔了不少,没有对待段颖、李露茗和虞沁雯三人时那样狠辣。
村民们还像是提防着有人逃跑似的,哪怕参与者已经化好妆了,也依旧不允许他们离开后台,将众人全拘在这个逼仄的后台内,吃食都有专人负责送进来。
等到全部人都上好妆后,本就没什么明光的天早已彻底暗下,陷入浓郁得仿佛化不开的漆黑之中。
李婶让众人并排站好在自己面前,将所有人都端详过一遍,确认妆容和服饰都没问题后,寒声道:“还差个和尚。”
金山寺的和尚在他们的剧本中,不算法海共有六人。
但其中一个和尚是徐琛饰演的,如今他死了,那和尚就只剩下五个人,必然是少了一个的。
路陵闻言就说:“和尚们一般只有打戏,而且徐琛演的那个和尚我记得是没有台词的,少了他,问题应该不大吧?”
“不。”李婶眼睛圆瞪,一字一句重声道,“人一定要齐,一个都不能少!”
黎弘愤声道:“可徐琛死了啊!你还不让我们回村屋看他,我们要上哪再给你弄一个人过来?”
“现在刚过戌时,时候还早,你们有的是时间去想法子。”李婶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如果子时戏曲开唱前你们还没想好法子,凑不齐人唱不好戏,那咱们就一块死吧。”
说完这话李婶就走到梳妆镜前的椅子上跷着二郎腿坐下,一副已经准备好玉石俱焚的模样。
“哎唷,李婶,你和这些娃子置什么气呢?”闵元丹见状又赶紧陪着笑脸上前,拍着胸脯给她保证道,“不就是一个和尚吗?我马上再给您弄来!”
李婶冷冷笑了一下,眼神冰冷地盯着闵元丹,等着看他到底从哪再弄来一个能唱戏的和尚。
闵元丹走到杂物柜那边拎起一个小皮箱,然后胸有成竹朝着众参与者们一挥手,示意大家跟上他。
众人依言照做,却很快就发现闵元丹竟是要带着他们往戏台帐篷外走去。
应伊水赶紧提醒闵元丹道:“班主,李婶不让我们出去啊。”
而戏台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后,众人便看见外面站着几个手拿斧头的村民,他们守在后台帐篷外,目光阴沉地盯着众人,显然抱着和李婶一样的念头。
谁知闵元丹却说:“我知道,我和他们说几句话,他们就会让我们出去了。”
众人将信将疑,目睹闵元丹朝其中一个执斧的村民走去,然后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下一刻,那些村民还真往侧边站去,让出了一条路准许他们外出。
但也仅仅是外出而已,因为那些个拿着斧头的村民始终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不曾远离,时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依旧在警惕他们逃跑。
随后,闵元丹便将他们带到撞红白煞那条巷子路附近的十字路口。
众人停下脚步环视四周,没有看到除了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村民以外的其他人影,廖鑫阳就询问闵元丹道:“班主,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闵元丹没有立刻回答廖鑫阳的问题,而是将拎了一路的小皮箱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叠雪白的瓷碗,分到众人手中,再给他们一人塞了一根筷子。
谢印雪看见这套碗筷的刹那眉梢便轻轻抬了下,柳不花也露出异色,讶声道:“我们这是要……”
闵元丹嘻嘻怪笑两声,接过柳不花的话道:“我们要招鬼。”
——这个答案完全在谢印雪的意料之中。
又是碗又是筷,还在十字路口上,除了要施“请鬼吃粮”一法之外,他再想不出闵元丹带他们到这来还能做些什么。
“请鬼吃粮”是一种流传已久的招鬼方法,其影响之广,以至于民间衍生出了一个禁忌:即吃饭别敲碗。
因为饭时敲碗,会招来冤鬼。
当然闵元丹如今要做的也绝不止是仅仅将鬼招来那么简单,他还要请鬼办事。
所以给为众人分发好碗筷,闵元丹又掏出一个看上去有些破旧,色泽老陈、年代久远的古碗,盛了半碗后搁在路中央,又割开自己的手掌,将血在饭上,直至红血没到碗沿才停下。
做完这一切后,闵元丹缓缓抬起头,对着众人笑道:“我们开始吧。”
许璐握着碗筷,颤声不解地问:“……开始什么?”
“请鬼吃粮啊。”闵元丹白了她一眼,“你们围成一圈,绕着这碗饭走,一边走还要一边敲碗,同时在嘴里念:‘过往神灵,请来吃粮,若吃我粮,请解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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