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作者:阿辞姑娘  录入:10-17

入夜后,柳不花牢记着谢印雪的叮嘱,早早就和沈秋戟与陈妈说了这件事。只是他仍不太放心,临睡前又出门晃悠了一圈,想着要是有什么异动,他就立马去叫沈秋戟和与陈妈起床躲震。
不过柳不花转了几分钟,地震的先兆没寻出,却发现内院的邻崖小凉亭那边还亮着光,似乎有人正待在那里。等他走过去一看,就见谢印雪仅着一身轻薄白衫,正正坐在凉亭对崖的风口处。
“干爹,您还不睡吗?”柳不花拿了一条绒毯过去,递到谢印雪腿手说,“已经入秋了,山风渐凉,您得注意身体。”
谢印雪知道柳不花虽然一贯听他的话,如果事关他的身体健康就绝不会纵着他胡闹,于是老实接过了柳不花递来的绒毯盖在腿面上,垂眸笑道:“喝了点酒,便没觉得有多冷,以后会注意的。”
柳不花闻言这才注意到谢印雪面前还放着一只空碗。
那碗中虽空无一物,却盈满了幽然绵长的梨花清息,与月辉交织留存,经久不散,让人光是闻到酒香便醉了三分。
柳不花疑声问谢印雪:“这是您酿的酒吗?”
“对,我随意取了一坛出来,这坛好像是前年年初酿的梨花酒吧?”谢印雪抱起酒坛,借由自己落下的墨字辨认年份,还向柳不花发出邀请道,“你要尝尝吗?”
“当然要啦!”
柳不花迫不及待回道,说完他也拿起个碗捧到谢印雪面前,等着他给自己倒酒,还说:“我还没喝过您酿的酒呢。”
谢印雪有酿酒的爱好,酿酒所用之水还极为风雅讲究,最喜欢用冬日第一场不沾地的初雪,以及开春梨树花梢未消融的残露。
所以柳不花从住在谢印雪身边的第一日起,每年都见他不辞辛劳,入冬收集新雪,春初采集朝露,用以酿酒。
但问题是谢印雪根本不爱喝酒,明月崖也无人爱喝酒,所以柳不花年年见他酿酒,却年年不见他开封取酒来喝,没想今晚破天荒瞧着了,还能一饱口福。
只是柳不花豪饮一碗后,虽感觉这坛梨花酒口感甘洌清爽,余香悠长,酒意也浓郁醉人,可实际上……入腹才知它酒味淡得出奇——徒有异香,却不真的醉人。
柳不花纳闷的嘀咕:“酒味好淡啊。”
是不是谢印雪酿酒途中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这酒酒味不浓?
柳不花都发散思维猜测谢印雪酿的那些酒说不定整是因为酿毁了喝不了所以从不开封,却不想在下一刻听见谢印雪笃声道:“是淡。”
谢印雪说着再倒出一碗酒一饮而尽,复又开口继续道:“我师父嗜酒,但他只喜欢喝这种淡而无味的酒,因为他觉得醉酒误事,便从不饮烈酒。”
闻言,柳不花微微怔神:“那您的这些酒……”
“都是为我师父而酿的。”谢印雪扯唇笑了笑,“不过他应该喝不到了。”
陈玉清的离去在谢印雪这一直是个不能触碰的禁忌,他鲜少提及,柳不花更从不敢问,如今谢印雪主动说起,柳不花反倒不知如何接话。
而谢印雪看柳不花沉默不语,便对他说:“夜深了,你要是困了就回去休息吧。”
“我不困啊。”柳不花摇头否认,还反问谢印雪,“干爹您都知道夜已深,那你怎么不回屋休息呢?”
谢印雪昂起面庞,用下巴指了指夜空道:“我在观星。”
柳不花一听就精神了,八卦的问:“观谁的星?观什么星?”
沈秋戟这徒弟就是谢印雪观星后收来的。
收徒的前一晚谢印雪也是坐在这个凉亭里对星月望了大半宿,第二日就去了趟沈家本家,将沈秋戟带回明月崖收为徒弟。
结果今夜谢印雪却告诉他:“在观我的红鸾星。”
红鸾星是主婚配等喜事的吉星,
道门更是常云:红鸾星动,喜事将近。
柳不花听见谢印雪这么说,立马就想起了在“锁长生”中那个与谢印雪有诸多不清不楚暧昧关系的步九照,因此他闻言便下意识地问:“您红鸾星……动了吗?”
谢印雪轻轻嗤了一声,笑着问:“我都没有姻缘线,何来的红鸾星动?”
柳不花皱眉道:“……好像也是。”
可他仍有些地方想不通,比如:“那您离开《卒业》副本时和步九照留在后面做了什么事呀?”
柳不花觉着,都需要支开他了,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谢印雪却漫不经意道:“就那么两三分钟时间,能做什么事?”
柳不花叹气:“这可就不好说了。”
谢印雪:“?”
为了防止柳不花想些不该想的事,谢印雪及时掰正他的思想,揭晓答案道:“我给他摸了下骨。”
“摸骨?”柳不花神情更懵了,“您要为他算命吗?”
提到摸骨这个词,柳不花唯一能联想到的事就是算命。
谢印雪望着自己的右掌,回忆着自己离开副本前与步九照的那一回触碰,勾唇道:“倒也没有,我就是想知道一下他的命格。”
柳不花嘿嘿笑了两声,追问道:“我也想知道,您能和我说说吗?”
谢印雪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自己依据步九照骨相推算出的判词讲与柳不花听:“此命威权不可挡,奈何身寒骨冷苦伶仃,缘来易散难握住,得到之时在梦中。”
柳不花满脸茫然,如实说:“听不懂。”
谢印雪只好简化一下用词遣句,重新道:“命格贵不可言,但无亲无友,易孤苦终老。”
“太准了!”柳不花思忖须臾,拊掌道,“喜欢上您,那可不得孤苦终老吗?”
谢印雪:“……”
“重点不在于此……”谢印雪摁着额角叹气,“他也不是喜欢我。”
柳不花却不太赞同谢印雪后一句话,小声为步九照说话:“我觉得他很喜欢您啊。”
先不说步九照觊觎谢印雪的身子都到什么地步,光凭步九照愿意以自身安危,为谢印雪试探不吃完食堂的饭会是否触犯校规一事,就足以证明他的真心了——起码柳不花是这样觉得的。
“不花,你觉得那是喜欢吗?”
但谢印雪似乎不这么认为,他道:“步九照的命格注定他生来就非寻常人,可却这种尊贵,于他而言反是一种折磨,无亲人可依,无友人陪伴,即使能得爱人一时相偎,也难以抓住这难得的缘分,只能别后忆往昔,恐相逢是梦中。”
“而他的性格、他的诸多习惯和表现都在昭彰:他有一段痛苦的过往回忆,且目前没有任何人能给予他温暖,带领他逃离往事的囚笼。”
说这些话时,谢印雪眸中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涟漪,只有近乎冷漠的平静,如同他能猜到步九照喜欢自己一样,如今也能将这个人剖析的透彻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出现就相当于他多年荒芜生命中的一截救命浮木,能予他片刻喘息,所以他必定会死死抓住这截浮木不肯松手。”
终年晦暗昏沉,寒风肆虐的世界忽然出现一缕明光,哪怕它没有温度,可只要看上去是暖的,是亮的,就能牵引着每个看见它的人靠近。
那些人会欢喜这缕光的存在,甚至贪心到想仅有自己一个人能沐在明光下,独占它。
“可这就是喜欢吗?”
“他这样的喜欢又有几斤几两重?”
“纵然是——”
青年再度弯唇,他那双柳叶眸笑起时常常眼波潋滟,哪怕他说着最残忍无情的话,也总会予人一种款款含情的错觉:“于我而言,又值几何?”
柳不花怔忡地望着青年,回忆着步九照在看到谢印雪跃下天台那一刹迸发的所有情绪,半晌后轻声道:“分文不值。”
步九照真情假意,情深与否,和谢印雪都没什么关系。
谢印雪也不会在乎,他只是凭着自己性子与喜好行事,可能是觉得步九照有意思,愿意陪他玩上一段时间;也可能是觉得步九照有价值,相熟之后可以加以利用;甚至他就是纯粹感觉步九照很可怜,施舍他一段看得到终点的温暖而已。
“唉……”柳不花颇为惆怅,“所以我早就告诉他了,这是孽缘啊,他却不肯听。”
“谁叫他自己看上我的?”
谢印雪又为自己斟酒,想到步九照是别有目的接近他就忍不住笑起:“自作孽罢了。”
步九照对他来说,最有价值的便是他的身份——“锁长生”的摆渡者npc。
既然能借着这阵东风扶云直上,他何必弃置不用?
若无“锁长生”,他便不会知晓步九照;
他既然已为“长生”而来,就不会为步九照而来。
这句话假设永远不可能成真,但是说了能让哄哄步九照,让他高兴开心一会儿,谢印雪不介意多说几回。
后续柳不花没再和谢印雪聊什么了,他们俩默默对坐,将一整坛梨花酒分着喝完后,柳不花终于有些熬不住想回屋睡觉了。
不过转身走出几步后,仍坐在凉亭里的谢印雪忽然问他:“不花,你会怪我这样无心冷情吗?”
柳不花回首看向谢印雪,继而笑道:“永远不会。”
谢印雪也笑了,柔声说:“快去睡觉吧。”
“您也早些休息。”
“好。”
谢印雪如此应下,却不动身,唇边的笑意也在柳不花离开后渐渐消失。
他再度垂眸望着自己抚过步九照面庞的五指,良久嗤道:“傻子。”
这声低喃太轻,除了今晚的月色,再无旁人听到,也不知到底是在说步九照,还是别的什么人。
地震最终在早晨七点天刚破晓时发生,震度似乎还不小,故住在山头的谢印雪一户人感受到的震意尤为强烈,幸好那时明月崖上除了陪谢印雪熬了大半宿的柳不花以外,该起的人差不多都醒了,所以没人受伤或是出事。
沈秋戟现在正在放暑假,早上起来他后刚准备绕山晨跑锻炼身体,走到后山那看见谢印雪般蹲在一株梨树前不知在弄些什么,便上前和他打招呼:“师父。”
谢印雪没起身,只抬眸看了他一眼:“要去晨炼了?”
“是的。”沈秋戟稍侧身惦记,发现谢印雪正在摆弄一截枯枝,不免有些疑惑,“您在做什么?”
“这山上住着一条小白蛇,颇有灵性,平时不见踪影,入冬了偶尔会来我们家院子里晒太阳。”谢印雪说,“我在给它布置今年冬眠的树窝。”
沈秋戟才来明月崖住了一年,不过他已经见过谢印雪口中这条小白蛇了,闻言便记起道:“噢,我去年好像还见过,眼睛像瞎了一样灰蒙蒙的。”
谢印雪听着他的比喻既觉无奈,又有些想笑:“人家的眼瞳那叫苍色,怎么就像瞎了呢?”
“反正我觉得很像。”
沈秋戟“啧”了一声,把卫衣帽子戴好,向谢印雪道别:“那我不打扰师父您忙了。”
“嗯。”
谢印雪摆手让沈秋戟走。
可他才送离沈秋戟,那边柳不花就拿着手机哈欠连天的来找谢印雪了:“干爹——本家那边来电话了。”
这回谢印雪连头都没抬一下,只问他:“说什么了?”
柳不花转述:“刚不是地震了吗?本家的人都担心您,就打电话过来问我情况。”
“哦。”谢印雪淡淡应道,“还有呢?”
柳不花就继续说:“还有就是中秋节不是快到了吗?沈秋简想问问您今年要不要回本家聚两天,吃个月饼和大家过中秋什么的,或者您不想跑他们过来也行。”
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谢印雪双眉微蹙:“沈秋简是哪个?”
“我问问啊。”柳不花对手机那端的人讲了几句话,又转告谢印雪,“他说是今年刚选上的沈家家主。”
谢印雪听到这,手上动作顿了几秒:“原来的沈怀慎呢?死了?”
“没死,病重。”柳不花告诉他,“不过好像也快死了,可能中秋过后就……”
“不去。”
“啊?”
“今年中秋不去本家了。”谢印雪站直身,拍拍手上的泥灰道,“再说我拢共也没去过几次,让他们打个视频电话给我贺节就行。”
“哦哦,那我转告一下他。”
柳不花点头,又举着手机走远了。
谢印雪一夜未眠本来不觉得困或是怎的,听完柳不花说的那些有关沈家本家的事,他却倏地觉得额角有些跳疼,仿佛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和抛之脑后的记忆再度袭来一般。
沈家本家的人,他一共就见过三次——
第一次,是带着他向陈玉清拜师。
第二次,是在他重病的床榻前。
最后一次,就是在陈玉清的葬礼上。
谢印雪总觉得他每一次和沈家本家人见面都没什么太好的回忆,平时也不见联络的有多勤,一个普通的节日,就更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
不仅如此,谢印雪还不要沈家本家人给他寄礼物或是月饼,说是用不上,也吃不下太多月饼,送来就是浪费。
然在中秋节当日清晨,谢印雪还是收到了一份被装在雕花绿梨檀木盒中的月饼。
那绿梨檀木盒上镂刻的纹样还是谢印雪最喜欢的梨花,雕工精美,栩栩如生,捧至身前仿佛还能嗅到梨花甜香,通体上下都完美迎合了谢印雪的喜好。
作者有话说:
①《地震解》
不过地震云并没有被科学界认可,大家随便看看就行了,不要相信。
谢佬:两三分钟?
柳不花:不对吗?
npc:对吗?
柳不花:哦,时间太长了。
npc&谢佬:?

第104章
以至于柳不花将那木盒月饼带到谢印雪面前时,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毕竟他不久前才在“锁长生”中遗失了一套最喜爱的雕花檀木桌椅。
谢印雪瞧着它叹气:“我不是说了不用给我送月饼吗?”
“这盒月饼好像不是本家人送过来的。”柳不花对于绿梨檀木盒的来历也是满头雾水,“它和上回那封没署名的信一样,就放在我们家门口,附着一张写有‘赠谢印雪,中秋月饼’的字条,我看到就拿过来了。”
谢印雪听到这心头微动,向柳不花伸手道:“那给我吧。”
柳不花依言照做,把绿梨檀木盒递给谢印雪。
谢印雪拿到木盒后先是想将其打开,可他刚将木盒盖掀起一条细缝便骤然停住,两秒后还将盖子重新压了回去,轻咳道:“既是中秋月饼,就等晚上赏月时再打开食用吧。”
柳不花问他:“那我先帮您拿去厨房收着?”
谢印雪应允道:“好。”
于是柳不花就将绿梨檀木盒收走了,谢印雪则拾起与黏在盒身上的那张小纸条,展开细看——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很熟悉,明显和上次出现的那封信出自同一人之手。
望着字条看了须臾,谢印雪便将其折好,跟上次那封信收起放在自己卧房的书架上。
内院里沈秋戟和陈妈正在忙摆桌放菜,等布置好了就来喊谢印雪和柳不花去吃饭,四人各据一方坐在偌大的一个圆桌旁,哪怕有满桌的佳肴盛宴相伴,却仍显得有些廖落凄清。
不过他们四人却不这么觉得。
共同吃完中秋团圆饭后,他们还要在凉亭附近旁设矮桌,备好月饼、桂花蜜酒和菱角,待月出云间,便共同在这共赏今夜的皎洁清辉。
但那之前,谢印雪得和沈家本家人打个视频电话。
只是视频通讯中出现在镜头内的虽然全是谢印雪的血缘亲人,这个电话却也没有丝毫中秋节亲戚相聚的团圆和睦意味,有的只是拘谨的恭敬与陌生——谢印雪坐着,他们站着,垂目低首按辈分唤谢印雪一声“七叔”,再说出遵从谢印雪不喜繁复故早早想好的简单祝福:“祝七叔中秋安康,万事顺心如意。”
中秋不祝团圆,只祝安康,这听来多少有些讽刺。
谢印雪颔首应下他们的问好,唇角挽着浅淡的笑容,也祝福他们:“中秋快乐。”
两句简短的寒暄结束,双方就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气氛。
沈家本家人的确是从心底感激谢印雪,也关心他的身体,可他们的关心若是太热烈,反会惹谢印雪心情不虞,便不敢多说。
谢印雪自己心中也始终迈不过去陈玉清这道坎,也记着自己刑亲克友的命格,就更不会主动与他们亲近。
然而这大团圆的喜庆日子,谢印雪也不好冷落他们,抬眸用目光挨个扫过视频中的沈家人,发现今年又多了几张他先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同样的,那些他熟悉的旧面孔,也少了几个。
“沈怀慎呢?”谢印雪直接询问站在最前方的新家主沈秋简,“他不来给我贺节吗?”
“也在的,只是他情况不大好,便没下楼来和大家一起吃饭。”沈秋简回答道,“您要见见他吗?我这就带您过去。”
说完,他便拿着手机朝楼上走去,绕过几个廊弯后才终于停下脚步,将镜头对准一张雪白色的病床——沈家前一任家主,沈怀慎就躺在上面。
“大叔,您还醒着吗?”
沈秋简抬手力道轻缓的推了推床上插着氧气管,形容枯槁、将行就木的老人,对他说:“七叔来电话了。”
“印雪来电话了?”
老人闻言颤颤睁开眼皮,努力找准焦距,将视线聚向沈秋简掌心里的手机。
谢印雪也与他对视,望着那双了无多少生气的眼珠,祝福他道:“沈怀慎,中秋安康。”
沈怀慎气喘得厉害,说话也十分艰难,可面对谢印雪他还是竭力露出一个微笑,和蔼道:“印雪,祝你中秋快乐……你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谢印雪也扯唇笑了笑:“自然,你上次见我时我都快死了。”
“风水轮流转,如今是我快死了。”
沈怀慎叹着气说道,但他看见谢印雪也在笑,浑浊的眸光便亮了几许,脸上似乎也多了些血色,衬得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阿戟在那你还好吗?他跟你学的怎么样了?”
谢印雪直言不讳,抿唇肃声说:“人过的挺好,学的不怎么好。”
沈秋戟听见谢印雪在本家人面前这么揭他老底,无奈嘟囔道:“……我真的尽力了。”
“他学的不好也并不奇怪。”沈怀慎也为沈秋戟说话,“毕竟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天分。”
闻言,谢印雪垂着眼睫不接话。
沈怀慎看到他沉默,心中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局促了片刻后,又再对谢印雪说了遍祝福语:“中秋快乐,印雪,今年你没收大家的月饼,那你有月饼吃吗?”
谢印雪的回答仍是十分简短:“有。”
偏偏他望着沈怀慎眼底那一缕关心的情绪,末了还是忍不住补了句:“有人给我送了。”
“好,好,那就好……”
沈怀慎反复念着一个“好”字闭目躺回床上,似乎和谢印雪这一段简短的对话已经耗费尽了他所有气力,即便他还想再与谢印雪多说几句话,也是有心无力。
这一切证据都在表明,他是真的就快死了。
可谢印雪挂断视频电话后,依旧觉得这个消息有种强烈不真实感——明明距离他上一次在陈玉清葬礼上见沈怀慎,时间也才过去七年而已,在他的记忆里,沈怀慎一直是沈家不怒自威,说一不二的大家主,掌管沈家诸般大事。
怎么如今沈怀慎就老得快死了呢?
谢印雪再仔细回忆了许久,却又发现沈怀慎的苍老似乎早有征兆:是他送自己来明月崖时那陡然沧桑的背影;是他看到自己病重跪在陈玉清面前时弯下的脊背;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时,他犹如沐雪的满头华发。
“师父他怎么了?”
沈秋戟望着坐在凉亭处的谢印雪,总感觉他自见过沈家本家人后,便在瞬间清减孱羸了许多,仿佛能乘着一缕崖间吹来的夜风,顷刻消散于天地之间。
柳不花见状也不禁叹道:“在难过吧。”
沈秋戟问他:“难过什么?”
柳不花缓缓抬头,对着一轮盈月说:“月圆人难圆。”
沈秋戟觉得自己听懂了,又觉得没完全听懂,就像谢印雪看上去似被浓重的悲哀桎梏难逃,又像是浑然没在难过,神色去常去厨房拿出那盒被装在绿梨檀木盒中的月饼,并挽笑邀请他们:“快来赏月了。”
“来了来了!”
柳不花对赏月这事很积极,头一个坐到了矮桌旁给众人倒桂花蜜酒。
沈秋戟不爱吃月饼,尤其去年柳不花准备的月饼不是枣泥馅就是红豆馅,一个赛一个甜,几乎可以把人腻死,不过今年沈秋戟为了应应节气,又想着反正他准备了用来解腻的菱角,就决定还是意思性的吃一块。
但他绝不会再吃甜口的月饼了,要换点别的味道。因此在吃之前,沈秋戟慎重起见问了下柳不花:“大哥,这些月饼里有没有咸馅的啊?”
柳不花指着案桌右边一盘黄皮月饼道:“有啊,这一盘就是。”
沈秋戟信了,也没多想深问,就着柳不花所指捏起黄皮月饼一口咬下,可他才咀嚼没几口,就僵硬的停下动作,问柳不花:“这是什么馅的月饼?”
怎么馅心嚼着有种嚼壳的脆感?
柳不花告诉他:“油炸蝎子馅。”
“……”
正在开绿梨檀木盒月饼的谢印雪闻言也不由沉默,沈秋戟更是不必多说,已经跑到一旁呕吐去了。
“怎么全吐了?”柳不花还心疼他的蝎子,“暴殄天物啊。”
谢印雪为误食蝎子馅的小徒弟默哀半秒,随之打开绿梨檀木盒盖,目光便顺势垂落于盒中被包在微透油纸中,制作成一朵梨花形状的白皮月饼上。
这块月饼款式虽简单,花蕊却细心的用金箔染成了灿黄色,翻过来则见背面有朱色所写【平安喜乐,无病无忧】的八个祝福小字,分量也恰好是谢印雪四五口就能吃完的大小。
“只有一块吗?”柳不花瞧着觉得困惑,“到底是什么人送来的?”
哪有人送月饼只送一块的?
况且明月崖的地址虽说知晓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由于山周布置着路阵,所以若无主人的带领,山下的人是不可能走到山上来的,这盒月饼和上次那封信出现的都十分突兀,监控也没拍到什么有用信息,就好像它们全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除了步九照还能有谁?”谢印雪往后一靠,挑眉念出那个名字,“这月饼应该还是他亲手做的。”
“是他啊?”
柳不花愣神一瞬过后,就能理解为什么这么精美漂亮的木盒里只装一块月饼了——步九照这厮肯定只想给谢印雪吃他做的月饼,别人想都别想。
而月饼既然只有一块,柳不花等人自是不会跟谢印雪争的,柳不花也不屑争。
他抓起黄皮月饼大啃一口,心满意足道:“能有我的蝎子月饼好吃吗?”
谢印雪笑了笑没说话,也捏起梨花月饼合唇咬下一块饼肉。
推书 20234-10-17 :不见月—— byRed》:[穿越重生] 《不见月》全集 作者:Redo【CP完结+番外】长佩VIP2023-9-30完结收藏:3,371评论:662海星:15,546点击:14.23万字数:42.71万人气:70.62万文案:半衾轻梦浓如酒,师弟和我手拉手。宋潮青上辈子从出生开始就没过过一天随心日子。家里缺个当官的,他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