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菱本是贱籍,连累诸位贵人受伤,实在该死。”
“你曲唱得好?,不甘堕落,坚持靠技艺挣钱,乃是高风亮节,何?错之有?是我们自己要为你出头,特别是这?位程小公子,从楼上一跃而下喊都喊不住,威风得很。威风够了,挨点拳脚不算什么。”
“殿下!”程寅不服,“要不是那吴王带了刀,我岂会挨揍?”
“行行行,你厉害。”
“世子,解兄,我说?得没错吧?”见封离敷衍,程寅又转向另外两人寻求认同。
两人应是,他这?才作罢。
“姑娘,你今日受了惊,便早些归家,歇着?去吧。这?你拿着?,算是补你的赏钱,给你压压惊。”
看着?封离手中的银锭,青菱辞不肯受,她受人恩惠,哪还有拿人赏钱的道理。
这?一锭银子于封离不值一提,对一个要在酒楼卖艺的清倌,却?是生计。
这?青菱看似柔弱,却?又刚强不屈,想必受了不少委屈,上台演出定?是穿着?最好?的衣衫,可也并不簇新?华丽,日子过?得怕是拮据。
封离坚持把银子给了她,青菱拜别,要解身上斗篷还他。
“这?斗篷就赠你了,你的领口……破了,挡挡吧。”
青菱又是泪盈于睫,再次谢过?才走。四人望着?她的背影,一时各有想法。
封珏叹道:“她这?样的女子,当真不易。若是大家闺秀遭了这?样的事?,恐怕已?是要上吊了。她却?很快镇定?下来,可见平日没少受欺辱。”
解泉泠说?:“贱籍之人,命如草芥,能委曲求全已?是幸事?,哪有什么选择。殿下,可不要怪她低声下气,拆了殿下的台。”
封离摇头,他当然不会。当年他拿下镇北军军权,第一年便遣散所有军/妓,将她们另行安置,他知道这?些女子有多么不易。
最是不知愁滋味的程寅也说?:“她是不是一生都脱籍无望?”
掌柜的亲自将四人迎回楼上雅间,答道:“青菱是小的故友之女,乃是受他父亲牵连充入乐籍,但罪刑不算重,她只要攒够银子,是能脱籍的。”
“她想脱了籍还能清清白白做人,所以这?般坚持。今日幸得各位贵客垂怜,助她渡过?此劫。”
“那就好?,她还差多少银子,我给她凑凑?”程寅忙问。
他话一出口,封离三人都古怪地望向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我不是要为她赎身的意思,我是觉得相遇也算缘分,我可以借她银子。”
封离和解泉泠低笑喝茶,程寅不明?所以,只好?看向封珏求助。
封珏到底心软,解释道:“你觉得你是借她银子,但你们身份天上地下,又男女有别,让旁人知晓了会如何?说??只会个个都以为她是攀上了贵公子,要被?你收了。”
“啊?!我真没有这?意思!”
“行了,人家姑娘自尊自爱,也有技艺,用?不着?你瞎操心。”封珏瞥他一眼,“刚才也不知道机灵点,跟着?殿下给人塞点银子。”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程寅挠头,满脸懊恼。
解泉泠看得好?笑,端着?茶杯凑近封离,低声问:“程寅一直都这?样?”
封离点头,跟他碰了一杯:“这?般纯直的性情,天上璞玉,难得一见咯。”
四人在醉仙楼用?完饭,各自归家。封珏先把封离送回摄政王府,这?才回齐王府。
封离回到王府时,等在门口暗处的周济上下打量着?他,看完快步回前院书?房禀报:“殿下精神很好?,看起来没有受伤。”
周昭宁不语,让他退下。想到封离在他面前挨一下就要喊痛,可真受了伤却?半句不漏,他心绪波动,但到底还是没去后院看他。怎么看,难不成逼他脱光了检查?
周昭宁眉头紧蹙,手中狼毫一晃,毁了一幅字。他心不静时爱临帖,可如今越是写,却?越发不静。他无奈搁笔,将那幅写坏的字团了团扔进了炭盆。
第二?日是国子监的旬假,封离睡到日上三竿,还未醒,明?福闯进了卧室。
“殿下,醒醒。殿下,程公子来访,说?有急事?找您。”
封离迷迷糊糊,醒了醒神起身,简单洗漱更衣,都没顾得上用?早膳,便去见程寅。
程寅在厅内来回走,神色凝重焦急。一见到封离的人,他便立刻问道:“殿下昨日穿的斗篷是雪青色,上绣双鹤排云,我有没有记错?”
封离不知程寅为何?急匆匆跑来问起他的斗篷,他不那么在意自己的着?装,眼神询问明?福。
“不错,殿下昨日穿的便是那件双鹤排云,雪青镶银边的缎面斗篷。”
程寅兀地握紧了双拳,难以置信地看向封离。
“出了什么事??”
“今晨,国子监外巷尾发现一具女尸,那死者容貌出众,不知被?何?人所杀,丢弃在那。我本当个异闻听,结果?却?听说?她被?发现时,身上只裹了一件名贵的雪青斗篷。”
封离已?明?白他所指,昨日他的斗篷,给了那个乐户青菱。
“那斗篷的形容,与我昨日那件一样?”封离确认般问。
“是。”
“走,我们去看看。”封离当机立断。
猜测无用?,真相为何?,只有去看了才知。
第51章 相争(3)
封离和程寅策马而?行, 直奔义庄而去。程寅的小厮已打探过,这桩杀人?案是京兆府接了,尸体送到?义庄暂放, 供仵作查验。
两人?到?时,仵作刚验完尸,两人?表明身份,仵作吓得跪地不起。仵作是贱役, 京中大案要案有大理?寺,京兆府的仵作平日哪有机会见王子皇孙。
封离把人?叫起,先看到的是叠放在一旁的雪青斗篷, 真是他的那?件。于是,他伸手便要掀那?尸体上的盖布。
仵作忙劝:“殿下且慢, 枉死之人?晦气?, 您别?碰。”
“无妨。”封离亲手收敛过的尸体都不知凡几, 哪会在意这个,动作半点未停。
盖布掀开,露在他和程寅眼前的, 真是昨日的乐户青菱。昨日还在醉仙楼唱曲,与他们?道谢话别?,今日却鬓发凌乱、面带伤痕, 陈尸在这浊臭的义庄之中。
“真是她!”程寅讷讷, 不敢置信。
仵作一听,大着胆子问道:“程公子识得这死者?”
“识得……她叫青菱, 乃是乐籍,昨日在醉仙楼唱曲, 我们?见过。”
“那?太好了,衙役们?还在奔走查找她的身份呢, 这下不用找了。”
封离看向青菱,盖布掀开后露出的小半截肩膀,未着寸缕。
“她的衣裳呢?”
“禀殿下,死者被找到?时便只裹了旁边那?件斗篷,旁的什么也?没穿。”
封离闻言,兀地握紧了拳头?。
“她是怎么死的?”
“先奸后杀而?死。她身上伤痕累累,死前应是受了不少?折磨,致命伤在颈上,最后是被活活掐死的。”
奸杀……扔了她所有衣物,只裹着他的斗篷,尸体扔在国子监外……这几乎已将凶手身份公开在他眼前。在他心里已不需要更多证据,凭他对赫连重锦的了解,这是赫连重锦的示威和报复。
他想占有的,如若受阻,他不仅要占有,还要毁掉。打他脸的人?,他要百倍千倍偿还。可?这女子何其无辜!她不仅被毁掉了所有希望,就连性命也?未留得下来。
封离胸中燃起熊熊怒火,转身就要往外走。封离向来一副万事不走心的模样,察觉到?他不寻常的情绪,一向爽直冲动的程寅反而?冷静下来将他拉住。
“殿下,冷静。”
封离回神,深吸一口气?。
他回头?望向躺在木板上的青菱,对程寅说:“拿些银子给仵作,帮青菱姑娘先置办身衣裳,等那?掌柜来看时,别?失了体面。”
程寅忙掏荷包,那?银子给出去时,他又想起昨日封珏所说,说他不够机灵,不知道跟着殿下给银子。今日他给了,却已人?事全非。
两人?从义庄出来,程寅问:“我们?去哪?”
“京兆府。去看看这案子他们?怎么查,怎么断,青菱不能含冤而?死。”封离飞身上马,甩鞭便走。
秋日高悬,晴空万里,风有余温,封离却只觉冰寒刺骨。
皇子之尊却无官无爵,封离被拦在京兆府大堂外的时候,第?一次在意起这件事。他和程寅都没有官身,出身再高,京兆府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拦在大堂外,转而?请他们?去后院喝茶玩耍。
封离不肯走,冷着脸道:“让京兆尹来见我。”
“殿下,府尹大人?上朝未归,此刻不能觐见,您若是一定要见,只能进宫上金殿了。”回话的是京兆府师爷,他占着理?,哪怕怪抢怪调也?让人?无法拿捏。
程寅在封离耳边悄声说:“雷源就是京兆尹之子,他们?庆国公府雷家,素来是跟着信国公一派的。”
见封离不答话,那?师爷又说:“您要问的案子,捕快们?刚开始查,什么线索都没有,就算我等不顾律令向您禀报进展,也?无话可?禀。”
封离冷冷看向他,扬声说:“你?们?既然没有线索,那?本宫便给你?们?一条线索,死者身上的斗篷,乃是本宫的。此案与本宫有关,让你?们?的捕快来找本宫问话。京兆府若是不敢,便将此案呈请移交刑部和大理?寺。”
封离说完,带着程寅转身便走。
“在这问不出什么来,我们?自己去查。”
“嗯。”程寅重重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打马往国子监方?向去,半路上遇到?齐王府的马车,竟是封珏。封离灵机一动,将封珏的马车拦住,三人?直接掉头?又往京兆府去。
封离和程寅下马上车,三人?一照面,封离便说:“我们?刚去京兆府问案情,他们?以我两并非官身为由,不肯告知。一会你?去问,看他们?怎么说!”
王世子虽非官职,可?上奏请立的世子,却是准王爵,到?京兆府问一个民女被杀的案情,于情于理?都问得到?。
封离和程寅去而?复返,还带来一个齐王世子,师爷满心不愿,还是恭敬地把三人?请了进去。
师爷正要开口打打官腔,封离直接抢了他的话头?:“京兆府的师爷日理?万机,此等小案必是不明细节的,就不必你?回话了,让负责此案的捕快来。”
师爷悻悻而?去,将捕快叫了过来。师爷是京兆尹的心腹,敢在封离面前耍心眼,小小捕快却不敢,直将案情抖落了个干净。
“现已查明这女子的身份,乃是个乐户,名叫青菱。昨夜戌时二刻她从醉仙楼出来,便一路步行回她居住的城西谷梁巷。谷梁巷那?一片鱼龙混杂,乱得很?,夜里还黑灯瞎火。已有弟兄过去查问,但是没人?见到?她回去,想来她是回谷梁巷的路上遇到?歹徒。”
“对案情你?可?还有其他推断?”封离问道。
“小的认为,这青菱被发现时身上钗裙全无,怕不是遇到?了打劫的。见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便想打劫,接着又见了她人?,见色起意,便一不做二不休……”
封离蹙眉,那?捕快话音越来越小,直到?说不下去。
“所以说,你?们?既没有找到?目击证人?,也?没有找到?案发地点?什么切实的线索都没有?”
“这……这发现尸体才不过两个时辰……”
封珏顺势便问:“好,那?你?们?要多久能侦破此案?”
捕快不敢答,目光来回游移。
“醉仙楼在城南,谷梁巷在城西,青菱姑娘从城南返回城西,最后却被抛尸在了城东南的国子监外。这方?向完全是反的,如若是有人?在城西杀了她,再运去城东南抛尸,什么时候运的,怎么运的,路上必有痕迹,说不定有人?见过。”
“若不是,凶手是在国子监附近杀的她……”说到?这,封离敛眸,压下一腔怒火,尽可?能冷静地说,“国子监和鸿胪寺占地均不小,在那?里往来的,大多是两处的人?,便可?重点查问。”
“这……殿下,小人?不过是京兆府的捕快,哪敢查问国子监和鸿胪寺?”
“青菱披的斗篷便是我的,你?若有心查明此案,我定配合。你?大可?直接来国子监寻我,当众问话,我都答了,国子监谁敢不答?”
“您的?!”
封离将昨夜之事言明,这才离开京兆府。
路上,程寅和封珏说了他们?在义庄所见所闻,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马车里一片寂静。
“一个乐户被杀,就算有些线索,京兆府也?不能查问鸿胪寺国宾馆的北梁使节……”封珏望向封离,半晌还是开了口。
封离上车便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封离在想,还是得通过鸿胪寺,这案子也?得往大了放。放在京兆府,雷府尹无论是出于立场派系,还是出于职权,就算查到?线索,他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到?这,封离做了一个决定。
“你?们?可?有信得过的人?手,要机灵,而?且不是平常跟在身边的熟面孔。”
“有!”两人?异口同?声。
封离:“……”合着就他没有,他来这以后就没想过要栽培什么心腹。
“好,你?们?安排人?,把这个案子的部分?内情透给信国公府,尤其是青菱死时披着我的斗篷这件事。”
程寅一下还没想明白,封珏已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可?!殿下,怎能赌上您的声名?万万不可?!到?时候信国公以此攻讦,不管真相如何,他们?都可?以把谣言传遍禹都。”
程寅这下明白了,同?样严词拒绝:“我不干,要说就说这斗篷是我的。”
“说是你?的有什么用,正好抓你?顶罪?和北梁吴王相比,你?这个嫌疑人?办起来算轻省。”
“可?是……”
程寅还想再争辩,封离直接说:“信国公必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主理?,有了线索要查鸿胪寺国宾馆,就能进得去。”
封珏依旧是摇头?:“不可?,赌上殿下声名,封珏绝不同?意。殿下,我们?三人?相识以来,我才知你?是怎样的人?,你?对我和程寅是真心结交,我亦是僭越,早把你?当做至交好友。”
“虽看似懒散,却心中有百姓,有你?自己的一杆秤。如今,你?为了一个乐户不惜涉险,作为朋友我却不能让你?陷入无妄之灾……”
封离正色,打断了他:“如何是无妄之灾?难道你?们?不明白,若真是赫连重锦,他对一个乐户如此狠辣,难道与我,与大禹,没有半点关系?”
“那?也?不能……”
悠忽间,封离笑了,他对二人?说:“王爷会护我,我可?是他的心头?肉,他能让我有事吗?我沾了嫌疑,他不顾一切都要为我洗清的。”
闻言,封珏和程寅二人?缓了神色,可?封离心里却是苦笑。还护他?到?时候一被传,他周昭宁说不定就成了绿帽王爷,不知道会怎么找他算账才对。
周昭宁啊周昭宁,但愿这人?与他有那?么一点点默契,在这件事上能推他一把。
第52章 相争(4)
封离打?着周昭宁这个金字招牌, 忽悠住了封珏和程寅,很快商量好了这给信国公府散消息的事。
有办法可想,封离心里的包袱便轻了一点, 唯一不满的是这两人一听摄政王就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两是周昭宁的好哥们?。
而且他们相信周昭宁的本事便罢,毕竟他统揽朝政抓得稳稳当当,但是相信他和周昭宁的感情?看来平日里他着实演得不错, 就连日日相处的朋友都能骗过。
回到摄政王府,封离才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午时早已经过了, 他今日还粒米未进?。
明福在大门口的花厅等他,一见他进?门便迎上前来。他出门时走得急, 明福不放心, 在后院待不住便来了前面等。
明福刚想问出了什么?事, 谁承想主仆二人还没说上话,周昭宁跟封离前后脚回了府。
封离和他数日未见,见他大步走来, 一时有些错愕。
周昭宁扫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开,没有主动打?招呼。可只那一眼, 却看得极为认真, 确认他没出什么?事。
今日他在宫里,王府来报, 说封离早饭都没用,急匆匆跟程寅出了府。两人出府先去的义庄, 又?去了京兆府两趟,一反常态。周昭宁心有挂碍, 这才提前回府,没想到两人正好?撞到了一块。
封离没计较他一副看不见人的样子,他想的是接下?来的事。略一沉吟,他在周昭宁离开时主动跟了上去。
“王爷,我有事要跟你说。”
周昭宁转身,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封离两步追上,一手摸着空荡荡的肚子,那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响。周昭宁往书房走的脚步放缓,在回廊拐角处转了方向,去了正院偏厅。跟在两人身后的周泉见状,也改道去了小厨房吩咐准备膳食。
周侍卫长办起小事来也同样妥帖,封离二人到偏厅刚落座,已经有侍女沏好?了茶,呈上了茶点。周昭宁眼神示意,那侍女摆放的时候将茶点往封离的方向偏了偏。
封离确实饿了,他在周昭宁面前是没什么?好?客气的,立刻拿了一块先填肚子。周昭宁用余光看他吃,没有着急问他什么?事。
封离吃下?去三块糕点,喝了半杯茶,勉勉强强先把注意力从吃的上移开了来。
他刚要开口,周昭宁问:“没用膳?”
封离点头:“饿两顿了都。”
“今天?也就才两顿……你早晨起来到现在才吃东西?”周昭宁说着,微微蹙起了眉头。
明明他自己忙起来常有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可放到封离身上,他只觉得这人为何如何不知道爱惜己身。
“不是大事……我跟你说正事。”
“吃完再说。”
周昭宁话音未落,候在厅内的侍女立刻出去催促。跟着周昭宁身边侍候的都是机灵人,小厨房的也不例外,周泉一说,他们?便已先送来了之前煨在火上的粥,刚好?到了。
侍女端进?来,米香鲜香四溢。封离说正事的心当场被击溃,反正他不急,端起碗来便吃。
周昭宁嘴角挂起若有似无的笑,指尖点了点茶杯,示意侍女给封离续茶。
一个专心吃,一个静静看,两人间?是许久未有的和谐。那一刻周昭宁突然自我怀疑,他躲这人许多天?到底是作甚?这人再见到他没有半点尴尬,好?似已将流芳居那一幕全然抛诸脑后,尴尬的只有他一人。
既如此?,他也没甚好?在意。
封离一碗粥下?肚,等其他菜上来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说正事的机会。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周昭宁侧目,一脸怀疑。
封离轻咳一声?:“就是觉得得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什么?招呼?”
“就是……就是……”封离心一横,把话说了出来,“明日你说不定就会在朝上被传戴绿帽。也可能不只是朝上,还有坊间?,什么?街头巷尾、茶坊酒肆之类的……”
周昭宁还不清楚今日封离是在忙什么?,骤然听到这话,心头狠狠一颤。
他霍地起身,一把抓住了封离端茶杯的腕子。茶杯应声?而倒,摔在桌上,茶水淌了满桌。
“你与?程寅那小子做了什么?被人看到了?”他目光如炬,转念一想又?问,“难道是解泉泠?!总不至于是封珏……”
“你瞎说什么?!”封离用力挣开他的手,“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像话吗?”
“你走得近的便是他们?,不然是跟谁?”周昭宁的脸色已很是不好?,“你是不是玩笑开过了,让其他人看到生?了误会?”
“我谁也没跟!什么?跟什么?,你都在想些什么?污糟玩意?他们?与?我是好?友,是兄弟,你少乱说,侮辱我们?桃园三结义的情分!”
封离张口就来,也不知道他跟那两啥时候还桃园三结义了……
周昭宁松一口气,但还没弄清楚,仍是狐疑地看着他。
“我都说是可能被传言了,你怎么?能想到那儿去,弄得跟你吃醋了似的……”
封离嘀嘀咕咕,周昭宁心头一凛,半个反驳的词都说不出来。
他,是在吃醋吗?
怎么?可能……他最多只是生?了些欲念,怎么?会吃醋?不可能。
周昭宁唇角紧抿,沉默是金。
“算了,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就是我可能顺带坑了你一下?。”说着,封离将昨夜和今日的事一一道来。
“信国公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肯定会弹劾我,说我是奸杀乐户的嫌疑犯,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时候朝中看你的眼神,估计会带点绿,你心放宽点,别在意啊。”
周昭宁将复杂的心绪压下?,从善如流地绷着脸。
他很惊喜,封离如今竟愿意主动利用朝堂派系,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又?有些欣慰,这人把自己坑进?去之前还知道打?招呼,但又?或许,这只是他的试探,他不信任自己会不会和他统一立场,所以提前来探口风。
“堂堂摄政王,不要在意这点小事嘛,我保证这绿帽不是真的!我只是怀疑赫连重锦,想借势把他揪出来而已。”
“封离……”周昭宁故意顿了顿,等封离有些忐忑地望过来时才往下?说,“这是一步好?棋。”
“你说话别大喘气啊,吓我一跳。”封离说着拍拍胸口,菜已上齐,他夹了一筷子鲍鱼压压惊。
“信国公坐不住,明日定会发难,到时我会提出让三司会审此?案。”
封离朝他竖大拇指,嘴里说着“好?吃”,也不知道这大拇指到底是竖给他的,还是前院小厨房的。
周昭宁无奈,不好?与?他计较,只好?继续说正事:“那你可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分别是什么?立场,有何可用之人?”
封离摇头:“但我知道京兆府不顶用,是信国公养的废物走狗。”
被他的形容逗笑,周昭宁说:“倒也不算不顶用,只是如今的京兆尹,比之他爹庆国公差得有点远罢了。”
他没说无关?紧要的往事,接着说回三司:“御史台的言官有不少保皇党,刑部和大理寺更多是我的人,此?番我会交由刑部主理。刑部尚书你知道,解泉泠之父。”
封离点头,吃得脸颊鼓鼓囊囊,说话都含混不清:“你刚点的绿帽对象之一。”
周昭宁:“……”他一时失态,这人还当小尾巴抓了是吗?
封离笑得双眼微眯,狡黠又?得意:“王爷,你这般神仙风姿的男人我都能不动心,又?怎么?会对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感兴趣?”
两人边吃边聊小半个时辰,周昭宁还没来得及细品这久违的平和,就被这句“不动心”乍然刺进?了胸口。
有那么?一小会,他不知该作何表情。
封离还在说:“程寅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解泉泠看起来成熟,其实也就那样,还是少年意气……我跟他们?是很投缘,不过可没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