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宝宝......”莫路软在微生透的怀里。
“莫路......叫我的名字。”
微生透在莫路耳边呢喃,温柔地将黑曜石耳坠戴在了莫路莹润的耳垂上。
“...微生透。”莫路低低唤着。
黑曜石耳坠泛起淡淡的光泽。
莫路感受到巫力浅浅的波动,转身双臂环住了微生透的脖颈。
“微生透。”他哑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桃花眼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
“嗯。莫路,我听得见。”微生透鼻尖蹭了蹭莫路,烟嗓低沉醉人。
莫路微微低头吻住了微生透的唇。
微生透温柔地回应着,两颗心的碰撞,炽烈而温暖。
.......
情至浓处,微生透眸光晦暗,低低问着:“莫路,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好好的,对吗?”
莫路桃花眼波光潋滟,眼角泛红,薄唇微张,声音断断续续:“...宝宝......我...会的。”
微生透抱紧莫路,在他耳边喃喃:“......那就好。”
那就好。
.......
.......
云雨歇时,莫路被微生透累到沉沉睡了去。
微生透黑眸深深望着莫路,似是要将他的全部都刻进记忆里。
“莫路.....只有你是实实在在的。”微生透低低叹息,“...只有你是实实在在的。是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
莫路靠在微生透的怀里,睡梦中的眉眼看着都是愁绪。
微生透伸手抚平了莫路皱起的眉头。
在他一塌糊涂的人生里,只有莫路能让他找到岁月的支点。
微生透在莫路的眼睫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的少爷,我爱你。”
他终于是不再留恋,起身走出茶室,走向后山。
宋月在黑暗处望着微生透的背影,她犹豫了一下,立刻偷偷去拿了莫家的祭祀服,远远跟着去了后山。
微生透在祭祀台上站定。
他闭上双眸,仰头对着苍茫的天空,沉下了呼吸。
银色的光辉从天上落下,缓缓融进微生透的身体,像是被水濡湿了,闪耀着细碎晶亮的光芒。
宋月远远看着这一幕,呼吸微微颤抖。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偷偷拿过来的莫家祭祀服。
来的路上她尝试过了,她用相力唤不醒祭祀服里莫家先祖的巫力,大抵是跟失传的相术师祭祀服一样,需要血脉才可以。
所以微生透也用不了。
宋月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紧了祭祀服,而后坚定地走向微生透。
微生透已经睁开了双眼,划破了手指在虚空中勾勒着阵法。
慢吞吞的,生怕画错了,却还是歪歪扭扭的,看着像是小朋友画出来的可爱线条。
微生透身上的气息却随着线条的出现变得愈发虚弱。
可是还不够。
微生透一咬牙,狠狠割破了手腕,鲜血立刻狂涌而出,却半滴都没有落在地上,尽数融进了阵法里。
微生透一下跪在了地上,面上满是痛苦之色。
阵法就像是一个不知底的黑洞,微生透感觉浑身的力量都在被它吸走。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过,所有的,生命、精气、神魂全部都在被这个小小的阵法迅速吞噬。
微生透看着自己变得灰白的指甲,逐渐枯瘦的手指,心中苦笑。
现在的自己,一定很丑。
不想让少爷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微生透一阵晕眩,狠狠摔在了地上,本是发黑的眼前竟然出现了画面。
一幕一幕,全是莫路。
微生透嘴角一撇,脸上带着委屈,双眸紧闭,脸色灰白,喃喃出声:“...哥哥......不要看我......丑……”
宋月跪下看着地上形容枯槁的微生透,眼中满是泪水,祭服被放在了一边。
她纤细脆弱的手抚上了微生透的脸颊,哽咽道:“透透,妈妈爱你。”
说着,她握住了微生透的手,身上所有的力量全部涌向他。
“透透......要跟少爷好好的......妈妈能做的太少.......妈妈...真的很爱你......”宋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了。
本就瘦弱的身躯,此刻就像是谁往空中扬了一匹轻纱,在风里颤响,最终软薄薄地落在了地上。
她握着微生透的手,双眸望着逐渐放缓吸收速度的阵法,心中虽还有万般担心,却还是缓缓阖上了眼睛。?
微生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莫路,有冷漠的,有高高在上的,有如神祇一般施法的 ,但更多的是宠着他的模样。
面上冷冷淡淡的,手中却宠溺地揉着他的发尾,一声声唤着他,温柔缱绻。
微生透隐约间好像听见了莫路在唤他“宝宝”。
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是徒劳无力。
阵法已然成型,缓缓下沉到地面上,覆盖了整个祭台。
天空似乎更暗了,是一片连星辰都看不见的浓黑,隐隐却有碧绿的微光在里面涌动。
微生透躺在阵法的正中心,只感觉自己似乎连魂魄都要散去了,浑身所有的力量都在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这就是献祭吗......?
所以这个阵法已经在用他的生命去救那些被诅咒的人了吗?
微生透苦笑。
好神奇啊......
他杀人无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因为救人而死。
这就是莫家典籍里所说的“因果承负”吗......?
可是太难受了,太疼了,像是灵魂都要被撕裂了......
幸好不是莫路......幸好不是他的少爷......
幸好他还能有一点作用。
可要是真的连灵魂都被撕裂了,他下辈子还能见到他的少爷吗......
微生透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可是他好想一直在少爷的身边啊。
一直一直。
“微生透!”
莫路是惊醒的。
他恍惚间听见了微生透喊他“哥哥”了,可是醒来旁边没有人,被子里面也是冰凉一片。
莫路浑身的冷汗。
那声带着浓浓不舍的“哥哥”似乎还萦绕在耳畔,莫路越想越觉得慌张。
感觉那不是梦。
这么短短的虚弱的一句,却像是绳索一样死死套在莫路的心上,让他整个人几乎呼吸不上来。
“微生透!”莫路手指按在耳坠上,声音颤抖。
没有回应。
“微生透!”莫路慌忙起身。
耳边是石沉大海一般的寂静,唯有秋虫有一搭没一搭的鸣叫,听着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莫路眼前一黑,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就奔出了门外。
莫衍赫然站在外面。
“在祭台。”莫衍叹息。
莫路顿了一下,来不及多说,直接向祭台狂奔。
就算莫衍不说,他也知道微生透在祭台,他能感受到。
莫殇在黑暗里看着莫路的背影,出神。
半晌,他淡淡道:“你还是说了。”
“我心软吧。”莫衍垂眸,“也说不上是心软,若是心软,早就说了。莫儿现在去,应该也晚了。”
“那些人的诅咒,在消散了吗?”莫殇问道。
“嗯。莫崇喜一直守在外面。他说已经有人好了。现在大家都跪在澜山居前面感谢莫家少爷的庇佑。”
“是信仰啊。”莫殇叹着,“莫路得到了群众的信仰,莫家也会跟着沾上福泽。”
“没什么用。莫家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莫衍没什么表情,“信仰有什么用呢?又不能真的成神。”
“唉,是了。”莫殇握着折扇,低低叹息,“我们去看看莫儿吧。”
“得去的。”莫衍没等莫殇说完,已经大步朝后山走去。?
莫路一路狂奔到祭台,衣袂翻飞。
空气沉闷而凝重,雾霭潮湿得难以升腾,只能在地上涌动,看着是漫漫无际的晦暗。
莫路看见祭台上躺了两个人,是宋月和微生透。
莫路却完全没顾上宋月,直接一下跪在了微生透的旁边:“微生透!”
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洇湿,眼前一片模糊。
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微生透完全没了血肉生气的干枯脸庞,手上竟然不敢去探查微生透的情况。
他好害怕。
他艰难地呼吸着,颤抖地握住微生透干瘦如骷髅的手。
冰冷彻骨。
跟那天爷爷的手一样。
巫力在里面迅速转了一圈,竟是探不到生机。
微生透身下的阵法却不断散着银色的光芒,像一轮明月,冷辉温柔而迷人,连带着祭台都被映成了一片温柔的青玉色,缓缓向上蒸腾着如梦似幻的光点。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没有生机......
莫路面色一片灰白。
他颤颤巍巍地将手指放在了微生透的鼻子下面。
半晌后,莫路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往下撇,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喉咙中终是泄出痛苦的呜咽。
他看着阵法那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可爱线条,抬手近乎疯狂地想要摧毁它,却被后面赶来的莫殇死死拦住。
“......二叔......”莫路猛地抬头看向莫殇,泪眼婆娑,“二叔......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谁都留不住......”
不管是父母,还是爷爷,还是他的透透。
莫衍看着莫路,渐渐红了眼眶,转过了头。
他有一些后悔没有告诉莫路微生透自作主张去解咒了。
但是他仍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莫路抱住了比他还要瘦弱的微生透,头靠在了他的胸膛,泪水浸湿了微生透的衣服,声音断断续续:“...透透.....透透......我错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好好的......不救了好不好......宝宝...我们不救了......”
心痛到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和呼吸。
旁边莫殇垂下了头,静默不语。
莫衍把着宋月的脉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俯下身子将宋月的遗体抱到了一边,又伸手摸向了微生透的脉,巫力缓缓融了进去,一寸寸仔细探查着情况。
莫衍神色渐渐变得有些不确定:“莫儿......你是不是往微生透身上下过......神咒?”
生机几乎已经没有,不仔仔细细地探查确实看着已经死亡,但是有两道咒术在微生透濒临死亡的时候还在护着他,护着他最后一点点生气。
莫路瞳孔一缩。
他立刻直起身,撕开了微生透的衣服。
是他最最开始的时候,让微生透重新回莫家的时候,一笔一笔画在微生透身上的融合了他名字的金光护身咒。
还有之后因为叶良死在他面前,他害怕微生透也出事,又给微生透下过一次这个护身神咒。
这已经是莫家最顶级的护身咒了。
此刻这两道护身咒术叠加在一起,正艰难而微弱地运转着,护着微生透的最后一点生命力,藏在心脏深处,连维持基本的心脏起搏都办不到。
他之前探查得太急切、太失智,竟是没有发现。
莫路浑身冒冷汗——他怎会如此愚蠢?!
如果不是三叔......莫路不敢想象后果。
莫路片刻没有耽误,猛地抓起旁边不知道谁拿来的祭祀服,披在了身上,口中喃喃念咒:
“无强无昧,无妄无溺,
“金光速现,覆护尔身,
“能斩飞神,能绝六疫!”
微生透身上碧绿的图腾立刻泛起耀眼的金光,迅速蔓向全身。
“微生透......”
莫路看着仍没有什么变化的微生透,声音哽咽。
他闭上通红的双眸,身上的祭服开始泛起流光,恍若月光下的湖面,漾着柔细的波纹。
莫殇和莫衍见状立刻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祭台的边缘。
莫路放开了微生透的手,手上握出了阴阳图的形状。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抵在眉心,虔诚地向天地跪拜了下去,嘴唇颤抖着念道:
“天地玄宗,万炁qi本根,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尔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光明护身。
“洞慧交彻,五炁腾腾。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随着他的咒语,碧绿的生命力在抱拳的双手上愈发凝聚,裹挟着细碎而闪耀的金光,看着丰润而生机勃勃。
莫路的头发却几乎全白,面色也是枯败。
莫衍听见莫路的咒语,面色一变,直接上前一步想要拦住莫路,却被莫殇拉住。
“你疯了吗?莫路这是在一个人做近乎起死回生的祭祀啊!”莫衍立刻转头怒道。
莫殇没有回话。
他双眸望着天地间莫路那道渺小的身影,缓缓开口道:“请神,降临。”
说着,他放开了莫衍,双手握拳,与莫路呈一个姿势,抵在额头上,而后虔诚地跪拜下去。
手中散发着淡淡的碧绿的巫力,星星点点地朝莫路流去。
莫衍咬着牙看着莫殇,声音里仍旧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你这样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莫衍,莫路是莫家的天才。你明白什么是天才吗?”莫殇缓缓道,“天才就是,在这场只为救活一人的祭祀里,他不会死。而我们,参与进去,就是献祭,就只有一个‘死’字。”
而且若是他们来主导这场巫咒,没有活人的献祭,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一个连心脏都跳不动了、浑身都已经冷透了的人。
微生透心脏里那丝丝缕缕的生命力,连活株草都困难。
莫衍怒道:“你是真的为莫儿着想吗?!”
莫殇仍呈跪拜的姿势,声音很轻:“让他救活了微生透,转头看见我们两个死在他的面前,就是为他着想吗?”
莫衍面色苍白。
“莫衍,跪下吧。只要微生透能活着,莫路就能好好的。你知道的。”莫殇沉声道。
莫衍僵在原地,半晌后颓然地垂下了头。
他双手抱拳,身上散出淡淡的绿色巫力。
他吐了口气,闭上双眼,努力静下心,而后拇指靠在了眉心,缓缓跪拜了下去——
“......请神,降临。”
天地寥廓,山色黑沉。
莫路头发已然全白,不是那种泛着光泽的白色,而是了无生气的灰白,眼角也出现了细纹。
他却全然不顾,跪立着闭着眼睛,喃喃念着咒语,面上爬着血色的纹路,身上的祭祀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莫衍和莫殇两个人的巫力流向他,却只是替他填补了一点力量。他周身围绕着恐怖的近乎凝实的碧绿巫力,几乎要将微生透的银色阵法覆盖住。
半柱香后,莫路双手陡然松开,双掌迅速平放在了微生透的身上,原本凝聚在莫路手上的生命精气骤然散开,化成一片碧绿轻薄的烟雾笼罩在微生透的全身。
莫路双眸紧闭,咬牙苦苦支撑着。?
庞大的生命力在莫路的控制下,一点点从微生透身上的每一寸渗透进去。
莫路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这种近乎起死回生的大型咒术一般是要好几个人一起完成,甚至需要献祭,才会对主导咒术的那个人不造成过于难以逆转的影响。
请神,请神,请的是庞大的天地力量,不是真的有神仙降临帮他逆天改命。
归根结底用的最主要的还是莫路自己的生命。
用他自己的生命作为引子,再借天地的力量拉回微生透这个几乎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的人。
但只要能救活他的透透,让他做什么都好。
莫路面色灰白,却努力稳住了双手,稳稳地悬停在微生透的胸膛上方,力量源源不断地流向微生透,小心蕴养着那点滴的生命力,再一点点将之扩大,缓缓覆盖住整颗心脏。
“宝宝......微生透......醒过来好不好......”莫路咬住唇瓣,眼中满是恳求。
如果连这个巫咒都不行,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救活他了。
一想到以后可能唤着“微生透”的时候,再也不会有回应,莫路就觉得无法呼吸。
耳垂上微生透给他戴上的耳坠轻轻摇晃着,并不厚重的重量却让莫路觉得难以承受。
微生透一声声的“少爷”、“哥哥”,还有那欢爱时的喘息似是仍在耳旁。
这傻子泰迪明明那样温柔地给自己戴上耳坠,让他呼唤他的名字......
怎么现在就这样躺在这里......
莫路眼中蓄满泪水。
他不想以后呼唤微生透的名字的时候,得来的只是耳垂上石头轻飘飘的晃荡。
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闭上双眸,努力感受着微生透的心脏。
完全静止,感受不到一点搏动。
莫路的心跳也快静止了。
他咬牙,加大了手上生命力的灌入。
一炷香后,微生透的胸膛终于开始有了些许起伏。
莫路手一颤,感受着这微弱的心跳,之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几乎泣不成声。
但是莫路手上却仍没有停住动作。
他手指渐渐收紧,力量进入微生透身体的速度渐渐变快。
以心脏为始,生命力、精气顺着微生透的经脉迅速流遍他的全身。
微生透那皱巴巴的皮肤霎时间像是被什么撑开了,重新变得有弹性和光泽,看着也渐渐有了血色。
莫路爱怜地看着微生透的面庞,俯身在他的唇上吻了吻,泪水跟着烫过了微生透的脸颊。
莫殇和莫衍跪在边上,微微抬头看向祭台中央的莫路。
“他散了多少生命力去救微生透?”莫衍眼中映着那片碧绿的光团。
“莫儿......现在身体的年龄大概已过半百了吧......只是,他可能不愿意让微生透醒来看见自己衰老的样子,所以维持着表面的样子吧...”
莫殇看着莫路的背影,叹息。
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像一个容器。虽然可以借助外力延年益寿,但是并不能真的靠修炼获得无限的生命。
容器里的水满了,只会溢出来而已。
莫路这些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这个容器倒空又靠药物填满,已经有些伤了根基。
此刻又这样近乎全部倒空。
若是没了微生透,莫家也没了那流传下来的药,莫路的寿元定是无法恢复的。经此祭祀,他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人世。
而这次使用巫咒带来的损伤,养的话,也不知道要养多久。
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双修真的可以那么神奇。
“这是已经救回来了吧......”莫衍看着祭台上缓缓恢复着的微生透。
“嗯。”莫殇缓缓抬头,收了手上的巫力。
“救回来了就好啊......”莫衍站起身子,控制着巫力流过了自己酸麻的腿,又活动了一下。
“宋月就...抱回去吧。葬在......”莫殇看着旁边宋月的遗体,蹙了蹙眉。
宋月按理说是不能葬在莫家的,因为她与莫家没有任何关系。
她理应葬在微生家。
但是微生家......不是个好家族。
莫衍道:“等莫路来决定吧。”
“嗯。”莫殇点头,重新望向莫路。
他们要在这里等到莫路结束。?
一场祭祀,从夜半到几近天明。
祭台上的阵法静静地散着月光般的银芒,混着强盛的碧绿巫力,光点像是漂浮的尘埃般四散开来。
莫路跪在地上,手上的巫力在渐渐减弱。
他仿若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连眼珠都变得浑浊。
莫路看着逐渐恢复了生机的微生透,唇角扯出一个笑容,喃喃道:“宝宝,乖,不疼了。”
声音仍旧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极尽温柔。
仍在昏迷中的微生透却蹙了蹙眉,像是听见了一般,眼角止不住流下泪水。
“...宝宝......不哭......”
莫路心疼地抬手擦掉了微生透眼角的泪滴,却是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子一下栽倒。
莫路硬生生用手撑了一下,没有压在微生透的身上。
祭台冰冷而坚硬,上面雕刻的纹路更是膈的人生疼。
怎么会这么疼呢......
莫路睫毛微微颤了颤,终于是失去了意识。
天地间,刻着阵法的祭台宛若一轮明月,皓色千里澄辉。
莫路身上的祭祀服渐渐黯淡下去,头发灰白,脸上带着泪痕,躺在明月中间,呼吸弱到几乎要没有。
几乎要映满天空的碧绿光芒终究是收敛,夕阳一般缓缓沉下。
莫衍和莫殇从未觉得一场祭祀能如此震撼人心。
莫路从头至尾没有让巫力散去半分,半边天都染着翠绿的颜色,琉璃一般梦幻澄澈。
此刻看见莫路力竭,二人立刻上前。
“唉。”莫衍看着巨大的银色阵法上躺着的两个人叹息,“连我都不想救帝国那些人了......这两个孩子终究还是救下来了。而且...还活了下来。”
“唉,所以莫儿是家主呢,找的伴侣也是不一般。”莫殇弯腰抱起了莫路,喟叹,“经此一事,心无疚,随意度春秋。莫家的福泽,还在后面。”
莫衍眸光闪烁。
心无疚,随意度春秋。
莫路和微生透确实为莫家挣来了一个“无疚”。
莫殇稳了稳臂弯中的莫路,轻声道:“走吧。”
莫衍面上表情一僵,声音温温柔柔,却带着丝丝凉意:“你不会让我抱微生透吧。”
他虽然身高有一米八几,但他抱不了浑身都是肌肉的微生透。
横着抱扛着抱都不对。
“莫衍,都是当叔叔的人了,抱一下孩子吧。”莫殇声音淡淡的。
莫衍看着地上将近两米高的孩子,面带苦色:“你把莫路给我。”
莫殇已经抱着莫路往山下走了。
莫衍:......
他弯腰将微生透背在了身上,然而微生透长得太高,双脚怎么都抬不起来,只能耷拉在地上。
走下山路的时候更是,莫衍都能听见鞋子跟石板路摩擦的声音。
莫衍深呼吸,决定无视,就这样把微生透背回去。
莫崇喜是被吓回澜山居的。
外面的那些人是离澜山居最近的,所以最先受到治愈。
那些人被治疗以后,不仅没有走,反而是留在了澜山居门前,将之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全部都处理掉了,然后又回来对着澜山居烧香磕头。
莫崇喜还没有在现在这个社会见过如此整齐的跪拜场面。
像是在朝圣。
他受不起,连忙让守在澜山居外面的下人全部都退回了澜山居,自己也赶忙回来了。
回来就直直去找莫殇和莫衍。
莫殇此刻正坐在床边,探查着微生透和莫路的身体情况。
他眉头紧蹙。
莫崇喜看见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外面的人突然好了,然后自己奉命在外面看着。
他知道定是莫路少爷做了什么。
莫殇脱掉了莫路的祭祀服,撩起了莫路身上睡袍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