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赴风月—— by半缘修道

作者:半缘修道  录入:10-18

宣九点点头,道:“我需要纸笔。”
“纸笔我这里就有。”叶悬止道:“一会儿你跟我去拿。”
宣九道了谢,跟着叶悬止往小楼的方向走。
“山上没有别的人吗?”宣九问道:“若非我需要这些东西,是不是外门弟子也不会来。”
叶悬止点点头,“早先,白云峰只有我和我的几个弟子,后来他们大了,各自下山历练,山上就没有别人了。”
“苏锦是你的第几个徒弟?”
叶悬止看了他一眼,道:“是我的三徒弟。我的大徒弟叶掩去了北境雪域历练,二徒弟和三徒弟作伴,常年待在山下。”
宣九看着他,“你一个人在山上,不寂寞吗?”
叶悬止笑了笑,道:“所以我也会下山,若不是苏锦带了你回来,我这次约莫要在山下待到年底。”
说起来这个,叶悬止转过身,问宣九,“苏锦跟你是怎么认识的。”
“你知道我是个写话本子的吧。”宣九道:“他花钱来找我写话本子,写一个正邪不两立的故事。主角一个是霁月光风的正人君子,一个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两个人从相识相知再到分道扬镳,刀剑相向。”
叶悬止看他一眼,“结局呢?”
“结局,”宣九看着叶悬止,“君子败在魔头手下,被魔头掳走,过上了屈辱又香艳的生活。”
叶悬止无语,这个苏锦,脑子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人叫什么?”宣九忽然问。
“谁?”叶悬止一时没反应过来。
宣九道:“故事里的魔头,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你的旧情人。”
叶悬止抿了抿嘴,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他叫玄渚。”
宣九停住脚步,看着叶悬止的背影。叶悬止缓步走上石阶,在他说出玄渚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一下子和宣九离得特别远。那个叫玄渚的死人缠绕着叶悬止,他把叶悬止从所有人的身边夺去了。
宣九袖子里的手用力地摩挲着,把那些不堪的联想都套在叶悬止身上。叶悬止固然不该受此对待,可是他死了旧情人,又可怜又可爱。
作者有话说:
宣九:他死了旧情人,又可怜又可爱,多适合让我来变态一下

第55章
宣九跟着叶悬止去了书房,叶悬止从书柜里拿出笔墨纸砚,道:“等外门弟子将东西准备好,在楼下给你隔出一个书房吧。”
宣九弯腰看桌上叶悬止没写完的字,无非是些心经之类,字迹很有风骨。
叶悬止转过来,宣九直起腰,忽然道:“我想给你立传。”
叶悬止惊讶地看着他,“为我立传?”
“你知道我是写话本子的吧,”宣九看着书架上的各种书,道:“我想给你立传,以后你不要我了,我还能靠这个赚点钱。”
叶悬止同他解释,“苏锦既然将你带了来,我自然会妥善安置好你的后半生,不至于让你颠沛流离。”
宣九挑眉,“你的意思是让我永远在这儿陪着你吗?”
叶悬止摇头,“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我不想走,”宣九道:“能永远留在这里正好。”
叶悬止就不说话了。
他对于宣九——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是很纵容的。宣九磨了他好几天,终于让叶悬止同意了立传之事。
天气好的时候,阳光金灿灿的,落进屋子里,满屋亮堂堂。窗边的书桌上摆放着笔墨,叶悬止躺在竹椅,半阖着眼沐浴阳光。
宣九端着一壶茶进来,将茶放在叶悬止手边。叶悬止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光尘都不敢近他的身。
“开始吧。”叶悬止忽然睁开眼,宣九还站在他身边,袖着手,并没有做什么。
叶悬止挪开眼,神态慵散。
“我的少年时期,实在乏善可陈。”叶悬止道:“我自小长在昆仑山,跟随先掌门宗让月学艺,每日的生活围绕着背书和练剑,那时候我的玩伴主要是我师弟,也就是现掌门江白之,还有小师叔徐借月。”
“我初次崭露头角是在仙门大会,会战中坐而结丹,是最年轻的金丹修士。此后,我与天悲寺的慈悲,日月宫的屏妃并称三君子,开始在修真界扬名。”
宣九坐在窗边笔走龙蛇,叶悬止睁开眼,看着宣九的侧脸。
宣九抬头,“怎么不说了。”
叶悬止眨了眨眼,神态没有丝毫破绽,他继续道:“慈悲是天悲寺的佛子,他有两次很有名的预言,一次预言神遗之地降世,一次预言祸星降世。”
宣九道:“预言成真了吗?”
叶悬止点头,“他的预言都没有错。”
宣九若有所思,在纸上记下了什么。
“屏妃是如今日月宫的宫主,她的修为在修真界中可以排到前三。”
宣九问道:“那你排第几?”
“我们没有对战过,”叶悬止道:“所以分不出排名,因为......我赢过了祸星而屏妃没有,所以一些人将我排在屏妃之前。”
宣九看了叶悬止一眼,没有说话。
叶悬止微微坐了起来,道:“日后你听见屏妃和日月宫的名字,最好避开她们。”
“为什么?”宣九想了想,“因为我这张脸?”
叶悬止点点头,不欲多说。
宣九却不肯就此作罢,非刨根问底。
叶悬止只好道:“前些年日月宫围攻玄渚,玄渚差点杀了屏妃,就此结下的仇怨。”
宣九盯了叶悬止一会儿,忽然道:“你与屏妃是三君子之二,俱是少年英才,郎才女貌,没有人说过你们很般配吗?”
叶悬止不说话,宣九嗤笑一声,“怪不得祸星要杀屏妃。”
叶悬止抿了抿嘴,大约是因为宣九是写话本子的,他对于这些恩怨情仇总是很敏感。
“这都是我年轻时候的事了。”叶悬止道。
宣九握着笔,哼笑道:“风流韵事。”
叶悬止暼他一眼,继续道:“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宣九还没听到祸星的事,不过他意识到叶悬止在讲述中隐瞒了一些东西。叶悬止欺负他不是修士,对于很多流传很广的奇闻轶事都不知道,不利于他还原当时的情形。
“好罢,”宣九在纸上随便划了几下,道:“今天就先到这里。”
隔了没几日,外门弟子上山送东西,叶悬止看见宣九在跟人说话。
他没有多管,每日照常修炼,睡觉,写字,散步。
宣九大概准备好了,找来叶悬止继续他的立传事业。
这一次,叶悬止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宣九在研磨,头也不抬,“如果你不知道怎么铺垫,直入正题也可以。”
叶悬止抿了抿嘴,道:“一百二十四年前,我是在那一年遇见的玄渚。”
“起因是慈悲预言神遗之地现世,许多人进入南岳秘境去探寻神遗之地。我是意外卷进去的,我当时追着魔君钟离行。”叶悬止道:“钟离行......他不是什么好人,玄渚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坏习惯。”
“那一整年的事,好像比我之前几十年都要多。”叶悬止陷入沉思,叙述也断断续续的。
“一百二十四年前。”宣九念叨,玄渚和叶悬止认识了一百二十四年,不知道他能不能再活一百二十四年,一百二十五年就更好了。
叶悬止最后对那一年下了定论,“如果要给我的人生分段,那么在那一年之后,我的少年时光就结束了。”
宣九皮笑肉不笑,“真是浓墨重彩。”
他心里的嫉妒几乎满溢出来,“他害死了你师父,你还喜欢他!”
这些话叶悬止听很多人说过很多遍,他面色平静道:“我后来不是杀了他报仇了吗。”
“可是你还爱他!”
叶悬止抿了口茶,语气轻轻的,“那能怎么办,一百多年我也没学会不爱他。”
叶悬止已经能很坦诚的说爱了,因为他杀了玄渚,他对世人没有亏欠了。而悲哀的是,他敢承认自己的爱,却是在他的爱人死后。
外面在下雨,宣九很烦躁,墨水弄了他满手,纸上也斑斑点点的,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孩子,桌面乱七八糟的。
叶悬止起身,帮他把装着墨水的砚台拿开,整理好纸张,将沾了水的帕子递给宣九。
宣九看着窗外的细雨,拿着帕子很用力的擦手,鬼使神差的,他忽然道:“我真不喜欢下雨天,如果我死了,我希望我能死在晴天里。”
叶悬止忽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随后抱怨一句。”宣九皱眉,审视着叶悬止,“不会他也说过这样的话吧。”
叶悬止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他有些神思不属,丢下宣九,一个人上楼去了。
白云峰的这场雨下了很久,雨声淅沥适合睡觉,叶悬止索性把散步的时间也给了睡觉,宣九去找叶悬止,十次有九次都被他面露困倦地打发了。
那天白云峰转晴,久违地阳光灿烂,叶悬止躺在摇椅上,被刺眼的光弄醒。窗前站着一个人,修长的身影,素白的衣衫,缎子般的长发披散在身侧,白衣墨发,风姿无双。
叶悬止神情恍惚,窗边的人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含着万语千言,他一步步走到叶悬止面前,挡住了窗外的光。
在他的手抚摸上叶悬止面颊的那一瞬,叶悬止“啪”地一声拍开了宣九的手。
宣九神色惊讶,“你认出我了?”
叶悬止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
宣九不解,“我哪里有破绽吗?”
叶悬止没有说话,他生气了,面色紧绷,一言不发地回了楼上。
宣九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说什么,每日刻意地在叶悬止面前晃悠,可叶悬止总不理他。
宣九于是知道,叶悬止对自己地纵容,大半出于自己这张和故人相似的脸。
他心里不得劲,把自己关在书房,也无心整理自己那些稿子,随便抽些闲书看。
在书架的一个角落,放着一幅卷起来的画,画中有秋千吊床,有樱桃,还有叶悬止。但这些都只是陪衬,作画的人以极其细腻的笔触描绘了画卷中央的那个人,连光落在他衣袖上的光斑都被他细致的描摹了出来。
宣九看见那个人的脸,终于知道了哪里不一样。画中人左边眉尾下,有一枚小小的红痣。他本人也如这枚红痣,深刻地烙在了叶悬止心上。
宣九将画放回原处,走出书房。
小楼今日来了客人,叶悬止在正厅待客,江白之领着一个人进来。
见到宣九,江白之神色淡淡。宣九已经知道了江白之不喜欢自己,他把目光投向了江白之身边的那个人。
“这是合欢宗的鄢陵,”江白之看向叶悬止,“你们应该认得。”
叶悬止点头,鄢陵一身窄袖长袍,腰间负剑,满身意气风发地少年气。
“燕黛长老有事将要远行,将鄢陵托付给昆仑,主要是你,照顾一段时间。”江白之道:“你意下如何?”
宣九跟鄢陵都看向叶悬止。
叶悬止点了头,又问:“燕黛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鄢陵道:“只是我师父地蓝颜知己寻来,她避一避罢了。”
叶悬止这才放心,对鄢陵道:“如此你就先在白云峰住下吧。”
鄢陵点头,安静的等叶悬止和江白之说话。他无所事事,偷偷看地去看叶悬止。
宣九将他的动作收归眼底,发出嗤地一声笑。
作者有话说:
宣九:又来一个居心不良的。

江白之起身离开,叶悬止和鄢陵起身送他。宣九从里面出来,迎面撞上转身回来的鄢陵。
鄢陵一看见他的脸,面色瞬间就变了。
“他,他——”
鄢陵下意识看向宣九的左眼,那里并没有一枚红痣。与此同时,站在鄢陵身边的叶悬止适时提醒,“他叫宣九。”
鄢陵这才发觉眼前的人是个凡人,没有灵根也没有一点修为。
宣九注意到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便知道他也是叶悬止往事的知情者。
“我带你去你的院子看看吧。”叶悬止看向鄢陵,他截住了鄢陵的疑惑,也没有向他介绍宣九。
鄢陵只好先跟着叶悬止去往暂住的地方,宣九跟在两个人之后,神态平静从容,看不出想法。
鄢陵的住处离小楼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叶悬止几个徒弟的住所,抬头望去只能看到小楼的一点影子。
鄢陵心不在焉,他看了看跟过来的宣九,忍不住问道:“这位宣九公子是叶长老的朋友吗?他住在哪里?”
叶悬止还未说话,宣九先开了口,他袖着手,很谦卑的样子,“当不得小仙君一声公子,我是我家主人的奴仆,为方便伺候,平日里随我家主人住在小楼里。”
鄢陵的目光渐渐变了,怪不得叶悬止不理自己,原来他有一个更像的。
叶悬止听着宣九胡说八道,却没有开口否认。
安顿完鄢陵,叶悬止便走了,宣九跟在他身后,他们两个靠的过于近的,连影子都紧密依偎在一起。
走出小院,叶悬止与宣九拉开了距离,宣九也收了那幅谦卑的样子,眼睛似挑非挑的,“那小崽子对你心怀不轨。”
叶悬止看他一眼,“他只是看着年纪小,实际上比你大很多。”
宣九挑眉,“死了,他是高贵的修士,我是卑贱的凡人嘛。”
叶悬止抬步往前走,“我没这么说。”
宣九跟上他,“你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为什么还让他留下?”
“我与他师父有旧,为这点子虚乌有的事将他拒之门外不合适。”叶悬止道:“而且他修合欢道,对某一个人执念太重不是件好事。”
宣九想了想,道:“你想让他死心?”
“差不多吧。”
宣九勾起嘴角,凑到叶悬止面前,“我来帮你啊。”
他眼睛往下瞟了一眼,隐约看见裹在立领里的脖颈上浮现黑色的刺青一样的东西。
他心里存了个影子,暂时没有说出来。
叶悬止抵住他的胸口将他推远了些,“那我就谢谢你了。”
叶悬止越过宣九往上走,宣九脑袋里闪过一些什么,他看向叶悬止修长的身影,忽然道:“你能看得出鄢陵对你心怀不轨,有没有看出我也别有用心啊。”
叶悬止顿住脚步,回身瞥了他一眼,“那我劝你也早点死心吧。”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鄢陵就到了小楼前。
他牢记燕黛的教导,待叶悬止如师,晨昏定省,不可轻慢。
小楼里,叶悬止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发呆。距离他天不亮就要起床练功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距离天不亮就要起床盯着徒弟练功的日子也过去很久了,换言之,叶悬止已经很久不早起了。
宣九站在床边,“还不起吗?睡懒觉可有失仙君风范。”
叶悬止一下子坐起来,“谁让你进来的。”
宣九笑得很甜,“我是伺候你的奴仆啊,自然要服侍你起身了。”
透过纱帐,他看向叶悬止的脖颈,那里干净白皙,线条流畅。但是宣九总觉得,那修长漂亮的脖颈上缺了点什么。
叶悬止唰地拉开纱帐,径自走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鄢陵走进了叶悬止的书房,书案上放着几张没写完的字。鄢陵凑过去看,笑着对叶悬止道:“这是叶长老的字吗?”
宣九从叶悬止身后走出来,施施然收起纸张,道:“这是小人的手稿,献丑了。”
鄢陵瞥了宣九一眼,不说话了。
鄢陵侍叶悬止如师,叶悬止也就真的像老师一样,为他解答一些修炼上的问题。他有好几个徒弟,所以他教导人的时候是很耐心的。
宣九在一边看着叶悬止,心想这样好的一个老师,怎么就没教好玄渚。
他想起玄渚这个名字,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鄢陵瞅准机会。去端放在一旁的茶水,要借此走到叶悬止身边。
宣九快他一步,将茶端了来,亲自递给叶悬止。叶悬止看他一眼,从他手上接过茶,温热的指腹擦着叶悬止的手背过去,有点勾引的意思。
这些被鄢陵看在眼里,他咬了咬牙,横了宣九一眼。
宣九实在很会气人,鄢陵要奉茶,他抢先一步,鄢陵要研墨,他还抢先一步。末了,还要楚楚可怜地对鄢陵道:“这些杂事不劳烦小仙君。”
鄢陵气急,压着脾气看向叶悬止,拐弯抹角地希望叶悬止把宣九支开。
叶悬止神色淡淡的,道:“我习惯了他待在我身边。”
宣九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地看向叶悬止,叶悬止的眼神也恰到好处地看过来,只是里面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这是句假话,宣九意识到,尽管叶悬止说的那样情深,好像他们真的相伴过很多年。
宣九心情有点不好,他睨了鄢陵一眼,只一眼就让气急败坏的鄢陵说不出话,定在原地。
鄢陵走了,叶悬止站起身,该是他每日散步的时间了。
宣九忽然叫住他,“你方才说,你习惯了我待在你身边。”
“这是你对你的旧情人说的吧。”宣九抬头看向叶悬止,执着的要一个答案。
叶悬止想了想,摇摇头,“我跟他从来没有相伴过,我们认识的很早,但是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一百多年的时光里,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天各一方地僵持着。
鄢陵认认真真地攻略叶悬止,从最开始的请教,到慢慢开始闲聊,与他说一些合欢宗的闲事,偶尔也说一说自己的少年心事。不过在他们两个人之外,总有一个煞风景的宣九。
宣九仰着一张鄢陵又嫉妒又讨厌的脸,做着鄢陵恨不得咬死他的事,不遗余力地破坏他和叶悬止的相处。
但是鄢陵一点也不怕他,宣九算什么,他不过是借了那张脸的光,鄢陵不屑与他争。
初雪那一日,白云峰呵气成冰,叶悬止和鄢陵不惧寒暑,只有宣九裹着狐裘,懒洋洋地倚在窗口赏雪。
他今日话少,没有打断鄢陵,鄢陵很高兴,邀请叶悬止在傍晚出去赏雪。
叶悬止看向窗边,不知道是在看雪还是看窗边的人。
“不了,”他直接拒绝,“我晚上不太想出门。”
兴致勃勃的鄢陵一下子被人拒绝,脸上闪过一些无措和失落。
宣九也有些惊讶,叶悬止很少直接了当地拒绝谁。
送走鄢陵,叶悬止起身回楼上,让宣九也不要来打扰他。
“这么好的雪景,你就要去睡觉?”宣九撑着头,懒洋洋地问。
叶悬止走上楼梯,“这么好的雪天,才适合睡觉。”
宣九看着叶悬止一步一步上楼,冷不丁问道:“你这么喜欢睡觉,是梦里藏了什么宝贝吗?”
叶悬止没理他,宣九紧盯着叶悬止的背影,“你的徒弟苏锦可以铸造梦境,他用这个赚了很多钱。你是他的师父,你会铸造梦境吗?”
叶悬止终于停下脚步,他站在楼梯上,望了宣九一眼,“不要再揣测我。”
宣九冷笑一声,这样好的雪天,他不理鄢陵也不理我,赶着去梦里见情人呢。
叶悬止的身体变得很轻盈,他睁开眼,眼前是浓密的树冠。在那边湖上,叶悬止躺在吊床里,赤裸的足尖时不时划过水面,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冠洒下来,有些光怪陆离。
叶悬止翻了个身,窝进身边玄渚的怀里。
他微微仰头,睁开一只眼,玄渚眉边的红痣格外显眼。
玄渚抱紧了叶悬止,道:“今天的阳光真好,我喜欢这样的晴天。”
这样的晴天让叶悬止想起一个清晨,他没有继续想下去,那个清晨的影子极快地从叶悬止脑海里划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边人的心口忽然沁出血迹,止不住一样流了满身。
叶悬止从梦里醒过来,外面的雪还在下,落下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叶悬止颓靡地揉了揉脸,起身下床。
他走到楼下,把宣九叫起来。
“我是个凡人,”宣九睁开眼睛。“不睡觉我会死的。”
“你可以明天白天睡,”叶悬止道:“也能让我白天安静会儿。”
他把宣九叫起来,要跟他一块出去赏雪。
宣九看了他一会儿,拿了件大红色的狐裘。
叶悬止没有阻止,两个人走出门,满地银装素裹,静谧地不像话。
宣九察觉到叶悬止的目光频频停留在自己脸上,他没有回头看,放任叶悬止的想念。
走了一段路,在后山的一片空地上,有个人在那里练剑,长剑挑起雪花如飞花,又纷纷落下。
叶悬止挺住脚步,聚精会神地看。
鄢陵也是用心良苦,大半夜的还在这儿等着叶悬止。
宣九不会舞剑,他看向叶悬止,幽幽道:“你的朱砂痣知道你在夜里看别的小仙君舞剑吗?”

书房里的摇椅上,只躺着一个打盹的宣九。
鄢陵里外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叶悬止,于是不得不走到宣九面前,问道:“叶长老呢?”
宣九身上盖着一张毯子,他狭长单薄的眼皮睁开,懒洋洋地看了鄢陵一眼。
修士就是好啊,舞了大半夜的剑第二天还能这么精神。
“他出门了。”宣九道。
“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宣九哼笑,“怎么,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跟你报备?”
鄢陵上下扫视他,“你一个奴仆也跟这样跟我说话!”
宣九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恃宠而骄嘛。”
“你——”
宣九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两句话就能把鄢陵气死。
鄢陵愤恨的目光在宣九漂亮的脸上转了两圈,忽然笑了,道:“恃宠而骄,只是不知道你还能骄傲多久。”
宣九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鄢陵大发慈悲地在宣九身边俯下身,“你知道你的脸很像一个人吗?叶长老之所以会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的脸很像他的旧情人。”
宣九的表情没有鄢陵想象中的难过痛苦,他只是淡淡瞥了鄢陵一眼,道:“我不信。”
宣九躺在摇椅里胡言乱语,“他说过他只有我一个人,他爱我的皮囊,更爱我的内在。他说他只喜欢我一个人,想跟我在这里待到地老天荒,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
“叶长老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鄢陵神色震惊。
“床榻之间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宣九面色得意,他这么说,但是一点也想不出来叶悬止在床上是什么样,他还是那样清冷孤高吗?还是会变得乖巧妩媚。
鄢陵紧盯着宣九的神色,道:“你在说谎。”
宣九挑眉,“这么笃定?”
“他的旧情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鄢陵道:“叶长老对他一往情深,他的死法又那样惨烈,叶长老忘不了他,也不可能对你说出那样的话。”
宣九啧了一声,看向鄢陵,“既然叶悬止那么深情,我有这张脸,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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