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是沈星河仍保有赤子之心,不滥杀无辜的表现。
云舒月从未觉得沈星河如此不好。
神识在这附近的鲛人身上淡扫而过,云舒月很快对沈星河道,【此地鲛人皆与泉弦有血缘关系。】
【那王座上的鲛人,是他们的父亲。】
沈星河怔了下,有点没听懂。
云舒月索性解释清楚,【除我们外,此地应也曾有他人误闯而入过。】
比如沈轻舟。
但很显然,沈轻舟当年逃了出去。
至于其他人……
自然变成了那鲛人用来繁育子嗣的巢穴和养料,也这才有了地下暗河中的其他鲛人。
听明白师尊的意思后,沈星河脸色顿时绿了,一时间简直恶心得不行。
他很快又看向泉弦,小声传音给师尊,【那泉弦会不会是炎长天生的?】
之前他还一直以为泉弦是鲛人生的。
云舒月闻言,轻轻弹了下沈星河额头,年纪轻轻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沈星河讪讪捂住额头,这才想起来,同仙人似的师尊八卦这种事好像确实不太合适,这才闭紧嘴巴,与师尊一同看向泉弦和那王座上的鲛人。
也直到此时,沈星河才发现,泉弦的手指竟已插入那鲛人的胸口,似乎下一刻便要扯出那鲛人的心脏。
泉弦居高临下地望着被自己死死按在王座上的鲛人。
那是个极其美丽的鲛人,有一头如水的冰蓝长发和眼睛。
这样的发色眸色,据说只有鲛人王族才能拥有。
泉弦也有一双与此类似的眼睛,但他的发却是黑色的,源自他那位人类父亲。
“你是来杀我的。”
从始至终,这应被泉弦称为父亲的鲛人脸上,没有一丝意外或惊恐的神色,即使此刻已被泉弦利刃般的指甲穿透胸口,钉在王座上,他仍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和恐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泉弦对此也并不意外。
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鲛人血冷,泉弦自小情绪少得可怜,即便被丹阳仙府那些人常年虐待,被生父炎长天割肉放血,泉弦也没多大感觉。
但他不喜欢如此。
所以十年前,他才会联合魔道,弄死了炎长天,也毁了大半个丹阳仙府。
但只如此还不够。
若想不再被支配欺辱,还必须变得更强。
而花沉说过,若他能剔除身体中属于炎长天的血液,成为真正的鲛人,便可得到更加纯粹且强大的力量。
剔除炎长天的血液自然可以,但少了一半的血液必须用更多鲛人血来补充。
灵墟瀚海太过危险,泉弦目前还去不得。
但他知道,在被丹阳仙府牢牢把控的丹阳秘境中,有一条被炎长天囚禁的鲛人。
炎长天之所以能登上丹阳仙府府主之位,修为远超其他几位丹阳长老,也正是因为他常年服用鲛人血肉——
泉弦那两条白骨森森的手臂可以作证。
泉弦是在寻找丹阳仙府藏宝库的途中,误打误撞寻到这条地下暗河的。
也终于在此找到了能让他变得更强的鲛人。
至于这鲛人是否是他血缘上的父亲,水中那些鲛人又是否是他血缘上的兄弟姐妹,对泉弦来说并不重要。
反正他们最终都会成为他的血肉和力量。
鲛人的大部分力量都来自心脏。
所以,泉弦毫不犹豫把手指捅进鲛人的胸口,在里面翻找心脏。
但很快,泉弦便发现,那里竟是空的。
而那被他牢牢钉在王座上的鲛人,此时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冰冷的手缓缓抚上泉弦的脸,蛊惑人心的声音异常空灵。
他说,“傻孩子,你难道没听说过,鲛人王族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泉弦冷静地看着他,很快抽出染血的手指,“所以,你早知道我会来这里?”
那胸口仍在流血的鲛人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仍姿态优雅地靠在冰冷的王座中,冰蓝眼眸缓缓落在黑沉的石笋林中,柔声说道,“看来我们有客人。”
泉弦闻言,心中顿时一凛,顺着那鲛人的目光看去,目之所及之处却并未看到任何人。
那鲛人却仍不紧不慢道,“出来吧,小鸟儿。”
“让我看看,沈轻舟的孩子,究竟是何模样。”
万万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被薅出来的沈星河:……
不过,这鲛人为什么会认识他父亲啊?!
还精准唤出了沈轻舟的名。
一想到沈轻舟曾经也落到过这鬼地方,还被那诡异的鲛人记住了名字,沈星河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时间连那鲛人是不是他另一个父亲的脑洞都冒了出来。
云舒月:……
【鲛人皆为水灵根。】
他立刻传音给沈星河,避免沈星河强行给凤九重戴绿帽。
沈星河怔了下,这才想起来,沈轻舟是冰灵根,他母亲必须是火灵根,才会生下他这么个冰火双灵根,还有他与生俱来的青鸾圣火。
如此便可排除那鲛人是他另一个父亲的可能。
一想到此,沈星河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见那鲛人仍直勾勾盯着这边,显然十分确定这里有人,沈星河问云舒月,【师尊,我们要出去吗?】
云舒月看了眼泉弦,淡淡应了一声。
沈星河这才撤掉自己和师尊身上的隐匿结界,现出身来。
与此同时,泉弦也看到了沈星河和他身边的黑衣男人。
“师醉心。”
泉弦忌惮地看着他们。
若只有一个元婴期的沈星河,泉弦自然不惧。
但师醉心却是出窍期,泉弦此时并无把握。
那鲛人却完全没有泉弦的忧虑,冰蓝竖瞳此时仍牢牢锁定在沈星河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沈星河,而后忽然笑了。
“看来你父亲当年找到了不错的对象。”
“不然也不会生出你这样漂亮的小家伙。”
虽然那鲛人只有出窍期,但当被那双冰蓝的眼眸凝睇,沈星河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意,偷偷攥紧了师尊的衣袖。
见他如此,云舒月上前一步,把沈星河挡在身后。
那鲛人这才把目光落在云舒月身上。
看着看着,忽然敛去唇边的笑意,沉声对泉弦道,“你不是想要丹阳藏宝库的钥匙吗?”
“给我杀了那黑衣服的,我就告诉你那宝库和钥匙在哪里!”
忽然听到此暴言的沈星河:???!
作者有话说:
小星河:敢杀我师尊?!
叮——您的小可爱,愤怒的小鸟即将上线!
喜怒无常毫无缘由就要杀人的更多。
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询问那鲛人忽然发什么疯,竟大言不惭想要他师尊的命!
手中立时现出火红的“绝欲”长刀, 沈星河瞬间窜到师尊身前,神色警惕地望着那黑色王座前的鲛人和泉弦。
见沈星河又本能似的护在自己身前, 云舒月眼中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他忽然想到数月前,在他与沈星河进入丹阳秘境前,那乾元帝子嘲风也曾令麾下长老在秘境中截杀“师醉心”。
云舒月在与沈星河会合的路上,也确实曾不止一次遇到过伪装成散修截杀他的乾元弟子和长老。
为瞒着寸步不离守着他的小青鸾, 云舒月那一路都杀得干净利落,连开口的功夫都没给那些人。
而现在, 他又听到了类似的话。
那鲛人也要杀他。
虽然早在看到那鲛人时, 云舒月便已隐隐想起了什么,也大概知晓那鲛人为何忽然如此, 但对于沈星河积极护着他这件事,云舒月还是乐见其成。
尤其, 还是在泉弦面前护着他。
想到片刻前沈星河脸色苍白, 险些陷入迷障的事, 云舒月再看向泉弦时, 眼中只余无尽的冰冷和凉意。
泉弦并不傻。
所以他很清楚,只有元婴期的他,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师醉心。
因此, 听完那鲛人的话后, 泉弦并没有立刻答应, 只面无表情道, “他有出窍期, 我只是元婴。”
那鲛人却忽然又笑了起来, 轻声说道,“这有何难?”
“我既然说了,自然有办法让你杀了他!”
话音未落,那鲛人忽然猛地一拍王座扶手,扶手上的利刺立时戳破他掌心,猩红的鲜血霎时汩汩而下。
察觉到那鲛人的动作,沈星河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清楚听到了他说的话。
这崇光界歪门邪道实在太多,沈星河也摸不准那鲛人到底是什么路子,只能防患于未然,立刻提刀就要冲上去剁了那想要他师尊命的鲛人。
腰上却忽然被“蝉不知雪”勾住,还没飞出去便又被拉回师尊身边。
沈星河一怔,刚想问师尊怎么,脚下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不远处的地下暗河也瞬间沸腾起来。
“轰轰轰——!”
巨大的水龙卷冲天而起,立时把那黑色王座围得密不透风。
水龙卷中央,泉弦脚下已亮起一个荧蓝的法阵。
那法阵的气息甚为古老且陌生,水龙卷中也暗藏近乎化神的强大力量。
要不是师尊刚才及时拉住了他,一旦撞上那水龙卷,沈星河就算不死也得半残。
沈星河神情凝重地紧盯着那水龙卷和其中的法阵,心中忽然窜上一股十分糟糕的预感。
他下意识攥紧师尊的袖口。
察觉到他的不安,“蝉不知雪”钻出袖口,安抚地蹭了蹭沈星河脸颊。
沈星河看了看师尊,想到师尊是化神大能,就算一会儿他真丢脸打不过,师尊也能出手保下他,沈星河这才没那么紧张,紧蹙的眉头却一直没能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密不透风的水龙卷中,泉弦正悬于荧蓝法阵之上,被一股陌生的力量强行改造身体。
体内源自炎长天的那部分血液,自阵法启动便顺着他的指尖迅速流失。
耳边是水龙卷巨大的轰鸣声。
除此之外,泉弦还听到无数凄厉的惨叫。
冰蓝眼眸微垂,泉弦看到那王座上的鲛人正神色冰冷地用手指掏出一个又一个鲛人的心脏,把那些心脏全数投入到他身下的阵法中。
而那些失去心脏的鲛人,都迅速化作飞灰,淡蓝的魂魄也都被王座上的鲛人投入法阵,转瞬便被彻底绞碎,化作冰冷的水灵力,涌入泉弦的身体。
那明明是一副极残忍的画面,泉弦也很清楚,那些被掏出心脏的鲛人,都与他一样,是那王座上鲛人的子嗣,但自始始终,泉弦脸上都没有一丝变化,心中也没有任何波动,只专心吸收着阵法中越来越庞大的力量。
他很快感受到了无数鲛人的情绪。
因为刚刚被生父杀害,那些鲛人心中充满了痛苦、怨念以及强烈的恨意。
而因为他们都是作为泉弦的养料而死,死得又凄惨异常,那些被困于法阵中的恨意便随着力量一同涌入泉弦的身体、思想和魂魄,把泉弦的神魂搅得一团糟。
清明渐渐不在,泉弦脑中渐渐闪过许多陌生的画面。
也不知是源自哪个鲛人的记忆。
他隐约看到一片黑沉得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水域。
虽然从未到过那样的地方,泉弦却莫名知道,那里是灵墟瀚海。
而他身下那意味血脉不纯的双腿,也似乎变成了鲛人的鱼尾。
“小师弟……”
他很快听到一个陌生又隐隐有些熟悉的声音,像是他自己又似乎不是。
泉弦用仅余的理智思考,他根本没有小师弟这东西。
在丹阳仙府没有,在隐仙宗更没有。
勉强要说的话,禹天赐大概算是,但禹天赐早已死得无声无息,泉弦也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
所以他很清楚,那声“小师弟”,根本不可能是他说的,也根本没有这个人。
但他混乱的思绪根本不受控制。
下一刻,泉弦便又看到一幅高山之景。
虽然在隐仙山一共没待多少年,泉弦却还是一眼认出了远处白雪皑皑的望月峰。
但这里显然不是望月峰。
泉弦冷静地看着这座被火红秋叶铺满的山峰。
如火霜林深处,一座华美的宫殿渐渐出现在他眼中。
而在那飞檐翘角的宫檐下,正懒懒睡着一个青丝如瀑的少年。
在他身前,几只顽皮的雀鸟正小心翼翼地跳来跳去,时不时凑到少年手边挨挨蹭蹭。
泉弦蓦然停下脚步。
虽然与那少年拢共也没几次交集,泉弦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沈星河。”
泉弦冷冷叫出这名字。
但他耳中听到的,却是一声清淡至极的“小师弟”。
泉弦顿时在心中皱起眉头,脚步却根本不受他控制,很快向那少年走去。
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到,那几只雀儿立时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与此同时,那正在小憩的少年也已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与这漫山红叶一样灼灼的红眸,干净明丽到与这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也瞬间点亮了整个宫室,太阳般熠熠生辉。
几乎被那突如其来的光辉刺疼了眼,泉弦闭上眼睛,耳中却忽然听到少年清澈且带着些微疑惑的声音,“五师兄?”
脑中忽然像被针刺了一般,胸中也传来痉挛的疼痛,泉弦却依旧听到自己冷静对那少年道,“师尊不在,几位师兄约你我去云麓峰小聚。”
“哦。”
那少年懒懒应了一声。
没答应,也没拒绝。
泉弦很快走到那少年身边,低头看着似乎又要睡过去的少年,问他,“去不去?”
“唔”,少年微微皱了下眉,很快抬起手臂,遮住打扰他好眠的阳光。
半晌后,才忽然露出眼睛,对泉弦眨眼笑道,“五师兄希望我去吗?”
那种刺痛的感觉又来了。
脑中瞬间混沌起来,泉弦几乎脱口而出,“不要去!”
但他耳中听到的却依旧是自己无波无澜的声音,“随便你。”
听到他这么说,少年也没不高兴。
略微思索片刻后,才百无聊赖道,“那就去看看呗,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说完,少年便立刻自宫檐下站起身来,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而后迅速跳了下来,转瞬已在下山的路上。
“五师兄,快走啊~。”
泉弦很快听到少年远远的呼唤。
唇角不受控制上扬了一瞬,心中也蓦然涌起一股陌生又奇异的暖意。
泉弦立刻抬腿跟了上去,铺满落叶的山路却刹那分崩离析,被无尽的黑色海水吞没。
待泉弦再抬眼时,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看不到一丝光的冰冷海水中,那远远呼唤他的少年也已经消失不见。
身体深处又传来一阵几乎令人发疯的疼痛,脑中也又闪过无数混乱不已的画面和声音。
“……五师兄。”
“今日我等……皆是共谋。”
“他也未必会对我们怎样……这些年来……有目共睹。”
“逃吧,逃得远远的……”
“他在哪?”
一时间,泉弦只觉得头痛欲裂。
十指瞬间指甲暴涨,泉弦控制不住地把痛到让人失去理智的脑袋狠狠撞向地面,喉中终于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啊啊啊啊——!!!”
那声音实在太过凄厉,把远远紧盯着法阵的沈星河都吓了一跳。
【那家伙在鬼叫什么?!】
神魂中,沈星河拍了拍出窍小人儿的胸口,忍不住小小声抱怨。
但其实沈星河大概知道,泉弦是在发什么疯——
即使隔着水龙卷,沈星河也还是能察觉到,泉弦的气息已从元婴变成了出窍,又从出窍初期变成了中期,后期。
【师尊,他会不会一口气晋升到化神?】
他小小声传音给师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星河总觉得,师尊现在似乎有些不高兴。
但其实,师尊此刻的神情与平日并无不同,沈星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感觉。
听到他的心音,云舒月这才收回看着水龙卷的目光,垂眸看向沈星河。
他很快给了沈星河肯定的回答,【不会。】
【出窍后期已是极限。】
泉弦本就只有一半鲛人血统,就算强行用外力把他改造成纯血鲛人,又在短时间内给他灌入如此多的力量,泉弦的身体也不可能承受得住,更不可能晋升到化神。
而且,【他提升修为时,未经雷劫,这并不是好事。】
虽然雷劫往往意味着九死一生,但这世上根本没有能轻易提升力量和修为的方法。
就算有,后遗症也很大。
虽然不太明白师尊的意思,但有一点,沈星河还是听懂了。
那就是,就算用那法阵改造完身体,泉弦顶多也只是个出窍后期,自己完全打得过!
一想到此,沈星河顿时又支棱了起来,手握“绝欲”长刀,目光灼灼紧盯着那水龙卷。
而就在他和云舒月对话不久后,那水龙卷突然向四面八方炸裂开来,化作漫天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黑色雨幕。
沈星河瞬间撑起保护结界,一滴雨都没让自己和师尊沾到。
万千雨滴落在子母河上,很快泛起重重迷雾。
待迷雾尽散,沈星河再向那王座看去,只看到一个蓝发蓝眸黑色鱼尾的鲛人,正悬浮于渐渐黯淡的法阵中央。
似乎察觉到了沈星河的目光,那鲛人瞬间向沈星河看来。
在看清沈星河玉雪生辉的脸后,那鲛人冰冷的竖瞳忽然狠狠震颤了几下,眼中刹那爬满猩红的血丝。
近乎叹息地道出一句,“小师弟……”
作者有话说:
小星河[挖耳朵]:叫谁呢?
云舒月:大概疯了,不必在意(摸头
第74章 别怕
修者耳聪目明, 更何况沈星河一直紧盯着泉弦,自然把他那句“小师弟”一分不落听在耳中。
他也注意到了泉弦看着他的奇异目光。
沈星河心中却一丝波动都没有,仍牢牢护在师尊身前, 警惕地望着泉弦。
见他如此,泉弦忽然看向沈星河身后。
在看到他身后一袭黑衣的男人后, 泉弦这才想起来,那人疑似是沈星河的道侣。
滔天怒意来得突如其来,泉弦周身的子母河水都因他控制不住的怒意而翻滚沸腾起来。
注意到他的异常,那王座上的鲛人很快对他道, “去吧,去杀了那黑衣服的。”
“只要杀了他, 那小鸟儿就是你一个人的。”
也不知那鲛人的哪句话触动了泉弦, 他眼中的猩红竟迅速退去了,冰蓝竖瞳却仍直勾勾望着沈星河和他身后的男人。
几息后, 鱼尾一甩,迅速向沈星河二人袭来。
那鲛人的话毫无避讳, 沈星河和云舒月自然都听到了。
沈星河听到后并没有任何反应, 只当那鲛人是疯了, 而他从不与疯子论长短。
云舒月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沈星河脸上。
在看到沈星河并未被那泉弦异常的反应以及那鲛人的话影响后, 云舒月这才与沈星河一同,看向已向此攻来的泉弦。
泉弦的目标很明确。
他要杀的人,是沈星河身后的黑衣人。
也就是那疑似沈星河道侣的师醉心。
沈星河的目标也很明确, 他此生夙愿唯有保护师尊。
所以, 泉弦根本连云舒月一根头发都没碰到, 直接被沈星河这拦路虎拦在了子母河畔。
“呛——!”
鲛人堪比玄铁的指甲撞上火红的“绝欲”长刀, 转瞬便被那散发着浓厚火灵力的长刀切豆腐一样砍断。
冰蓝长发也被那长刀斩落一大截。
泉弦很清楚, 若不是自己闪躲及时, 那一刀极有可能已落在他的脖子上。
由此可见,沈星河是真要杀他。
他蓦然抬头看向沈星河。
沈星河现在明明是黑发黑眸的伪装态,但在看到那双仿佛燃烧着怒火的明丽凤眸时,泉弦脑中还是不由自主闪过一双如火的红眸。
脑中又开始痛了起来,理智告诉泉弦,他与沈星河此生明明没有任何交集,识海中翻滚的记忆碎片却像是疯了一样,尖叫着咆哮着警告他,让他不要伤沈星河分毫。
——否则你会后悔。
——比死更后悔!
“住口!”
他忽然低喝出声。
在看到沈星河诧异的目光后,泉弦忽然狠狠咬住后槽牙,一边凶狠地攻向沈星河,一边厉声问道,“你到底对我用了什么妖法?!”
沈星河立时把“绝欲”刀直怼过去,根本没有与疯子交流的打算。
是的,疯子。
若是没疯,泉弦怎么可能那么听那鲛人的话,企图杀了师尊,又打起了他的主意。
沈星河自然没忽略片刻前鲛人那句,“那小鸟儿就是你一个人的”。
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泉弦似乎也默认了那鲛人的话。
沈星河却只觉得荒唐。
因为他此生与泉弦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就算在前世,他与泉弦拢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泉弦怎么可能忽然打他的主意?
再加上泉弦自那阵法出来后,一直有些神经质,看着他的眼神也奇怪异常,沈星河自然只会判定他是疯了。
不过,一想到泉弦之前一口气吸收了那么多鲛人魂魄的力量,他疯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见沈星河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只一味进攻,几乎每一刀都会在他身上割出新的伤口,泉弦这才反应过来,沈星河明明只有元婴期,为何在对上他这个出窍后期时也仍如此游刃有余?!
但他仅余的理智只够思考到这里,转瞬便被更深更重的怒意和莫名的委屈填满。
布满鳞片的手指忽然狠狠抓住沈星河猛劈而来的长刀,即使皮肤瞬间便被那长刀割得皮开肉绽,泉弦却仍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死死盯着沈星河的眼睛,低声问道,“那师醉心到底是你什么人?”
“你竟为他如此伤我?!”
沈星河:???
被那仿佛看负心汉的眼神和语气搞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跳起来了,沈星河瞬间抽出“绝欲”刀,猛向后跳出数十米,一时间简直被泉弦恶心得不行。
【打得好好的,他忽然搞什么啊啊啊!!!】
【那鲛人刚刚是不是给他灌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为什么他忽然用那种看负心汉一样的眼神看我???】
【我踏马跟他明明一点都不熟啊啊啊啊!!!】
被泉弦的话惊得浑身的毛都险些炸了起来,沈星河立刻扭头看向师尊,想跟师尊解释一下,他跟泉弦真的什么都没有,这辈子都没说过几句话。
听到他暴躁的心音,云舒月安抚地摸了摸沈星河的脑袋。
他同时也注意到,自看到沈星河回到他身边起,泉弦的鱼尾便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甩动,望着他的目光更是要滴出血来。
云舒月大概知晓,泉弦为何如此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