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万剑宗后,沈星河立刻去找了柳狂澜,把摇光和今夜探听到的消息巨细靡遗告知柳狂澜,包括他准备策反魔将军腾蛇的事。
这些年来柳狂澜虽然没少在战场上见到腾蛇,对他却并不算了解,只知道这是个特别能苟的魔修,看似冲动易怒,却总能逃出生天。
“策反腾蛇的事,你有多大把握?”他沉吟着问沈星河。
毕竟这时间太过紧迫。
“原本只有五成,但有容烬在,我可以把它变成八成。”
之前柳狂澜已听说了容烬如今是腾蛇男宠的事,对此并不在意。
他也没问沈星河为何有容烬在,反而更容易策反腾蛇,只感激地对沈星河笑了笑。
他知道沈星河有很多秘密。
柳狂澜清楚,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一切弱者的反抗和策略都不过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根本起不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真正会对这场战争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只有柳狂澜自己、那几个魔头以及云舒月师徒。
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对柳狂澜来说,剑宗弟子是万剑宗的根基,只有最大程度保全他们,万剑宗才有未来。
而一旦战争开始,他根本不可能顾及到每个弟子的安危,强者之间的战斗也最忌讳分心。
而倘若能提前让魔道内部自己出现分裂,此消彼长,剑宗弟子活下来的几率就会更大。
沈星河策反腾蛇的目的,也正是为了最大程度保全剑宗弟子。
与柳狂澜商讨过后,沈星河很快便准备回客房修炼。
“阿月,护山大阵修复得如何了?”柳狂澜忽然叫住云舒月。
见他二人有话说,沈星河难得没留在一旁旁听,只沉默地把小青鸾分身塞进师尊手里,而后按原计划回去修炼。
见沈星河走得毫不犹豫,柳狂澜又看了眼云舒月,这才问他,“阿月,小星河怎么了?晌午还阳光灿烂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反而乌云密布的?”
看沈星河刚才条理分明,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太可能是被魔道的实力吓到了。
透过小青鸾听到这句的沈星河微微顿了下脚步。
发觉掌心的小鸟儿下意识抬头看着自己,云舒月把小家伙拢入袖中,指尖微点封了小家伙的听觉。
听力被封,已行至客房的沈星河微微怔了下。
不过他搞分身本也不是为了监听,而是怕师尊忽然消失不见。
因此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师尊和柳前辈要说什么,但对沈星河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提升实力搞死七杀,所以只要小青鸾分身还同师尊在一起就好。
他很快沉下心来,嗑了一颗花自栖给炼制的极品丹药,专心吸收起其中的灵力来。
另一边。
云舒月难得满足了柳狂澜的好奇心,把沈星河在七杀营帐中看到自己雕像的事告知给了柳狂澜。
柳狂澜听后怔了怔,同样没想到七杀竟会对云舒月抱有这样的心思。
不过,见云舒月一脸淡漠,显然根本没把七杀放在眼里,再一想到沈星河片刻前周身压制不住的冷意和杀气,柳狂澜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啧”了一声。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一脸揶揄地问云舒月,“阿月,你确定小星河真的不是心悦于你吗?”
虽然这事儿就算换到他和摇光身上,摇光大概也会气得要死,但总觉得还是和沈星河云舒月不太一样。
身为徒弟的摇光,可从不会对柳狂澜这个师尊生出“保护欲”。
但从柳狂澜第一次在云舒月身边见到沈星河起,那孩子对云舒月就有种不同寻常的紧张和“保护欲”。
直到现在,柳狂澜也没想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毕竟云舒月那么强,哪里用得着其他人保护?
云舒月闻言,垂眸看了眼指尖又微微加深了些颜色的红线,以及因果线另一侧一如往昔的纯白。
虽是意料之中,但云舒月还是微微抿了下唇,近乎叹息地对柳狂澜道,“他对我,没有师徒以外的感情。”
难得在云舒月脸上见到这样无奈的神色,柳狂澜眨了眨眼睛,忽然问他,“阿月,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作者有话说:
柳狂澜:喜欢就上啊!怕森么!
云舒月:¬_¬……
柳狂澜并不懂云舒月在顾虑什么。
若说这是在万年前那个道统昌明, 礼教森严的修真界,师徒相恋还会被视为禁忌,会被整个正道所不容, 轻则刑罚加身,重则剔除仙骨逐出宗门……
但那到底只是从前。
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现如今, 崇光界早已道统崩塌,正邪不分,诸多所谓正道满肚子男盗女娼,“礼教”一词早已名存实亡。
即便是在大宗门内, 也早已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甚至还有正道宗门借收徒之名搜集鼎炉。
其内里之不堪, 几与魔道无异。
所以, 即便云舒月真的与沈星河相恋,也根本不会有人口诛笔伐。
不过, 以柳狂澜对云舒月的了解,云舒月倒也并非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更何况云舒月本就是散修, 牵扯不到宗门利益, 行事更可随心所欲。
从前云舒月也的确若天上流云般来去如风, 从不为红尘俗世所扰, 更不会因谁而停下脚步,被谁扰乱心绪。
所以,柳狂澜思来想去, 直觉问题应该是出在沈星河身上。
但这就让柳狂澜更加不解了。
他看了看云舒月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
说实话, 即便道心坚定若柳狂澜, 当年初见云舒月时也难免惊为天人, 甚至险些为云舒月心动。
所以哪怕只靠这张脸, 柳狂澜都觉得, 只要云舒月想,他可以让任何人爱上他。
云舒月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
更何况沈星河还如此在意他,简直把云舒月这个师尊放在了心尖尖上。
所以,若要柳狂澜说,只要云舒月率先迈出一步,拿下沈星河绝非难事。
他实在不懂云舒月在犹豫什么。
清楚听到柳狂澜的心音,云舒月眼眸微垂,同样陷入沉思。
自与沈星河初见那天起,云舒月便已经知晓沈星河前世的遭遇,以及他根深蒂固的心结。
对沈星河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保护云舒月这个师尊,让云舒月能不受任何侮辱,干干净净地飞升成仙,彻底远离崇光界。
因为前世那些糟糕的记忆,对于他人觊觎云舒月这件事,沈星河早已有了应激反应,甚至近乎粗暴地把他人的关注、在意甚至喜欢与肮脏的欲望混为一谈。
即便沈星河早年被沈轻舟养得很好,一颗赤子之心令云舒月都无法不动容,但这一切,到底不敌前世那些惨烈记忆对沈星河的影响。
因为前世的记忆,沈星河对云舒月的“保护欲”已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
他对一切接近云舒月的人都抱有警惕,认为他们不怀好意。
这种念头甚至不分敌我,不止针对今日令他起了杀心的七杀,甚至对柳狂澜,沈星河初见时也是防备的。
那孩子根本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云舒月有任何僭越,包括他自己。
云舒月甚至都能预见,若他对沈星河表露出丝毫缱绻心悦之意,沈星河的第一反应都绝对会是从自身找原因,会认为是自己有哪里不妥,所以才会令云舒月生出这样的感情。
他也并不会若柳狂澜所想那样,很快为云舒月心动。
只会在云舒月修行之路上出现任何差错时,把罪责归结于己身。
即便他真的为云舒月心动,他们真的结为道侣,倘若云舒月修为止步不前,沈星河也定会认为都是自己耽搁了云舒月,会反复诘问自己,甚至极有可能因云舒月而生出心魔。
到那时,沈星河最有可能做的事……是自毁。
——沈星河不会允许任何人成为云舒月飞升路上的障碍,即使那个人是他自己。
云舒月太了解沈星河,所以当初他发觉缠在自己指上的因果线变红时,第一反应才会是想要漂白它。
沈星河的心结很深,也有诸多孽缘亟待解决,云舒月的感情,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只会给沈星河带去不必要的烦恼。
那孩子已经很累了。
云舒月并不想让自己成为压倒沈星河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一开始,云舒月根本不承认自己对沈星河生出了超出师徒之外的感情。
但事实证明,即便强大若云舒月,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也舍不得见沈星河不安和难过,只能继续维持从前与沈星河的相处模式。
到如今,云舒月已能坦然面对自己对沈星河的喜爱。
但即便如此,云舒月也从未生出过让沈星河知晓的心思。
因为那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事。
至于未来会如何,云舒月也未可知。
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在云舒月长久的沉默中,柳狂澜敏锐察觉到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不然阿月绝不会露出如此凝重的神情。
虽然不清楚这二人间到底存在什么问题,但很显然,这件事不适合再继续问下去。
柳狂澜索性转移话题,与云舒月商讨起三天后的事宜。
魔道令万剑宗交出柳狂澜一日后,佛宗长老无相忽率三千弟子造访剑宗。
得知此事后,剑宗现任宗主古莫面色一时变得极为阴沉。
“佛宗那群秃驴,不好好在西方镇守鬼域,跑来我万剑宗做什么?”
心腹弟子闻言,立刻问道,“宗主,万一佛宗要护着柳狂澜……”
立于古莫另一侧的古灵沉默地看着二人。
就见古莫猛地拍碎身前桌案,微微眯眼道,“我倒要看看,事到如今,还有谁能护住柳狂澜!”
对话结束不久,古莫便收到佛宗长老无相上门的消息。
古莫倒也不惧,立刻去见了那大和尚。
“无相大师,别来无恙。”无论心底如何想,古莫面上倒是并未显露出分毫。
“阿弥陀佛,佛宗无相,见过古宗主。”
古莫很快与无相大师寒暄起来,却绝口不提魔道令剑宗交出柳狂澜之事。
古莫与柳狂澜不和已久,这事正邪两道几乎无人不知。
但柳狂澜的生死几乎关系到万剑宗乃至整个正道势力的生死存亡,因此无相大师很快便主动提起此事。
“古宗主,听闻剑尊渡劫失败,元气大伤,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古莫闻言,周身顿时冷意弥漫,本就没有丝毫笑意的脸上更现出几分嘲讽之色,“佛宗消息倒是灵通。”
佛宗位于天屿大陆极西,万剑宗位于极北,虽同为正道头部势力,平日却极少往来,消息传递也并不灵通,更何况此事如今只在剑宗以及魔道内部小范围传扬,也不知佛宗究竟从何处得知。
听出古莫在讽刺佛宗对剑宗有监视之嫌,无相也不在意,只关注到古莫并未否认他的问题。
由此可见,柳狂澜的情况是真的很不好,渡劫失败一事几乎板上钉钉。
一想到此,无相心中顿时沉重不已。
他很快对古莫道,“古宗主,此次无相受掌门之托,特来探望柳剑尊,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说话时,古莫忽然收到弟子传信,说佛宗此次带了不少对渡劫失败颇为有效的天材地宝来,队伍中甚至还有不少名声在外的医修。
古莫心中一动,对无相的态度立时温和许多,“无相大师,实不相瞒,狂澜如今正在隐秘之地疗伤,并不方便见人。”
“若你有何物需要转交,本座倒是能帮上些许忙。”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无相不可能听不出古莫在打他带来那些疗伤圣物的主意。
不过他本也只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来见古莫,此时既已探明古莫的态度,无相便不继续在此耽搁。
他很快拒绝了古莫的提议,离开万剑宗。
无相离开后,古莫立刻招来心腹弟子,令他们严格监视那三千佛宗弟子的动向,一有异动及时来报。
待心腹弟子领命而出,古莫这才回头看向近来越发沉默的亲传弟子古灵。
他忽而问古灵,“灵儿,你对为师可有不满?”
古灵闻言,立刻垂首对古莫抱了抱拳,“徒儿不敢。”
古莫沉沉看着她。
古莫一直清楚古灵与她那迂腐的父亲极为相似,都拥有一颗正直向善的心,对古莫如今的所作所为一定十分不满。
但那又如何?
当初他大哥古杭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天才,几与柳狂澜并驾齐驱。
现在却连一抔黄土都没能留下。
而他古莫却活到了今日,还成功坐上剑宗宗主之位。
未来甚至会活得更久。
他近乎慈爱地看着日渐沉默的古灵,从前古灵还会尝试反驳说服他,但如今,古灵已经越来越顺从。
无论古灵是否至今仍对他心怀芥蒂,古莫都会用事实证明,那些天真的所谓正义,只会令人自取灭亡。
唯有他所选择的,才是真正正确的道路。
无相大师离开剑宗后,随他而来的弟子立刻对他道,“无相师叔,那古宗主明显不想让我等探望剑尊,我们该怎么办?”
佛宗距剑宗万万里之遥,为尽快帮到柳狂澜,昨日得到消息后佛宗特意动用了许久没有启动的上古传送法阵,这才在一日之内赶到十万大山。
却没想到连无上剑尊的面都没见到。
无相闻言,沉声道,“不只是不想让我等探望,老衲甚至怀疑,柳狂澜已被古莫软禁起来。”
弟子顿时一惊,立刻想到一种可能,“难道古宗主真打算向魔道妥协,交出剑尊?!”
无相:“不无可能。”
弟子顿时更加不解,“可如此对剑宗有何好处?一旦剑尊身陨,这十万大山再无人可抵挡魔道侵袭,剑宗覆灭也近在眼前!”
无相闻言,沉默良久。
连他身边的小和尚都看得出的事,身为剑宗之主的古莫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还是说,古莫私下里早已与魔道有所勾连……
一想到这种可能,无相心中顿时越发沉重。
如今崇光界正道早已名存实亡,五大宗门看似屹立不倒,如日中天,但太一宗、乾元王朝以及药王谷的行事作风近来愈发亦正亦邪,唯有万剑宗与佛宗心中仍存正义,苦苦抵御邪魔入侵天屿大陆。
想到近来越发蠢蠢欲动的西方鬼域,还有已呈日落西山之相的万剑宗,无相沉默良久,终是交代弟子密切注意魔道大军及万剑宗的动向。
无论剑宗宗主究竟要做什么,他与一众弟子受无垢掌门之托,定要竭尽全力保下柳狂澜!
佛宗驻地,听完无相对弟子的交代后,一只米粒大小的青色鸟儿很快向万剑宗飞去。
回到花海别院后,那小鸟儿很快飞入客房,融入仍在专注打坐的沈星河体内。
沈星河这才睁开眼睛,起身去隔壁寻柳狂澜。
因飞羽集的存在,沈星河早在佛宗弟子抵达十万大山时便先一步收到消息,因此早在无相拜访剑宗前,沈星河便先一步蹲守在古莫那,从始至终听了个分明,最后甚至还随无相回了佛宗营地探查半晌。
沈星河找到柳狂澜时,柳狂澜正与云舒月在聊两天后的计划。
沈星河见状,也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直到柳狂澜说完,才把无相的事告知柳狂澜。
万万没想到在此种境地下竟会收到来自佛宗的善意,柳狂澜忽而勾唇笑道,“佛宗雪中送炭的情,我柳狂澜记下了。”
说完,柳狂澜沉吟半晌,忽然看向沈星河。
知晓沈星河对消息传递和获取很有一套,未免佛宗届时因为他们的计划太过被动,过早与魔道刚上,柳狂澜很快对沈星河道,“小星河,拜托你一件事。”
多少猜到他要做什么,沈星河洗耳恭听,很快应下此事。
不久后,一只米粒大的青色鸟儿再次飞离花海别院,前往佛宗营地。
十万大山南部,太一宗宗主沈卓已率两万弟子在此驻扎月半有余。
听闻佛宗率三千弟子支援万剑宗,太一宗营地内很是热闹了一番。
近年来因抗击魔道,太一宗和沈卓皆累积了不少名声,太一宗弟子也积攒了诸多与魔道对抗的经验,也总是以少胜多,以至于不少太一弟子对魔道都有些轻视。
即使魔道大军数量是太一宗队伍十数倍之多,太一宗弟子也有种莫名的自信,以为自己此次能力挽狂澜,为剑宗解围。
若果真如此,太一宗定会重回宇文珏和沈若水叛出之前,再次成为崇光界正道魁首。
与普通弟子不同,曾率弟子多次抗击魔道的内门弟子对于佛宗的支援倒都讳莫如深。
宗主营帐内,得知佛宗前来支援,几日没有起身的明昭难得主动去见了沈卓。
明昭曾是沈卓最喜爱的小师弟,早年二人皆出身洛水仙庭。
洛水仙庭覆灭后,沈卓曾带明昭投奔沈若水所在的太一宗。
其后那时的宗主宇文珏曾以明昭为质,迫沈卓卧底隐仙宗,探查望舒仙尊云舒月的消息。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如今当年的卧底沈卓已成为太一宗宗主,当年寄人篱下的明昭也成了太一宗内无人不知的“宗主夫人”,但此刻,这二人之间的氛围却无半点温情。
确切地说,沈卓的态度依旧若平日那般温和,倒是明昭,即便是他主动来寻沈卓,他面上也仍没有一丝笑意,冷若冰霜。
找到正独自下棋的沈卓后,明昭开门见山问他,“沈卓,你这次究竟打算做什么?”
这些天明昭虽几乎足不出帐,却仍知晓太一宗弟子们对此次来到十万大山多是抱着抗击魔道之心。
但自被迫成为沈卓的枕边人,亲眼见过沈卓与魔道勾结后,明昭便知道,沈卓并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正道新秀,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如今眼见万剑宗倾覆在即,沈卓又卡在这么敏感的时刻率如此多太一弟子驻扎十万大山,明昭实在很难不怀疑沈卓的居心。
听到明昭的问题,沈卓这才抬起头来,若往常那般对明昭温文一笑。
“啪。”
他手中很快落下一子,并没有回答明昭的问题,反而风马牛不相及地道了句,“昭儿,我听闻,这次沈若水也来了。”
说完,见明昭脸色顷刻雪白,沈卓这才又垂眸落了一子,温声说道,“所以,昭儿希望我帮谁呢?”
“是帮柳狂澜,还是……沈若水?”
第102章 八方
魔道大军东北部, 狰狞的墨绿鬼旗遍布,于罡风中猎猎飞舞——正是沈若水大军的驻扎之地。
虽同为魔道,沈若水营地的氛围却与七杀戎狄处截然不同, 几乎见不到高声喧哗的魔修。
今日沈若水不在帐内,守门弟子压力顿减。
这几个守门弟子都曾是与宇文珏、沈若水一同堕入魔道的前太一宗精英弟子, 原本在太一宗便胡作非为,到魔域后更是如鱼得水。
唯一不满的,便只有宇文珏成为幽冥鬼主后,更加重用那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鬼修, 反倒把他们这些入魔的精英弟子全数划给沈若水管理。
但若只是如此,倒也不会惹得这些弟子心中有太多不满, 但宇文珏偏偏把几个太一宗心腹都转化成了鬼修, 还是本已寿终即将兵解的那种!
这怎能让人不眼红?!
众所周知,修真修真, 修的便是羽化登仙,长生不死, 与天地同寿。
对凡人来说, 能活成百上千年的修真者虽与神仙无异, 但只有真正行走于这条路上的修真者才知晓, 飞升抑或死亡,他们只有这两种结局。
宇文珏却偏偏让本该死去的修者,以鬼修的身份重获新生!
这如何令人不疯狂?!
因为此, 即便被宇文珏划入沈若水麾下, 那些堕魔弟子真正向往的尊主也仍是极有可能赐予他们长生的宇文珏, 对沈若水并不真正服气, 阳奉阴违者甚多。
不过, 不服沈若水与他们在战场上全力以赴并不相悖。
一直以来, 沈若水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平日里也从来深居简出,虽曾率军数次攻打十万大山,却似乎并未使出全力。
倒是他麾下那些弟子,往往比沈若水更加拼命,似乎想以军功吸引幽冥鬼主宇文珏的注意力。
此次随沈若水进攻十万大山,大多弟子一开始并不知晓真正目的为何,只以为与之前许多次一样,为削弱剑宗的实力。
但这两日,无上剑尊柳狂澜渡劫失败以及魔主七杀令万剑宗交出柳狂澜的事,已飞一般传遍各处魔道大营。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魔修,都能预见到万剑宗倾覆已近在眼前。
而一旦柳狂澜被诛,这世上便再无人可挡魔道染指天屿大陆!
届时,魔道三大势力必将重新洗牌,分羹的关键便是此次战争!
因为此,无论是为自己所在的势力争取更多的利益,还是为在宇文珏面前崭露头角,这些弟子都必须全力以赴!
猎猎鬼旗之下,巨大的野心正无声膨胀。
远处山巅之上,一席墨色羽衣的沈若水正无声遥望万剑宗的方向。
寒风凛冽,他清瘦的背影仿若随时会消散的轻烟,于漫天大雪中时隐时现。
但他终究没有消散。
肋下一阵剧痛,沈若水立刻被那股疼痛唤回思绪,脑中很快传来宇文珏冷淡的询问,【可有云舒月师徒的消息?】
沈若水抿唇,用比他更冷淡的声音回道,【没有。】
宇文珏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又命令道,【若他二人果真现身,找个机会把沈星河带回来。】
沈若水不置可否。
见他不应,宇文珏也不知做了什么,沈若水忽然身形一颤,猛地喷出一口紫黑的血来,双手也倏地攥紧,指甲深深抠进皮肉,以此抵挡胸中撕心裂肺的疼痛。
脑中很快又响起宇文珏的声音,【清平,你最好别惹怒我,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沈若水闻言,忽然不屑地惨笑出声。
被宇文珏折磨近两千年,沈若水早已对宇文珏的手段知之甚深。
总归不过是再把他送与他人做鼎炉,从前宇文珏也没少做这种事。
这些年来,沈若水早已对发生在这具皮囊上的事看得很淡了,也早已厌倦了这个世界。
这次若不是宇文珏提到沈星河,沈若水根本不会来。
脑海中半晌没有传来宇文珏的声音,沈若水清楚,宇文珏已经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身体中还是疼得厉害,好像一寸寸被撕碎了一样,沈若水却早已经习惯了。
他缓缓站直身体,再次看向远方壁立千仞的万剑宗。
沈星河已八百年未出现在崇光界,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若此次真能相见,也不知那孩子长成了何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