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延赫愣了一下:“唐律师的涉猎范围还蛮广的。”
“家里穷,没办法。”
“那来吧。”匡延赫把抽屉推上,坐回去,好整以暇道,“我试试看唐师傅的手艺。”
唐蕴抿着唇,压抑住活跃的心思,走上前,又不知如何是好:“呃……你是准备,在床上按吗?”
匡延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笑了一下说:“谁家按摩在地上进行的?”
“好吧。”唐蕴又问,“那我也上床了?”
匡延赫坦然利落地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唐蕴把背包放到一边,爬上了床。
但两个人却因为要以什么姿势按摩犯起了难,毕竟按摩店的床都很窄,技师都是站在床边按摩的,像唐蕴这样爬到客人床上按摩的,通常都是进行一些不正经的服务项目。
一想到这里,唐蕴的耳朵又忽然热了,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又在偷笑什么?”匡延赫看着他。
“没什么。”唐蕴靠坐在床头,两条腿伸直,他拍拍自己的大腿说,“那躺这,我来给你揉揉眼睛。”
匡延赫斜着身子靠过去,闭上眼睛,后脑勺恰好枕上唐蕴的大腿,触感和乳胶枕一样,软软的。
唐蕴摘下了匡延赫的眼镜,小心翼翼放到一边,凭借着记忆中的按摩经历,将双手搓热,点按在他太阳穴的位置。
“这个力道还可以吗?”
“嗯,挺舒服的。”
房间里太安静了,静到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声,唐蕴有点儿遭不住这样的氛围,召唤Siri播放全是轻音乐的歌单。
琴声悠扬惬意,匡延赫不停跳动的眼皮渐渐平稳下来,唐蕴的大拇指压在他眉心中央,顺着眉骨的轮廓,一直描摹到太阳穴的位置,再用力打圈揉按。
“好酸。”匡延赫的眉心又皱起来,但没有睁眼。
“因为你一直没有休息好啊,那要不我轻点儿?”
“没事,我能承受。”
很少有机会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观察匡延赫,唐蕴唇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好在匡延赫只躺在他腿上而不是胸口,否则一定会被他的心跳震醒。
指尖像捏泥人似的,捏了捏那高于常人的鼻梁,又在下眼眶游走几圈。
唐蕴发现匡延赫把下巴上的胡茬刮掉了,看着很干净,嘴唇形状也很漂亮。
这不禁让他联想到另外一张嘴,咬起来柔软无比但又非常强势。
其实很多时刻,他都觉得这俩人很像。
相似的身材比例,相似的腹肌,一样突出的喉结,过分修长的手指。
然而,俩人的经历大相径庭。
像匡延赫这样高高在上,习惯发号施令的人,怎么可能在软件上跟一个认识了没多久的人约炮?怎么可能在他身上汗流浃背,醉生梦死?又怎么可能搂着他,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
不知道按了多久,唐蕴感觉自己的大腿有点僵,后背也酸了,他想换个姿势,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指腹轻轻戳了戳匡延赫的脸颊,说:“匡总,我腿有点麻。”
谁知道匡延赫不仅没有回应他,好像还对声音很排斥,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整张脸都埋进唐蕴的小腹,毫无负担地睡过去了。
夜里十二点,梁颂正蜷缩在客厅沙发里撸猫看电视,忽然收到唐蕴的消息,点开那四秒钟的视频一看,他惊得从沙发上坐起来。
一个光是侧脸就足够出类拔萃的男人正躺在唐蕴大腿上睡觉,唐蕴的指腹轻轻拂过男人的耳垂,再到下颌,然后朝镜头笑了一下。
梁颂嫉妒得红了眼,堂堂执业律师竟然在出差期间,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
【你怎么还偷偷点了男模啊!】
【老实交代,这种级别的陪一晚多少钱?尺寸大不大?技术好不好?会所在哪里?联络方式又在哪里?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唐蕴骂他神经病,说那是匡延赫,不是鸭,会所里的哪有这么好看。
梁颂这下更激动了:【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我说呢,他怎么平白无故给你定了个总统套间,合着是以工作为名,一起度蜜月啊!你小子,有刻意隐瞒恋爱进度的嫌疑。】
唐蕴解释道:【没有搞!因为刚才他说他眼睛有点疼,所以我就给他按了一下。】
梁颂见不得他这副重色轻友的死样:【妈的,我之前打完球胳膊都抬不起来,让你给我捏一下的时候,你说什么?你说你胳膊断了!他眼睛疼你就上赶着给他按摩,还躺腿上,你这他妈是正经按摩吗?谁家技师让客户躺腿上按啊!】
唐蕴直接无视掉了他的指控,问:【他现在在我腿上睡着了,怎么办?】
在梁颂看来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于是故意泼冷水道:【怎么办,当然是一巴掌把他扇醒了,身为集团总裁,怎么能随随便便躺在乙方的大腿上睡觉?一点分寸感都没有,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得擦亮眼睛,说不定在你之前,他已经在一百个男人腿上躺过了。今天他敢躺在你腿上睡觉明天就敢去酒吧找鸭,这样的人是没有道德底线的,快离他远一点,别染病了。】
唐蕴:【哈哈哈哈哈哈你有病吧,干吗这么说他,他又没招你。】
梁颂:【你自己动脑子想想啊,他一个男同,大半夜的躺在一个男人身上让人给他按眼睛,还故意睡着,是何居心?唐律师!你不要太天真啦!】
唐蕴:【也不是故意睡着,他连续好几天没休息了,是真的累了。】
梁颂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姓匡的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绿茶男,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唐蕴,偏偏唐蕴这个蠢货还看不出来。
【哎哟喂,真可惜,是眼睛疼不是几把疼,你都无处施展了吧。】
唐蕴骂了一个字,“滚”。
梁颂又点开那视频,放大瞧了一眼,平心而论,这诡计多端的绿茶男基因是真不赖,条件也没得说,唐蕴要真跟他处上了是不亏,但就怕这小子居心叵测,把唐蕴耍得团团转。
虽然在表面看来,唐蕴这个人理性又洒脱,好像没什么人能够牵制住他,可梁颂是目睹他恋爱全过程的人,知道他一旦谈起恋爱来,就像F1赛车驶入了赛道,完全刹不住车。
遥想当年,唐蕴刚和那个骨科医生确认关系的当晚,就把俩人合照的剪影设置成背景和屏保,发一些暗戳戳秀恩爱的照片,圈一些要好的朋友去围观沈医生英俊的侧脸,恨不得将俩人的关系昭告天下。
出门在外随时报备行程都是基本操作,唐蕴每天下班回家,要给沈记恩做饭,洗衣服,然后打扫房间——虽然沈记恩也会做饭,但医生工作确实太忙,给唐蕴做饭的机会不多。
遇到沈记恩加班,唐蕴便做好饭菜送去医院,风雨无阻。
但梁颂从来没有在沈记恩的朋友圈动态里看到过唐蕴的身影,有一回,梁颂实在忍不住了,就跟唐蕴提了一嘴,问沈记恩为什么都不发两个人的动态。
唐蕴还很贴心地为对方解释,说沈医生的微信里很多都是客户和领导,恋情被发现的话影响不好,影响升职。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恋爱的时候,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去质疑对方,为另一半的自私找遍理由。
就算两个人意见不合吵架了,最后也一定是唐蕴先一步妥协,道歉哄人。
即便唐蕴对待后面两任对象没有那么疯狂了,但对于那些不合理的要求,也几乎是百依百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纯爱脑——虽然唐蕴自己并不承认。
梁颂后来分析过,这大概率和唐蕴从小缺爱有关,他的父母虽然没有离异,但也和离异差不多了,几乎天天吵架。
唐蕴无比渴望一段稳定长久的恋爱,借此来证明他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一旦听到对象说他哪里不好,他就会记在心里,时时刻刻进行自我审判,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他竭尽全力去经营和维护感情,期望对方交出同样赤忱坦荡的真心,但很可惜,遇到的三位都不是什么好鸟。
至于躺在唐蕴身上的这位男绿茶,看起来就更不像是个会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
【玩一玩就好了,可别太把他当回事了。】梁颂出于善意提醒了一句。
唐蕴没有回复他。
唐蕴在漆黑又安静的房间里待到凌晨两点——因为怕弄醒匡延赫,他把灯和音乐都关掉了。
中途稍微挪动过两次坐姿,以免血液长期不循环导致自己双腿坏死,后来匡延赫可能觉得枕在他腿上很不舒服,便睡回到枕头上去。
唐蕴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回屋了。
和匡延赫近距离接触的那种兴奋被一起带回房间,唐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匡延赫又躺在了他大腿上,一只手圈住他的腰,高挺的鼻梁抵在他小腹,像在撒娇。
唐蕴心旌荡漾,热得快要爆炸,一只手伸进睡裤里,蜷缩着纾解欲望。可是自从后边被小哑巴用过以后,他的快乐阈值就升高了,现在光是触碰前面已经很难满足他了。
他学着小哑巴之前帮他润滑的样子,一点点探入,可是不知道是因为手指不够长,还是不够灵活的缘故,总找不到那个可以让他醉生梦死的地方。
换了个姿势又反复尝试几次,还是不行,唐蕴烦躁地放弃了这个念头,吃了两片褪黑素强制大脑关机。
隔天,匡延赫洗干净脸,神清气爽地敲开唐蕴的房门,面对的是一张睡眼惺忪的面孔。
“你没睡好啊?”
唐蕴揉着眼睛,声音沙哑:“有点认床。”
匡延赫说:“那要不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去点个早饭。”
“不用了。”唐蕴拿出最专业的服务态度,笑了笑说,“我洗把脸就好了。”
驱车一个多小时,俩人抵达曹萌萌的住所,是一个商住两用的高密度楼盘,俗称单身公寓,看外观像是二十年前的建筑风格,车子刚开进小区,唐蕴便闻到了一股破败腐烂的酸臭味,像是垃圾处理车的味道。
他赶紧把车窗关上了。
老小区没有固定停车位,都是靠边随便停,好在是白天,公寓里的人大多都去上班了,空位还很多。匡延赫很帅气地一把倒车入库。
唐蕴下车,发现那股怪味始终弥漫在四周,匡延赫递给他一个口罩说:“要不要?”
“谢天谢地。”唐蕴问,“你还有吗?”
“嗯。”匡延赫又从车里摸出一个戴上,口罩左上角印有可爱的卡通图案,是一只小熊在比心。
唐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在比心的小兔子,很显然,这是情侣款口罩。
这么卡通的口罩,一点也不符合匡延赫日常的审美。
难道说……匡延赫已经有恋爱对象了吗?这是他的男友帮他买的?难怪那天他想要帮匡延赫检查身体,匡延赫表现得那么抗拒……
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唐蕴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跟在匡延赫的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失魂落魄。
“你怎么了?”匡延赫回过头看着他,放慢了一点脚步,“天太热了?还是昨晚没睡好?”
唐蕴摇摇头,他很迫切地想要知道匡延赫是不是偷摸谈恋爱了,可又无比惧怕知道真相。
至于为什么会惧怕,还得怪昨晚袒胸露乳的匡延赫,为他制造了不切实际的希望。
阳光炙烤着他的后背,每一秒都是焦灼,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手中口罩说:“这个口罩是你的吗?感觉不像是你平时的风格。”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匡延赫坦白道,“我在闫楚办公桌上偷的。你别告诉她啊,她一直以为是销售主管拿的。”
唐蕴扑哧乐了,方才的忧伤旖旎瞬间消散,用力点点头:“好!”
小梨涡在唐蕴嘴角悬了很久,匡延赫实在搞不懂他的情绪为何如此变幻莫测。
“你又在笑什么?”
唐蕴把兔子口罩戴上,压了压鼻梁处:“就是觉得你有时候讲话还蛮可爱的。”
匡延赫说:“我之前上心理学的课程时,听过一个说法。”
“嗯?”
“喜欢上一个人的先兆,就是忽然觉得他变可爱了,然后情不自禁地赞美他。”
唐蕴错愕地定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这种应该被归纳为调情的话语,会是从匡延赫口中说出来的。
露在小熊口罩外的那对眼睛弯弯的,饶有兴味地对着他的眼睛,好像已经看破了他的窘态,读懂了他的心迹,在以此试探什么。
唐蕴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嘴唇颤抖着想说话,可是一个有用的字眼都寻不出,脑袋再一次变得空白。
“不知道唐律师之前听说过没有?”
唐蕴吞咽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我,第一次听说。”
“没听过也正常,”匡延赫戴上墨镜,轻笑一声,“因为是我瞎编的。”
唐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恶劣的玩笑。
“但我是会这样的。”匡延赫定定地看着他那对湿润而又茫然的眼睛,笑起来,“喜欢一个人的话,就觉得他做什么都好可爱。”
他既然能这样说,那心中肯定有一个形象存在了。唐蕴牵起一个笑容,觉得能够被匡延赫喜欢的那个人,很幸运。
第三十八章 轻轻
公寓楼每层都有十多户,大概因为南北不通透的缘故,也弥漫一股梅雨季节特有的潮湿气味,像是放久了的抹布散发出来的怪味,穿透口罩渗入鼻腔。
感应灯坏了也没有修,狭长的走廊里黑黢黢的,像是密室逃脱里的背景。
唐蕴开了手电光,才看清楚门牌。
“1012,就是这边了。”他关掉手电,压低声音交代,“待会儿进去注意眼神啊,别给人压迫感,能笑的话,就多笑笑,要不然对方可能会产生警惕心理,觉得你……”
唐蕴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像是在酝酿妥当一点的措辞,匡延赫直接替他补充道:“面相太刻薄,不是什么好人。”
“哎?”唐蕴一副嗅到同类气息的欢快表情,“原来也有人这么说过你啊?”
匡延赫简直快要被他气死:“只有你这么说。”
唐蕴理直气壮起来:“我不信。”
敲了几下门,里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放门口就行了。”
唐蕴摘下口罩,自我介绍道:“曹女士您好,我是李晓博先生的代理律师,想向您咨询点事情,方便进去聊一下吗?”
过了好一会儿,曹萌萌才开门,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曹萌萌本人和她的名字可以说是毫无关系,一头短发染成银白,但仔细看,发尾又带一点灰,与银渐层的毛色很相似,她的脸很小,单眼皮,嘴角有些微微下垂,再加上半拧着的眉毛,显出一副想与世俗隔绝的厌世感。
唐蕴迎难而上:“是从警方那边知道的,我想从您这了解几个问题。”
曹萌萌没有识破他这个小小的谎言,让他们进了门。
公寓不大,单层,仅有五十平左右,厨房、客厅与卧室是相连的,中间用两排半人高的柜子作为隔断,装修虽看起来有些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有股淡淡的清香。
柜子里装满了书籍,悬疑推理和心理学为主,唐蕴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还有许多法学类的书籍。
“你也学法吗?”唐蕴问。
“哦,这都是我妹的书,她家里放不下了,就堆在我这边。”
一只看起来很肥的银渐层看到他们,先是一愣,不怕生地走到唐蕴身边,嗅他裤子上残留的猫咪的味道。
“随便坐吧。”曹萌萌还算客气地给他们一人递了瓶矿泉水。
“谢谢。”唐蕴和匡延赫同步坐进沙发,那只银渐层一下蹦到了唐蕴腿上,求抚摸。
唐蕴摸了摸它的后背,小家伙爽得翘起屁股,他凑到匡延赫耳边小声说:“它好骚啊。”
匡延赫很想说,你也不赖啊,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问道:“你这猫是怀孕了吗?”
曹萌萌说:“他是公的。”
“好吧。”
唐蕴笑了一下,很放心地撸了撸猫肚皮,猫咪大概是以为唐蕴在和它玩耍,忽然伸出爪子在他手背上抓了一下。
“嘶——”唐蕴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右手手背被抓出几道白色爪痕,有点疼。
“没事儿吧?”匡延赫的上半身探了过去。
他想抓过唐蕴的手腕看一眼情况,只是还没来得及伸手,唐蕴就甩甩手说:“小事情,我经常被法典抓。”
曹萌萌把银渐层抱到阳台上关了起来,对唐蕴说:“它有时候就是这样,有点人来疯,不过它打过狂犬疫苗了,我也经常被它抓,没事的。”
她撸起衬衣袖子,展示手臂上那些看起来还很新鲜的红色抓痕。
阳台安装的是移动门,那只猫站立起来,用两只前爪将玻璃门推开一点缝,再把身子挤入缝隙里,硬是把玻璃门给顶开了。
它又走到匡延赫大腿上,躺下了。
唐蕴不敢再随便摸它了,只是问:“它怎么一点都不怕生?”
曹萌萌在他们对面坐下,抱着胳膊说:“它是只男同猫,只喜欢和男的玩,如果是男同性恋的话,它就更喜欢了,会跳到对方身上求抚摸的程度。”
“啊?”唐蕴和匡延赫同时抬头,连惊讶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这猫,这么神的吗?
“我开玩笑的,你们不会连这都当真了吧?”曹萌萌也很惊讶地看着他们。
“……”
唐蕴心虚地转移话题:“今天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关于张雨薇的事情,相信你已经看过热搜了吧?”
曹萌萌点点头。
唐蕴问:“你和张女士平时关系如何?”
“很好啊,她是我好朋友。”曹萌萌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猫,“她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哦?”唐蕴又问,“那她十一号晚上有联络过你吗?”
“有的,”曹萌萌点点头,回忆道,“大概晚上九点钟左右吧,她给我打电话,哭哭啼啼地说她被姓李的强奸了,让我陪她一起去报警。”
从她对李晓博的称呼就可以看出她对他是厌恶的。
“你当时觉得这事儿有可能吗?”唐蕴问。
“为什么不可能?男人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她下意识说的是“男人”,而不是“姓李的”或是“渣男”,可见她内心所蔑视的不仅仅是李晓博一个男人,而是整个男性群体,她对男性是充满抵触心理的。
“那张雨薇和李晓博平时关系如何,会不会闹矛盾?”
曹萌萌说:“这个……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张雨薇不怎么和你分享感情上的问题吗?”唐蕴淡淡笑了下,“你刚才不是还说,她有什么问题都会第一时间找你吗?没找你,意思是不是他们没吵过架?”
曹萌萌大概是意识到她被套话了,目光冷了下去,思考了一下才说:“张雨薇知道姓李的是已婚男以后,闹过。”
“她是怎么知道的?”
“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什么时候听说的?”
“就前不久啊,至于是谁告诉她的,我就不清楚了,你们可以自己去问她,我只知道她想和那男的说分手,那男的不同意,就把她给强奸了。”
“她有跟你提过详细的过程吗?”
“有啊。”曹萌萌的视线歪向一边,像是在认真回忆,“那天晚上,张雨薇是打定主意要和姓李的分手的,她让姓李的过去,把那条狗牵走——就是他俩先前一起养的金毛……”
李晓博挂掉张雨薇的电话,驱车冲到张雨薇住处,几番求饶无果,他蛮横无理的本性便暴露了出来,他说除非张雨薇能把恋爱期间花掉的那两百万还给他,否则他是不会同意分手的。
张雨薇哪有那么多钱,情急之下,说要把这事儿告诉李晓博妻子,但李晓博根本无所畏惧,火气上来便把张雨薇推倒在沙发里,扒光她衣服。
张雨薇大声呼救,李晓博便从水果袋子里摸出一把提前准备好的水果刀,横在张雨薇脖子上让她闭嘴。
李晓博一边干她一边录制视频,威胁张雨薇说,她胆敢和他分手,这视频就会散布到网上,还有张雨薇的好友群,同事群。
张雨薇纠结再三,决定报警。
唐蕴问:“李晓博强奸她的时候,她反抗了吗?”
“那是当然,”曹萌萌耸了耸肩,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但她毕竟是女的,到最后也只能配合了,谁知道反抗的话会不会被分尸呢。”
“那你有看到那段录像吗?”
“没,这毕竟是她的隐私,就算给,我也不好意思看啊。”
“好的。”唐蕴大概明白了,笑了一下,起身道,“谢谢曹小姐的配合。”
“没事。”
唐蕴和匡延赫并肩走进电梯。
“你觉得如何?她有撒谎吗?”唐蕴问。
匡延赫全程都很认真地留意曹萌萌的表情,总感觉她在回避他们的目光:“我觉得她和张雨薇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怎么说?”
“首先啊,她称呼张雨薇的时候,一直都是全名,如果关系真的要好的话,都会习惯性地称呼对方的小名吧?除非朋友是两个字的。还有她说话也挺自相矛盾的,一会儿说和张雨薇很熟,对方什么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但问她那些问题,很多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不过也不排除她对我们有防备之心,那些可能会影响最终裁判的问题,她不想正面回答。”
唐蕴觉得他分析的挺有道理,这也是他刚才一直在观察的。曹萌萌表面上看起来一直在配合他们,但双臂始终抱在胸前,这是一种防御的姿态。
“最奇怪的就是那段录像,张雨薇说李晓博录了,但李晓博不承认。”唐蕴无意识地咬着唇,松开时总是红红的,“我办了那么多强奸案,头一回听说强奸还录视频的。”
“寻求刺激吗?”匡延赫盯着他的嘴唇,“也许只是录了重点部位。”
电梯停了,唐蕴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车位:“那要只录重点部位,张雨薇又有什么好怕的?打死不承认是自己不就好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
“而且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即使自己的视频外泄,也可以说是AI合成的,谁能证明那就是她啊?”
“那接下来还需要做点什么吗?”
警方侦查期间,律师是没办法查阅案卷的,只能通过当事人的口供寻找相关证据,而曹萌萌的证词对李晓博很不利,自然是没办法用了。
等到警方结案,将案卷移交给检察院,唐蕴才有权限查阅案卷,核对警方提交的证据材料的真实性、合法性、相关性,尝试做非法证据排除。
“等案卷出来了再看吧。”
“好。”
匡延赫紧跟在唐蕴身后,无意间瞥见他手上的抓痕变红了,他一把握住唐蕴的手腕,抬到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