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血珠从白皙的皮肤里渗出来,还没完全干透。
“疼吗?”他问。
唐蕴望着他皱起来的眉心,有点懵,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匡延赫在意着,可心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只不过是寻常的关心罢了,换了谁,匡延赫都会问一句的,所以别太自作多情了。
手上的伤并不疼,要不是匡延赫提起,他甚至都忘记自己被抓伤了,可他还是硬挤出一点委屈来,用连他自己都嫌恶心的口吻说道:“有点,没想到伤口这么深。”
“我车里好像有创可贴。”匡延赫说着,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背包,里三层外三层地翻找一遍,终于在一个小夹层里抽出一小盒创可贴,以及一次性的消毒棉签。
“你自己擦还是我帮你?”匡延赫上车问道。
唐蕴毫不犹豫地把手递了过去,克制着没有笑,他都怕自己的喜出望外会在匡延赫面前暴露个彻底。
“谢谢匡助。”
匡延赫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新称呼很不适应,唐蕴后知后觉地琢磨,自己这样会不会得罪匡延赫,正准备说自己是开玩笑的,看见匡延赫笑了一下,好像并不在意。
匡延赫撕开包装,取出棉签,握住唐蕴细白的手指,朝自己拉近了一些,目光落在了形状漂亮的指甲盖上。
“你抖什么?”匡延赫问。
唐蕴崩溃极了,在这一刻他充分理解了那些患有帕金森人士的无助,他的手就好像刚搬完几千斤大米一样,抖得不受控制。
怎么会这样?
他自己也很想知道。
唐蕴将手握拳,试图掩盖紧张。
一抬眼,匡延赫正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神情盯着他,眼睛和嘴巴一起勾出弯来,唐蕴不知道他平时和别人说话会不会也突然这样,反正匡延赫拿这种眼神看他的时候,他会有种被雷电击中,无路可逃的错觉。
“我怕疼的。”他胡乱编造了一个蹩脚理由。
匡延赫那眼神,显然是不相信他,但仿佛又因为这句话找到了什么乐子,笑了笑说:“行,那我轻点儿……”
手背传来微妙的刺痛,唐蕴的手被握住,漫无边际地想,这种台词应该出现在床上,会更有意思一些。
第三十九章 创业
路上,唐蕴接到了一通来自境外的电话,是他师父打来的,江峋最近正在处理一桩跨国的投资纠纷,好久没回南城了。
江峋先是问了问唐蕴人在哪,确认他没有出省,便让他赶紧回南城处理一桩交通肇事案。
肇事者来头不小,是南城一家建工集团的董事长,叫许峰,该集团承接了多个政府项目,包括南城最新的城际高速铁路也是由这个集团在建设。
今天凌晨一点多,许峰从会所独自驾驶汽车回家,中途不小心撞倒一个骑电动三轮车的大伯,大伯当场昏厥。
许峰第一时间没想到报警——他三年前因酒驾撞人,被吊销了驾驶证,属于无证驾驶。
他也不敢报120,当即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表弟顶包。
因为有证驾驶即使撞死了人,只要不逃逸,没违规,就不构成犯罪,而无证驾驶致人重伤就要负刑事责任,是要坐牢的。
表弟赶到现场用了二十分钟,以至于三十多分钟后,俩人才把大伯送进医院,目前开颅手术已经结束,清除掉了血块,但伤者已经六十多岁了,自身疾病很多,能不能醒来还是个问题。
大伯大概是独居,因为他整夜没有回家,也没人打电话给他,一直到今天中午十一点多,才有一位备注是“老三”的女人打电话给大伯。
许峰的顶包表弟接了电话,跟老三说了下情况,老三很快赶到医院,怕肇事人跑掉,她二话不说先报了警。
许董一看当事人家属报警了,整个心就悬起来了,也是第一时间找人脉,想咨询一下这样的情况要不要紧,他会不会有坐牢的风险。
唐蕴一听是凌晨从会所出发的,立刻警觉起来:“他喝酒了是吗?”
江峋说:“这个我不清楚。”
唐蕴恼火地翻了一眼,不是因为江峋,而是气嫌疑人。
如果是没喝酒,江峋会直接说没喝,如果是不确定喝没喝,江峋会说,你去问问看当事人确认一下,当他回答“我不清楚”时,就是肯定了当事人的行为。
这是唐蕴跟了江峋两年后才琢磨出来的“说话的艺术”。
律师的工作是服务当事人,不用配合警方侦查,更不必把知道的事情统统告诉警方。
甚至,在律师的道德规范里有一条是:不得举报当事人的犯罪行为,除非当事人有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
所以江峋和唐蕴即使了解了真相,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唐蕴并不想碰这个案子,但江峋又暗示他,建工集团的董事长在政府机关也有人脉,且根深叶茂,之前许董事长的第一通电话并不是打给江峋的,而是打给市长的。
是市长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江峋,交代他第一时间去处理。这就如同导师给研究生施压——将来澜锦律所要想在南城混得开,就只能乖乖服从命令。
这是职场人必须修炼的人情世故课。
“他这个情况,挺难搞的啊。”唐蕴面露难色,“肇事的地方有摄像头吗?有的话交警一查就知道是顶包了,两个人一起担责啊。”
江峋:“要是简单的话我为什么不让老王去干?”
老王是他们律所新招的律师,今年四十了,据说努力了十多年才通过司法考试。
意志力和信念感没得说,就是脑子太不活络了,是江峋一直挂在嘴边的反面教材,老王平时在律所的主要工作是装订案卷。
虽然江峋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分别,但唐蕴能感觉他很着急,于是答应回去看一下,进度随时汇报。
“怎么了?”匡延赫问。
“临时有点急事,得先回一趟南城。”唐蕴摸着手背上的创可贴说,“我处理完就回来,应该不会耽误多久。”
匡延赫二话不说,把目的地更改成燕州高铁站。
唐蕴说:“我的衣服还在酒店没有拿呢。”
“不是处理完了就会回来吗?”匡延赫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说,“像孙悟空那样,快去快回。”
唐蕴简直服了他了,真不愧是资本家,自己闲不下来也见不得别人闲着。
“知道了师父,我会尽快的。”
唐蕴刚上高铁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声称是许峰的爱人。
许夫人在电话里说,就在十多分钟之前,警方赶到医院,把许峰和表弟一起带走了,还有交警现场给许峰和表弟分别做了酒精测试。
唐蕴忙问:“结果如何?”
许夫人:“还好,都没测出来什么。”
唐蕴觉得奇怪,按照刚才江峋的叙述,许峰和表弟应该是同时赶到医院的,和家属通电话的也是表弟,那为什么警方会带交警过来给许峰做酒精测试?难不成警方真的神通广大,已经察觉出什么来了?
关于这点,许夫人解释道:“是因为医院急诊室里的几个家属在说,昨晚那老头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周围人都闻到一股很大的酒味,我老公的脸很红,在急诊医生面前胡言乱语。有人就猜是不是酒驾顶包,那老头的女儿一听,立刻报了警。”
“原来是这样……”
不过交警还是晚了一步,估计从凌晨到中午的那段时间里,许峰已经想尽办法醒酒了,所以才测不出什么。
许夫人的语气紧张:“你什么时候到啊?能不能先把人弄出来?老许今天还有个会议要开的,特别重要。”
今天有这么重要的会议,还敢无证酒驾,看来之前吊销驾驶证的处罚并没有让许峰学会反思,哪怕只是一丁点。
“警方现在应该只是把人带过去例行询问,既然他酒精测试通过了,问题就不大。”唐蕴说。
许夫人继续不满地抱怨着:“开车的又不是我老公,他们凭什么把他抓进去?”
唐蕴舔了一下后槽牙,他不清楚许夫人是真不知情还是装不知情。
那理直气壮中又带有一丝委屈的语气,仿佛她只是个替丈夫打抱不平却又无处申冤的普通女人。
不过,建工集团董事长的夫人,会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人吗?
唐蕴懒得去套她的话,因为没什么意义。他看了眼时间说:“我现在还在高铁上,大概两个多小时以后可以到,他现在在哪个派出所?”
“桦南那边。”
桦南那边有唐蕴的熟人,会见嫌疑人的申请大概率是可以通过的。
“行,我知道了,我待会儿直接过去。”虽说对方年长唐蕴很多岁,但对待这样的客户,唐蕴完全不想用尊称,“你这会儿先去医院安抚下大伯的家里人,先稳住他们的情绪,态度摆上,将来好协商调解。”
“好好好,我知道,我马上安排人过去。”
由于办公地点不固定,唐蕴的公文包里配备了便携式打印机,在高铁上,他就把一些申请材料打印出来,到了派出所直接交给认识的小警员。
但很不幸的是,案件有了新的进展,民警正在对许峰和表弟两个人进行单独审讯。
询问和审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只是了解下事发情况,而审讯则是针对犯罪嫌疑人进行的程序,是要进小黑屋的。
唐蕴一听,就知道这事儿闹大了。
应该是交警查完事发路段附近的监控,发现表弟顶包了。
法律有规定,无证驾驶出了事找人顶包的,两者属于共同犯罪,许峰要是被定危险驾驶,那表弟也要跟着坐牢。
“妈的。”他在心里把许峰骂了一遍又一遍,他这辈子最烦这种酒驾的傻逼了。偏偏还要被逼着想办法把他保出去。这跟逼良为娼有什么分别?
唐蕴在大厅等了快一个小时,中间接了好几通许夫人的催促电话,语气一通比一通不善——因为许董错过了重要的签约会,对方公司的老总非常生气。
许夫人把气都撒在唐蕴身上,弄得他很是头疼,但还是很无奈地,像淘宝客服一样让她再耐心等等。
终于,到六点多的时候,有民警把唐蕴带进会见室。
和想象中的差不多,许峰就是肥头大耳的油腻形象,寸头,头发有点白了,脸上的毛孔粗大到隔着老远都能看清,耷拉的双眼皮和眼袋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浮肿又无神,是长期浸淫声色犬马,纵欲过度的面相。
唐蕴刚做完自我介绍,许峰就着急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他说话的语气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和早期的匡延赫有点相似,不过匡延赫起码长得好看,唐蕴发不出脾气,而面对眼下这位,他只觉得厌恶,不留情面地说道:“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吗去了啊?为什么要找人顶包?”
许董大概是太久没有碰到过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的人了,蒙了几秒:“我不是有意的,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了。”
这话唐蕴都听出茧子来了。
“你把昨天晚上的事故经过从头到尾再跟我讲一遍。”他身体略微前倾,盯着许峰,语气凶狠且严肃,“别对我撒谎,也千万别对我有所隐瞒,否则我帮不了你。”
许峰被他充满威慑力的眼神吓住了,在确认房间里没有监听设备以后,才把来龙去脉如实地告诉唐蕴。
他昨晚一共点了五个女的陪他唱歌喝酒,至于开了多少瓶酒,自己喝了多少,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会所离家很近,他又想着反正是凌晨了,也没有交警会查,抱着侥幸心理开车回家,谁知道在经过转弯路口的时候,大伯开着三轮电动车就冲了出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撞上去了。
唐蕴问:“肇事的路口有红绿灯吗?”
许峰摇摇头。
“你当时的驾驶速度还记得吗?”
“大概四五十码左右,”许峰为自己辩解,“我当时其实没喝醉,我人挺清醒的,我开得不快。”
唐蕴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父亲当年的影子,烦躁得很,盯着他,许久都说不出来话。
许峰大概察觉了什么,问:“怎么唐律师,我的情况很严重吗?”
唐蕴叹了口气:“你继续说吧。”
撞车后,许峰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表弟,承诺给他一百万顶包费,表弟毫不犹豫就接了这门差事,因为他有驾驶证,只要表哥积极赔偿,他就不用坐牢。
许峰进了派出所,死活不承认汽车是自己开的,但交警调出来的监控摆在他面前,他无话可说。
唐蕴听完他犯罪经过,也是无话可说,从许峰决定酒驾那一刻开始,棋局就走向死亡,他还一错再错。
“你知道你的行为,连你表弟也一起害了吗?如果你最后被判刑,他也要跟着坐牢的,你们是共同犯罪。”
许峰张着嘴巴,一脸茫然,唐蕴就知道他是个自以为是的愚蠢法盲。
“那你说,当时那么危急的情况,我应该怎么办吗?”许峰说,“我又没学过法,除了找我表弟,我也没别的辙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但凡他学点法,就知道该用什么方法逃逸了。
唐蕴气得不行:“你搞搞清楚,真正危急的是被你撞到的那个大伯!无证、酒驾、撞车、顶包、耽误病人抢救时间,你难道一点儿都不觉得你做错了吗?”
“我知道错了啊,真错了。”许峰竖起手指对天发誓,“我以后肯定再也不敢开车了,你得想办法把我保释出去先,不然明天开盘,公司股票又要跌了。”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也只想着股票,而不关心伤者如何。
唐蕴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满腔怒意,分析道:“你先搞搞清楚,你之后能不能出去,全看伤者能不能苏醒过来,如果他能醒过来,你还有出去的希望,但要是醒不过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是跑不掉的,你无证驾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我可以赔钱啊!”许峰有一套自己的理论,硬气地说,“我上次撞了人,赔了两百多万,对方就和解了,你帮我去和家属协商一下,你看他要多少钱,两百万不行就三百万,钱我有的是。”
唐蕴觉得他简直无药可救,最后一次强调:“我说过了,你要不要坐牢,全看患者能不能清醒,看最后的伤情鉴定报告,你最好祈祷他老人家没事儿,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许峰仿佛一根被雨水浇灭的炮仗,彻底哑了火,连眼神都从无理变得无助起来:“你不能就这么放弃啊唐律师,你得救我,不就是伤情鉴定报告吗,我医院有的是人,你帮我给院长打个电话可以吗?”
民警在外面敲了一下门,提醒唐蕴,会见时间差不多了。
不出意外的话,许峰和表弟应该还会进入下一轮审讯,民警们都不是傻子,唐蕴能猜到的醉酒驾驶,他们也肯定能猜到。
接下来一定会用尽办法套话,让许峰自己把醉酒驾驶的情形交代出来。
那样的话,许峰罪加一等,出去就更遥遥无望了。
“你听着,”唐蕴看着他说,“交警那边没有测出你酒驾,但民警不一定会放弃,待会儿进来很可能会套你的话,你可以说‘不清楚’‘不记得’,如果他们严刑逼供,就是违反了程序法,你可以告知我。”
许峰连连点头:“好好好,我明白了。”
唐蕴离开会见室,回到车里,向江峋汇报了一下进展。
江峋冷冷淡淡地应了几声,没发表什么意见,只说接下来的事情,由他亲自来处理就好了,他定了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南城。
“你先回家休息吧。”江峋说,“今天辛苦你了。”
他的“亲自处理”,想必是为许峰的事情善后。
唐蕴其实很想说,这样的人就非救不可吗,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
他已经不是初出茅庐浑身带刺的实习生了,他的正义感被人情世故裹挟,除了配合,别无他法。
“好。”撂了电话,他驱车回家。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找个人吃吃东西解解闷,唐蕴躺在沙发里,一边撸猫,一边下单五斤香辣小龙虾。
完事儿之后打电话催梁颂早点回家,但没想到梁颂和爸爸妈妈一起出门喝喜酒了,明天才回来。
唐蕴忽然想起小哑巴,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要不约出来吃顿小龙虾?
可是他今天好疲惫,一点儿也不想做爱。光是吃龙虾的话,小哑巴能乐意吗?
他们并不是恋人和朋友关系。
手指比脑子快,消息已经发出去了,然而小哑巴好久才回复他。
Test102:【我现在在很远的地方创业,没办法去找你了。】
快乐小法师:【好远是多远啊?】
Test102:【南非,短期内,应该是回不去了。】
唐蕴呆呆地盯着屏幕上的字,脑袋空了足足半分钟。
他其实知道小哑巴不是真的去南非工作,这是网恋分开惯用的伎俩了——遇到新的喜欢的人,或者单纯地想要散伙,就说自己要去外地,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
这是属于成年人的体面分手,只是唐蕴没想到这话是小哑巴先提出来,而且这么突然。
唐蕴一抬眼,又对着电视机发愣,要说一点悲伤的情愫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Gay圈漂亮的男人多的是,可活好的猛一万里挑一,唐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他一直都是个运气不太好的人。
唐蕴自我消化了一会儿,没有拆穿他:【那祝你的新生活一切顺利。】
Test102:【以后还是朋友。】
唐蕴翻了一眼,心说谁他妈要跟你做朋友,但为了维持住纯良的人设,体体面面地回复道:【那是当然,有机会再一起吃小龙虾吧。】
Test102:【好。】
唐蕴退出软件,知道他们这辈子都不会一起吃小龙虾了。
好兄弟没在身边,好床伴远走高飞,有好感的对象又不能告白,翻了翻朋友圈,全他妈在晒520花束和晚餐。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是一个人。
孤独感像一张紧密的网,囚困脆弱的神经,尽管唐蕴知道,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转,他有很多事情要忙,注意力很快就会转移,但此时此刻,他还是被失落的潮水淹没。
心情郁闷,小龙虾进嘴也是没滋没味的,唐蕴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准备上线直播,和网友唠唠嗑。
闫楚忽然打来电话。
“怎么了闫总?”
“你那边的工作忙完了吗?”
“暂时没什么事了。”唐蕴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张雨薇又发什么新动态了?”
“哦不是不是……”闫楚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顿了一下说,“是匡总,他让我转告你,忙完了就赶紧回来。”
唐蕴愣了一下——忙了一天,他已经全然忘记答应匡延赫像孙悟空那样快去快回的事情了。
电话那段响起匡延赫略带不满的声音:“我没有让你那么说。”
闫楚直接当唐蕴不存在,回敬匡延赫:“那你刚才不是让我问问他怎么还不回来吗?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是你过度解读了。”
匡延赫的嗓音冷淡,隔着屏幕,唐蕴都能想象出他面无表情批评别人的样子。
闫楚对此好像很无语,语气有点敷衍:“是是是,我理解有误,那你自己跟他讲啊。”
“不要,我正在吃饭呢。”
第四十章 震撼
大概是上初三的时候,唐蕴跟着老妈去爬山,中途遇上算命先生,老妈忍痛花十块钱替他算了一卦。
那先生看完面相看手相,说唐蕴这辈子注定要和两道的人结缘,要他处事多加小心谨慎。唐蕴当时问他,自己是不是去当卧底,做个光荣的缉毒警察,算命先生说天机不可泄露。
唐蕴寻思这十块钱是白花了,净说一堆没用的屁话。
但时隔这么些年,忽然回想起来,那算命先生说的话竟一句不差。
他现在可不是为两道的人服务吗?哪天不是小心翼翼?
记得当年临走前,先生特意叮嘱他:“人做了错事要坦诚,要想办法弥补,如果是迫不得已犯了错,也不能将错误视为理所当然,更不能归咎于旁人,否则良心会慢慢泯灭,迎来灾祸。若要避免灾祸,则需多行善事,广结善缘。”
当晚直播上线,唐蕴将连麦咨询设置成了免费,并且宣布以后在直播间将为大家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服务,先前以及将来的收益一律捐助给公益机构。每个月的捐款流水会发布在微博上,由大家一起监督。
这一举动引得网友们齐声叫好,疯狂点赞,刷礼物的也不少,直播间的热度突然飙升,平台给的流量也越来越多,大批陌生访客涌入直播间。
在线人数从一千五百人突破到前所未有的一万人,弄得唐蕴倒是有点儿紧张了,坐姿也从跷二郎腿到正襟危坐,甚至后悔没有早点弄个造型。
在结束一段连麦后,他慌忙冲回卧室,把略显幼稚的睡衣换成了端庄的白衬衫,搭一条藏青色暗纹领带,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
难得那么多人围观,律师的形象可不能丢。
一些老粉见他裹成这副样子,不愿意买账了。
【唐律,你这就见外了啊。(doge)】
【穿得这么保守,怎么留得住人?】
【你这样会导致我取关。】
【骚男,你快勾引我啊骚男!你怎么了骚男!我的信息素这么浓你是一点闻不到啊?】
【怎么说呢,唐老师这个突如其来的变装,给我一种渣男变人妻的感觉。】
【所以今天是是穿正装跳舞吗?】
【西装跳舞?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传下去,唐律今晚要跳脱衣舞。】
唐蕴笑得不行,脸都跑出屏幕,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不好意思啊,舞今天就不跳了,就给大家解答下法律问题好吧,直播间人太多了,我怕被我的同行,还有那些检察官啊法官什么的刷到,很丢人的,唐律师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而且我下边穿的是短裤,还没来得及换呢。”
直播间被“哈哈哈”刷屏,人气也越来越高,到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竟然突破了三万五千人,礼物榜刷到了全平台第八。
不过百分之八十的礼物都是由榜一打赏的,这位网友唐蕴之前没见过,但已经有老粉的标识了,名叫“小狗才没烦恼”,头像是只缅因猫,没有个人动态,看不出是男是女。
一开始唐蕴以为ta是想连麦咨询,因为直播间申请连麦的人太多,ta一直连不上,所以才用打赏的方式来吸引主播注意。
唐蕴便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想咨询的。
这位网友这才发送一句:【没有,但是也想看主播穿正装跳舞。】
唐蕴大跌眼镜,心想这一定是哪个误以为他是直男的大龄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