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归在十一抱上来之后没多久就感觉到了温暖,随后便无意识地往对方的怀里挤,仿佛越往里挤越能汲取到对方滚烫的温度似的。
他断断续续地咳着,咳嗽声让人听起来心惊。
十一没闭眼,就那么睁着一双深邃并且攻击力极强的眼眸望向虚空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总算是停了下来,十一这才感微微垂眸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江念归。
两人身份的悬殊让这个相拥的姿势多了莫名的禁忌感,但十一的心依旧是冷漠的,只是像一个木偶似的听从着主人的命令。
就在他准备闭上双眼的时候,怀里的人发出了几声咳嗽声,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十一沉默且动作轻柔地用带着剑茧的指腹擦去对方唇角的血迹,思索着等明日过后去城里给主子那些药。
“别走……”
江念归或许是又做噩梦了,原本压在对方胸膛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将十一玄色的衣衫都抓出了褶皱。
纤细的手指看上去就没有什么攻击力,柔弱无骨地攥着漆黑的衣衫,几乎用力到泛白。
十一这次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一直跟在江念归的身边,对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几乎是了如指掌,但这两天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像是被人背叛了似的。
难道是因为江莫回和江行寂吗?
十一也不傻,自然能够看出来江念归这两天的变化。要不是他亲眼看着对方,说不定都怀疑对
方换了一个人。
在这些思绪之中,十一最后不知道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再次冷硬了起来,只不过抱着江念归的动作是轻柔的。
翌日一早,江念归便咳醒了,费力地睁开双眼的时候都感觉到了几分吃力。
看来一晚上过去,他的风寒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是更重了。
“咳咳咳。”他抬眸看着躺着身边的十一,对方已经醒了,看到他醒来之后便沉声喊了一声。
“主子。”
“嗯。”
江念归喘着气,脸色很是难看。
“您的风寒又重了。”
一整晚都抱着江念归的十一十分清楚地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因此开口时的语气都带上了担忧。
江念归无力地倚靠在十一鼓鼓的胸膛上,闻言只是毫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并无大碍。”
他双手撑在对方的身上抬眸往外望了一眼天色:“昨天江莫回找地契的时候神情如何?”
“惊慌愤怒。”十一答道。
江念归轻笑,眉梢眼角都挂上了淡淡的嘲讽:“看来叔父今天会来了,毕竟那些地契可是让他垂涎不已呢。”
“等他们走了之后属下就去给主子拿药。”
十一说完之后抬眸看了一眼江念归的脸色,不过看了一眼之后就很快地垂下了眼眸。
“嗯。”
江念归回应了一声,随后就头疼得再次闭上了双眼。
他没有开口,抱着他的十一也不敢贸然松手,只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抱着身形消瘦的江念归。
时间飞逝,等江念归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十一依旧低声喊了他好几声了。
“人已经来了。”
他这般说道,身为习武之人自然比身体病弱的江念归听觉灵敏。
江念归烧得快要头脑不清醒,但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是强撑着精神让十一先隐匿在暗处,随后又将散落得长发拨弄得乱了不少。
“来人,去把门推开。”
屋子外面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只不过听上去有些虚罢了。
这道声音刚刚落地,一直紧闭着的房间门就被人粗暴地大力推开了。
“咳咳咳。”
江莫回先是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下一秒才是熟悉的江念归的声音。
“叔父前来,莫不是未卜先知,特意来看侄子?”
第6章 互相试探(捉虫)
江念归咳嗽着从床上撑起了身子,惨白如纸的脸上却带着几分压抑的痛恨。
这幅样子和江莫回想象中的一样,江念归还是那副喜怒不定、蛮不讲理的样子。对方能做出这幅反应也无非是觉得自己是导致现在局面的真凶罢了。
一个聪明的敌人和一个愚笨的敌人,哪个更容易拿捏,江莫回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非要说的话,其实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江念归一直这么容易拿捏下去,这样他就能快些拿到对方手里的地契。
在听到江念归说话的一瞬间,江莫回脑中闪过无数的想法,但最后表现出来的却是一抹关怀的笑意。
“念归说的对,叔父此次前来正是为了看你。”
他进了房间,快步走到床前,伸出手虚虚地扶着已经坐起身的江念归:“你身子虚弱,就快些躺下吧。”
听着对方逢场作戏的关心话语,江念归微微垂首,借着垂落发丝遮挡侧脸的时候冷笑一声。
但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却是一副愤怒到极致的样子:“哼!用不着你在这里假好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将江莫回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打落,生起气来的样子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动物一般。
不过是朝夕之间,堂堂的江家嫡子竟然成了孤儿,甚至蜗居在这么一处破旧凄惨的地方,也难怪对方愤怒成这个样子。
“哎。”江莫回收回了手,站在江念归的面前,听到他的那番话之后脸上就露出来了几分的失望。
“哎,兄长临终前让我好好照顾你,还说你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没想到说出的话竟然如此的心寒。”
江念归闻言扯了扯嫣红的唇角:“少在这里恶心人。”
不管江莫回说什么,他都是一副不听不思考只是埋怨的态度,让跟来的那些丫鬟小厮都看不下去了。
“家主亲自来看他,竟然是这个态度,我原先听别人说他跋扈的时候还不相信,看来还真是这样。”
“切! 他真以为他还是之前那个江家少主啊?”
这一声声的挖苦讽刺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江念归的耳中,那张清冷如月的脸上也如江莫回所期待的那般露出来了熟悉的怒意。
“呵,奴才也敢议论主子?”他掩唇轻咳着,骨节分明的手垂下来的时候露出来了唇角的淡淡血色。
尽管江念归如今不再是江家少主,但他终究是江家的公子,说出这句话倒也没有什么错。
只不过被他讽刺的那几个下人听到之后却是不以为然,毕竟江莫回还在这里,他们觉得江念归在这种情况下断然不敢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的反应都被江念归看在眼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拿起枕边的硬物摔向了他们。
“叔父还真是治下有方。”
江念归的声音唤醒了一旁假装默不作声的江莫回,对方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才装出了几分严肃的样子。
“看来我平常对你们还是太宽容了,竟然敢这么说话。”江莫回说的话带着责罚的意味,但最后的处罚却是不轻不重的。
“回去自己找管家领罚。”
那几个说话的下人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总算是有了些许的变化,浑身带着几分不服气地对半卧在床上的江念归道了歉。
“呵。”江念归只是冷笑一声,冷淡的面容此刻也多了些威慑。
江莫回特意来这一趟可不是为了和他在这里扯皮,因此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你如今还未弱冠,平常也未曾出门。”
江念归暗地里发笑,清凌凌的眼眸之中却没有多少的笑意:“叔父的意思是?”
“兄长之前给了你不少铺子,从前有人专门为你管理,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江莫回图穷匕见,“那些铺子都是族里的,长辈们担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念归一侧头,“哇”的一下就吐了一口血。
猩红的血迹如同泼墨一般铺洒在淡青色的衣衫和深色的被面上,突发此事,一瞬间吓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江念归一边咳嗽着一边开口淡淡地嘲讽着:“叔父这是什么意思?”
江莫回看着溅到衣袖上的淡淡血迹,眸中闪过了一丝的不满,但在众人的面前他还是得装出一副关切担忧的模样。
“念归,你别怪叔父唠叨,你如今身子这么差,正是要用各种药的时候,要是那些铺子因为管理不当亏空了,你的病可怎么看?”
江念归依旧是不断地咳着,仿佛是要将肺给咳出来似的,苍白如纸的脸此刻也因为剧烈的咳嗽泛起一层薄红。
站在他床前的江莫回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看样子是不想让对方死在他面前似的。
“叔父说的话真是令侄子心寒。”江念归做出了一副符合他在外人眼中的反应,虚弱中带着气愤,“难道是不准备为我看病?难不成把我丢到荒山还不满意?”
他的这番话多少带着些真情实感,就连那些平日里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的人耳朵里听来都难免觉得他当真是可怜。
江莫回看到旁边那些下人的反应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只好假装不在意:“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叔父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
他瞄了一眼那些下人,义正严词又饱含无奈地解释道:“哎,我们也是良苦用心,荒山人烟稀少,刚好可以让你清净地养病。”
这番话简直是荒诞得令人发笑,若是之前的江念归肯定会把这个解释当真,但如今的江念归可不会。
他微抬起下巴,明明身份比江莫回低,但偏偏气势却比对方足:“难不成叔父是觉得我父亲之前给我准备的住处不好?”
“哎。”江莫回这次也觉得江念归没有之前那么好糊弄了,但他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对方如今只是心里有所不满罢了。
今府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叔父也是为了你着想。”
江莫回似乎懒得和他辩解了,干脆直接开口说了:“那些铺子的地契是在你这里?还是交给叔父吧。”
外面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那些跟着江莫回过来的四五个下人好像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于是识相地低下了头。
江念归听完对方的话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
寂静逐渐蔓延开来,房间里的空气仿佛是被一点点地榨取掉似的,恍然之间还以为能够听到弓弦绷紧的声音。
江莫回看到江念归的反应之后心中一喜,以为这一趟没有白来,看对方的这个反应或许会同意。
但最终的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微微垂首沉思的江念归咳了几声之后就神情冷淡地拒绝了他。
“那是父亲留给我的,至于地契,父亲并没有交给我,至于在谁那里我就不知道了。”
江念归说完之后就掩唇咳着,刺眼的血不断地从他的唇角溢出,在惨白的肌肤映衬下像是铺落在雪地的红梅一般。
“侄子缠.绵病榻,如今在荒山上风吹寒冻,说不定今晚就要于父亲相见。”
他抬眸,一副娇纵的样子,尽管表情依旧是清冷冷的。
江莫回在这句话刚落地的时候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一时之间脸色难看得很,毕竟他总不能在明面上表达出来一丝不满。
“是叔父疏忽了,哎,你也知道,如今家主更迭,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我昏头转向的,一时之间忘了你。”
江莫回露出了一个在江念归看来有些虚伪的笑:“你放心,叔父回去就派人来。”
“那倒不必了。”江念归侧过头,“那些下人笨手笨脚的,叔父送些过冬的衣物和月俸就行了。”
他说着说着就嗤笑了一声,还是众人印象里那个喜怒无常的样子。
眼看着刚才还好好的江念归突然冷了脸,在场的人胆战心惊地抬眸看了一眼表情看不出喜怒的江莫回。
“便按你的意思来吧。”
江莫回暗地里咬紧了后槽牙,没想到这次来非但没有把地契要到手,甚至还搭进去了不少东西。
尽管他派了不少人来暗杀江念归,但明面上还是得和对方保持一种叔侄情深的样子,因此今日哪怕在不满都要装作毫不在意地离开。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着江莫回离去的身影,半卧在床上的江念归冷笑了一声,刚才那副阴郁的表情转瞬即逝。
“咳咳咳。”
咳嗽声不绝如缕,这幅样子看上去就很惊心,但正在咳嗽的人却毫不在意,任由点点血迹落在衣袖上。
江念归轻喘着气,看起来还在因为风寒难受,刚才的样子全是在硬撑,只不过他本来就满脸病容,染上风寒之后只不过是让他看起来更脆弱。
“十一。”
他低垂着眼眸,宛如上好的光滑绸缎般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宛如黑色的烟雾般遮挡住了他的侧脸。
“主子。”
十一眨眼间就出现在床前,十分恭敬地半跪着。
“咳咳咳。”
但江念归只是咳嗽,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十一一惊,连忙抬手去扶要栽倒在床上的人,但手刚搭在对方消瘦的肩膀上时就感觉到脖颈处一片温热。
他扶着栽倒在他身上的江念归,嗅到了一抹熟悉的血腥味,这时他猛地反应了过来,原来脖颈处的温热是因为对方的血落上去了。
十一动作轻柔地将已经昏迷的江念归放在床上,离开的时候还将被角掖好了。
等江念归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一股熟悉的药味儿便扑鼻而来,十分霸道地直往他的鼻腔里钻。
屋子里一片寂静,仿佛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别的人在了。
但外面此刻又传来几声细细碎碎的声音,让刚醒来江念归思绪瞬间清醒了过来。
大脑还有些昏沉,不知道是因为风寒的原因还是因为刚清醒过来的原因,总之他是一边轻声咳着,一边费力地撑起身子想要下床。
就当他刚掀开被角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身着黑色劲装的十一。
“主子。”
十一在旁边的屋子里熬药,听到主屋里的动静之后就迅速地站起身赶了过来。
“咳咳。”
“你去拿药了?”江念归轻嗅了一下蔓延开来的苦涩药味,一边断断续续地咳着,一边抬眸看向走过来的十一。
他这一昏便昏了好几个时辰,一睁开眼几乎都看见了窗外灿烂的晚霞。颜色绚丽的晚霞平铺在天际,暖色的光洋洋洒洒地铺洒进来,落在十一黑色的衣角时微微反射着光。
“是。”
十一走到江念归的床前低下头,眉眼锐利野性,垂下的额发在眉眼处打了一小片阴影,让他本就略显阴鸷的相貌显得有些神秘。
但当江念归坐起身拉进他们两个的距离时,十一那副冷漠无情的表情瞬间消失,转而变得顺从听话。
淡淡的玉兰香在两个人之间悄悄游荡着,仿佛有些暧.昧,但在江念归宛如霜雪一般的气质下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主子当时情况紧急,属下便擅自行动了。“
十一将头低得更往下了,高束着的长发便从肩头滑落,刚刚好落在了江念归的怀里,宛如绸缎一般堆积着。
他看到这一幕之后一惊,顿时不知道是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还是伸手把头发捞回来。
“这次就算了。”
就当十一沉思的时候,江念归开了口,声音还有些虚弱,语气却是冷淡的。
十一听到对方的话之后立刻应了一声,心里刚升起主子这次不满意的念头,下一秒就感觉到了一阵酥痒。
淡青色的衣衫因为胳膊抬起的姿势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了一节欺霜傲雪般的肌肤。
江念归一手撑着身侧,身子微微向前倾,另一只抬起的手松松垮垮地握着十一垂下来的长发,态度淡然地将对方的头发理好。
他上半身几乎快贴到十一身上了,姿态漫不经心,动作却缠缠.绵绵。
那股玉兰熏香更明显了,仿佛一根弦似的,随着两个人之间距离的缩短,那根虚拟的弦也逐渐地绷紧。
十一以为江念归会对他贸然做这个决定而感到不满,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毕竟他跟了江念归这么多年,对方究竟有没有生气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是。”
在对方手伸过来的那一个瞬间,十一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想法,但很快就回过神来顺从地低下头附和道。
“咳咳咳。”
江念归听到对方的这句话之后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喉咙的痒意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主子。”十一低着头,冷漠的语气之中透露出来了几分担忧,“药快熬好了,您先躺着吧。”
江念归咳得太厉害,只觉得耳中一片鸣叫,吵得人不堪其扰,以至于他根本没听清楚十一说的是什么。
“咳咳咳。”
一张如同水墨画一般清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上一层浅淡的红意,像是与心上人的惊鸿一瞥般令人惊艳。
“主子。”
十一大胆地抬眸,还没说些什么就看到江念归直往他怀里倒。
他来不及开口,只好迅速地伸出手接住了对方,随后又听从着对方的指令将人扶到床上去。
江念归掩唇压抑着止不住的咳意,一双弯弯的眉都紧蹙着。
“我没事了,咳咳。”他说话时都有些有气无力的,听上去倒是让人担忧,“你先下去吧。”
十一微微颔首,很快就回到隔壁继续照看熬着的药了。
留在房间里的江念归在十一走之后轻轻地闭上了双眼,纤长浓密的眼睫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着,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打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凭着他现在的身子,又该如何来对付江莫回他们呢?
江念归在心中沉思着,仿佛故事的旁观者一般审视着自己的优劣,试图找到走出困境的办法。
如今他只有十一在身边,对方又不能一分为二地一边保护着他一边去实行各种想好的计划。
空气中的药味儿越来越浓了,江念归不得已回过神来望着破旧的屋顶,仿佛是陷入了困境的囚徒一般。
没过多久,十一就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对方一进门,那股熟悉的苦涩药味儿就变得更加浓郁了,让江念归忍不住一旁侧首。
“主子。”
轻巧到差点听不出来的脚步声在床边停下,随后响起的就是十一独具特色的低沉嗓音:“主子,该喝药了。”
江念归半坐起来,目光落在了那碗散发着难喝意味的药:“先放下吧,我一会儿就喝了。”
他话音刚落,十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尽管心里有些担忧对方会不喝药,但刻在骨子里的顺从让他妥协地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
放下药碗之后,十一便站在了一旁,一身黑衣迅速地与暗处融为一体。
江念归本来确实是不想喝药,但当十一隐匿在暗处之后他又改变了想法,毕竟自己的身体这么差,有些事情会不方便。
这么想着,他在床上坐了片刻之后就准备掀开被子下去拿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药。
江念归并没有让十一帮他递过来,因此十一便一声没吭地继续在暗处藏着。
药有些苦涩,但是对尝惯了不少药的江念归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他端起碗一饮而尽,苍白的手指搭在深色的碗沿格外地明显,宛如黑暗中唯一的亮光一样显眼。
他喝完之后刚拿出一张洁白的帕子擦拭着沾了褐色药汁的唇角,下一瞬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听上去有些杂乱,应该来了两三个人。
江念归眉头稍皱,微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忧愁。
那几个仆人刚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传闻中喜怒不定的江少主正一身浅青衣衫站在光线阴暗处,一头宛如云雾的乌发松松垮垮地散落在身后,苍白的脸像是雪一般。
“何事?”
江念归轻轻地掩唇咳了几声,一副病弱孱弱的模样,看得刚推门进来的几个人一时之间不敢大声说话。
“家主让我们来送东西。”
为首的下人看上去比另外两个机灵了不少,听到江念归的声音之后就连忙摆起来了架子:“东西我们已经送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放在外面的几床棉被,丝毫没有要帮忙搬进房间里的样子。
江念归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心里知道他们是江莫回派来故意来为难他的,因此倒是没有多少的吃惊。
“既然已经送来了,还不快点搬进来?”
他扯了扯嘴角,清风明月般的脸上露出来了一抹不满和嘲讽。
这样的江念归才符合那些下人里口口相传的样子,肆意妄为,让人恨得牙痒痒。
“家主说了,公子身子差缺少锻炼。”那个下人话只说一半,但这样隐含的意味却是比把话说明白还要令人不满。
江念归脸上的浅淡笑意瞬间消失,眼眸之中仿佛都闪烁着寒光:“是吗?看来叔父还真是体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正常,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就多了几分莫名的讽刺,像是在不满这件事情一般。
“公子有什么意见还是亲自去向家主反映,我们只是下人。”
灰衣男子扯了扯嘴角,看似恭敬实则毫不在意地回答着,乍一听还算过得去,但深究下去就会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敷衍。
“是吗?”
江念归咳着,转身踱到床边坐下,对他来说有些宽大的衣衫便垂感极佳地堆积在他身上。
他深色的瞳孔映着最后一抹夕阳,在逐渐变暗的光线下,那张苍白的脸竟然有几分鬼魅感。
“知不知道荒山什么最有名?”
江念归突然转移的话题让那几个下人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有人不耐烦地想要离开,但碍于双方身份的悬殊,只好装模作样地继续在这里站着。
就在这时,从外面突然响起来了一阵悠长的狼嚎声,听起来距离这里还不远。
这下子那三个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仓皇失措。
他们总算是想起来了荒山的事情,最有名的不是荒无人烟的环境,而是游荡在各处的、穷凶极恶的狼群!
江念归这时露出了一抹快意且怀念的笑:“好久没见这么有趣的场面了。”
他这幅游刃有余、毫不慌张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刚才态度还敷衍的三个人现在瞬间换了一副面孔,说话时的语气都变得恭敬了。
“公子,您在这里这么多天了,一定知道哪里能够避开狼群吧?”
江念归挑了挑眉,掩唇咳着,神态很是冷淡:“知道又如何?那些狼群饿了挺久,我倒是不忍心看它们继续饿下去。”
第8章 想不出来了
江念归听到他们的话之后眉眼弧度并不大地微微弯起,随后就语气平淡地回答道:“我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