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正想回答,黛儿又不给他机会地开?口,将退路堵死:“我虽然?卑微,只是一个侍女,但我绝不做任何人的情人,如果不能成为您的妻子,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就此分开?吧。”
她说着,摇摇晃晃地扶着绳索站起来?,可这里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方才也是威廉先上了秋千再将她接过来?的。
“分开??”威廉一把拉住她的手,拉到面?前,黛儿眼里闪过一丝惶恐,因为正好是他拉的这只手手套下掌心处还有未愈合好的伤口,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露馅了,几十种借口在脑海中闪过。
“您为什么要说这么狠心的话?”然?而威廉似乎并没有发现,眼里的疑惑是实打实的,“您不是说爱我吗?”
“那我也不要做情人。哪怕我……喜欢你,哪怕我们已经……”黛儿故意?停在这里,好像羞得?说不出口,同时偷偷观察威廉的反应,没想到对方眼神躲闪了一下。
果然?,他知道。
黛儿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一把甩开?威廉的手,提起裙子,蹬掉高跟鞋,松开?绳索猛地跳了出去。
威廉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秋千被?反作?用力推出去,他一个不稳,要不是及时抓住绳索,差点就翻到水中。
他慌乱之中,鞋子划过水面?,搅开?花瓣,撩起水花,一抬头,正好看见水珠翻飞之中,黛儿稳稳落地,裙摆在身?后仿佛孔雀的拖尾。
秋千和?岸边离得?说远其实也不远,他自己一跳也可以做到平稳落地,但一个娇滴滴的淑女尤其是穿着那么厚重的礼裙这么做,实在是让他难以置信。
他说不出话来?,黛儿转身?依旧是那副柔弱娇嫩的模样,威廉几乎要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维恩,少爷给了他表弟的身?份,说真的又把他放在心上,生怕他受人欺辱。我呢,夫人再怎么宠爱我,我也还依旧是一个侍女!”黛儿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真心话,但落下的泪水却不像是演的。
威廉感觉她的眼泪就好像是琥珀,而自己是爬在树上被?琥珀包裹住的的小虫,窒息痛心,但这么多天来?做的心理建设让他忍不住开?口:“难道有人会欺辱您吗?”
“您现在不就是吗?”黛儿毫不留情地反问道。 威廉一下哑口无言。
“您和?那些知道我是侍女而戏弄,调笑我的人有什么分别?”黛儿报出一个个名字,“他们每个人我都记得?,但我甚至不敢告诉夫人,我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们的阶级,我只是一个漂亮的宠物罢了。”
威廉的心几乎要碎了,黛儿报出的名字都确有其人,甚至有不少是他认识的,他晕乎乎地,嘴唇颤抖,几乎没有过脑子就无意?识地抗拒道:“……我以为……他们人还挺好的……”
话音刚落,他一下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黛儿本来?的意?愿可能是想博取同情,此时却好像被?戳到了痛处,神情一下冰冷,眼里的失望几乎要将人的骨髓冰冻。
她后悔花了这么长时间在威廉身?上,亏她还以为威廉和?其他的贵族并不一样,她双手紧紧攥着裙摆,声?如磨铁:
“那是因为你是个蠢货!”
威廉瞪大了眼睛,黛儿已经不想再装下去了,满脸厌烦,怒骂道:“你是伯爵的儿子,你是上尉,是男爵,地位显赫,家财万贯,他们自然?巴结你,讨好你,在你面?前装的人模人样。但你如果真的以为他们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如果你真的因为自己的经历而认为这个世?界是温柔的,还来?质疑指责别人的话,你不叫天真,你只是愚蠢!”
好像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威廉因为这虚幻的寒冷打了个哆嗦,这个懵懂的贵族一直以为自己清醒过人,却现在才从美好的梦里惊醒,曾经见过的流浪汉,倒在地上的饿殍,骨瘦如柴的流浪汉,拉着马车的工人,穿着单薄衣裳的报童,偷拿食物的仆人,浑身?青紫的女子,一跃而下的病人,满身?是血的伤者,种种人间惨剧一并涌入脑中。
黛儿不想再和?他废话,取下头上的红色装饰花,扔向他,威廉竟然?一下不敢接,好像那是一团燃烧的火,眼睁睁地看着它落进蓝色的水中,几乎要以为会看见蒸腾的白气?。
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倒映着秋千上愣神的红发青年?与岸上提黄裙快步走开?的赤脚少女,以及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湖旁的平台,安塞尔背靠着栏杆吹着风,下方的湖水波光粼粼,静谧无比。
托雷双手搭着栏杆,一口将手中的红酒闷掉,然?后两根手指勾着高脚杯,神情郁郁。
“你当?年?和?法瓦尔一起和?我决裂,我现在还记仇呢……”托雷好像真的有些醉了,话都有点说不清楚,“现在你想让我帮你,哪有那么好的事?”
安塞尔叹了一口气?:“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帮我?”
托雷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皱着眉头,勾起嘴角:“我不仅不帮你,我还要所有人都给你投反对票……”说着他又一用力,安塞尔顺着他的力度,靠近了一步,他有些满意?地弯起眼睛笑了起来?。“这就是本王子的报复哈哈哈。”
安塞尔知道他这么说,以前的恩怨也算是过去了,否则托雷才不会和?人开?玩笑,于是无奈地拉开?他的手,整理起自己的领口。
玉片护身?符上系着的红绳在苍白的皮肤上如此鲜艳,托雷的视线一下被?吸引了过去,在更衣室里听到的对话又回想起来?。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另一个声?音为什么那么耳熟,那不就是安塞尔所谓的表弟吗?
他拎起地上的红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歪过头:“你这么求我,是为了你的表弟吗?”
他和?安塞尔算是发小,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名不见经传的表弟,只是他懒得?去管罢了。
安塞尔意?识到不对,眼神盯着托雷刚才喝红酒时手抖漏在领口处的酒渍,就好像干涸的血液一般。
“是表弟,还是男.宠啊?”托雷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心里的厌恶恶心无可复加,只觉得?那张干净温柔的脸庞也渐渐和?他儿时不敢一个人睡,去找父亲,却意?外从门缝里看到父亲床上浪.叫的那些男人下流的面?容重合。
安塞尔皱着眉头退后一步,却没想到托雷的速度并没有因为醉酒而减缓,一把拽下了他颈间的护身?符,指甲在安塞尔的脖子上留下几道血痕,红绳也在绷断前在后颈留下印子。
“托雷。”安塞尔吃痛,神情依旧冷静,反而上前一步,平伸出手:“还给我。”
托雷恨透他这个安静温和?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能让他动容,好像自己做的一切在他眼里普通小儿一般幼稚,可是……可是明明他也会用那种软绵绵的,充满爱意?的甜蜜声?音和?另一个男人说话。他也会……会和?另一个男人坠入爱河,像那些普通人一样坠入爱河,变得?平凡起来?。 他突然?觉得?安塞尔胸前的橙色花朵如此刺眼,让超脱世?界的完美的人被?拉到尘埃里。
“托雷!?”平台下方的小道上,威廉正在找黛儿,却一下看见了这一幕,大声?阻止道。
这一嗓子,周围的人的目光全部?移了过去。托雷的那些跟班好像也意?识到什么不妙,吵嚷着跟着威廉沿着扭曲的木栈道向上跑来?。
托雷挑衅地笑着,丝毫不管威廉狂奔而来?,一转身?,用力一甩,将玉符朝湖泊中央扔了过去。
护身?符在空中划了一道圆润的弧线,直奔着远处的西沉的落日而去,好像要坠入其中,化为灰烬。
安塞尔大脑一片空白,声?音渐渐远去,他有些茫然?地向平台下方望去,正好看到端着甜点正要给他送来?的维恩也一脸苍白地看着他,眼里无限悲戚。
那是维恩母亲的遗物,是维恩送给我的信物。
他感觉灵魂一下散进了虚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双手撑着栏杆,用力一蹬,纵身?一跃,扑进了夕阳。
威廉冲到跟前,身?子探出栏杆,只看见湖面?溅起的巨大水花。
他也想跟着跳下去,却发现下方的维恩已经脱掉皮鞋跳进水中,向着湖心游去。
威廉猛地转身?,托雷好像也吓得?酒醒了,面?色惨白,趴在栏杆上。
一整天的怨气?与怒火让威廉终于克制不住,理智消失,他一把拽住托雷的领子,也不管什么大公,什么王子,什么尊卑:
“去你们的!”
一拳狠狠地揍了上去。
第67章 维恩(六十七)
维恩很喜欢游泳, 阳光下的湖水是湛蓝的,他在水里睁开眼睛,脸上投下水流波动的阴影, 也投下粼粼的金色阳光。
清凉的湖水包裹在周身, 带着些许阻力, 他浮在水中, 若空游无所依, 他想?, 或许在天上飞翔的感觉就和这个一样吧。
他不能飞上天空, 却能在水里体会同样的自由。 而这一次他跳下水,却心急如焚。
看?台三米多高,从上面跃入水里, 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他的视线追着安塞尔,却一下被?刺目的太阳给闪住, 等再恢复视觉的时候, 耳边响起了巨大的水声,眼前的湖水泛起波纹, 而波纹的中心, 是他的恋人。
他的心一下揪了起来,边跑边蹬掉皮鞋, 跟着一跃而下。
或许是太急,他呛了几口?水, 眼睛被?湖水涩得?睁不开, 手脚的动作却不停, 凭借着极好?的方向感,优雅有?力地划开水流, 向中心游去。
如梦一般的蓝色阳光之下,他依稀看?见飘散在湖水中的金色长?发,红色的夕阳正好?在安塞尔的头顶投下光亮,好?像浸在血水之中,脆弱易碎。
安静得?近乎死亡,美好?得?像是梦境。
这是安塞尔带给他最?多的感觉。
维恩用尽全力冲过?去,一把搂住湿透的西装下纤细的腰肢,安塞尔被?他的冲力带着一转,维恩看?见那双明?亮温柔的琥珀色眼睛带着蒙蒙的雾气转向自己。
水下听不见人声,只能听见水流与气泡的声音,在这种静谧的环境里,他几乎以为是一副油画落入了水中,而画上的色彩在水中慢慢蔓延,画中的人物从画框中落出,落进他的怀里。
他能感受到画中人的重量,触感与温度。
安塞尔轻轻搂住他的脖子,长?发划过?他的脸庞与眼睛,维恩猛地一憋气,抱紧安塞尔钻出了水面。
刚一露头,两个人都是猛地甩头,甩出一圈水花。
维恩用手抹了一下脸,勉强睁开眼睛,就立马去查看?安塞尔的情况。
安塞尔的长?发湿透贴在皮肤上,泛红的嘴唇张着大口?地喘气,长?长?的金色睫毛如同雨帘一样?向下滴着水,汇聚到清晰的下颌上。
“少爷……”维恩心疼极了,他试过?从高处跳进水里,依旧会被?冲击力撞得?浑身疼。他的手掌颤抖着覆上安塞尔的脸庞,感受皮肤的失温。
安塞尔似乎也有?些没有?回过?神?,竟然无意识地用脸颊贴紧维恩的掌心,眼睛微微闭上,好?像雏鸟找到了贪恋的温暖的巢。
难得?见到安塞尔这种依赖的姿态,然而现在却不是享受的时候,安塞尔的体质不算弱,但禁不住有?哮喘,若是受凉生病很容易复发。
维恩想?先抱着他去岸上,却看?见稍微缓过?来一点的安塞尔弯起眼睛冲他笑了起来,一直放在水底的手举起,维恩也满脸向下滴着水,皱着眉头看?过?去。
只见掌心慢慢打开,一枚玉符猛地落下然后又被?安塞尔拽紧的红绳拉住,在空中摇晃打转起来。
薄薄的玉片在水底近乎透明?,维恩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刚刚根本没心思管它,毕竟在他心里纪念的东西怎么能比得?过?活人?他没想?到安塞尔真的捡了回来。
安塞尔好?像很骄傲地笑着,比睫毛上滴落的水珠更耀眼闪亮的是阳光下流转着金色光彩的眸子。
如果大家都是行走?在沙漠中的将要渴死的旅人,他人的爱是一滴水。
有?人饮下一滴水,拥有?面对?无尽黄沙和跨越漫漫长?夜的力量,最?终回到了人间?。 有?人却被?一滴水淹没,终身困在其中。
维恩就是后者,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安塞尔眼里盛着的爱意溺死,以致离开安塞尔之后,他就再也无法?体会爱这种情绪。
因为世上不可能再有?一个安塞尔了。
维恩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只觉得?心口?有?一个情绪一直在膨胀,几乎要将他炸开。
岸边闹成一团,托雷的那些跟班两边都得?罪不起,只能以身挡在中间?,恨不得?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可尽管如此,托雷依旧不是威廉的对?手。
一大半的人被?打斗吸引过?去,也还有?小部分人在看?他们,维恩猛地一扑,拉着安塞尔有?沉入水中,安塞尔几乎没有?挣扎,全身心地信任着他,轻轻揽着他的肩膀,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两人一起缓缓地坠向水底。
维恩摸索着吻了上去,气泡从他们的唇缝间?露出来,一路向上然后在水面折射着阳光然后粲然炸裂。
“已经让女仆去准备浴室了,您先喝杯热茶暖暖。”维恩端着茶杯,匆匆从门口?走?过?来,头发和衣服还在滴着水,走?过?的地方留下深浅不一的水渍。
安塞尔身上披着毯子,正在认真地给断掉的红绳打结,然后又套到脖子上。
维恩心软软,坐在床边,将茶杯递过?去,然后将有?些滑落的毯子拉好?,他看?见毯子下露出的皮肤,心里没有?半点旖旎,反而像操心的母亲一样?,生怕安塞尔冻着。
“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去擦擦。”安塞尔捧着茶杯,热气蒸腾下,笑容更加温柔,他伸出手指,微微屈在维恩眼前,接住一颗头发上落下的水珠。
维恩抓住他修长?的手指,拉到唇边,以十分虔诚的神?态,吻去了那颗水珠。
“您答应过?我的。”维恩轻轻开口?:“您答应过?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举动。”他紧皱着眉头,神?情痛苦,但声音却不敢提高分毫。
安塞尔想?开口?,维恩却自顾自地接着自己的思绪说下去:“您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呢?这个护身符对?我很重要,但是对?您来说,您大可以就让它沉在湖底或者在再仁至义尽一些,派仆人下去打捞一下,它哪有?那么大的价值值得?您冒险?”
“您让我自以为是了起来,却又不肯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究竟爱我什么?我一直处在猜测的不安中,不敢有?一丝改变,生怕我以为的变好?是您不喜欢的,生怕您不爱我了。”
维恩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人类的所有?烦恼都被?储存在宇宙的记忆中,几百万年下来,后来所有?人遇到的烦恼都可以在宇宙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么自己呢?这几百万年中,也有?人像自己一样?死而复生回到十年前吗?他迫切地想?要利用前世的记忆改变前世的结局,却发现自己做得?越多,和前世的记忆偏差越大,前世的记忆用处会越来越小。
换言之,他将越多的东西把握在手里时把握在手里的东西越少。
然而命运总是像一个荒诞戏,麻烦的事不会减少,反而会以别的形态出现,布朗是这样?,梅林也是这样?,他不得?不一直对?比衡量,在心里疑惑:
这一世的结果真的比上一世的好?吗?
自己重活一遍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好?想?把一切都告诉安塞尔,让这个温柔有?力的男人告诉他答案,告诉他自己做得?是不是算好?了,告诉他他的烦恼是不是也能在宇宙找到位置。
可他又害怕,怕得?不行。 安塞尔究竟喜欢他什么?
“我告诉过?您,我是个很糟糕的人……”维恩不敢睁眼,嗫嚅道。
耳边立刻传来坚定的声音:“我也说过?,我想?知道,告诉我。”
如此及时,好?像一直在等待着,维恩有?一种错觉,好?像从上一世开始,就一直等待着。
“我好?痛苦……”前世今生的记忆将他拉扯着,少了哪一块碎片都成不了现在的他,他却要在爱人面前藏起来一半,他想?不出来,如果连安塞尔都不能告诉,那他还能告诉谁?
维恩还没来得?及继续,就感到安塞尔的手轻轻覆上他的脸庞,或许是因为刚刚捧着茶杯的原因,掌心带着火热的温度,让他的皮肤与心脏颤抖了起来。
安塞尔的手慢慢向后,托着他的后脑,将他的头压下来,维恩的睫毛颤动着,好?像要从梦中苏醒的人。
滚烫的掌心让维恩觉得?后颈上有?一个燃烧的太阳,接着,整个人都被?柔软蓬松的毛毯包裹住,水分被?迅速吸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唇上又被?温热的触感覆盖,淡淡的清香不属于任何香水,就那么缓缓地侵占着他的呼吸。
他感觉自己被?两个太阳夹在了中间?,热得?几乎要出汗了。
一吻结束,嘴唇分开,维恩有?些迷恋地追了一下,然后睁开眼,声音有?些嘶哑:“安塞尔……”
“我爱你。”安塞尔郑重地看?着他,“不论你要向我确认多少次,我都是这个回答。”
“你可以一直问,一直问到你相信,一直问到我们都老去,问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我也会用分解掉的声带从坟墓的石板下回答你的。”似乎是觉得?气氛太沉重,安塞尔笑了起来,声音轻轻的,温暖的手掌却一直紧紧地拉着维恩的手,放在两人盘起的腿上。
“那太可怕了。”维恩破涕为笑,心里却更难受,安塞尔只比他大两岁,却好?像笃定了自己会比维恩更早死去。或许安塞尔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却还天天拼成这样?。
维恩低下头,还笑着,声音干涩地几乎要听不出来:“你要好?好?活着,你要长?命百岁。”
“什么?”安塞尔捏捏他嘟起来的脸。
维恩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拥抱,将脸埋在他火热的皮肤上,心跳顺着腹部传来,有?力、安宁。
死亡不会将我们分开,他想?。妍衫艇
他的眼神?深深的,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偏执与疯狂。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68章 维恩(六十八)
本以为这场宴会要不欢而散, 可没想到两人刚洗完澡出来,就碰到艾伦来通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有些疑惑地打开房门下楼,威廉正低着头站在扶手边, 闷闷不乐。
安塞尔走过去, 还没有说话, 威廉就先一步抬起头, 那张英俊的脸上有几块淤青, 嘴角破了一块, 看上去很可怜。
维恩见?他都这样?, 一下就明白托雷应该模样更惨。毕竟两世下来,维恩还没有见?过威廉在打架方面吃过亏。
“抱歉。”威廉声音低沉地开口,看了看安塞尔, 又看了看维恩, 眼里满是自责,显然?也是知道玉片的来历。
等看到维恩摇摇头, 安塞尔才轻轻安慰道:“不是你的问题。”
威廉的眉头依旧皱着, 好?像沉浸在某种思绪之?中难以自拔,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他二十三?余年好?不容易维持稳定的内在精神世界, 突然?有了一丝裂缝,他似乎有一丝明悟, 将要挣开蒙昧幼稚的躯壳,却又觉得这种前进有些疼痛, 因此踌躇不前。
或许多少年后, 威廉猛地回首人生的转折点时, 会忍俊不禁地发现,一切竟然?是从一次恋爱中的争吵开始的。
来到大厅, 托雷坐在餐桌旁的等待区,同?样?挂着彩,看来这些贵族在打架的时候可没有什么绅士风度,和市井混混一样?拳头往脸上招呼。
他的那群跟班围在身边,小声说着什么,维恩猜他们也觉得有些丢脸,再?怎么说大家都是贵族,起了冲突甚至动了手,却还留下来吃饭,实在说不过去,事实上,维恩也很好?奇,为什么托雷能忍得下这口气。
看见?他们两个人下楼,那些贵族少爷们都住了嘴,神情不悦地起身前往餐桌落座。
“你怎么还不走?”威廉语气有些恹恹的,抛下那些尊卑之?分的念头,托雷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倒没有那么畏惧。 托雷按了按颧骨上的淤青,呲牙吸气,语气反而平和了不少,老老实实地答道:“我被禁足了。”
他看起来很郁闷:“下次能出门就是八月的议会了,不过那个忙很久,又是开会又是演讲的,根本没有时间玩。”
“你又做什么了?”威廉客套地问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宾客入座。维恩的注意力?却被吸引了,托雷好?像也察觉到一双明亮的绿色眸子带着好?奇盯着自己,自知理?亏,不自在地避了一下视线。
“我什么也没做!除了……”托雷含糊地带过去,之?前两个人断交也是因为他收买法官,“但?应该和那个没关系,父亲之?前也没有因为这个罚过我。”
“如果不是你做了什么,那就是大公做了什么。”安塞尔突然?开口,眼神沉静。
维恩被安塞尔突如其来的鲁莽吓了一跳,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西装后摆,大公毕竟是诸侯国王,背后非议也是不小的罪证。
托雷皱起眉头,似乎本能地想要反驳,但?随即把?所有的话咽下去。
为了防止话题继续跑偏,威廉赶紧招呼他们落座。
托雷是主宾,而安塞尔作为威廉的挚友自然?地坐在了主陪的位置,和托雷面对面。
维恩的地位算不上重要,按着规矩,坐在了长桌靠下的座位。
在来这里之?前,安塞尔特意给他请了礼仪老师,教他一些常识,使他不会露怯,虽然?其中大部分维恩都在前世的耳濡目染中学会了。
维恩在心里想着安塞尔刚刚的话,手上习惯性地将自己盘子里安塞尔不吃的洋葱挑开,余光瞥见?一排女仆端着果盅上前。
菠萝,又被称为“黄金果”,因为其金灿灿的模样?以及保存难度,一度被当做贵族地位的象征,也是待客的最?高礼仪。
托雷身边的女仆容貌俏丽,体?态优雅,以前经常跟着艾伦一起出现,所以维恩对她也比较熟悉。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她将果盅放在托雷面前时,手微微颤抖,动作比旁边的女仆慢了一点,秀丽的眉毛上似乎还沾了点汗水,偷偷看着托雷。
维恩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托雷慢慢打开盅盖,冷气一下升腾起来。
他拿起旁边的花朵形状的金勺,正要开始吃,耳边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安塞尔旁边的女仆不小心绊了一下,打翻了果盅,正慌乱地道歉收拾。
安塞尔微微挪开椅子,弯腰递给对方湿毛巾来包裹碎片。
“把?我的这份给他。”托雷盖上盖子,示意女仆端走。
像这种特制的料理?,尤其是夏日?含冰的甜点,都是按照人头准备的。他对菠萝没有太大的兴趣,便?主动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