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大听到这人提高的音量,这才分神给他一点时间:“白兄啊,不是我不上心,而是我现在就是十三行商人,等着跟那靠岸的洋船交易呢。”
白兄闻言果真惊讶,他看看王彪今天特意修剪过的胡子,以及他身上穿的不错的衣料,笑道:“之前就听说王兄得到了贵人的指点,跟山西那儿向外运了两年煤没少发财。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王彪的眼神不自觉往旁边飘了飘。
贵人是真贵人。
他恐怕是攒了几辈子的运气才能遇到这般大的贵人。
“是啊是啊,这两年运气比较好。”王彪正说着,前面的人头突然浮动起来,是前面的两艘船通过了检查泊进了内港。
王彪回头,“大爷,咱们去看看?”
刚于三天前抵达广东的苏辰点头,抬步,“看看去。”
白兄看着王彪狗腿儿至极地领着那两个贵气少年和众人去拥挤,只觉得非常奇怪。
一向义薄云天、宁折不弯的王彪,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
随着更多的船通过检查,整个十三行交易区都热闹起来。
在王彪的帮助下,苏辰和保成抢到了几样西洋货,两幅眼镜儿、一匣子鼻烟壶和两匹西洋缎。
其他几艘船上的西洋货也被十三行商人全部分完,随后就是这些听到消息而来的葡萄牙、意大利外商的抢购时间。
中午回去休息的时候,广州府主管十三行交易及西洋货物引进的官员前来拜见。
保成是太子不能轻动,因此在明面上,广州府一些官员只知道南下来巡视十三行的辰亲王,并不知道太子也来了。
左海洋进门之后头都没有敢抬起来,跪拜之后把一个册子递上去。
“王爷请过目,这是今天一上午完成的交易量。”
然后就觉得手上的册子被人接走了送上去,左海洋觉得王爷身边的小太监他认一认很有必要,免得以后看见了人都认不出来。
悄悄抬起眼皮,不想就正好对上这小太监的眼神。
升起第一个念头是,宫里出来的果然不一样,瞧这小太监都比外面的富贵公子还要更像贵公子。
左海洋讨好的对人笑了下。
胤礽:---
第一次看见有人对他笑出这般露骨的谄媚笑容,眼角忍不住抽了下。
胤礽小太监把册子递到他哥手里,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到一边去了。
苏辰忍笑,严肃的咳了一声。
再看册子,这一上午不仅本地商人像是掉入米缸的老鼠,西洋船上的人更是。
这个交易记录做的很详细,连一个小商人卖出去他从乡间收的两捆草鞋都记录在上。
因为苏辰的提议,十三行的准入门槛很低,小商人也能进,最低标准的保证金只有三百文。
不过不论出口和进口,双方商人都需要向广州府衙门交税。
具体的交税标准由户部议定,苏辰来之前看过了,比后世的按件按量计征简单,但税率不算低。
他往下压了五个点。
饶是如此,今天一天的交易量也能收到二三万量的税。
且这还是头一天。
天子南库的说法不虚。
十三行潜力巨大啊。
今日共有八艘洋船泊港,看起来很少,但苏辰和保成得到一个小道消息,这八艘船里面还有一半儿是广州府知道王爷亲至的人特地跑到南洋哄来的。
现在十三行的名声还要向外打一打,就算时间久了这个通商口岸自然会吸引人流过来,但广而告之用优惠的税收政策吸引一下,人不是能更多的涌进来和走出去吗?
左海洋告退后,苏辰让装小太监装得上瘾的保成过来,两人头对头研究了好一会儿双方的货物差别。
经对比,西洋的东西除了眼镜儿、鼻烟壶、象牙、珍贵香木料、做得非常精致的西洋缎吃香以外,就没有什么了。
而中方这边,首先各种精美的瓷器便能挑起出口大梁,另外还有北京玻璃厂运来的整块玻璃,富有东方美的玻璃盏,丝绸,香烟,茶叶,各方刺绣品,骨扇,竹伞等等。
所以好多洋船在尽售了自己的货物之后,还必须掏出携带而来的金饼来交易。
等他们把这些东西带回祖国,一定能回本儿且还会大赚大赚,但几年后这些国家算一笔账之后就会发现,他们的银钱全部流入中国了。
所以只要开海跟西方人做交易,日后的毒、品危机就是一个悬在头顶的剑。
西方向华国倾销鸦片,不仅是为了打开通商口岸,更多的在于他们卖货卖不过华国。
谁让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前,西方人手里没有拿得出来的好东西呢。就算是第一次工业之后,他们也只是凭借上量大从优冲击的中方市场。
还是那句话,好东西,他们没有。
想赚钱,只能用卑鄙手段。
下午,海关检查处迎来了总管领左大人,大人身后跟着两个少年。
一个头顶上半边的发已经往两边垂了,这造型看起来尤为惹人发笑。
另一个少年倒是干干净净的,只是身上那股子贵气让人不敢多看。
大人说了两句话便介绍了长头发少年的身份。
辰亲王!
呼啦啦顿时跪下来一地士兵。
咱们真没想到王爷是这样的。
苏辰强调了检查清单所列的几种违禁品的重要性,接着给这些人抛几颗甜枣,承诺如果大家办事认真,把证把他们的年薪到年底再提一成。
且,如果能发现违禁品并且上交的,升官加爵。
虽然恭送这位辰亲王离开之后,士兵们都不理解那些东西,比如一种叫做烟土的东西为何会被列为禁品,但不妨碍他们日后十分的注意那些在正常交易品之外的奇怪物品。
苏辰和保成在广州又待了两天,目送他们自己的向南洋近海做生意的大船入海,才从广东乘船沿海岸线向福建过去。
第153章 臭豆腐和传教徒
月色给水面镀上一层亮亮的边,一条小小的乌篷船停泊在树暗花明的简陋港口边,船舱内亮着一豆灯火,胤礽盘膝坐在蒲草团上,面前摆着一本书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读着。
时而,他会抬头看看船尾让复康给梳头发的哥哥。
想起他那顶又长长的头发,胤礽便抬手遮了遮额头,很不想认这个不修边幅的哥怎么办?
苏辰指挥着复康,“把两边都收拢一点,我这头发还不长,从耳朵上收起一绺头发来---”
复康手忙脚乱的,他年纪小,根本没有见过这样梳头发的,更何况自家伺候的是王爷,没梳过女人的长发。
好一会儿才梳好了。
自小就有个武侠梦的苏辰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很满意。
只是一点,后面的头发辫的时间太长,都成了自然卷了。
身上本就是宽袍大袖的衣服,再搭配这个发型,真有几分仙侠电视剧中男主角的感觉。
天上一轮大月亮,将水面照的跟镜子一样,苏辰站在船边往下看了眼,然后给他吓一个激灵。
周围的环境太昏暗了,月光虽亮,临水照影却一点浪漫都没有,恐怖阴森的气氛倒是十足。
“哥,你还没好?”胤礽不知何时放下书起身走了过来,“您不就是想要试试扎个以前汉人的发冠吗?怎么跟闺中千金似的了。”
这话没说完,看见转身过来的他哥时,胤礽的话音一下子卡壳了。
“哥?”半晌,他不确定的喊了声。
苏辰点头,“嗯。保成,你看哥这身打扮,是不是越发显得风流倜傥了。”
一开口,那种让人恍然以为从月亮上飘下来个谪仙君子的感觉,瞬间消失殆尽。
不过说实话,他哥做这副打扮,比先前的确更显得俊美了些。
胤礽走到他哥旁边,转着圈儿打量足有两分多钟,再次肯定:“哥,你端起来脸来,更像是不染凡尘的仙人了。”
“这个装扮不错,”他摸着下巴说道,“只是在外人跟前不能这样,一定会被朝中大臣弹劾。甚至能给你扣上一个思念前明的帽子。”
苏辰弯腰进了船舱,他何尝不知道这点才晚上先梳妆试试。
之前一路上,碰见有人疑惑他的发型,他都说是给家中长辈守孝才没有剃头的。
(佟佳氏:我真是要感谢你的一片孝心啊。)
胤礽也跟着进来,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哥。
“保成,你说说,咱们满人那么多习惯都没有强迫汉人接受,为什么要在头发上这么坚持?”苏辰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胤礽想了想,“咱们都没有生在那个时候,具体因为什么说出来都是咱们的猜测。不过我听阿玛说过,为了拉拢旗人,当初的摄政王叔多尔衮和那鳌拜,都是坚定的崇满抑汉者。
皇玛法当初太过重用汉臣,驾崩了之后太奶奶都不得不替他草拟一个罪己诏,说到底都是为了安跟咱们一起打进山海关的那些八旗的心。”
“虽然这两年阿玛威权日重,但留发不留头是当初朝廷下的命令,也是证明汉人对满人臣服的一个表现。”
“哥你这个打扮走出去,不出一刻钟就得被抓了。”
“唉。”
苏辰再次很很叹口气,这个头发的事儿,真的很敏感。
其实,现在朝廷的运作,完全是继承了明朝的制度,民间的很多妇人服饰,士人大袍子还都是以前的。
因循的不少,但只有头发被当成证明臣服的典型,一旦留发就很容易会被人与谋反、思念前朝联系起来。
“保成,我不是想让所有都习惯现在发型的人再恢复以前的。我只是,想让环境自由些,譬如头发,想这样就这样,想剪了辫子也可。”
“还有民间那种对一个女人的评价全在于她有没有一双金莲风习,我是听一遍这样的事心烦一回。每个人,在不危害国家的前提下,拥有自己选择喜好的自由,不是最基本的吗?”
胤礽听懂了他哥的意思,却还是故意抬杠道:“倘若一个人的喜好是巧取豪夺、杀人夺财,这也行?”
苏辰:“危害旁人即是危害国家。”
胤礽笑道:“哥,我知道了。”
有些祖宗家法的确已经不适应如今的朝局,比如现在,他阿玛掌控了全国的局势,甚至都可以对明朝皇陵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还提醒臣子们论起明朝时不必以“前明”称之。
这比皇玛法当初如何?
但朝中反对的声浪却不如皇玛法当时。
还不是阿玛现在有几大营,在武力上拥有绝对的优势。
有他在,他哥说的自由选择梳什么头、女人们也有不被逼着裹小脚的那一天,总会到来的。
“大爷,二爷,晚饭好了。”
跟着他们一路过来的王彪跳上这边的小船,待看到里面灯光下相对而坐的两个少年时,差点把他吓出一个好歹。
“王爷,您、您,”王彪说不出话来,手一下下上指,半晌才吐出后面几个字,“这这这,这是要命的啊。”
看来对这个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苏辰弓腰出来,安慰道:“没关系,我就是私下里这样玩玩。”
王彪道:“您以为的私下里也不安全啊,被人瞧见了,肯定告你一个谋逆大罪。”
苏辰:“我是王爷,这点自由都没得吗?”
王彪:差点忘了,这位是皇上的儿子。皇上的儿子,只要不是被人拿到实实在在的谋逆证据,也不过是被人说说罢了。
可是王爷就不怕惹怒他爹,然后失宠了?
胤礽经过脸色变幻的王彪身边时,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
王彪:又忘了,辰亲王还有个太子兄弟,就算他爹厌恶他了,十几年后弟弟当了皇帝,他就是皇上的大哥。
自己还真是白白替人家操心了。
王彪赶紧跟着两位爷跳下船,因今夜月色极好,晚饭就布在环境不错的岸上,一张矮腿儿小桌子,两边是蒲草团,颇有古时之风。
月影清光下,苏辰刚端起碗,顺着风飘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臭臭的,却有一种勾人食欲的香。
这是,臭豆腐。
臭豆腐现在就发明出来了吗?
平日自己也没有想起这个食物的苏辰惊喜,招手让复康过来:“你问到了一股臭味没有?”
复康嗅了嗅,道:“闻到了。王爷,奴才这就去把这臭味源头找出来,请他们--”
“你去找找,问问人家吃的什么,给我买一些。”
也闻到这股味道还觉得很影响食欲的胤礽:---
“哥,你如果想吃榴莲了,咱们可以掉头,去南洋的小岛上让你亲自摘着吃。”
可千万别找这样比榴莲还浓郁的臭味。
“再说,哥你怎么确定这个味道是人在吃东西呢?”
万一是有人在拉屎,复康过去买,这乌龙可就大了。
苏辰叨了一筷子小炒菜,笑道:“我肯定是吃的东西,”不是臭豆腐就是臭鸡蛋,“我以前吃过。”
胤礽:他哥的师父到底是个什么师父啊。
但苏辰说的其实是前世在孤儿院的时候吃过,孤儿院看门的是个五十多的老头儿,那老头儿特爱吃臭豆腐、臭鸡蛋。
尤其是在冬天,他隔三差五都会用塑料袋闷一些,那么小小一块豆腐滴上两滴香油,能就一个馍吃。
苏辰有次吃晚饭去的晚了,连一碟小咸菜都没有捞到,他抱着馒头啃的时候,老头儿看见了,招手叫他过去,让他把馍掰开,给他放进去一块儿滴了滴香油的臭豆腐。
后来苏辰就经常去老头儿跟前,讨一块挺香的臭豆腐就馍吃。
他上高中的时候,老头儿已经从孤儿院辞职回老家去了,他想那个味道了,在外面自己也买过那种油炸的臭豆腐,但总是吃不出来老头儿做的那味道。
后来,因着自己能赚钱了,可吃的东西也多了,他很多年没想起过这个食物。
今天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还挺想吃的。
一艘半旧的小船上,柳老汉刚把放坏的一块豆腐拿出来想扔了,岸边就走过来一个小哥儿,向他打听是什么东西这么臭。
柳老汉看看手里的罐子,笑道:“日前出门的时候,老伴儿给打的两块豆腐,一时忙忘了,别是熏着了小哥儿吧?我这就扔得远远的。”
看这小哥穿着上好的丝绸衣服,又不是哥公子的打扮,见多识广的柳老汉就猜测这是哪家贵人的长随。
不想得罪人,他马上弯腰去拿船上的橹。
“是这样的,我家爷叫我买来您这东西。”复康解下钱包,“我给你五十文钱,你把罐子一起给我。”
复康进宫前都记事了,知道外面的物价,也就没有开多高的价钱,只这五十文都够老头儿再买七八个罐子了。
哪里是七八个?老头儿手里的罐子是老婆子跟集市上买的最便宜的黑陶罐,这是小的,才三文钱一个。
就是豆腐,也只是五文钱的。
不想今日还有这样一笔外财,老头儿笑呵呵的同意了。
但到底好奇,接过小哥儿给的一串康熙通宝他也没数,只要比十文钱多他就是赚钱的。
更何况这么一串,怎么看都得五十文左右。
柳老汉忍不住问道:“小哥儿,贵人买这个做什么?”
难道这么臭的豆腐还能是好东西不成?
复康丢下一句“我们家爷以为这是能吃的东西”便走了,徒留柳老汉站在船头怀疑人生:这臭的都打鼻子的豆腐,能吃?
“好吃着呐,保成你试试。”
胤礽看他哥从罐子里夹出来一块儿都发灰的豆腐,瞬间往后退了七八步。
他去年才在他哥再三的鼓动下尝了榴莲,虽然不至于爱上那个味道,却不如以前反感了,没想到他哥马上就吃一个更挑战人性的。
“走那么远干吗?真挺好吃的,”苏辰挑了一点豆腐放入口中,味道和老头儿做的很像,但是没有咸味。
这个罐子里的豆腐也没有切成小块儿,想来不是特意做的臭豆腐。
苏辰便用筷子夹了麻将块那么大的一些放在碗里,叫复康给他加麻油和盐。
他记忆中的臭豆腐,除了这两样不需要任何调味。
复康忍住捂鼻子的冲动,屏着呼吸给自家王爷加了半勺盐许多的香油进去。
“够了够了,”苏辰说道,“香油太多就压住了臭豆腐本身的独特味道。”
已经退到不远处一株大杨树树荫下的胤礽暗道:这味道的确是很独特。
看到他哥果真是要吃,胤礽忙道:“来人,快来人,把我哥的臭豆腐给他扔了。”
复康想要上前,他也不想让王爷吃这东西,不干不净的万一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好。
分散在周边的侍卫们犹豫片刻,有两个就想要过来。
苏辰拿着碗躲开了复康的手,对他道:“你要是扔,我先给你嘴里抹一块儿。”
复康赶紧后退。
“谁啊这是,在外面拉屎?”
停泊在此处的船不少,一道粗矿的嗓门儿就在这时候响起。
胤礽的脸色黑了黑,他可以这么想,别人不可以这么说,那是他哥想吃的豆腐,被这么说成什么了。
只见一个上唇下颔都蓄着须的汉子从矮小的船舱里走出来,并迅速的看向苏辰这边。
“是不是你?熏死人了。”
侍卫们都动了步子。
苏辰给他比了比筷子,道:“好吃的,你吃不吃?”
汉子这话,非常影响苏辰的食欲,当下回怼一句。
不想汉子怒目看来之后,面上的神色却很快缓和,大步走过来看看苏辰的头发,伸出粗大的手就拍他肩膀:“原来是小兄弟你。不必争执,咱们或许是同道中人啊。”
胤礽赶紧过来,警惕的侍卫们也瞬间上前挡住汉子。
这汉子左右看了看,心里不知想着什么,笑得更加友好。
“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刚才也有失礼之,不如跟我去船上小叙一番,家主人刚才就想与小兄弟结识结识。”
说话时他看了看后来走过来的这少年,这人身上的贵气比梳发冠的这人还盛。
他们这地位不低啊。
苏辰把自己的眼神递给保成:这个人有些奇怪啊,有点反动人士的气息,我们去看看?
胤礽微微点头,同意。
“老执事,刚才咱们看见的那位小兄弟过来了。”
汉子喊着跳上一艘中等量的船,高大的身躯弯下来,进到船舱里竟然也不显得拥挤。
船舱中坐着两个人,均是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人,一人矮胖,一人瘦削。
看到一前一后进来的少年,微胖男人热情欠身给他们让坐,倒了茶后亲手给送到苏辰手中,打量着他的发冠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苏辰道:“我叫苏辰,这个是我弟弟苏成。”
一个苏辰,一个苏成,听名字就知道是兄弟俩。
“好名字,我看二位,日后可是大富大贵之相。”矮胖中年男人赞了一句,“说不定还有机缘进到天国呢。”
什么天国,天国的嫁衣吗?
苏辰笑着道:“别人都这么说。对了,还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鄙姓赵,名湖,江河湖海的湖。”这个被汉子称为老执事的矮胖男人很给面子,随后把对面瘦削的中年人也介绍给他们,“这是我的副手,姓艾,你们叫他一声艾五就行了。”
听见这个姓,苏辰心头震了震。
爱新觉罗的首字就是这个读音。
取首字给自己做姓,是皇族人的习惯吧。
皇族的人出来游历,一般都用他们同族曾经建立的金国的金做姓,其他已经给自家定了汉姓的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姓。
但爱新觉罗这一支的,取首字给自己作姓的可能性比较大。
苏辰看到瘦削男人的目光,又觉得自己太敏感,也有人家本来就姓艾的可能啊。
苏辰露出笑容,跟那瘦削中年人点点头。
艾五打量眼这俩孩子,眸色沉了沉。
赵湖老执事吩咐添菜,船尾安放着泥火炉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一个腰间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在外面忙碌。
听到里面的吩咐,她答应一声,很快便端着一碟蚕豆和一碗蒸肉送进来。
“粗俗菜肴,两位小兄弟可不要嫌弃。”赵湖说道。
苏辰不想吃他这里的东西,尤其是保成,他的那个胃根本没有吃过外面杂七杂八的。
他笑实诚道:“说实话,真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看着也不是多美味。”
赵湖笑了笑,道:“您们是幸运的,生在了富贵之家。别看着饭食粗疏,天底下能像我们这么吃的也没有几个。”
苏辰还以为接下来会说朝廷无道什么的。
没想到这人话音一转,说道:“因此才有很多贫苦之人信奉我主,希求来世能够投身富贵人家不再受苦。像你们两兄弟这样的,若是侍奉我主,来世必能被接引到神界成神做仙。”
苏辰俩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开始还以为是天地会、哥老会那些组织,想着能打入内幕也不错,没想到碰到个传教的。
“不知道您们的主是?”
“我主耶稣---”说起这个,赵湖吧啦吧啦半天都没有停下来。
冗余的传教套话听得苏辰昏昏入睡,话说南怀仁也没有这么积极的跟他传过教,终于,他听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我看小兄弟梳的发冠是明朝士人的样式,便知你心底定是一个怀念旧主并且向往光明的人,明朝遗子和他的皇后,早几年便已经接受过天主教教区主教的受洗,你们如果入教,我可以代为引荐你们认识啊。”
苏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发冠,原来是这个吸引了天主教的传教徒。
第154章 夜斗
但令他惊讶的是,此时竟然已经开始有□□人成为比罗马教廷派出来的传教士,还要敬业的传教士。
教区主教。
没注意过这个,不想人家罗马教廷都把中国划成一个教区了。
老执事!
看来这个赵湖在中国教区的身份也不低啊。
艾五给赵湖递上筷子,道:“执事,你还没用饭,其他的我来跟他们两个说。”
赵湖接过筷子,说道:“你再给他们敷讲敷讲我们的教义。”
艾五说了些仁爱、博爱所有教徒都是一家人的话,也把目光放在苏辰头上,道:“我们这些传教会一直都在讨论中国礼仪的问题,主教颜当给我们这些教徒争取了不必遵循清朝风俗的自由。像你这样喜爱明朝冠制的,彼时就不必只在黑夜里才能做这副装扮。”
苏辰怀疑:“你在说什么?”
艾五道:“就是说,信了我们的天主教,竟连祖先、孔子都不必信奉了,而且教皇的权威高于一切,我们大多数人都认为不必对中国的皇帝称万岁。”
胤礽好险才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句“放肆”。
正在吃东西的赵湖先是看了艾五一眼,再看了看苏辰二人的神色,道:“难道你们还觉得那鞑子皇帝有称万岁的必要?如果传教士们能成事,咱们说不定还能恢复明朝正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