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多想。”
谢知归头再疼也知道明匪玉真切地动怒了,但此情此景,他的解释再多也显得苍白无力。
“你先别生气,我没想自杀。”
明匪玉攥住他的手腕,举到他眼前,气愤质问:“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是、是……”谢知归看了看他,又下意识垂下眼睛,咬住唇角,视线飘忽,这是他撒谎时的习惯。
明匪玉脑子里那根弦彻底绷断了,怒到极点,却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是了,用不着发火,说再多,吵的再凶,谢知归也不会长记性,他只会像现在这样,犯了又犯,事后绞尽脑汁地找借口。
威胁他不行,骂他不行,吓唬也不行,要换一个能够让他有顾忌的办法。
但又不能杀了他,捆住他,或者打断他的腿,要让他心甘情愿珍惜这条命才行。
片刻,明匪玉想到了一个新办法。
于是他稍微平复情绪,替他解释说:“是意外对吗。”
“对!”谢知归正着急,想也没想就应了。
可应完他就闭上了眼,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离谱,更别说明匪玉。
粗劣的谎言不能灭火,反而会给盛怒中的人填上一把火。
真是头昏了,找借口都这么漏洞百出。
“其实是我……”
“好了。”明匪玉食指封住了他唇,温声对他说:“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不想自杀。”
谢知归愣了,这人刚才还在发疯吼他,怎么突然间冷静下来了。
他怕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毒蛇捕食猎物前的蛰伏。
他盯着明匪玉的眼睛,想找出一丝伪装的破绽,但可惜,并没有。
他诧异问:“你、你不生气?”
明匪玉拉住企图后退的他,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下,他竟然露出一个示好且殷勤的笑容。
“我生气,但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你累,我也累。”
谢知归下意识呛回去:“我没想和你吵,是你经常莫名其妙发疯!”
话一出口,谢知归立刻后悔了,小心观察着明匪玉的脸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是我的错。”
明匪玉没有生气更没有变脸,而是单膝跪地,在他手腕伤口上心疼地吹了几下,动作可谓轻柔的吓人。
“很疼吧?”
“……”
谢知归已经呆住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感动吗?一点也不,他只觉得惊悚无比!明匪玉的举动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自己明明拔了他的逆鳞,他不仅不觉得疼,反而笑嘻嘻感谢他,哄着他。
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离谱!
如果不是手腕上的疼很真切,他会以为自己还在噩梦里没醒过来。
可这是真的,比噩梦还可怕的现实。
明匪玉别不是真的疯了!
谢知归小心翼翼问他:“你还好吗?”
明匪玉把他搂入怀里,拍了拍他僵直的背,带着歉意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我以后会按你喜欢的样子,做一个温柔的情人,不会再对你发火了,但是你也不要动不动伤害自己,好吗?”
“……真的?”谢知归抬头看了眼外头明亮的月亮,想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假的。
“真的。”
“那你现在就带我走。”
“不行,现在太晚了,不安全,明天再走吧。”
谢知归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狐疑地盯着他问:“你刚说什么?”
明匪玉揉了揉他的头发,耐心道:“我说,明天再带你走。”
听到这个承诺,谢知归不觉得欣喜,反而审视地看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但明匪玉坦然地接受他长时间的审判,看着他的眼睛专注且温柔,还会帮他把掉下来的碎发别到脑后去。
他笑着逗他说,再看下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又或者关心他说:“地上凉,先起来吧。”
如他所说,他要开始做一位温柔宽容的情人。
真的吗?
谢知归不信,即使明匪玉演的再像,他也不信一个人会在瞬间转变。
明匪玉肯定在心里谋划着某个坏主意,还必然是针对自己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谢知归清楚戳破他对自己没有好处,先顺着他走下去吧。
他到要看看,明匪玉能忍到什么地步。
于是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这间木屋里怀揣着不同的秘密,无言凝望彼此。
直到一阵凉风吹进了这间院子,打破僵持的局面。
谢知归身上穿的单薄,风一吹就开始发抖。
明匪玉张开怀抱:“地上冷,我抱你去床上。”
“好。”
谢知归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靠了过去,毛绒绒的脑袋抵在明匪玉心口上,隔着衣服都感觉痒痒的。
明匪玉笑了下,将他稳当抱起,走到床边,把人轻轻地放在了床上,捻起被子给他从脚到肩盖好。
然后坐在床边问他:“想先涂药还是先吃饭?”
“你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
谢知归:“我不会弄吃的。”
其实是他不敢独自一个人靠近火堆。
因为小时候差点死在火海里,他至今还记得被浓烟和高温一点点带走生机的绝望,对火很畏惧,而且父母一门心思全扑在姐姐身上,对他几乎放养,死不了就行,基本要一个人解决三餐,大多数时候泡泡面或者点外卖对付,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对吃的要求已经降的很低了。
明匪玉好像想起了什么,手掌隔着被子覆上他的腹部:“是我的疏忽,再生气也该先把饭弄了。”
“要不先吃饭?”
谢知归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他:“先涂药吧。”
“也行,你躺着休息,我去拿药。”
明匪玉起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出来了,就见谢知归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不是让你躺着吗?”
谢知归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狰狞的伤口:“手疼,睡不着。”
明匪玉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口,心疼之余,语气也重了点:“谁让你要把自己往死里咬,能怪谁?”
谢知归低着头,没说话。
明匪玉回到床边坐下,以为把人说狠,抬起他的下颌,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了?我说重了?”
“不是。”谢知归看着他,似有话要说,却又没办法说出口。
“是……手疼。”
他不想说,明匪玉也不深究,把他的手腕平放在膝盖上,先拿干净的棉布擦拭掉伤口上面的脏污,把药膏平涂好,再拿纱布松松地裹住。
谢知归盯着他的动作,又看向他专注的侧脸,虽然明匪玉不是人类,但他无疑有一副好皮囊,寥寥几笔线条就勾勒出了一张妖异的脸,完全不掩饰锋芒,让人望而却步,但至少现在,在烛光的映照下,这张脸是温柔的,他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明匪玉不会拒绝他的亲近。
想到这里,谢知归一贯冷漠的模样有了些许的软化。
有些事,他还是想让他知道。
“明匪玉。”
“嗯?”
“我没想过寻死,这不是谎言,是实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明匪玉顿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谢知归琢磨不透他的意思,是真的放下对这件事的执拗了,还是有其他的谋划。
伤口处理好,明匪玉又出去了,不一会端回来一碗肉汤,一进屋,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吃饭吧。”
明匪玉舀了一勺喂他,谢知归看着清白的汤底,再看看明匪玉。
“这是什么肉?”
明匪玉笑容和善:“兔子肉。”
“……”
“这汤很香的,多少吃一口。”
谢知归一听到“香”这个字眼,恶心感更甚, 五指揪住了被子干呕起来, 惨白的脸涨的通红。
明匪玉却噗嗤一笑, 随后毫不收敛地哈哈大笑。
“……”
谢知归脸黑了:“你骗我!”
“先别气。”明匪玉擦了擦他眼尾憋出来的眼泪,悠悠说道:“那只蠢兔子不是我杀的,它逃跑的时候没看路,一头撞树桩上死了,这种蠢兔子不会给你吃的,把你吃笨了怎么办。”
谢知归:“……”
我还应该谢谢你是吧!
“嘶。”明匪玉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看着他,认真思考说:“你要是能变笨一点好像也不错。”
“……滚。”
明匪玉看他拳头要硬了, 识相地岔开话题, “好了, 来,先把饭吃了。”
谢知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说了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一点,人类身体受不了这么久没进食。”
“来。”
明匪玉又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谢知归只看了一眼,又别过头。
明匪玉没有不耐烦, 收回了手,搅弄着碗里汤,自言自语道:“饿了也不吃, 不是兔子肉也不吃。”
“是怕我往里面放东西吗?”
明匪玉抬眼和他正好对视上。
谢知归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感觉被一条毒蛇精准咬住了心脏, 但很快恢复平常。
明匪玉无奈叹气, 却也拿他没办法。
他知道, 说到底,谢知归对他还是不信任。
他举起碗,当着谢知归的面喝了一大口。
“这下安心了吧。”
谢知归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只是在明匪玉把勺子再次递到他唇边时,仍然说:“我不想吃。”
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明匪玉脸色变了,谢知归没有被吓得退步。
直觉告诉他,不能吃明匪玉喂他的东西,尤其是在明匪玉行为和情绪都很反常的情况下。
万一,这里面又放了之前那种香粉,喝下去,他就会成为一只毫无抵抗力的羔羊,即使只是一晚的时间,足够饿狼把他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好,不吃就不吃吧。”明匪玉没再为难他。
“要是饿了,一定要告诉我。”
谢知归:“嗯。”
“我去把碗洗了。”
“你去吧。”
明匪玉看到他龟裂的唇,起身把桌子上的水壶和杯子拿到了床边的小柜子上,方便他需要时伸手就能够到,又嘱咐他道:“刚涂好药,你别下床,躺着休息,我就在门外,有事喊我就行。”
“知道了,你去忙吧。”
明匪玉其实没什么要忙的,不过还是顺着谢知归的意思出去了,给他独处放松的空间。
他一走,谢知归也不用时刻正襟危坐了,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和肌肉,瘫软地靠坐床头上,抬手一看,手心和被单上都被汗浸湿了。
喉咙里的血腥味又翻涌上来,他倒了杯水把味道压下去。
但是奇怪,喉咙里的甜味反而更重了。
他疑惑,这水……怎么感觉是甜的?
紧接着,汹涌的眩晕感袭来,世界在他眼中摇晃变形,身体又开始不听他使唤,手掌脱力,杯子哐地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他立刻反应过来水有问题,立刻察觉到门口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盯着他。
他虽然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但除了明匪玉还能谁?
他怒斥:“你又想做什么!”
眨眼间,那团红色的影子来到了他跟前,抬起了他的脸。
“都说了让你吃点东西,饿着肚子睡觉会不舒服的。”
“还有”,明匪玉在他鼻尖刮了下,笑意轻快又得意:“既然知道我会放东西就应该更警惕点啊,你看,又被我得手了。”
“你!……”
明匪玉接着又叹气:“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放心把你放出去,被别人骗走了怎么办?”
“混……蛋!”谢知归眼皮重的如同灌了铅一样,没想到药效发挥的这么快,连句完整话都快说不出了。
他就知道明匪玉的温柔和冷静都是装的!明匪玉怎么可能不生气?!他压根没安好心!
不行,不能在这里昏过去,否则明匪玉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谢知归想咬破唇角用痛感唤醒意识,但被明匪玉抢先一步撬开他的嘴,拿食指抵在他口中,防止他弄伤自己。
谢知归瞪了他一眼,直接发狠咬了下去,咬出血了,但明匪玉眉头都没皱一下,由着他撕咬,直到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明匪玉一把捞住他无力的身体,让他靠着自己不至于倒下去,又把手指拿了出来。
借着烛火端详,上面留下了一圈巧妙的咬痕,就像是一枚血红戒指。
是谢知归刻给他的,独一无二的戒指,没有人可以夺去,就是谢知归也不能。
明匪玉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无声但胜过千言万语,他重重拥住了怀里的人,埋入他颈间,闻着熟悉的味道,感受着温热的体温,贪婪而偏执。
过了良久,他才心满意足地放开。
他摊开掌心,一枚银色的戒指静静躺在里面,鹅黄的烛火为它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是他要送给谢知归的礼物。
本来不应该现在给出去,不过他等不下去了。
他抬起谢知归的右手,心里早就迫不及待了,但还是慎重而缓慢地把戒指套入了无名指中。
带好了。
简单一个动作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满足。
从此以后,谢知归无论去哪里,他都会知道,当然,他也别想再伤害自己了。
再也不可能做到。
直到现在,明匪玉才觉得怀里的人真正躺在了他的怀里,而不是一团轻薄的云雾,握不到,拢不住。
“真好。”
谢知归睡着时,脸庞透着一种与岁月无争的恬静温和,明匪玉看着,没忍住悸动,在谢知归的额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
接着与他亲密相贴,闭上眼,喃喃述说着爱语。
“你别怕,我说到做到,我会成为你想要的情人模样。”
比如温柔、大方、体贴、善良……虽然每个词他都不喜欢,不过也还在他的忍耐范围之内。
“但是前提是,你也得听话。”
很快, 谢知归明白了明匪玉口中“听话”的定义。
他昏迷的时候,明匪玉没有乘人之危对他做些什么,但醒来后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一见到这枚刻有古怪符文的银色戒指, 吓得他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拼了命想把这东西弄下来, 结果戒指就像咬死在了他的手指上,手指骨节都被他扯红了,还纹丝不动。
“啊!”
谢知归泄了气,用力在床上砸了一拳,抬头看到明匪玉,怒从心起:“你给我带这个干什么?!”
明匪玉没有回应他的质问,也知道谢知归肯定会发火,他选择无视, 从桌子上端来饭喂他吃。
谢知归恼火地把碗筷掀翻, 砰砰当当摔了一地狼藉。
“你是哑巴了吗!”
今天明匪玉脾气出奇的好, 默默拿扫把把地上清理好,又出去换了一份新吃的回来,谢知归再打翻, 他就继续去换,如此循环往复。
谢知归本来就使不上多少力, 力气消耗太多,闹腾了几回就闹不下去了,靠在床头, 被明匪玉半哄半强行喂下去大半碗汤。
所幸,汤里没放其他东西, 他躺了一会就能够活动了。
他不敢轻易下床, 不断后退, 警惕地靠在墙边,离明匪玉尽可能远,像一只担心受怕会被侵犯的小动物。
“你把我弄晕到底想做什么?”
明匪玉看向他那只缠了纱布的手腕,语气平缓说道:“只是一点温和的小惩罚。”
“那这个呢?”谢知归把戒指举起来,质问他:“这个也是你所谓的惩罚?!”
“不是惩罚。”
明匪玉冷静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变得温柔了不少,从戒指一路看上去,戴戒指的那个人倒映在他眼里,此刻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是示爱。”
这两个字太过直白滚烫,猝不及防烧谢知归头脑一怔:“……你说、说什么?”
“谢知归,我们成亲吧。”
明匪玉柔情款款地望着他,说话间,身体一点点地朝他靠近,大肆侵入他的领地。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味了。
破晓天光照入屋内,升腾起一道旖旎的暖光。
谢知归知道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郁,他害怕,想落荒而逃,但是、但是身体莫名动不了了。
脑子里嗡地乱了,他不明白事态怎么会变成这样?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明匪玉为什么突然向自己求婚?!
“你、你别过来。”
“你愿意吗?”
明匪玉那双妖异的眼睛很深,犹如深不见底的冰涧,看不透阴影之下藏了多少城府算计,可是它又很浅,浅到一个谢知归就能装满它,从此再也看不到更美的春光。
它在蛊惑谢知归说愿意。
谢知归晃了片刻神,随即反应过来,用力咬破了下唇,疼痛瞬间让他清醒,他咽下血腥味,摇头说:“我说过了,我不是你要找的情人。”
明匪玉寸步不退,凝视着他,眼眸中充满了温情和贪欲,它们矛盾,却并不相斥,交织成了一道罗网——专捕谢知归这样的薄情人。
谢知归喉间滚了滚,加重强调:“我不是他。”
明匪玉笑笑:“我也说过了,我不在乎了,我只要你这个人。”
他抬手勾起谢知归一缕长发,放在唇边,如同虔诚的信徒俯身轻吻神的指尖,炽热的目光一瞬不移落在谢知归身上。
如果说刚才还是试探,现在就是大胆张扬的入侵了。
他又覆身上去,在他耳畔问:“你愿意吗?”
他的声音低沉,像神秘的巫祝在他耳边下了一个古老情咒,目光又热烈,有着吸引飞蛾以命相赴的致命蛊惑力。
谢知归身体莫名动不了,只惶恐地瞪着他。
明匪玉不喜欢这种看敌人的眼神,就有意无意抚摸过他的唇,眼睛,鼻尖,耳朵……时而加重力道,极尽暧昧意味,成功让谢知归变为了他喜欢的样子。
白里飞红,艳阳倾泻,最美的春景落在他掌心,他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他故意磨谢知归,逼他丢盔卸甲,成为败阵之兵。
谢知归在发抖,明匪玉按住他的双肩,逼他直视自己:“别怕,告诉我,你愿意吗?”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谢知归被他堵在墙角,快被他给逼哭了。
明匪玉那根筋又搭错了!昨天还在和他吵架,今天就要他答应求婚。
他到底又在发什么疯?!!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结……成、成亲,世界上那么多人,你、你就不能换……”
“换一个人”这四个字堵在谢知归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明匪玉笑道:“成了亲,你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的,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你也不会乱跑了。”
“……谁和你说的?”谢知归真想把那人胡说八道的嘴巴缝上!
明匪玉回想了一小会,说:“阿六爷说的,不成亲的情人就是河里的野鸳鸯,今天能和你交颈共眠,明天也能和其他野鸳鸯,而且拿根棍子打打就散了。”
“但是成了亲就不一样了,不会再去找别人,也不会被打散,走的再远也知道天黑要回家。”明匪玉顿了顿,看了谢知归一眼,牵起他的手,在戒指上郑重地亲了一下。
“也会更加惜命,因为有了牵绊。”
明匪玉抬起头,仰望他,目光和嗓音同样蛊惑:“我想成为你的牵绊,可以吗?”
谢知归感觉那枚戒指要烧起来,连带着他的骨头一起融化成水,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脑内有无数声音在争吵、叫嚣,他抽不出手,也躲不掉明匪玉直勾勾凝视他的眼神。
他觉得今天很大可能要死在这里了,死于一轮从地平线升起的火红烈日下,因为千里森林燃烧为平地,他躲无可躲,会被活活晒死。
明匪玉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把分寸把握的很好,没再继续逼下去,等着他的回答。
他紧紧牵着谢知归的手,在无名指上不安地摩挲。
谢知归脑子很乱,太多嘈杂的声音充斥其中。
他不能答愿意,因为这是违心的,也不能答不愿意,因为也是违心的。
明匪玉为什么要挑这个不恰饭的时间点问这个问题,他怎么回答都不可能让他满意。
谢知归甚至想,如果有个洞能让他钻进去就好了,他会毫不犹豫躲进去,明匪玉怎么哄都别想让他出来!直到明匪玉不发疯了,肯放过他了。
但那也只是幻想而已。
眼下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在明匪玉失控之前。
沉默了多久,谢知归也就被架在火上煎熬了多久。
谢知道终于转过了头,开口却是:“能让我想想吗?”
明匪玉摩挲他的手一顿。
旖旎的气氛随之有些许凝固。
谢知归硬着头皮说下去:“太突然了,我、我一点准备也没有,可以给我点时间想清楚吗?”
明匪玉面不改色,把玩着他的手指,语气有些淡:“你要多久。”
谢知归踌躇道:“不会,太久。”
“好。”明匪玉抬眸看向他,说:“我等的起。”
谢知归听出了,这话里的势在必得,以及无法消弭的执拗。
明匪玉说完,放开他的手,朝屋外走去。
谢知归觉得他的背影,有种无法言喻的落寞。
难道他伤心了吗?就因为他没有答应求婚?
“明匪玉。”谢知归鬼使神差地喊住他。
明匪玉回头看着他,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干巴巴地看着对方,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直到明匪玉问他:“还有事吗?”
谢知归动了动唇:“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
“我说,你想错了,结婚并不能永远栓住一个人,能结婚,自然也能离婚。”
明匪玉立刻驳道:“不可能离婚。”
不能吗?
谢知归垂眼看向手上的戒指,轻轻摇头说:“能的。”
“听说我父母婚前相爱到可以把命给对方,顶着很大家庭压力才走到一起,他们发誓要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但最后呢,还不是以一地鸡毛收场,在我十二岁生日那一天领了离婚证,之后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厌恶至极,连有对方一半血脉的孩子也成了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
谢知归嘲弄地勾起唇:“所以啊,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哪一种关系能够永远长久。”
“你现在觉得离不开对方,只是这口饭还新鲜,是甜的,但等它冷了,就会变得又苦又没滋味,硬的咽不下去。”
说着,谢知归抬头,迎着明匪玉复杂的目光,继续说:“在一起的理由可能只有一个,但分开的理由可以有很多很多,多到你数不清。”
明匪玉:“比如呢?”
“那可太多了。”谢知归能絮絮叨叨列举出一大堆:“就比如,可能是不爱了,可能是变心了,也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