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怪物以后—— by酒火樱桃

作者:酒火樱桃  录入:10-31

他还是有点担心谢清元的情况,之前她接了谢三霄一通电话才出去的,连陪他看病这事都推掉了,肯定是遇到了很难搞的麻烦。
谢知归静坐着想了会事,接着起身回房间,走出几步他又想了下,他好像没有收留谢三霄的义务,又转头走过客厅,把阳台的门打开了,让冷风灌进来,这会快入秋了,晚上得穿上长袖。
谢三霄睡的很沉,身体本能感觉到冷抖了一下,人没有醒。
谢知归把边上唯一的毯子也抽走了,径直回了房间,把门反锁上。
他掏出手机,他和谢清元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一条,两天前他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那个时候她就出事了。
究竟是什么大事,能让注重形象的谢三霄狼狈地跑回来。
他找到“姐姐”的电话拨了过去,等了很久没人接,又打过去几个,还是没接。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翻了好几次身,就是没办法睡着。
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如果真像谢三霄说的,姐姐没问题,她不会不回他消息,也不接他的电话。
谢三霄可能撒了谎。
看来明天得去道观一趟了。
谢知归一夜无眠,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简单洗漱好,卫生间出来,谢三霄也醒了,埋头摆弄那些符纸,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他去哪。
谢知归编了个谎:“去做暑假工。”
“哦,积累点社会经验也挺好的,对你以后的生活……”
谢三霄忽然想起,他这个儿子快二十二了,他没有以后了。
又是一阵沉默。
谢知归没那个闲心和他聊,自己回房间换衣服。
等出来,发现谢三霄还保持着方才的坐姿,绷直腰杆,双手成拳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视线笔直看向停在茶几上的一只状似蝴蝶的东西。
昨晚没关客厅的灯,它可能是被光吸引楼下花园飞上来的。
谢知归急着出门,匆匆扫了眼客厅,没把那只突然出现血红的生物,和谢三霄的异样放在心上。
其实如果他再多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谢三霄嘴唇因恐惧发白,那双眼睛不再平静,瞳孔被那只“蝴蝶”锋利血红的蝶翼占满,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利落割喉。
谢知归不会想到,这只血“蝴蝶”振翅的瞬间,在某个地方掀起了一阵巨浪,他本该走向死亡的命运悄然改变。
坐了快五个小时的出租车,又爬了一个半小时的山才到道观。
以前大门口都会有个守门的天师,但今天没有一个人拦他。
道观里也没什么人,路过供奉天师祖钟馗的祠堂,供香都烧到屁股根了也没人来换新的。
就好像发生了某个重大的变故,带来了灭顶之灾,香火鼎盛的道观才会一夜之间变得空无一人。
谢知归踩着青石板砖往走,空气里飘着血腥味,掺在常年萦绕道观的供香味里,若有若无,他心里的不安愈发凝重。
来到后山,也是走了很久才遇到一个站在石阶上,端着盆往下倒血水的小天师。
他脸上有新鲜的伤痕,见到生脸很警惕,厉声问他是谁。
谢知归告诉他,他是谢清元的弟弟。
小天师打量他的脸,与谢清元有六七分像,又是个不会术法的普通人,这才放松了点。
他问起道观里为什么没人,小天师脸色古怪,忌惮着什么,避而不答,只说遇到了一只不好对付的怪物,大家都受了点伤。
他们天师口中受伤和普通人眼中的受伤程度上可不一样。
谢知归曾经见过谢清元和只妖物打架回来,整条手臂都脱臼红肿了,他当时才七八岁,吓得直接哭出来了,谢清元却笑呵呵说没事没事,然后当着他的面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左右扭了扭,咯哒一下就把骨头接了回去,全过程面不改色。
他想到谢清元打起架不管不顾的样子,她还对痛感非常迟钝,如果缺个胳膊少个腿,要半天才意识到疼……他担忧问道:“我姐姐现在在哪里?伤的到底有多重?”
小天师说:“小师叔有师父照顾,不会有性命之忧,等养好伤自然就回去见你了。”
“我明白了。”
小天师嘴严,今天他再问下去,大概率也问不出什么了,知道姐姐没有生命也够了,他道了谢,打算就此下山。
“诶,你等一下。”
小天师追了上来,补充道:“你近期不要再来这里,道观今晚就关了,也不要和天师当中的人有接触。”
谢知归疑惑,好好的道观为什么突然关门。
小天师说:“等小师叔回来,你去问她,我不能说。”
“……好,多谢提醒。”
出了道观,谢知归加快了下山了步伐,要赶在天黑前远离这里。
怪不得谢三霄会突然上门躲难,姐姐也突然没了消失没了讯息。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他现在彻底相信这座道观惹了大祸,一众天师几乎都或多或少遭了殃,并且这场祸事还远没有结束,牵连范围还在扩大。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卷进这个漩涡里,如果卷进去了,姐姐不在,谢三霄又靠不住,他一个普通人类能不能平安脱身都不知道。
就算只剩一年,他想过点安生日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平,为什么他没享过福,也没做过恶,倒霉的事都要找上他?从他出生起就没一天消停过。
他走的很累了,却不能停下。
等回到山脚下,已经到了傍晚。
站在马路口拿出手机打车,一只宛若蝴蝶的生物忽然停在了他按屏幕的食指尖上,像在吻他。
他顿住了,不由自主地被蝶翼上绚丽的图案和色彩吸引过去,余晖的映衬下,蝶翼轻轻拍打,上面的图案好像活了过来。
一丝很淡的奇特香味钻入鼻中。
这个生物很美,是那种即使有剧毒也让人挪不开眼的美,那些神秘的色彩似乎说明了它来自人迹罕至的深山,某个非人类可及的世界。
他中毒了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脑海里多出了很多不属于他的画面,都是一些山林村庄,还有一个模糊的红色背影。
耳边响起一阵银器碰撞声,叮当悦耳,他的身体似乎想听从召唤去往某个地方。
直到租车司机冲他连按了半分钟的大喇叭,他才恍如从梦境中惊醒,眨眼再看,“蝴蝶”飞上了空中。
但并没有远离,一直跟着他。
高速行驶的车上,他看着附着在驾驶座前挡风玻璃上“蝴蝶”,“蝴蝶”也在看着他,似乎在喊他名字。
“真漂亮。”
司机:“什么?”
“我前面这只蝴蝶。”
司机在玻璃上看了又看,不解问道:“哪里有蝴蝶?”

第70章
谢知归不想和谢三霄待在一个空间里, 找了做暑假工的借口,每天早出晚归,父子两个三天才说的上一句话。
倒不是他叛逆, 而是对这位法律意义上的父亲、他二十年生活中的透明人已经没了好感。
好感不是一天消磨没的, 而是因为日积月累的失望。
小时候从幼儿园回来, 他还会搬个小凳子,趴在阳台窗户上往下张望,希望可以发现爸爸的身影,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父母虽然离婚了,但爸爸放不下孩子,会偷偷躲在某棵大树后面注视楼上的家,所以他一直在猜楼下那么多树, 哪棵后面藏了他的爸爸。
幼儿园老师让他画树, 他总是不情不愿, 老师问他原因,小不点委屈地嘟囔说小树很坏,把我的爸爸藏起来不给我, 我不想给它画画。
这些话经常引得老师无奈地笑。
长大后偶尔想起小时候的事,也不是说羞耻, 只是觉得小孩子太单纯了,太好骗了。
他其实十岁前从来没见过这个父亲,对他的所有印象都只来自妈妈姐姐的口述, 其中有不少的美化,让他以为爸爸是一个伟岸的英雄, 无私善良, 抓了很多怪物, 救了很多人。
但英雄也是肉体凡胎,会对死亡产生恐惧。
后来他得知谢三霄拿了自己孩子换六十年寿命的事,也知道了姐姐从小拼命学习术法,游走生死边缘,落得一身病痛,只是为了替他们的好父亲擦屁股。
原来他的爸爸不是英雄。
了解的越多,谢知归对他的厌恶感已经远超了当初的期待。
他没力气去指责谢三霄的所作所为,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可改变,他只能尽他所能远离这家伙。
谢三霄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儿子和他关系冷淡,不会去主动找他不痛快。
他们当了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谢知归每天要过了零点,看到家里灯灭了才回去。
路过楼下花园,黑暗中,从灌木丛里飞出几只“蝴蝶”,跟着他一路走入楼道,翅膀散发淡淡的红色荧光,帮他照亮了脚下的台阶。
谢知归见怪不怪了,他从小就有招一些乱七八糟东西喜欢的体质,这些“蝴蝶”每天就跟特意蹲点一样,早上送他出门,晚上等他回来,陪着他上楼。
它们没有伤害自己的举动,也很乖,不吵他,所以谢知归和它们相处的还算融洽。
可能是他的态度很温柔,有时候还给它们用蜂蜜勾糖水,“蝴蝶”们越来越粘他,后面大胆到要跟着他进家门,不同意就黏在他背上不肯走。
太缠人了。
谢知归无奈让它们进来了。
此时谢三霄恰好从房间出来上厕所,见到“蝴蝶”的瞬间身体就僵住了,又看到谢知归竟敢直接拿手逗它们?!
这、这孩子胆子未免太大了……
他没敢发出任何动静,屏息等这些鬼东西飞走。
“蝴蝶”们玩够了,心满意足地穿过客厅,从阳台飞出去。
谢知归转头就看到谢三霄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他。
“你不怕它们吗?”
“……怎么了?”
谢三霄沉思片刻,想到了一些事,改口说:“没事。”
谢知归压根不想理谢三霄的任何事,径直越过他,回房间找衣服,准备洗漱一下就睡。
在床上躺下没多久,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打开门,谢三霄站在门口。
谢知归疑惑问:“有事吗?”
谢三霄看起来有些局促,挤出一个讨好的笑,“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是大后天吧?”
谢知归淡淡“嗯”了声。
“爸爸想给你好好过个生日,你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谢知归面色分毫不变,“不用了,我早就不过了。”
他想把门关上,谢三霄赶紧伸脚卡住了门。
他看着这个快比自己还高的儿子,主动放低了姿态,“爸爸知道这么多年冷落了你,爸爸错了,能不能给爸爸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
谢知归并不会因为一两句卑微求和的话就心软,相反他觉得被打扰了睡眠很烦。
大半夜又在发什么疯?
“可以。”谢知归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皮在打架。
……你快点走吧,快困死了。
谢三霄不知道他的好儿子在心里怎么烦他,一听他松口了立刻喜上眉梢,挪开了脚,忙不迭说:“好好,爸爸去准备了。”
“嗯。”
谢知归正要关门,谢三霄又回头,迟疑不定地问:“那、那个……”
“你想要什么口味的蛋糕?”
“……随便。”
“你姐姐以前都买芒果的,你喜欢吃吗?”
“……”
“可以。”谢知归彻底不耐烦了。
他说完这句不咸不淡的话,把门砰地甩上。
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没把这晚的事放心上,每天还是早早出门,和谢三霄的作息隔开。
却在他生日这天接到了很多个谢三霄打来的电话,他只看了一眼,把手机关了静音,结果电话消停了,他又发了几十条信息过来。
谢知归看着还在不断增加的信息,这是非要他回去过生日的架势。
什么时候谢三霄对他的生日这么关心了?
纵使他天性凉薄,多少对谢三霄态度的突然转变感觉好奇。
他索性把手机关机,又在外面磨蹭了两个小时,才慢悠悠往家的方向走。
不管是生日宴还是鸿门宴,反正着急的不是他,慌什么。
谢知归刚到家门口,钥匙还没拿出来,门就先从里面开了。
“小归回来了。”谢三霄侧身让出一条路,笑着把他迎进去,眼里是父亲对孩子的慈爱。
谢知归对此无感,接过他递来的拖鞋,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谢三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如常。
他笑意不减地说道:“饿了吧,快来吃饭吧。”
“嗯。”
饭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菜式,中间还有一个芒果蛋糕。
谢三霄确实用了点心,他说随便搞,但还是按照他们小时候的口味原样复制了一桌,谢三霄自己是不吃辣的,这桌上却全是辣菜。
挺好的,为了孩子口味而委屈自己的好父亲。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辣菜包括蛋糕都是谢清元爱吃的,他一点也不喜欢,那芒果他还过敏。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他回来也不是为了给谢三霄甩脸子。
他们先后拉开椅子坐下。
饭桌上,父子俩没什么话题,各自埋头吃饭,气氛有些许尴尬。
谢三霄抬眼看了谢知归一下,给他夹了一筷子水煮鱼放碗里,谢知归看向他,谢三霄笑道:“多吃点,你太瘦了。”
“嗯。”谢知归不想展开话题的时候,就会礼貌地只说一个字。
谢三霄更尴尬了。
“你姐姐前些天也和我说你越来越瘦了,她很担心你。”
谢知归一下子停住了动作,问:“她现在在哪里?”
谢三霄也放下筷子,重重叹息了一声,“我把她藏起来了。”
“为什么?!”谢知归语气中掩饰不住担忧。
谢三霄面露愧色,又叹了几口气,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清元。”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只怪物找过来了。”
“什么?”
谢三霄低头不说话了,谢知归从他内疚懊悔的神色中,猜到了答案。
“是和你做交易的那只?”
谢三霄点了点头,默认了。
谢知归再也忍不了了,直接拍桌而起,愤怒地看着谢三霄。
“你、你!……”怒气刺激到了心肺,引发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谢三霄还低着头,还要当缩头乌龟!
他和谢清元的不幸都是从这混蛋开始,这混蛋怎么还有脸跑他家里躲难的!
谢知归气到想宰了他……现在就去厨房拿菜刀把他砍成肉泥,然后拌进饭里,喂楼下恶狗!
不……喂狗都便宜他了!他只配冲进下水道!
谢知归不怕被抓,左右他也就剩一年了,死之前把这个人渣带走,也算是积了一桩功德。
但理智拼命告诉他不值得为了人渣脏手,把他从危险的悬崖拽了回来。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量,才把杀意压制下去。
“你有办法对吧?”
“没办法你就不会和我提这件事!”
谢知归死死盯着他,双手成拳,如果谢三霄敢说没办法,他恐怕不会再控制这具身体的愤怒,扑上去和他打个你死我活。
“办法肯定有。”谢三霄说:“就是难。”
谢知归吼道:“少废话,说!”
谢三霄眼中迸发出阴毒的光,“杀了那只怪物。”
“只要他死了,威胁清元的根源就能彻底消失了。”
谢知归冷静了点,脑内快速思索,“……但他很难杀。”
“对!非常难!”
谢三霄站起身,情绪激动地掐住了谢知归的肩,“我试过很多次都被那些蛊虫挡了回来,本来这次我准备的很好,有九成的胜算,还是被他偷袭了,清元才会受伤,那只怪物太奸诈卑劣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他该死!”
谢三霄面容越来越扭曲,瞳仁迅速缩小,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被怨恨,不甘,野心喂大的怪物。
谢知归被他逼的不断后退,不小心桌角撞上了腰,他吃疼的喊了一声,接着怒道:“放手!”
谢三霄仿佛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压着嗓子,语调奇怪地问他:“你想救谢清元吗?”
谢知归瞳孔受惊放大,原来这才谢三霄今天执意要给他过生日的目的——说服他去杀了那只怪物。
为了谢三霄,他肯定不会去。
但如果是为了谢清元,他不会拒绝。
在这个父亲不像父亲,母亲不像母亲的家里,谢清元从小代替他们承担起了父母的角色,认真照顾着注定早夭的弟弟。
一个小不点背着一个小小不点。
谢知归恢复了理智,“你们都杀不了的怪物,凭什么觉得我能行。”
“因为那些蛊虫见到活物就杀,独独没有伤害你。”
谢三霄眼里装着一种疯狂,他已经深陷怪物给他下的魔咒中,他带着兴奋小心抚摸谢知归的脸,如同巫师看到了他最好的毒药,“或许它们的主人也不会伤害你。”
“……”
“或许”只是一个谢三霄用几秒想出来的猜测,但却要他用性命去验证。
他的命就这么轻贱吗?
谢三霄继续劝说目前手里最好的诱饵:“小归,你只有一年了,但你姐姐还有很久,如果那只怪物不死,你姐姐会永无宁日,生不如死,你忍心吗?”
闻言,谢知归瞥向他,淡色的眸子无悲也无怒,对他的话心里没有一点意外。
你一直知道一年之后我就会死,不过是习惯了装聋作哑而已。
谢三霄好像笃定了他会答应,已经有了胜利者的自信。
是啊,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他那么薄情。
半晌,谢知归闭上了疲惫的眼睛,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唇上下张合,“办法,告诉我。”

第71章
谢知归第一次见到了雾山, 这座远离人类社会,藏在世间一个隐秘角落里,与长天浮云、绿树江流为伴的古山。
他没找任何人当向导, 因为那些蛊虫一直跟着他, 给他引路。
他第一次见到那块界碑, 神秘又无声警告来访者,踏过它之前他犹豫了片刻。
直觉告诉他,前面很危险,进去了便再也身不由己。
他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抬脚走入了雾山的领域。
直觉没错,他进去没多久就遇到了一群怪物。
虽然家里有两个天师,他知道有非人世界的存在,但姐姐把他保护的不错,长这么大, 还真没见过几次怪物。
初次近距离看到它们凶狠可怖的样子, 闻到它们嘴里恶心的血腥味, 他差点呕吐出来。
怪物们看到他两眼发光,二话不说扑上来,但那些蛊虫也不是吃素的, 迅速形成了一个严密的保护圈把他护在里面,同时和怪物们展开厮杀。
无数蝶翼一并振动如同一台高速旋转的绞肉机, 怪物们还没靠近他就被绞烂了,血肉横飞,有一部碎渣飞到了谢知归身上, 腥臭味熏的他不停干呕。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些看似无害的蛊虫能把一群功力不浅的天师打的溃不成军。
很快大部分怪物都被虐杀完毕, 剩下的几只见势不妙, 撒腿逃跑躲进了林子里。
“别追。”谢知归喊住一批打算离群追击蛊虫, “小心它们埋伏。”
蛊虫们格外听他的话,乖巧飞了回来,贴在他脸上蹭蹭,把蝶翼上的碎肉也蹭他脸上了。
“呕——”他没忍住了,弯腰剧烈干呕。
结果低头看到脚边全是碎渣,以他为中心方圆几里全部化为了血海,一块干净地方都看不到,鼻子已经被熏的闻不出味道了。
蛊虫们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委屈地看着他。
他现在最强烈的感觉不是恶心,而是发自每根骨头的恐惧。
这种场面不是他一个人类可以面对的,双腿早就颤颤巍巍站不稳了,就在他撑不住跪倒的刹那,他被人拎住后衣领,强行提了起来。
谢知归扭头,撞入身后那人妖异的瞳孔里,呼吸瞬间停止,脑内忽然雪白一片,也忘了本该道谢的话。
这人绝对不是人,这是他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人类很少长着如此具有妖异的长相,墨发如瀑,松松编成了辫,由肩上垂至胸口,用银器固定,人类中少数民族常用银器,但他眼睛根本不是人眼,也不像是任何一种动物,有许多生物的特征。
会让人想起冰冷多彩的蛇,绚丽斑斓的毒花,深夜里林中传来的神秘鸣叫。
冷漠妖艳但剧毒无比。
他的话语和他的样貌具有相同的攻击性,“居然吓到腿软了,真没用。”
“……”人家的地盘上,谢知归不想惹事,忍下了。
腿上慢慢恢复力气了,男人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谢知归轻咳一声,换上客套的笑脸,“谢谢你,我自己能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谢知归笑起来装温顺的时候,很能骗住人,容易让人对他心生亲近,没人知道他皮下是一颗淡漠的心。
“明匪玉。”他说完的同时也松了手,谢知归差点摔倒。
明、明匪玉?!这个就是他要找的怪物!!
谢知归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他,来不及藏好表情和情绪,赶紧把头转回去,背对他。
他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除了憎恨之外,更多的是对明匪玉的恐惧。
他感觉得到,明匪玉在看着他。
“要扶着吗?”
“不用。”
谢知归下意识想往前走几步,血腥味冲上来,忽然眼前一黑,四肢不受控制,整个人朝前面直直倒了下去,他心想要遭了,下一秒被明匪玉拦腰抱住,才没有一头扎进血地里。
“多,多谢。”
话音未落,他惊叫一声:“啊——”
一阵悬空,明匪玉直接把他打横抱起,他出于不安挣扎了几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脸上有点挂不住。
“放下我!”
明匪玉一个威胁眼神就让他不敢动了。
“别动。”
他身上有股奇特的香味,谢知归闻了很快犯困。
……不能在这个怪物的怀里睡着,太危险了。
他扭动身体想下去,但抱着他的双臂却收紧了力。
“睡吧,不会有事。”
这声音有种奇怪的安抚力量,轻易抚平了他心里的恐惧、不安、羞愤……他听从指令闭紧了眼。
睡着了的样子好像更乖巧一点。
明匪玉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微微闪动,片刻之后,转身进入密林。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谢知归已经身处活死人村。
回想起昏睡前发生的事,他立马从床上挺起,头很疼,掀开被子想去找点水喝,转头就和坐床边明匪玉撞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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