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怪物以后—— by酒火樱桃

作者:酒火樱桃  录入:10-31

“谁敢欺负你啊, 小祖宗。”
明匪玉听出来他话里有不满的意思, 看来是真吃味了, 得哄哄才行。
他在谢知归鼓起来的脸上捏了捏,笑道:“我帮你打回去。”
“打谁?”
“你说了算。”
话音未落,手掌握着他腰身使力, 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带,又立刻收力将环抱范围缩小, 把人圈得不能动弹,只能靠在他身上,然后凭借对谢知归的熟悉, 低头准确找到了耳朵的位置,亲了上去。
轻飘飘如同羽毛般扫过, 却又在一片平静如镜的湖面荡开层层涟漪。
他帮他出气是要收报酬的, 现在先拿点利息, 不算过分吧。
很快,那香味充斥了屋内每个角落,并且愈发浓郁。
谢知归试了几次都没能逃出这个怀抱,泄了气,被迫承受。
他只能想到一个词形容他们现在的样子,就叫,“耳鬓厮磨”。
“松开!”
“再抱抱。”
明匪玉这回说到做到了,没一会就放过了他,怕惹毛了谢知归,毕竟今天是他第一天回来睡,要好好捧着,耐心哄着,留个舒服愉快的正面印象,反正来日方长。
明匪玉依依不舍地把人看了又看,牵起他的手要往里走。
“等一下。”
谢知归突然扯了他一下,接着踮起脚,反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两人距离重新拉近,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在他嘴上轻轻点了一下。
明匪玉愣愣低头看着他。
谢知归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昏暗中,气息紊乱如钩似线,融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谢知归双眼明亮,像狐狸精露出了尾巴。
“如果欺负我的是你前妻,你也帮我打他吗?”
明匪玉的魂似乎被狐狸精勾去了,被蛊惑着上前,伸手反扣住他的腰身。
“我帮不了。”
说着,明匪玉迫不及待俯下头寻找那两瓣软玉的位置,谢知归赌气似的扭到一边,让明匪玉扑个空。
“别躲啊。”
明匪玉是笑着说的,没生一点气,无奈抬手把他头轻轻转回来,借着门缝间透进来一点光,看到谢知归一脸的委屈,平日里淡漠上扬的眼尾,现在像倒悬的月牙儿似的弯了下去,像快被人欺负哭了。
啧,真是狐狸精,生气也这么好看。
怪不得会一次又一次掉进他的温柔乡里。
谢知归踹了他一下,生了气,说:“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渣男,怀里一个,心里还惦念着一个,嘴上说爱我,我被欺负了也不管。”
听这控诉的话说的,明匪玉都心疼了。
瞧瞧这一幅马上被气哭了的样子,这小祖宗又在生谁的气啊。
明匪玉拿他没办法,把他手拿到心口上,让他亲自按着,以证清白,“摸摸看,里面除了你还有谁?”
谢知归摸了摸,心里有了数,可还是揪着他不放,不满地嘟囔道:“心里有我又怎样,你还是不帮我。”
明匪玉笑了:“祖宗,不是我不帮,是我不敢帮啊,我那个前妻脾气可凶人了,发起火来我都怕他。”
谢知归掀起眼皮看了看他,语气有些许松动:“他很凶人吗?”
“凶,凶死了,他不止脾气差,欺负人,还会捅我刀子,流了好多血,把我疼死了。”
谢知归抿了下唇,盯着他心口处,时隔这么久,隔着衣服隐约能摸到刀疤。
原来那一刀有这么深。
一定很疼吧。
他把心事藏起来,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他那么讨厌,你不要喜欢他了。”
“好啊。”
明匪玉爽快地一口应下,握住谢知归的手,于手背上轻啄,激起他一手的鸡皮疙瘩,谢知归嫌弃话还没说出口,却见明匪玉满眼笑意地望着他的眼睛,像哄赌气的小孩子,轻声许下承诺。
“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好不好。”
“……”
……只喜欢你,只把爱意给你。
谢知归久久没办法从他脸上挪开视线。
这种感觉很奇妙。
恰似湖面上忽地吹来了一阵春风,整片绿水都被吹皱了,拨乱了,风赶着波浪来到岸边,浸湿了踩在泥土里的情人的脚。
春日的水是暖的,情人的心是乱的。
谢知归觉得他对明匪玉这种行为过敏,每次都会引得脸上发痒发烫,接着血管充血变薄,比暮春的花瓣还红,尤其是是耳朵尖尖上。
他想抽又抽不出手,被握的牢牢的,逃不掉。
他又问:“你喜欢我有什么用,你前妻不喜欢我,他不许你来找我怎么办。”
明匪玉狡黠一笑,说:“那我就等晚上他睡着了再偷偷来找你,我们躲起来,不让他知道。”
谢知归又嘟囔说:“可是阿爷不喜欢我,你的同族也排斥我,你迟早会被他们影响讨厌我。”
“我带你私奔。”
“……什么?”
“私奔。”
“我们去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你和我,你不用费心去讨别人的喜欢,我会奉献给你我所有的爱意,我保证,你不会再遇到任何一个情人比我更爱你。”
明匪玉抱的不是很紧,谢知归却快被勒到窒息了,这些话不是像巨石压在他心口上,而是像无形中围绕他而形成的一圈保护罩,里面是单为他打造的伊甸园。
待在里面,风雨霜雪永远侵袭不到他身上,因此他一边享受庇护,一边又为可能会失去它而惴惴不安。
从小到大,没有人像明匪玉这样,热烈而直白地对他表达过爱意和占有欲,把他从孤独的小巷子里牵出来,带回他们的家里,给他拥抱和安全感。
同时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没办法冷静应对。
“你有多爱我?”
“看着我的眼睛你就知道了。”
明匪玉的眼神里燃着一团烈火,谁能想到,它最开始只是一簇从占有欲中诞生的小火苗,在岁月中微弱地发着光。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于是它开始野蛮生长。
岁月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坚不可摧,火苗会因为岁月呵护而爆发燎原爱意。
一团势不可挡的熊熊烈火就此出现,烧尽整片旷野上的杂草,焦土中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就是一粒粒钻石般坚硬的真心。
“跟我走好不好?”明匪玉第二次发出邀请。
要答应这个离经叛道的求情吗?
谢知归不知道要拿明匪玉怎么办了,他的脸上充满了渴望,像是要把他吃了,但并不吓人,相反,他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过去。
可能他们从骨子就是一样的人。
明匪玉眼睛里的那个倒影太奇怪了,好像不是他,又好像是他。
明匪玉在看谁?看前妻的影子,还是看他谢知归这个人?
谢知归看的晕乎乎,分辨不清了。
“你把头低下来点,让我看清楚你。”
“好。”
他摸上明匪玉的脸,学着他平时那样,尽量温柔、缓慢、专注,描摹每一根线条,触摸每一块皮肤,目光时刻和明匪玉交粘在一块,氤氲了气氛,拉长了光阴。
有些话他不能直接说出口,但可以用这种方式告诉明匪玉。
明匪玉顺着他的动作,侧脸在他柔软的掌心蹭了几下。
如此温顺的动作,明匪玉做起来却一点也不乖,他懒的掩饰内心的贪婪和企图,像偶尔夹起一次尾巴做狗骗人的狼,看起来很努力伪装了,其实一点也不用心。
手心奇特的触感一传来,加上明匪玉直勾勾盯人的眼神,谢知归脑子里更乱了,心跳快到要失控。
他开始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惶恐不安,想要退却。
要不今天还是跑了吧,私奔什么的,等下次再说。
可是,他想不到还能跑到哪里去。
心被困在了连绵而神秘雾山中,一双脚跑的再远,也一定会被扯回来。
明匪玉在这里,属于他的另一半也必然要在这里,和他一并度过接下来千百年的漫长光阴。
他们眼神交错的刹那间,足以倾覆世界的大雨落下。
他走不掉的。
手心好烫,像生生握了一把火红的木炭,但他却舍不得松开手,怕明匪玉比他先跑了。
他可能也要疯了。
明匪玉察觉到他的害怕,用力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对戒清碰,让自己气味缠上他的手指。
明匪玉语速很快,眼底闪着诡异的火光,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你不用回答我了,我等不下去了,一秒都等不了了!”
“谢知归,和我私奔吧。”
万里无云的天空,一道旱雷在谢知归耳畔轰隆炸响。

第二天一早, 天刚露出一点青灰亮光,同伴们就背好东西来他住的木屋敲门了。
连喊几声没人应答,又发现木门上了锁, 几个人以为他先走了,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谢知归从隔壁木楼出来, 头发凌乱,身上还披着明匪玉那件血红外衣,朝他们走近几步,扶着栏杆,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早啊。”
这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一看昨晚就没睡好。
几个人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早你个大头鬼啊!!
他们飞速跑上隔壁把谢知归从木楼上拽下来,担心吵醒明匪玉都是小心收着脚下力道的, 直到几个人架着谢知归跑到村口, 回头确认没人发现他们, 才松了口气。
“你们干什么?”谢知归挣扎道:“把我放下来。”
几个人把他稳稳放在地上,他还没说话呢,好友就一脸嫌弃地把外衣从他身上扯了下来, 好像闻到什么,凑近他, 鼻子吸了吸,“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香?”
“……”他要怎么说,如实说这是明匪玉的味道, 怪物的味道?
还是算了吧,他们知道了肯定要炸了。
“村民用来驱蚊的香药味。”
好友狐疑地看了看他。
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如何打量, 谢知归将外衣抢了回来, 重新披上, 大清早的气温有点冷,他听到朋友们喊他就出来了,也没穿多少衣服,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你……”好友上下扫了他几眼,欲言又止,“你怎么从明匪玉房间里出来了,而且我记得你昨天穿的不是这套衣服。”
谢知归拢好外衣,平静回道:“我那房间闹虫子了,天太晚了不好去打搅你们,就去明匪玉那里将就一宿了,顺便换了件衣服。”
好友一听,立刻激动了:“那你也不能去他哪里啊!他对你别有企图,那是狼窝啊!你怎么能傻傻敲人家门!”
他已经脑补出一出可爱小白羊因为恋爱脑和过于单纯,不听好朋友的话,把自己送到大尾巴狼爪下,被薅干净了毛,惨叫一整晚,最后被一口一口吃的渣都不剩的悲剧故事。
好友痛心疾首,“都怪我们,昨晚应该拉着你和我们睡一起的。”
谢知归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在瞎想,无奈解释道:“他睡地板,我睡床,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真的?”好友不信。
谢知归:“爱信不信。”
好友眯起眼睛,指着他锁骨以上斑斑点点的皮肤,“那这是怎么回事?”
谢知归视线飘了一下,心里骂了某人几句,脸也不红,张口就说:“虫子咬的。”
“什么虫能咬的这么狠?!这这这,到处都是!”
胡扯也不带这样糊弄人的,他眼睛又没瞎。
其他人见他们又要吵起来了,赶忙过来劝,“好了好了,快走吧,等村里人醒了就走不了了。”
好友一听也是,暂时放下对谢知归的质问,跟着其他人先赶路。
走了几步觉得少了人,回头一看谢知归还站在那里,眼巴巴盯着木楼发呆。
他恨铁不成钢,折回去把人强硬拖走,边走边骂骂咧咧,“看什么看,一个二婚渣男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是真的魔怔了,回去就给你找个医院治脑袋。”
谢知归发现这家伙真是唠叨,这点倒像他姐姐。
“我没病。”
“……好,嗯,你没病,你最健康了。”好友懒得和他争辩。
“……”
反正他现在是坚信谢知归,他未来的小舅子,一定是被洗脑或者PUA了,不然明匪玉除了有张好看的脸,他实在找不到一点能勾引到这位冷心冷情小舅子的地方。
除非谢知归真的口味独特,就好这一口?
啧啧,不可能不可能。
好友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专心赶路。
进来的时候困难重重,出去的时候却出奇的轻松。
估摸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见到了入山口的那个界碑。
“出来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同伴们兴奋地跑过去,好友也撒了他的手,加入了前面大部队的狂欢。
谢知归慢吞吞在后面跟着,脸上神情淡淡的,微笑目送他们一个个都越过了界碑,他也没了继续跟过去的必要。
他就站在离界碑只有半米的地方,看着同伴们的身影消失在宽阔的山路上,这次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掉队了,没人回头。
这块界碑是雾山和外界的分界线,也是生者与死域的分界线。
朋友们将不会记得在雾山里发生的事,他如果不踏过碑界线,他们永远不会记起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叫谢知归的人。
他只能送他们到这里了,明匪玉来了。
其实谢知归知道他一直跟在后面,现在就等他回头,明匪玉会牵起他回他们的家。
谢知归看了外面那条通往人间的道路很久,普通的一条路,他可能再也没机会走上去,他想多看看。
今日的太阳升起来了,晨光照亮了石碑上斑驳的字、厚重的青苔、失色的朱砂,以及倒在碑前几根没烧完的香,上面落了一层厚灰。
眼前的画面和他很久之前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时的场景慢慢重叠了。
“43号,到你了。”
“谢知归?”
“谢知归,醒醒。”
在护士的摇晃下,谢知归缓缓睁开眼,鼻尖萦绕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入目是医院雪白冰凉的瓷砖,倒映出一张年轻但格外苍白的脸。
他生病了,病了很久,被折磨的不轻,因此骨架看着很瘦弱,护士不敢用力推他,刚才他睡着的时候,呼吸虚弱的几乎探不出来,差点把护士吓得喊急救科大夫来。
“你还好吗?”护士小心翼翼观察他的面色。
谢知归朝她点头微笑,礼貌道了谢,提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病例袋,走入看诊室。
“坐吧。”
“把全身CT的片子给我。”医生头也没抬。
谢知归从病例袋里面抽出一个大型文件袋递了过去。
他已经是这间诊室的熟人了,小时候是妈妈和姐姐带他来这里,后来只有他一个人来。
光纸质病例本就有一沓,厚度差不多有七八厘米了,记录了他从一岁到二十一岁的每一次求生,却次次无果。
一般人面对毫无治愈希望的绝症顶多熬个五六年就会放弃了,谢知归硬生生在死亡的恐惧和病痛的折磨中熬了二十年,至今情绪稳定,没有崩溃,他的意志已经远超绝大部分人类。
但那又怎样,死亡不会因为谁的意志强就放过谁,它偏偏就喜欢找上那些不服它的人。
这位医生专业能力很强,给他看了五年的病,但就是找不到他的病因,一度非常挫败。
医生看完片子,谢知归看到他眉头打结,就知道情况还是那样。
不好,但也不会再坏了。
医生有职业操守和看诊规定,一些废话不想说也得说:“你这病太奇怪了,根本找不到病因在哪里。”
谢知归习惯性点头,这句开头语他已经听过上百次了。
“医生您说吧,我都能接受。”
“哎,国内国外我就没见过一个你这样的,你的很多器官都在快速衰竭,但片子照出来又对不上,我们一群医生眼睛都要看瞎了,就是看不到一个病灶,你的血检疫检都显示正常,也没有染上病毒,你要知道你来我这里看病五年了,再难的疑难杂症也该被查出来了,但你这……”
“嗯。”谢知归低垂着头,小声附和了一句。
原本也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他放弃了,再强的战士也没办法继续熬下去了。
医生叹了口气,把片子递回他手边,“说句难听的话,如果我不是医生,不信仰唯物主义,我真会觉得你是鬼上身了,不然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根本没办法用科学解释。”
谢知归抬起头,说:“您不必自责,也不用愧疚,我知道你们尽力了,也知道得了病没办法,治不好更没办法,我也累了。”
医生不说话了。
在沉默中,谢知归收拾好东西,站了起来。
医生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大的孩子,心中不忍,劝他:“你别急着放弃,或许会有转机呢?”
谢知归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朝医生深深鞠了一躬。
“我已经签了遗体捐赠协议,我死的后,您可以拿我的遗体去进行研究,如果能找到病因,说不定以后可以救更多和我一样的人,感谢您和您的老师二十年来对我的照顾,真的感激不尽。”
“诶。”医生起身想去扶他:“你别这么说。”
谢知归慢慢后退至门口,最后说了句道别的话,“有机会的话,再见。”
随后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大部分人出去吃饭了,走廊很安静,谢知归不紧不慢走着,身后看诊室里传来一声无奈至极,悲伤至极的叹息。
好在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和了。
经过护士站,他特意向一位经常照顾他的护士姐姐打了声招呼,郑重地对她表达了感谢和祝福,护士姐姐也明白了什么,上来抱住了他,看他的神色复杂,有怜悯、有同情、有痛惜。
他来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听到护士站那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叹气。
“多年轻啊,怎么就剩一年可活了。”
“我怎么经常看他一个人来看病,他父母呢?”
“他父母离婚了,两边都不想要他,毕竟他这病就是个拖油瓶,以前还有个姐姐来陪他,后面据说是太忙了没时间,就只能独自来了。”
“他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了,真不知道他父母把他生下来做什么,又不养,让他活遭二十多的年。”
“哎,这孩子命也太差了。”
谢知归听着,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还有闲心想,今天听到的叹气真多。
叮咚——电梯到了。
谢知归走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
医院里常年亮着代表希望的白色光线此刻在他眼前被门挤压缩小,成了一条细小的白缝。
随着电梯开始下落,唯一的一丝光也消失了。

第69章
回家的出租车上, 谢知归总结起了他的前半生,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用二十年的徒劳换来了平静接受死亡的良好心态。
挺好的,别人快死的时候都是要死要活的, 哭天喊地的, 他快死了, 还能淡定地指挥司机带着他满城乱跑。
“同学,这都快开出城了,你到底要去哪里啊?”
谢知归打开车窗,让凉爽的风吹进来,再也不用因为担心风大着凉会加重病情,可以尽情做以前不敢做的事,心情竟放松了不少。
有了闲情,他撑着脑袋看路上来来玩玩的车辆和人, 比在医院里看医生严肃的脸和其他病人死气沉沉的样子有意思多了。
今天不想重复赶着去医院, 又赶着回家的生活。
他对司机说:“继续开就是了。”
就这么开, 从傍晚开到深夜,从匆忙的都市开到了熙囔的夜市。
他玩到司机车没油了才下车,付完车费, 在路边找了家露天烧烤摊解决了晚餐,以前姐姐是绝对不许他吃这些的, 他只敢偷偷咬一口,回家之前还要反复闻味道有没有留身上。
现在无所谓了,姐姐不在, 他也懒得装乖宝。
啤酒烤串,辣椒孜然, 除了一个和他碰杯吹牛皮的损友, 其他的一个不落。
该吃吃, 该喝喝,剩下的一年总得过下去。
时间转眼过了十二点,他第一次敢过了零点回家,也是第一次敢带着一身烟熏味回家。
屋内很黑,他在玄关处换上拖鞋,看到一双陌生的鞋,鞋上有血腥味。
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警惕抬头看向客厅内,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人型的黑影。
不是姐姐。
“是谁!”他大声喝问道,立刻把客厅的灯全打开了。
男人“嘶”了一声。
“是我啊,小归。”男人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声音听上去沙哑疲倦。
谢知归看清男人的模样,心里的警惕不降反升。
“你站门口干什么,进来啊。”
谢知归看了他一小会,转头把大门关好,蹲下把病例袋藏进鞋柜深处,又只收拾进去了自己的鞋子,动作很慢,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让男人忽略他的存在。
过了约摸十分钟,男人突然问他:“你不是放暑假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透明人装不下去了,谢知归不得不站起来走到客厅,“和朋友出去玩了。”
“哦。”
靠近他身边,谢知归闻到很浓的血腥味,目光从凌乱的茶几上扫过——一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符纸,一把鲜红的桃木剑,带血的道士袍,多处有火烧的痕迹,还有很多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应该是他们天师用来伏妖的法器。
男人上上下下诧异看了他好几眼,似是回忆不起他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看到谢知归病白的脸,想到一些事,不自在地收起了目光。
谢知归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坐下,并不是很想喊他这个称呼,吐字格外生硬:“爸……姐姐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怎么没来?”
谢三霄靠在沙发背上,呼出一口血腥气,闭目假寐,看上去很累。
“她受伤了。”
谢知归立马跳起,忙问:“受了多重的伤了?她现在在哪?!”
“放心,没大事,她已经回道观了。”
谢知归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把头别开,“你别吵爸爸,爸爸很累,让爸爸睡一会。”
谢知归见他平静睡去,脸上也没有焦急的神色,暂且相信了谢清元没事。
虽然谢三霄对他不冷不热,但姐姐是这个家的核心轴,小时候父母都围着她转,她出生在父母最相爱的时候,又得到了谢三霄最多的愧疚,她如果出事,谢三霄不会这么冷静,妈妈更不会放过他。
对于父母的偏爱,谢知归早就无感了,也不会说有多忿忿不平。
父母离婚搬家后,谢三霄很少登门,要么是来找姐姐谈事,可能会顺带看一眼他,要么就是惹了麻烦,来躲难的。
谢知归猜测他这次突然上门是因为后者,从他身上能看到经历了一场苦战后的痕迹,平时温文尔雅的气质被血腥气冲的一干二净,戴了几十年的眼镜碎了一片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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