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向来读不懂这位六殿下的心思,他是真的有些困了,手也忘了抽回,就这么睡了过去。
萧厉走前解下沈怀玉眼上的红绸,一圈圈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掩在袖中。
恋恋不舍地低头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想要再亲亲他的额头,又怕将人吵醒。
萧厉碰了碰沈怀玉鬓边的发丝,随即转身,跃窗而去。
他走后,床上昏睡的人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哪里有半分睡意?
沈怀玉闻着残留在他房中的幽幽檀香,将手指放于鼻前轻嗅,事前他特意摸了摸萧厉时常带着檀木珠的那只手腕。
虽然他将珠串取下,但那股香气却是残留在他的腕间。
果然,指尖有一股很浓的檀香,是今晨沈怀玉在萧厉靠近时,闻到的那股气息。
这位六殿下,频频接近于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猜来想去之后也得不到答案的沈怀玉轻笑出声,总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第61章 “你在唤哪个殿下?”
今日是皇太后的生辰,萧仲伯的身边只带上了沈怀玉,倒不是为了侍候,只是想有人在这种场合时刻提醒自己罢了。
沈怀玉半阖着眼靠坐在马车上,对他的安排没什么意见,总归自己如今身不由己,皇子让自己做个布菜侍酒的小厮,那不也得候着。
在他们二人已入座后,萧厉才从殿门姗姗来迟。
看得出是认真梳洗打扮过,平素的发带也换成了璎珞,亮晶晶得藏于发间。
沈怀玉打量完,正想移开视线,就见萧厉抬眼看来,虽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但沈怀玉莫名觉得他在显摆着什么。
想到昨晚,沈怀玉淡淡地移开视线,呵,混账东西。
萧厉莫名感觉沈怀玉的眼神在和他对视间,瞬间冷淡下来,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到对方坐在萧仲伯的桌案旁,萧厉掩下眼中的冷意,早晚人都会是他的。
沈怀玉眼下的身份是萧仲伯的侍从,为殿下挡酒,也是他需要做的。
在喝了几杯酒后,他的脖颈明显泛红,脑子也有些迷糊起来。
萧厉举杯走来,“大哥,我敬你一杯。”
“六弟,我今日身子不适,不能饮酒,还望见谅。”萧仲伯举起茶杯,“不如我以茶代酒......”
“那可不行,”萧厉眼神一转,看向沈怀玉,“不如让他来。”
沈怀玉在心里叹息一声,脚步发软地站起身,“殿下,您请便。”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向萧厉。
萧厉是不饮酒的,杯中也只是茶水,他看着沈怀玉慢慢咽下杯中的茶水,倒像似在用面前人下酒般。
萧仲伯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氛围有种不可言说之感,心里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萧厉也不再为难沈怀玉,对饮完酒后便转身离去。
沈怀玉不知自己是不是不胜酒力的缘故,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身子发烫,眼见着宴会已近尾声,和萧仲伯耳语之后,他便离开大殿,出去吹吹风。
走到殿外的小道上,沈怀玉终于再也没有努力维持看似平稳的步伐,他扶住路旁的一棵花树,一只手揉捏眉心。
小腹处突然传来一股灼烧之感,坏了。
沈怀玉咬紧牙关,若是没有猜错,他这是中药了,是谁下的药?
他今日坐在萧仲伯的桌旁,和旁人饮酒时,倒的也是桌上酒壶中的酒水。
看来,这本就是有人为萧仲伯准备的,他今日以身体不适未沾酒液,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件事?
沈怀玉靠在树旁,眼神迷离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那月亮在他的眼里也成了模糊的一片。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怀玉费力地扭头看去,他已看不清人影了,只知道有人靠近。
他拔下发上的簪子,在那脚步声已至身边时,沈怀玉拔簪刺去。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轻易便将玉簪卸下,“是我。”萧厉接住沈怀玉,将那玉簪握在手心。
听出萧厉的声音,沈怀玉最后一丝清明也逐渐消散,他觉得萧厉的身上好凉,他将手贴在萧厉的脸颊。
带着酒香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住因为怀中人的动作浑身僵硬的萧厉。
“帮我......”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哭腔。
萧厉总算看出他的不对劲,沉着脸将人横抱在怀中,向殿外停住的马车大步走去。
坐上马车后,沈怀玉已经彻底失去神智,萧厉和自家车夫交代快些后,回身就见沈怀玉已经将他的腰带解开,正在扒身上的衣衫。
萧厉赶紧扣住他的手,沈怀玉眯着眼,想抽开手,却发现怎么也抽不动,他不满地踢身旁的萧厉,“......不舒服,热...”
萧厉忍得口干舌燥,他强忍着将人锁入怀中,一遍一遍地道,“再忍忍,回去让太医来看看。”
也不知道是让沈怀玉忍忍,还是叫自己忍忍。
若是无人安慰还好,一有人纵着,沈怀玉就觉得更难受起来,身上的血液里仿佛有蚂蚁爬行,骨子里都在泛痒。
沈怀玉难受地低低地抽泣起来,眼泪打湿了萧厉今日精心换上的衣裳。
听到怀里人在哭,萧厉瞬间慌得六神无主,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定要将那下药之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沈怀玉一边哭一边往萧厉的身上蹭着,萧厉抱着他,却也不敢太用力,怕弄伤他,“乖一点,我怕我忍不住...”
萧厉苦笑地看着那处,忍得额角青筋直跳,将沈怀玉作乱的手揪出来握在手中。
如今的沈怀玉哪还能听见他究竟在说什么呢?只觉得这人好烦,自己动也动不了,还总说些他听不分明的话,好吵。
这么想着,沈怀玉仰起脖子用唇堵住他的嘴,像猫儿一样轻轻舔舐。
后颈突然被人揪住向后,沈怀玉迷茫地睁开眼,萧厉眸光沉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沈怀玉觉得他好烦,又想凑近,萧厉抵住他的唇,又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吵死了。
沈怀玉又热又痒,不想听这人说话,他猛地向来一扑,萧厉被他扑坐在马车上。
沈怀玉坐在他的腰腹上,这个危险的姿势让萧厉喉咙发紧,“你......”
“别说话,”身上之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手拍拍他的脸颊,“...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沈怀玉发丝凌乱,衣襟也早已散开,眼神迷蒙,连指尖都泛着粉。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失去力气般倒在萧厉的身上,萧厉搂住他,将他往怀中带了带。
沈怀玉不舒服,他一口咬在萧厉的肩上,萧厉稳坐不动,任由他发泄。
药性逐渐加深,沈怀玉开始无意识蹭着萧厉,但他又毫无章法,难受得又开始掉眼泪。
萧厉实在拿这祖宗没办法,只能暂时解下他的衣服,缓解他的燥热,但这热意是从体内散发,又哪里那么容易缓解。
沈怀玉光溜.溜的就往萧厉的怀里贴,像鱼儿一般,萧厉捉都捉不住。
“唔!”某处被乱动的某人无意识得握住,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又捏了捏。
萧厉哪里受过这等刺激,即将丢人前,他艰难地扣住那人的手腕,喘着粗气忍无可忍惩罚性地一口咬在沈怀玉的锁骨上。
“消停些吧!祖宗!”
沈怀玉被这痛感激得总算又恢复了些神智,但他的思绪飘飘晃晃的,理不出个头绪,连自己是谁在哪都快忘了。
他只知道头晕身子发热,身边这人身上好凉,贴上去好舒服。
马车总算停下,萧厉将扒拉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下,胡乱用散落一车的衣裳将怀里人一裹便飞快地进入府内。
萧厉将沈怀玉抱上床榻,心想着找太医的事,腰身就被身后人搂住。
带着哭腔的细微声音直往他耳朵里钻,“......殿下别走。”
萧厉扶在他胳膊上的一顿,猛地回身,看着沈怀玉泛着雾气的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在唤哪个殿下?”
只可惜沈怀玉听不分明也识别不了他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拽着他腰间的封带,嘴里喃喃道,“殿下别走...”
萧厉阴沉着脸,不依不饶,俯身掐住沈怀玉的下巴,“你在唤哪个殿下?”
看着眼前意识迷蒙的人,萧厉也犯起浑来,他的寝殿后面便是浴池。
萧厉将人抱起,一把将人丢入冷池,自己也入了池中。
那池子不浅,沈怀玉被呛了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抓住浮木般紧紧地依附在萧厉的身上。
沈怀玉乍入冷池,凉的他哆嗦起来,热意是缓解了,但还是不够......
青丝蜿蜒地缠绕在他赤裸身躯上,脸上的易容早已被萧厉摘除,睫毛上也挂着水滴,姣好的面容绯红一片,惹人遐思。
唇上被咬出深深齿痕,萧厉屈指撬开,他的脖子被一双湿漉漉的手臂揽住。
在模糊不清的视线和不断消失的理智中,沈怀玉认出了这个恶劣的将他丢入池中的人。
“帮我、帮我...”
那带着粘腻软调的声音让萧厉不自觉身体紧绷。
他想,自己与这人刚一见面,晚上就潜入对方房中,眼下又做什么正人君子?
许是见萧厉不为所动,沈怀玉胡乱地吻在他的脸上,温软的舌尖从红唇吐露,笨拙地想要讨好眼前的男人。
萧厉磨了磨牙,抓起他的湿发,随后将长发一扯,沈怀玉被迫仰起头来。
萧厉用手指摩挲他的唇,指尖探入,搅弄出水声,“说,我是谁,说了就给你想要的。”
沈怀玉下意识想咬口中的异物,还没咬下就被捏住了腮帮子,他难受的呜咽起来,迫切地想要靠近这人。
那心底的名字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沈怀玉抓不住那破碎的光影,他看着眼前人熟悉的眉眼,浮光掠影之后,心上只留下两字。
“萧,厉。”
在药效的作用下,这不连贯的两个字也被他唤出些勾人心魄的意味来。
萧厉单手捞起身上的人,逼近池边,低头狠狠地吻住他,意乱情迷间,萧厉似乎听见沈怀玉又唤了他一声。
那含糊的声音辗转于唇间,像是经年之别后的故人相逢。
萧厉心念一动,沈怀玉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未坠的泪滴还挂在眼梢,萧厉低头怜惜地一吻,那泪滴入池中,不见了踪影。
床榻上红纱帷幔垂下,太医为里面昏睡着看不清面容的公子把脉。
“他的身体如何?”萧厉站在一旁,看着太医。
从浴池回来后,沈怀玉的体温降下,人却昏迷不醒。
太医把完脉后斟酌着开口道,“这位公子无事,只是太累了,殿下日后...房事上也不可太过放纵。”
言下之意便是,这位公子只是被殿下不知轻重地弄晕过去了。
萧厉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既然无事便好。”
太医叮嘱一番离开后,萧厉拨开帷帐,看着沉睡之人的面容。
他敢保证,萧仲伯定是知道这场宴会他的酒有问题,但却叫沈怀玉喝下......
若是毒酒。
又若是自己未曾赴宴。
萧厉握紧拳头,关节用力到发白,萧仲伯,此人不除,难解他心头之恨。
被子突然动了动,萧厉连忙坐在床边,看着沈怀玉睁开眼。
刚醒来的沈怀玉眼神还有些涣散,在看见陌生的帷帐时他瞬间警惕地想要起身。
谁知这动作牵连到某处,让他脱力般摔回床铺。
“怎么了?是想喝水吗?”萧厉连忙将人扶着肩膀坐起身,扯来个软垫靠在沈怀玉的腰后。
沈怀玉幽幽地眼睛盯着他,看得萧厉忍不住摸了摸脸颊,他自沈怀玉醒来就一直傻笑着,“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在醒来看见萧厉的时候,沈怀玉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恼怒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但无可否认,他是松了口气的,至少,他并不讨厌这位六殿下。
沈怀玉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哑的厉害,压根说不出话,他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萧厉摸摸鼻尖为他端来茶水,沈怀玉想要抬手接过,就看到手上遍布的齿痕和吻痕。
这还只是裸露在外的,不知寝衣下又藏有多少痕迹,沈怀玉拧着眉,他果然还是庆幸地太早了些,忘了这位殿下就是个牲口。
不知节制。
萧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难得羞郝的红了耳根,还没等他开口辩解一二。
就听见饮完茶润了嗓子的某人冷冷开口道,“我竟是不知,殿下也中了药。”
萧厉又摸了摸鼻尖,他自然是并未中药的,只是沈怀玉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他怎么拒绝得了心上人的投怀送抱呢。
“抱歉,你一边哭一边说还要,我......”
沈怀玉面色一僵,连忙出口打断,“殿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吧,多谢殿下为我解药,我日后一定......”
“你说什么?”萧厉瞬间沉下脸色。
“这次的事情是冲着大殿下来的,还望殿下守口如瓶,不要说出去,这对两位殿下都好。”
眼见着萧厉要发怒,沈怀玉依旧坚持说完,难保有心人不会在此处做文章。
萧厉气闷地捉住沈怀玉的手腕,“那你也该知道,萧仲伯极有可能知道会有人对他不利,但他还是带你来了,他这么对你,你却还维护他?”
沈怀玉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他原想说,既然殿下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但他抬眼看到萧厉质问时不解又哀伤的眼神,心脏却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下,酸软地带着隐痛。
刺人的话语堵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了口。
“殿下误会了,只是敢在宫中对皇子下手的人背后定不简单,在不知对方意图的时候,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沈怀玉耐心解释,心中腾升起微妙的熟悉感来,就好像他曾经也对着谁如此这般循循解答。
萧厉当然知道这些,但他就是看不惯萧仲伯。
眼见着萧厉依旧是满脸不痛快的样子,沈怀玉想到昨日与他的对话。
“殿下之前不是邀请我弃暗投明吗?”此话一出,萧厉果然扭过头来,沈怀玉接着道,“我回去反复思量,殿下真的能给我想要的吗?”
“公子想要什么?”
萧厉心想,难道这天下除了皇位还有他不能给的吗?哪怕是皇位。
沈怀玉笑了笑,“殿下调查过我,应当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毕竟,天下没有锦衣阁查不到的秘密。
谁知,萧厉却伸手拨了拨床帏上垂落的流苏,露出个有点少年意气的笑来。
“我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我好奇却未查之人。”
在沈怀玉诧异的眼神中,萧厉耸耸肩,“我总觉得,你会告诉我的。”
沈怀玉一时失语,六殿下真是自信啊。
但他好像,并不讨厌这样的六殿下。
都说这六殿下向来直言直语,擅长得罪人,可这不是挺会拿捏他心思的吗?
沈怀玉深吸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面还留有一枚未消散的鲜红咬痕。
“我是罪臣之后,所以不敢以真面目视人,我本该已经故去,眼下也只是为家族正名而苟且偷生罢了。这样的我,并不值得殿下惦念。”
屋内一时间沉默下来,沈怀玉听见萧厉问道,“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是了,萧厉关注的点总是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猜测的。
“我姓沈,名怀玉。”沈怀玉说罢,听见这人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怀玉”二字被他念得缱绻无比。
萧厉总算知道了心上人的名字,心情愉悦,语调轻扬,“我知道了,怀玉还想再睡一会儿吗?”
这就是不打算再问的意思了。
沈怀玉松了口气,他浑身酸痛,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不用了,我还未给大殿下回话。”
萧厉“哦”了一声,见着沈怀玉想要起身,连忙上前又将他按下,“安心躺着吧,萧仲伯那边我已经让人去了。”
沈怀玉顺势躺下,方才酒宴没吃东西,只喝了些酒,腹部早已空空,萧厉听见他的肚子叫了一声。
在沈怀玉有些局促的目光中,萧厉笑着隔着床被摸了摸他的肚子,“怀玉饿了吗?我这就安排厨房去准备些吃食。”
沈怀玉默默点头,那温顺的模样乖的不行,萧厉稀罕得捏了捏他的脸颊,又亲了亲鼻尖这才抽身离去。
这次的事,他大约是知道是谁干的,沈怀玉眼神阴沉,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为皇子下药?谁能承担这后果?除非是,萧仲伯他自己。
萧仲伯特意在自己桌前的酒壶里下药,为的就是让他喝下,萧仲伯明知萧厉对他感兴趣,目的便是用这种下作手段将自己“送”给对方。
沈怀玉狠攥了把床被,这个仇他记下了。
萧厉脚下生风,嘴角挂着落不下去的笑意,看得路过的下属驻足围观。
萧厉莫名地看着他们,“怎么了?盯着我看什么?”
下属谨慎道,“属下只是觉得殿下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往常的冷面阎罗突然春风和煦起来,谁见不惊奇啊。
萧厉挑眉,“是不错,不过本殿说了你们现在肯定也不懂为何。”一群孤孤单单的独身人。
说罢,看着手里的托盘,眼里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越过他们。
徒留属下们面面相觑,殿下不说,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原因啊。
萧厉回到寝殿,沈怀玉还闭着眼。
他将脚步放轻,就连呼吸也下意识放缓,他踱步到床边,借着烛火细细地描摹沈怀玉的睡颜。
多看一点,在心里的记忆便更深一些。
萧厉觉得自己大约前世早已看过他千万遍,否则怎会刚认识不久闭眼便已能绘出他的容颜?
萧厉向来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但见到沈怀玉的第一眼,心生悸动,避无可避。
想到这,一向直来直往的锦衣阁主难得踌躇起来,他与沈怀玉之间,是否太快了些?他是早已情根深种,但沈怀玉呢,又是怎样想的呢?
想到沈怀玉或许会因此不喜,萧厉坐立不安,既如此,便更不能让对方知道前两日夜探房中的贼人是他。
沈怀玉睁开眼就看见萧厉神神叨叨地嘀咕着什么,一会儿勾唇一会儿皱眉的。
他咳嗽一声,立马唤回这人的注意。
“我为你盛了碗粥,太医说,你近日最好饮食清淡些。”萧厉说着,拿起勺子舀了勺粥递到沈怀玉唇边。
沈怀玉眉心一跳,“殿下,这不合理数,我自己来便好。”
“怀玉是在跟我见外吗?”萧厉不为所动,执意要喂他。
沈怀玉无意与他起争执,无奈地张口含下,“不是见外,只是觉得殿下不应做这些有损身份之事。”
萧厉好看的眉头拧起,“怀玉,你怎么总是在有意无意的贬低自己呢?我上次便说了,我做的,皆是我想做之事,喂你喝粥眼下就是我想做的。”
沈怀玉愣了愣,他有吗?
昔日的鲜衣怒马少年沈家儿郎早已被湮灭于岁月,如今的沈怀玉,不过是行走于世的空空皮囊。
沈怀玉早已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但有人却非要用力攥住他的手,强势地闯入他的视线,堂而皇之的宣誓着存在感。
让自己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沈怀玉看了,这人又道,他只想让怀玉对自己好些,如果不能,也有他。
我们怀玉啊,也是有人疼的。
沈怀玉垂下眼,不再多言,萧厉一勺勺地喂他。
“烫吗?好吃吗?不够我再去做些。”萧厉絮絮叨叨的,放下勺子,碰了碰沈怀玉有些发凉的手,给他找来件衣裳披在肩头。
沈怀玉心情复杂地用手掖住肩上的衣衫,“这粥是殿下亲手做的吗?”
说起这个,萧厉笑得有些得意,“我不止会煮粥,其他的菜式也不在话下,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给你吃。”
“殿下怎么会这些?”皇子本不应该会这些的,沈怀玉想,就像萧仲伯,估计连厨房都没进过。
萧厉将空碗搁置在一旁,他发现沈怀玉对他似乎有些误解,也对,这朝中大部分的人都是畏他、惧他,恨不得他死的人也不少。
“怀玉,我和萧仲伯他们不一样,”萧厉没看他,侧坐着看向窗台上的兰草,沈怀玉看着他,觉得这身影格外落寞。
“我的母亲是胡人,我的出生是不受待见的,我自小在冷宫长大,母亲也在很早的时候便离开了。”
寥寥几句后萧厉恍惚回神,“我今日说的有些多,怀玉不必放在心上......”
袖子忽然被一只手拽住,萧厉侧头,沈怀玉正认真地看着他,“殿下,别难过。”
隐在阴影处的面容,幽绿的瞳孔闪过暗芒,他的怀玉啊,果然心软。
“好。”萧厉牵住那只拽着他衣袖的手,在察觉到手心里的指尖有退缩之意时,萧厉睫毛轻颤,“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怀玉能陪我去看看她吗?”
似是知道他想要拒绝,萧厉的小拇指轻轻勾了勾沈怀玉的手心,“她若是看到你,会很开心的。”
沈怀玉犹豫间,错失了拒绝的时机,萧厉带着他前往祭拜很不合适,但他与萧厉之间又有哪件事是合适的呢。
“那就,叨扰令慈了。”
萧仲伯这人被他们心照不宣的再未提及,沈怀玉如今既已是萧厉的下属,自然也该遵守规矩。
沈怀玉见萧厉更衣,挣扎着起身,“殿下,我平日住哪件屋子?”
萧厉按住他的肩膀,衣衫松松垮垮的,隐隐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肩上还有几道红色的抓痕,沈怀玉非礼勿视地低下头,脸颊有些微热。
“怀玉不想与我一屋吗?我以为,我与怀玉已经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沈怀玉很喜欢萧厉的眼睛,他觉得里面有光。就像是现在,手握重权的皇子蹲在他的面前,连说话都要仰着头。
他抬起放在膝上的手,轻轻碰了碰萧厉的睫毛,萧厉也随着他的动作闭了闭眼,但并未躲开。
“殿下想便好。”他听见自己说,沈怀玉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萧厉的前言还是后语,但无可否认,他又一次违反本能的心软了。
对着一个皇子。对着一个本该成为他仇人的人。
沈怀玉,你真是不该。
下一秒,他就被萧厉扑过来,抱了个满怀,沈怀玉感觉到这人的脑袋像小狗一样在自己的颈边蹭来蹭去,连兴奋的呼吸声都听得分明。
“沈怀玉,你怎么这么好?”
好到像是从天而降赠与他的礼物,只敢双手捧着,生怕摔了磕了,消失了。
这下沈怀玉再无暇顾及什么该不该的了,他被萧厉扑到在凌乱的被褥中,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忍无可忍得推搡着胡乱蹭着的脑袋,几乎是本能地训斥道,“萧厉!”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萧厉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沈怀玉,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