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隔得太近,萧厉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垂落在沈怀玉的耳畔,将烛火的光影都遮蔽了几分,像是自成了一片小天地,眼中唯有彼此。
眼中人亦是意中人。
“抱歉,我......”失礼了。沈怀玉像是被萧厉的目光烫到般,眼神不自觉地移向一旁。
萧厉摇头,那垂落在沈怀玉耳旁的发也随之扫动,痒得沈怀玉想要伸手拂开。
“我喜欢你唤我的名字。”萧厉轻声道,“你唤其余皇子时,也总是殿下,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呼。”
总觉得,你根本不是在唤我。其实这不过是个简单的称呼罢了,萧厉真正不喜的,是沈怀玉与他之间总像是隔着云端,太远了。
哪怕对方如今就在他的怀中,他也不能满足,萧厉从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他难得贪婪,贪恋上了一个人。
“殿下就是殿下。”沈怀玉伸手勾住他的发,缠绕在指间,那青丝连同手腕都被人握住。
“不对,萧厉就是萧厉,”他偏头,让沈怀玉玩的很轻松些,“也可以是怀玉的。”
“怀玉要吗?”萧厉故意凑近,沈怀玉避无可避,抬手抵住他的额头,不让他靠近,“不要。”
“要嘛。”
“不要。”
“我很好养的。”萧厉跟着沈怀玉的视线,他看向哪边,萧厉便凑向哪边。
沈怀玉被他烦的忍不住笑出声,“再好养我也不要,殿下是想要强买强卖吗?”
萧厉嘴里嘀咕着“不识货”一边扯起被子将沈怀玉的头给盖住。
沈怀玉的视线暗下来,他感觉萧厉在自己的头上拍了拍,“今晚便睡在这里吧。”
说完,沈怀玉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和关门声,他拉开被子,萧厉已经出去了,屋内点足了烛火,哪怕是夜里,沈怀玉也能瞧见屋内的情形。
他看着陌生的屋子,又将被子盖住脸,不想了,睡觉。
萧厉倒也没有走远,他推门进了隔壁,屋内早已有几位暗卫站在屋中等候。
“查出来是谁下的药吗?”
萧厉坐在木椅上,暗卫见到他齐齐单膝跪地,“殿下,这是查到的情报。”
一人起身,将信封递上,萧厉接过打开,看着上面的信息,脸色越来越冷,暗卫们大气都不敢出。
萧厉看完后将信封放在烛台上,火焰顺着一角将信纸吞噬,“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他挥了挥手,不过瞬息,屋内的人便没了踪影。
萧厉握住木椅上的扶手,五指用力绷紧,萧仲伯竟然让人给沈怀玉下药,他怎么敢。
原因竟然还是...因为他,萧厉面目表情地看着烛台上那早已化作一缕灰烟的信纸。
近日旱灾泛滥,索性当朝大皇子没什么事,不如就让那些百官举荐萧仲伯前往吧。
至于萧仲伯去了之后有没有命回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萧厉回到寝殿时,殿内依旧灯火通明,床上的被子鼓起,他浑身的戾气在看见那鼓起的被子时瞬间消散。
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近,沈怀玉正闭着眼,把自己用被子裹得像个蚕蛹,脑袋歪在一边,头发也乱糟糟的。
也不知是不是热得,沈怀玉平素冷白的脸颊眼下也红彤彤的,像是刚出炉还散发着热气的枣糖糕。
惹得萧厉想咬上一口,他不喜吃甜食,但他想吃沈怀玉。
但人正睡着,萧厉看得心痒,颇为讨人嫌地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
梦里的沈怀玉感觉到有人骚扰,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声,翻过身去,这一翻就跟蹲在床榻旁的萧厉面对着面,萧厉清楚地听见了沈怀玉嘴里的咕哝。
“小兔崽子,别闹。”
萧厉的眉头不自觉拧起,潜意识告诉他,沈怀玉嘴里的小兔崽子是个人。可是沈怀玉是在唤谁?又是把他当作谁了?还是这么亲昵的语气......
萧厉压下心底涌上的深深嫉妒,若是让他查到或是找到那人,他一定在沈怀玉不知道的地方将那人抛尸荒野,再也不能出现在沈怀玉的面前。
沈怀玉的身边,有他就够了。
“......”好热,沈怀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萧厉正手脚并用地抱着他,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
怪不得在梦里的时候,梦到有个火炉在追着他跑。
沈怀玉动了动,萧厉惊醒过来,但他脑子还迷糊着,语气有些恍惚地开口道,“小兔崽子,离我远点。”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萧厉却听得一清二楚。
沈怀玉说着眼皮又沉重地想要闭上,后颈却突然被萧厉握在手里,萧厉控着他的后颈,将人带到面前。
“沈怀玉,你是在唤谁?你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谁?”
萧厉的声音像是含着把刀,一寸寸地切割着喉间的皮肉,沙哑无比。
明明质问的是他,但发着颤音的也是他。
沈怀玉总算清醒过来,虽然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自然而然地就唤出了那个称呼,但他看着萧厉眼里的血丝,哪怕动作很凶,他却怎么也怕不起来。
沈怀玉伸手,安抚的在萧厉扣着自己后颈的手背上拍了拍,随后用手轻轻蒙住萧厉的眼。
在一片昏暗中,萧厉听见他缓缓道,“殿下是在不安么?殿下的眼睛如此独特,我透过殿下的眼睛,自然只能看得是殿下。”
萧厉被哄着,还是有点不开心,他闷闷地道,“我不喜欢你叫我殿下,那小兔崽子又是谁?”
沈怀玉挪开手,萧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瞧得他心软,“我说了,你可别怪我。”
萧厉眉眼阴沉地点点头,沈怀玉笑了笑,“其实每次我唤你殿下时,心里念叨的都是小兔崽子。分明比我小上几岁,却总喜欢欺负人。”
说到欺负,沈怀玉羞赧地垂下眼,鼻尖忽然被蹭了蹭,萧厉与他鼻尖相抵,语气很轻,像是低头般的恳求。
“哥哥想怎么唤都好,只要……是我便好。”
沈怀玉心念一动,他故意绷着个脸,“殿下缘何这样唤我?”
“哥哥不是说我比你小上几岁吗?那唤怀玉一声哥哥有何不妥?”萧厉压低了嗓音,又唤了声。
他亲眼瞧见一抹红晕从沈怀玉的脖颈爬上耳根,哪怕眼前人再是端方持重,那抹颜色却是骗不了人的。
世间姝色万千,唯有眼前一点玉色。
萧厉明明瞧见了,偏还要故意道,“怀玉是不喜欢吗?”忽地语气又低落下来,“是不喜欢这个称呼......还是因为是我唤的?”
这又是哪的话!
沈怀玉气恼地想,这人是看他心软,有意说给他听呢。
自己偏要不顺他的意才好,沈怀玉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较着什么劲,总归不想让萧厉如意。
“……你心里清楚。”沈怀玉偏过头,躲过那道灼热的视线,却也将带着姝色的脖颈彻底暴露在萧厉的眼中。
沈怀玉无知无觉,萧厉眼神痴迷,不动声色道,“怀玉不说,我心里自然是不清楚的。”
“非但不清楚,还总像悬在半空,”他哀哀地恳求,“哥哥,给我个痛快吧。”
这话实在说得可怜,沈怀玉刚想回头,脖颈上便兀然一痛,萧厉的手瞬间扣住他,毫不留情的一口咬下。
虽然那人似乎在咬上的前一刻生生收了力道,但沈怀玉还是被那细微的疼痛刺得浑身一抖。
“萧厉!”沈怀玉恼恨自己从前没学过什么骂人的粗语,眼下气极了也只能叫他的名字,不轻不重的,实在难以让人心生畏意。
沈怀玉也察觉到了这样没什么用,那人还不松口,他攥住萧厉的发,用力一扯。
萧厉感觉到了,他松了口,满意地打量着那枚牙印,直到沈怀玉生气地又拽了拽他的头发,萧厉才悠悠坐正了身子。
那力道对于萧厉而言实在是不痛不痒,他指尖点在沈怀玉蹙起的眉头上,明知故问,“是谁惹哥哥不高兴了?”
沈怀玉拂开他的手,理也不想理他,可这人啊,就是越不搭理越是要往前凑。
萧厉才不管那些,沈怀玉拍他的手,他就干脆将头靠在对方肩上,瞧着沈怀玉笑。
沈怀玉自然不会拍他的脸,只能起身远离这个无赖。
但他腰身刚动,便被萧厉立马扣住,“怀玉,你不是想报仇吗?我来帮你好不好?”
沈怀玉动作一滞,“什么?”
“我查了查,陛下当年是将沈家以通敌的罪名论处,而这通敌罪状语焉不详,只说是证据确凿,却又没说具体是什么证据。”萧厉故意顿了顿,惹得沈怀玉推了下他的脑袋。
“所以沈家要么是陛下故意栽赃陷害,要么就是做了某人的替罪羊。”
“陛下虽忌惮各大世家,但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对沈家发难,那么情况就应是第二种。而能让声名显赫的沈家替罪的人,也定是不简单。”
沈怀玉失了不少记忆,一时听得有些出身,他听见萧厉轻笑一声。
“有件事虽然做的隐蔽,时间间隔也不短,但还是被我注意到了。陈皇后的母家,陈家家主身死,其弟成了新任家主。”
萧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怀玉,你的仇人,应当还要加上陈家人啊。”
这萧仲伯,自然也是算在陈家人之列。
沈怀玉半阖着眼,使人瞧不出他的情绪,萧厉也不敢再没个正形地靠在他的身上,他握住沈怀玉冰凉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动静总算拉回了沈怀玉游离的思绪,他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没什么。”
萧厉看着他黯然的模样,心口一抽一抽的疼,他攥紧对方的手,“哥哥别怕,有我陪着呢。”
沈怀玉没说话,但手指在他的手心动了两下,萧厉便当沈怀玉应了。
早朝上,萧仲伯听着朝臣的建议,让他带人前往旱区稳定民心。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看似事不关己的萧厉,哪里还不明白就是他搞的鬼。
只可恨自己牙都咬碎了,父皇的目光正压迫在他的脊背上,萧仲伯不得不上前一步,“儿臣愿意前往,为父皇分忧。”
这件事他记下了,萧厉,且等着。
萧厉哼着调子,脚步轻快地走出大殿,台阶下停着几驾马车,萧厉走上其中一驾。
走在他后面的几位大臣看着六殿下钻进马车,奇怪的在心里嘀咕,平常六殿下不是走回去的吗?还说实在不明白明明有些人住得没多远,还非要坐车。
萧厉自然是不知道旁人背后的嘀咕的,他掀开车帘,飞快地钻进去放下。
沈怀玉正歪歪倚倚地靠在马车上,轻闭着眼假寐。
他原本是不想来的,但萧厉昨晚睡前便一直明里暗里地念叨着,若是下早朝有人来接就好了,他还没有被人接过呢。
实在被这人念叨的烦了,沈怀玉在他清晨走后便起了床,唤了辆马车,让车夫停在殿前。
萧厉向来眼尖,看到自家的马车便会懂的。
萧厉也确实一眼就瞧见了。
他坐在沈怀玉身旁,碰了碰对方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他没忍住捏了捏。
沈怀玉睁开眼,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萧厉摸摸鼻尖放下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上,没一会儿又溜了过去,装作是被马车颠簸的,顺势拢住沈怀玉放在身侧的手。
“怎么不多睡会儿?”萧厉看见沈怀玉困倦的模样,心里虽开心对方来接,但也心生怜惜,懊恼地想,自己不该任性的。
沈怀玉懒懒地坐直了身子,“只是刚起的时候有些犯困,这会儿已经清醒了些。”
萧厉把玩着他的手指,忽地开口,“萧仲伯被派遣去了远方的旱地。”
他装作闲适地道,实则一直在注意沈怀玉的神情。
沈怀玉感觉到了旁边这人的灼灼目光,只做不知,“你的人做的?”
看得出沈怀玉并无不喜,萧厉定了心神,他总疑心萧仲伯和沈怀玉认识的时间更长,沈怀玉会另眼看待对方。
面对着心上人,再有把握的上位者也是会不安的。
“嗯。”萧厉将他的手摊开放在手心,指尖缓慢的从指根滑到指腹。
“他离了京,就不会碍哥哥的眼了。”离了京城,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像是被羽毛挠过,沈怀玉忍不住想抽回手,萧厉干脆的十指紧扣,不让他抽走。
那动作像极了之前萧厉深夜来他房中桎梏住他时的情形,沈怀玉在心里叹口气,蠢狗。
沈怀玉后颈上还留有一点当时萧厉毫不留情见红的一咬的痕迹,疤痕褪落,留下粉色的牙印。
那牙印看着可爱,萧厉的眼神时不时就飘去那里。
沈怀玉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抚上后颈,“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萧厉收回视线,“没有。”
纤长的手指抚上淡粉的齿痕,萧厉不自觉又多看了两眼。
“这里是不是有点痕迹,你不奇怪吗?”沈怀玉藏住眼里的笑意,看见萧厉不安地动了动膝盖。
“是有点,是哥哥之前不小心碰到的吗?”萧厉实在不会掩饰,拙劣得令人发笑。
沈怀玉冷下眉眼,“嗯,被狗咬了一口。”
萧厉喉结滚动,大气不敢出,他若是知道后来会将这人放在心尖上,怎么也不会下这么重的口的。
也不会......那样欺负他。
想到沈怀玉红绸覆眼的模样,萧厉心猿意马,好像也不是很后悔。
“那狗太可恶了!有伤到哥哥吗?”萧厉连忙问道。
沈怀玉认真点头,“有的,很疼。”
正正经经向他告状的沈怀玉看起来软乎乎的,实在是一副好欺负又可口的模样。
萧厉心想,自己确实是狗,怀玉只需招招手就过去了,连根骨头都不用给,他只看得上眼中珠玉。
萧厉正大光明地上手揉他的后颈,那实在是沈怀玉的敏感部位,他连忙向马车后靠去,“已经不疼了。”
“那狗...哥哥是怎么对付的?”萧厉遗憾地收回手,不甘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沈怀玉比划了个手刃劈下的动作,干脆道,“杀了。”
萧厉咳嗽了一声,“哥哥就这么讨厌那狗吗?”
沈怀玉幽幽地看着他,“你是在为他说话吗?”
萧厉心里一个咯噔,疑心是沈怀玉知道了什么在试探他,可细看又觉得不像,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应当还……不算失礼吧。
自以为有君子之风的萧厉淡定下来,“怎么会?只是奇怪那狗究竟是做了什么,第一次见哥哥这么生气。”
“他半夜跳进我的窗户,偷看我沐浴,拿了我的衣服,还将我的眼睛蒙住......”沈怀玉一条条地陈列萧厉的罪状。
眼见着萧厉脸色越来越不自然,沈怀玉收了话尾,“你说,我该不该弄死他?”
“该,实在是罪无可恕,竟然这样欺负哥哥,”萧厉佯怒,“日后哥哥在我的殿中,定不会遇上这些事。”
这种时候还不忘拉踩一下旁人,沈怀玉叹服地扶额。
“无事,他大概也不会出现了。”
沈怀玉掀开一点车帘,柔和的晨曦穿透薄雾落在车中,他偏头看来,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你说对吗?那只…色胆包天的野狗。”
此话一出,萧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身体僵直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什么时候知道的?”
慌乱之下,竟是连名字也不敢叫了。
沈怀玉饶有兴趣地打量,看来这人也知道自己当初做的有多过分,“你猜?”
萧厉猜不着也不敢猜,不过他平素连沈怀玉一根头发丝都能注意,眼下自然也是知道沈怀玉不是在兴师问罪。
那怀玉是在,逗他吗?
萧厉一时想不明白,只得率先低头承认错误,“我错了。”
沈怀玉放下车帘,侧身看着他,“为何第一次见面就跟着我?为何夜入我房中?”
他并不疾言厉色,但萧厉此时仍旧不敢造次,他谨慎道,“第一次见面前,我就知道你住在萧仲伯的府中,与他有着牵连,所以想试探一番。”
“至于后者......”萧厉一时哑然,总不能说自己就是谨遵医嘱,想去看看心上人,结果没控制住吧。
“嗯?”沈怀玉双手抱胸,眉梢一挑,萧厉便把什么话都交代了。
“和你分开后,我回到宫中时总觉得心神不宁的,侍从为我请来太医诊治,太医说我是,”萧厉低下头,“害了相思病。”
沈怀玉一怔。
“他说,多去见见心上人就好。”萧厉的声音越来越低,前面出现一片阴影,沈怀玉坐了过来。
萧厉的头顶一痛,沈怀玉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所以你就深夜前来,做了个贼人?”
那力道非常不客气,痛得萧厉倒吸一口冷气,却也没敢躲。
“谁家是这样对心上人的?”
沈怀玉简直要被气笑,若不是之后的相处,他只会觉得萧厉举止轻浮,是在戏弄他,会因此结仇也无不可能。
萧厉挨了一巴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错了,自小也没人教我这些......”
沈怀玉知道他是在装可怜,不搭理他,“那你咬我的那下怎么算?见面礼吗?”
“怀玉若是实在气不过,那就咬回来吧。”萧厉将头低下去,凑到沈怀玉的面前。
他撩起颈后的发,在对方面前俯首。
沈怀玉看着他的动作,学着萧厉最喜欢的动作,用手按住他的脖颈,随后缓缓低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萧厉的颈后,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像极了一个若即若离的吻。
沈怀玉起身,“算了,我若是咬你,岂不是和你一样,变成狗了。”
那声音里带着浅淡的笑意,摆明了不打算与萧厉计较。
萧厉呆呆地捂住后颈,像是被抽走了神魂,沈怀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还想挨打?”
萧厉一把抱住他,将沈怀玉整个都拢在怀中,他喃喃道,“哥哥,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沈怀玉没出声,萧厉只作自己方才什么也没问,过了会儿他道,“怀玉,陪我去看看母亲吧,她会想见到你的。”
因为方才刻意的沉默,沈怀玉没有拒绝。
马车驶出宫门,穿过热闹的街道,在一处郊外的后山停下。
萧厉将沈怀玉扶下马车,二人沿着小道步行上山。
这后山绿林森森,偶听鸟鸣,倒是一处隐蔽的清净之处。
穿过几条小道,一块石碑立在不远处,那碑上刻着“阿兰之墓”。
萧厉走进,“阿兰是我母亲的小名。”说着话,他蹲下拔着碑前的杂草,轻声道,“有段时间没来了,母亲,你可别怪我。”
沈怀玉站在一旁,看着萧厉的动作,他蹲下身,拔走了一棵草。
萧厉瞧见了制止道,“这里的泥土会将你的衣摆弄脏,怀玉站着就好,我很快就拔完了。”
沈怀玉没有听他的话,“无事,来见长辈,总是要表示些诚意的,这是礼数。”
萧厉不再劝阻,他看着石碑上的阿兰二字,母亲,这就是我的心上人,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也是我......喜欢的人。我将他带来见你,我想,您也会喜欢他的。
碑旁的柳枝微微拂动,就像是隔世的回应。
萧厉唇角微弯,拂衣跪在石碑前,头微低下,从沈怀玉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点肃穆的侧颜。
沈怀玉垂眸看着那石碑,它就静静地伫立于此,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罪臣不配下土安葬,都是由牢狱丢进焚炉便草草了事。自己如今,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了。
萧厉的衣袖被拂开,沈怀玉跪在他身旁。
说来好笑,他们二人前来祭拜,连香与纸钱都没带,就这么干巴巴地跪着。
“我母亲是胡人,她从来都不喜这里的规矩,”萧厉突然道,“所以我想,她应当也不会喜欢这些。”
沈怀玉淡淡地应了一声。
“怀玉,你喜欢这里吗?如果我带你离开,你愿意吗?”萧厉没有看他。
不喜欢。
“萧厉,你当知道身陷囹圄,身不由己。”沈怀玉点到即止。
萧厉早已知道他的答案,只是不甘心地想要再问问罢了,自己如今掌管锦衣阁,早已不是说走便能走的自由身了。
又或者,生于宫墙内,本就没有了自由身。
不追逐权势,便会被碾于权下。
两人对完话后,又安静下来,萧厉起身后向沈怀玉伸出手,“走吧,该回去了。”
山路崎岖,萧厉自始至终都牵着沈怀玉。
可惜天公不作美,不过片刻,正在半山腰的萧厉就见天上乌云密布,心道坏了,恐有大雨。
果不其然,一滴雨水滴在他的颊边,随后“哗啦”声响起,在感受到雨水后萧厉就立马脱下外衣罩在沈怀玉的头上,拉着他轻车熟路的往一旁的山洞里跑。
这雨实在来得太快,泥路湿滑,沈怀玉脚步不稳,踉跄着往旁边倒去,萧厉眼疾手快地抱住他。
但路边的灌木丛枝干划破了沈怀玉的手背,他忍着痛将手掩在袖中。
好在那山洞不算远,只不过以往萧厉一人避雨时绰绰有余的山洞内,如今两人并肩而坐,空间略显局促。
萧厉将湿漉漉的外衣搭在一旁的石头上,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他脸色一沉,“你受伤了?”
沈怀玉慢吞吞地将藏在衣袖里受伤的手背拿出,“不妨事,只是破了点皮。”
他口中“破了点皮”的手背上,一指长的伤口处正缓缓渗透出血迹。
沈怀玉正想收回手,手腕便被萧厉握住,几乎是拖到他的面前,萧厉低头,伸舌舔走渗出的血。
温热粗糙的触感落在手背上,沈怀玉一时惊得忘记抽回,他的脸颊发烫,直到被风吹斜的雨丝落在他的脸上,这微凉之感才使他回神。
“......殿下!”
沈怀玉看着萧厉,萧厉抬起头,唇缝上还沾有一丝鲜红的血迹,配上那墨绿的异瞳,就像是深山里专食人精气的妖精山鬼。
“嗯?”他舌尖吐露,舔走那丝血迹。
沈怀玉猛地抽回手,粘腻的触感犹如附骨之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你怎么能!怎么能......”
萧厉看着身旁人如此强烈的反应,奇怪地眨眨眼,“我听说,这样对伤口有好处。”
沈怀玉气恼地想干脆用雨水洗一遍手算了,说不定就能将那种恼人的触感洗掉。
手心被一只大掌拖住,二人手心交叠,萧厉从怀中拿出一张手帕,细细地在沈怀玉的手背上围上一圈,“闹什么?”
沈怀玉跟他说不清,好在洞穴昏暗,身旁人应当看不清自己热得发烫的脸颊。
“没闹,”沈怀玉低声道,“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萧厉往外面看了两眼,“很快,过了这阵就停了。”他看见沈怀玉湿了的衣摆,心想这人身子弱,这样贴在腿上也许会受凉生病。
他伸手撩起沈怀玉的衣摆,沈怀玉正思索着事情,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闹得一脚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