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竹闻言,有些赧然地扭过头去,低头装模作样地收拾东西来缓解空气中的尴尬,然而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看去。
然而刚一转过头,就看见沈停云抬起头,从书桌上收回目光,扭头向他看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对上,又一触即分。
“是吗?恭喜。”沈停云淡淡地说道。
“谢谢。”夏溪竹说完,便拿了自己的东西去洗漱。
之后便再也无话。
寝室依旧是雷打不动地十点熄灯,夏溪竹躺着床上,开始规划起自己的未来。
他目前手头只剩下一部电影《十年封存》要拍。
等这部戏拍完,沈停云便会大火。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平步青云。
但这也意味着,离他自己的死期越来越近了。
夏溪竹原本还想着出道成名,到时候有能力可以与沈停云抗衡保护自己。
可是夏父夏母给他的爱却又实在让他喘不过气。
他们对他越好,自己是一个小偷的感觉就越强烈。
因此夏溪竹这些日子想了许久,决定将一切都提前。
等他拍完这部电影就把一切真相都挑明,然后离开这里,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自生自灭。
现在的他和沈停云的梁子终究还没有那么深。
如果到时候自己主动消失的话,说不定还会愿意放他一马。
应该会吧……
正得入神,夏溪竹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妈妈。
夏溪竹见状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握着手机跑到了阳台,然后接了电话。
“喂,夏夏。”
“喂,妈。”
夏母听见他的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听你爸爸说了,我儿子是冠军,妈妈真的很为你骄傲。”
夏溪竹闻言,笑了一下,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凝了一下,“妈,节目你看了吗?”
“还没有,等到时候节目播出了,我和你爸爸一起看。”
“……好。”夏溪竹应道。
夏母很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问道:“夏夏,妈妈怎么觉得你不开心啊?”
“没有。”夏溪竹连忙说道,“我挺开心的。”
“是吗?那晚上怎么不回家,听你爸爸说庆功宴你也不让他办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铺张浪费了。”夏溪竹回道。
然而夏母一听,不乐意了,“谁说不是大事?我儿子的事每一件都是大事。”
夏溪竹听得眼眶一热,愈发沉默了。
“夏夏?”夏母听不见他的声音,奇怪地叫道。
夏溪竹怕她担心,假忙打了个哈欠,“没事儿,妈,我就是太困了。”
“困了,那你快去睡吧。”夏母一听,连忙说道。
“好,您也早点休息。”
“嗯,晚安。”
“晚安,妈。”
挂了电话,夏溪竹又在阳台站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
然而却更睡不着了。
他拿出手机,本来想找部电影看看,然而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龚萍发来的消息。
【明早九点,围读剧本。】
陆导的戏一直以感情和氛围取胜。
每次拍戏之前都要先坐在一起围读剧本, 然后会要求演员住在片场,将自己彻底代入角色。
因此很多拍过陆导戏的演员杀青后久久出不了戏。
甚至还有好几对因戏生情,现实中真的结了婚。
倒也不是没有幸福美满的, 但大部分都是惨淡收场。
因此业界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拍完陆导的戏后大家都会十分自觉地不再见面, 也不二搭。
就是因为怕将一时的冲动误以为是爱情。
夏溪竹自然没有这个顾虑。
毕竟谁会爱上一个将来会把自己送进夜总会,还放狼咬他的人。
原本看电影的兴致也因为龚萍的这条消息而消失得一干二净。
夏溪竹叹了口气, 收起了手机, 闭着眼睛开始回想《十年封存》的剧情。
钟桓第二天就见到了蒋瀛。
小小的孩子头顶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拎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布袋子, 里面装着课本和一个灰扑扑的红薯。
钟桓刚进来,就见他已经端坐在课桌前, 握着一根到了头的铅笔正在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你怎么来了?”钟桓惊讶地走过去问他。
他还记得小孩儿昨天的伤有多严重, 抱起他时连身体都是软的。
因此送他去医院的一路上,钟桓跑得飞快,一步也不敢停, 最后把他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蒋瀛被推进手术室在头顶缝了三针,医生说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钟桓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然后去一楼交了手术费, 又一直陪到傍晚才离开。
明明昨天走的时候小孩儿还没醒,怎么今天就来上学了。
蒋瀛抬头看着他, 犹豫了一下,突然从抽屉里把那个红薯拿出来递给了他, “老师,我没事儿了, 这个红薯是我早上烤好的, 给你吃。”
钟桓明白, 这是他对于昨天那件事的谢礼。
于是伸手接过收下,对他说了声,“谢了。”
蒋瀛摇了摇头,“该我谢谢您。”
此时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钟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走到讲台上开始组织大家读书。
其中,蒋瀛的声音最大。
那个红薯钟桓也没来得及吃,本来想中午和蒋瀛分着一起吃,然而他只是收个作业的功夫,蒋瀛就不见了。
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再见过他。
钟桓又开始担心起来,怕他是不是又挨了父亲打。
因此这天又准备再去他家一趟。
然而刚走到半路,却远远地听见了一声,“钟老师。”
钟桓扭过头,然后就见一个小不点从半山腰跑了下来。
“钟老师!”
几日不见,蒋瀛更瘦了,整个人又瘦又小,头上依旧缠着厚厚的纱布,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眼神又黑又亮,湿漉漉的,像一只对人充满信任的小狗。
“你慢点!”钟桓担心他的伤口,连忙说道。
“已经好了。”蒋瀛不以为然道。
“那怎么不去学校,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又出事了?”
蒋瀛一听这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我最近……在山上采一些山菌,听说城里人喜欢吃这个,过几天拿到集市上去卖。”
钟桓闻言,俯身问他,“是你爸不让你来上学了吗?”
蒋瀛的头一点点垂了下去,没敢看他,“读书没什么用,我也大了,该帮忙贴补家里了。”
钟桓一听,神情立刻严肃了下来,“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吗?”
“我……”
“告诉我实话。”
蒋瀛沉默了。
钟桓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甚至闪过等自己支教结束,就带着小孩儿一起离开这个地方的念头。
但很快便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荒唐和不现实。
先不说蒋瀛的父母尚在,他自己也不过还是个学生,又怎么能负担起另一个人的人生呢。
因此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却又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
许久,钟桓先出了声,“蒋瀛,答应我,无论何时,都不可以放弃学习。”
说着,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摸了出来,塞进了他的手中。
“钟老师,我不要。”蒋瀛连忙想要塞回去,却被钟桓制止。
钟桓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从现在起,你要想办法负责自己的人生,无论如何一定不要放弃学习。”
“钟老师……”
“即使我将来离开这里,每月一号也会给你寄来一笔钱,去镇上的邮局取,不要告诉任何人,拿回来之后存起来,然后读书走出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走出去!”
其实直到今天,两人加起来也不过见了三面而已。
但钟桓还是想尽自己的所能去试试。
有些人活得太苦,钟桓想救他们出去。
蒋瀛的眼神由惊讶转为坚定,然后一点点将手里的钱攥紧。
“好,我答应你。”
这是一切故事的缘起。
夏溪竹只回想到这儿,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八点。
他本来想和沈停云一起去片场。
然而等他下来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沈停云不知何时早就已经走了。
估计是故意和他错开,生怕别人知道他俩认识。
“很好。”夏溪竹感慨道,“这个人果然是铁做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既然沈停云都已经走了,夏溪竹自然也不用再操心他。
慢悠悠地梳洗完后就拿了一盒酸奶就向外走去。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龚萍已经坐在保姆车里等他了。
今天龚萍一身黑色套裙,长发高高挽起,倒是比平时里多了几分温柔的模样。
因此夏溪竹一见她就嘴甜道:“龚姐,今天真漂亮。”
“少拍马屁。”龚萍瞥了他一眼,问道:“剧本看了吗?”
“看过了。”夏溪竹连忙说道。
“那就好,陆导比较严格,要是骂你,你就忍着。”
夏溪竹:“好。”
“对了,沈停云呢?你不顺便捎上他?”龚萍问道。
夏溪竹闻言笑道:“是他不愿意捎上我,他早就走了。”
“哦。”龚萍评价道:“关系真差。”
夏溪竹:“……看事儿挺准的。”
等他到片场的时候,沈停云果然已经到了,正拿着剧本和导演讨论着什么。
夏溪竹见状,本想默默地坐远一点,然而刚准备悄悄越过去,就被导演叫住。
“小夏,来坐这儿。”
夏溪竹闻言站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沈停云的旁边。
“没事儿,你们讨论,我坐这儿就行。”夏溪竹说着就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然而导演却坚持道:“坐那儿吧,你们两个是主演,一会儿还能对对戏,顺便联络一下感情,明天就要拍第一场了。”
陆导说得确实没有什么让人拒绝的余地,因此夏溪竹只好走过去坐下。
原本还在和导演讨论的沈停云见他坐下,也不再继续说话,沉默地看起剧本来。
夏溪竹为了避免尴尬,也赶忙拿出剧本看了起来。
等到人来得差不多,导演便安排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读起了剧本。
一边读一边谈各自对角色的理解。
不得不说,陆导确实很有能力,光是这一天下来,夏溪竹就觉得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又深入了不少。
很快天就快黑了,夏溪竹也准备回去。
然而陆导却留住了他,说道:“今晚就不回去了,先去吃饭,然后回酒店住一晚,房间我都已经定好了。”
夏溪竹知道陆导喜欢让演员住片场来进入角色,但还以为那是开拍后。
没想到现在就住,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但是又敌不过陆导的坚持,只好同意。
晚上喝完酒,大家的关系又近了一步,陆导酒性大发,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的话。
“小夏,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了,你满月的时候我还送给你了一个大金锁,你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别提有多可爱。”
“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你爸妈那时候太忙了,没时间管你,愣是让保姆把你惯成那样了。”
“不过你也别怪他们,他们那个时候也难,实在是没办法。”
夏溪竹:“不怪不怪,陆导您喝多了。”
“私下就别叫陆导了,叫陆叔。”陆导打断了他。
“好,陆叔。”夏溪竹连忙喊道。
“欸。”陆导这才满意地应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我那会儿看你那个样子实在是很心痛啊,还好,还好,上了大学之后就长大了,你不知道我和你爸妈有多欣慰。你放心,你爸跟我交代过了,叔会好好带你的,听叔的,准没错。”
“是,一切都听陆叔的。”夏溪竹一边应着,一边把他送回了酒店。
“行了,你快回去吧,今晚好好准备,明天好好拍戏,等杀青了咱爷俩再喝一次。”
“好。”夏溪竹应道。
送完了陆导,夏溪竹这才回到给自己开好的房间。
然而刚打开门,却发现房间里面的灯是亮的。
夏溪竹愣了一下,曾经看过的酒店凶杀案交替在脑海中出现。
他犹豫了一下,没关大门,抬步轻轻地走了进去。
“有人吗?”他小声问道。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就在他猜想是不是酒店工作人员的失误时,突然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水流声。
他向里走了几步,然后就见卫生间的灯正亮着,透过暗黄色的灯光,还能看见一道映在磨砂玻璃上的人影。
夏溪竹连忙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完了,走错房间了。”他心里暗道。
然后毫不犹豫,立刻转身就要往外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卫生间的水停了。
接着只隔了几秒,他就听见卫生间的门被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走也来不及了。
夏溪竹叹了口气,转过身刚准备解释一下自己不是变态。
然后就发现自己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裹着浴袍的沈停云。
夏溪竹:!!!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一阵难挨的沉默过后,夏溪竹拿起房卡说道。
“你没走错。”沈停云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回道。
夏溪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看向他问道:“什么?”
“这是陆导的安排。”沈停云淡淡地说道。
夏溪竹闻言,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刚才陆导跟他说的那句,“听叔的,准没错。”
“……叔,我谢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封存》剧情忘了的可以看第12章 ~
第42章
夏溪竹对于眼前的场景依旧是一脸懵逼, 然而沈停云已经十分坦然地走到床边坐下,然后拿起床头的剧本翻了起来。
“为什么要把我们安排到一个房间?”夏溪竹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没房间了吗?”
“不是。”沈停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不咸不淡地回道, “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培养什么感情?
夏溪竹本来还想再问, 可是看见沈停云一脸冰冷的模样,又没了勇气, 因此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算了, 决定既来之则安之吧。
于是走过去把房门关上, 然后进了房间。
见沈停云已经坐到了床上, 他便没往那边去,十分自觉地从床上抱了个枕头, 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毕竟虽然他俩都是直男, 但这样的场景确实暧昧得有点过了头。
因此为了缓解尴尬,他们俩谁都没说话,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可怕。
夏溪竹为了让气氛显得没有那么凝重, 于是打开了电视。
然而万万没想到,一打开却发现电视上放的正是他们的节目。
而且还是重播, 播的正是他现场随机挑选一个幸运观众上来即兴表演那一期。
不幸的是, 他挑选的幸运观众此时正在他身边。
那场表演尴尬到夏溪竹自己都不敢回忆,因此节目播出后他也没有看过。
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见到了。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按下遥控器打算换台。
然而更不巧的是, 不知是遥控器还是电视的问题,怎么也调不到下一个台。
夏溪竹:“……”
很快他就在电视上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位先生,就你吧。”
一直低头看着剧本的沈停云闻言也抬起头来, 目光先是在电视上停了一瞬, 接着又看了夏溪竹一眼。
眼神依旧冷冷淡淡, 但不知怎么,夏溪竹却好似看到了几分玩味。
夏溪竹见状,想也不想就要把电视关掉。
然而刚拿起遥控器,就听沈停云开口说道:“就看这个吧。”
“啊?”夏溪竹一脸惊讶地回过头来。
然后就见沈停云不紧不慢地说道:“刚好打发时间。”
既然沈停云这么说了,那么夏溪竹也不好再说什么,把遥控器放了下去。
但是这个节目演的时候还没什么,现在再让他看真的是头皮发麻,而且还是在和沈停云一起看的情况下。
因此夏溪竹只看了一会儿便受不住了,从柜子里拿了浴衣便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等他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外面的电视声依旧响着,只不过已经成了广告。
他晚上喝了酒,又洗了个热水澡,已经困了。
正准备直接去沙发上睡觉。
然而回去之后却发现,他的沙发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占领了。
沈停云不知从哪里又抱了一床被子,躺在上面睡着了。
一旁的电视还在响着,显得有些聒噪,夏溪竹连忙关了电视,本来想叫醒沈停云让他去床上睡。
然而走近才发现他已经睡沉,因此夏溪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叫他,自己回到床上睡下了。
夏溪竹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晚上醒了好几次,天都快亮了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而还没睡多久就被叫醒。
一睁眼就见龚萍不知何时坐到了他的床头,吓得他一个激灵,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龚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起来化妆了,一会儿还有开机仪式。”龚萍说话依旧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哦,好。”夏溪竹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抬头向旁边看去,然后就见一旁沙发上的被子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
沈停云早就没了踪影。
“他呢?”夏溪竹瞄了一眼沙发问道。
龚萍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估计已经过去了。”
夏溪竹想了想,以沈停云的性格确实如此。
因此也没再多问,去卫生间洗漱了。
等夏溪竹赶到开机仪式的地点,沈停云果然已经到了。
正在打电话和别人说些什么,神色看起来带着几分凝重。
夏溪竹也没过去打扰,走过去和陆导打了个招呼。
“小夏来了。”
“陆叔。”
夏溪竹刚想提一下昨晚的事,顺便隐晦地问一下今晚还要不要和沈停云继续住一个房间。
然而还没开口,就见陆导的目光在他和沈停云之间扫了一下,“你们……”
“怎么了?”夏溪竹问道。
“你们之间的感觉还是不太对。”
夏溪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感觉?”
“情侣之间的感觉。”陆导说着,抬手摸了摸下巴,“你们昨晚就没干点什么吗?”
夏溪竹闻言,震惊地连忙向四周看去,见周围没人,这才庆幸地压低了声音,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呀。”
“哦。”陆导有些失望地叹气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对对剧本,代入角色培养一下感情,不过没关系,今天继续培养就行了。”
“我们今晚还要住在一起吗?”
“不用,今天在那个房间拍一场戏就该换场地了。”
“哦,好,哪一场戏?”夏溪竹问道。
然后就听陆导轻飘飘地回道:“激情戏。”
夏溪竹:“嗯?!”
夏溪竹跑了七年龙套, 怎么会不知道有些导演第一场戏确实会让演员先拍激情戏。
目的是为了让演员迅速促进一下感情,有利于下面的拍摄。
但他确实没想过这么快就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毕竟他之前饰演过最好的角色也只是一个男三,连女主的手都没牵过。
哪里会有拍激情戏的时候。
至于这部戏, 他当初看得时候确实有一小段床戏。
但那已经到结尾的部分。
因此夏溪竹当时也没有太着急, 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一场拍的就是床戏。
现在,夏溪竹才终于有点明白沈停云昨晚说的培养感情是什么意思了。
但片场导演最大, 夏溪竹也没说什么, 迅速开始回忆起相关的剧情。
之后的一段时间, 钟桓只要没课, 就会去山上找蒋瀛,然后给他补习今天学过的知识。
学完之后, 便帮他一起采山菌。
有时候蒋瀛结束得早, 也会跑到学校,只是从来都不进去,只偷偷站在门口听一会儿, 然后就赶在下课之前离开。
钟桓给他补课的事蒋瀛谁也没有说过。
他像是守着什么珍宝一样守着这个秘密。
钟桓对他太好,蒋瀛不知该如何回报。
于是每天从山上采一束花, 放在钟桓的窗前。
钟桓第一天见到是很惊讶, 放学的时候抱着那束花去山上找他。
问道:“是你送给老师的吗?”
蒋瀛点了点头,“听说城里人表达感谢, 要送花。”
钟桓闻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里面映着天边的晚霞,“我收下了, 不过花一般都是送给女孩子的, 等你将来有了喜欢的人, 可以送给她。”
蒋瀛不甚明了地点了点头,第二天又将一束花放到了他的窗边。
晚上补课的时候,钟桓再次说道:“不用再辛苦给我送花了,老师说了,将来留给喜欢的人吧。”
蒋瀛看向他,想说他就是自己除了母亲外最喜欢的人。
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着什么。
这里的人感情和他们居住的地方一样闭塞,就像蚌紧紧闭着它的壳。
之后的日子,哪怕钟桓再三拒绝,但每天醒来推开窗户都能看见一束沾着露水的鲜花。
那是一个少年,在向他表示着无声的感谢。
钟桓后来也慢慢习惯,不再拒绝,自然而然,对钟桓的偏爱也多了些。
每次见到他都竭尽所能地给他讲点东西,恨不得在这短短的一个月给他讲完未来十几年要学的知识。
蒋瀛也聪明,虽然不爱说话,但学得很快,一般第二天就能融会贯通。
钟桓越是教他就越觉得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然后再次感慨他生于这样的家庭。
但他能做的有有限,因此每次讲完课,都忍不住叮嘱蒋瀛一遍。
永远不要放弃学习。
钟桓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啰嗦,估计蒋瀛的耳朵都要听出老茧。
可是蒋瀛却从来没有丝毫不耐烦,每次都认真回应。
这样的叮嘱一直持续到钟桓离开的前一天。
他离开的时候,村里的学生给他开了一场欢送会。
学校里久违得热闹非凡。
在这一片热闹中,他隔着人群,看到了孤零零站在门口的蒋瀛。
欢送会结束后,钟桓走过去把他带到教室,给他上完了最后一次课,然后拿出了自己带来的所有书送给了他。
然而蒋瀛却没像往日一样立刻接过,只是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