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 by漫漫何其多

作者:漫漫何其多  录入:11-05

千途深呼吸了下,稳了稳神,重新触碰迟铮伤口。
纱布刚碰到手臂,迟铮掐准时间让自己手臂颤了下。
“很疼么?”千途歉然道,“对不起,我不太有经验……或者还是去医院吧?我手太重了,不然就是这个碘酒刺激性太强了,也许医院的碘酒……”
“不。”迟铮摇头,“我不去医院。”
千途重新又换了纱布,这次他少放了些碘酒,继续给迟铮擦拭伤口。
迟铮没再装疼欺负千途,他手臂一动不动,任由千途清理。
迟铮定定的看着千途,突然道,“我受伤,我疼,你怎么出汗了?”
千途额间沁出一点点汗,他嘴唇动了下,没说话。
迟铮侧头,认真的看着千途,像是个在观察问题的好学生,积极的寻找着不同,“眼睛也有点红。”
千途心脏跳的快了半拍,他不确定自己眼睛是不是真的红了。
千途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刚见过一次的人心疼到这种程度,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鬼上身了。
迟铮依旧看着千途,淡淡道,“现在耳朵也红了。”
迟铮语气平静的问道,“你耳朵为什么红了?”
“迟铮……”千途换了块纱布,勉强道,“我真的只是担心你不处理伤口才让你来我家的,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想……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冒犯。也不想让你觉得我别有目的。”
终于将伤口周围都用碘酒清理过了,千途如释重负,并不抬头看迟铮,他用酒精擦拭过自己手后才拆开一卷新的纱布,打开,压在了迟铮的伤口上。
“前两天在学校里,我好像并没给你留下什么好的印象。”千途用纱布仔细缠上迟铮手臂上的伤口,“我现在说实话回答你,会像是在骚扰你。”
终于处理好了,千途将纱布缠好固定,起身站好,往后靠了半米后才同迟铮对视,但不到三秒又避开了视线。
千途有点无奈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看到你受伤,我会有点着急的。”
千途无力的替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骗你约会,只是担心你,不过我好像也没弄好,伤口是不是还是很疼?”
迟铮看着千途,心道可惜并没什么天堂地狱,不然自己这种畜生,大概是要将十八层地狱坐穿的。
迟铮点头,“疼。”
千途眼中沮丧一闪而过,他刚要说什么,门铃又响了。
千途将给迟铮买的外卖取了来,不太确定的看着迟铮,“……你要吃吗?”
迟铮点头。
千途脸色瞬间好看了些,他将外卖纸袋打开,“不知道为什么医生忘记跟你说,是需要忌口的,忌牛羊肉海鲜还有辛辣,这几天先凑合吧。”
迟铮答应着,没再无事生非,接过千途递给他的粥和烧麦。
千途没再守着迟铮,他去取了个干净的环保袋,将刚才用过的碘酒和纱布装了起来。
迟铮眯着眼看着千途,“这些不是应该放回医药箱里的么?”
“哦,不是。”千途解释道,“这是让你带走的,一天一次,如果伤口没有感染,改成两天一次就好……”
迟铮蹙眉:“你是让我自己换药?”
千途比迟铮更迷惑,“不、不然呢?你不是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吗?”
迟铮放下喝了大半的粥,不再吃了,“你只管我一次么?”
千途:“……”
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千途觉得自己心中最软的地方被挠了下。
明明知道不可能,但眼前的人似乎是在努力向自己展示伤口。
好像自己如果不管他,他真的会任由伤口溃烂一样。
迟铮见千途不说话,道,“我自己处理会更疼,我会直接把碘酒浇在伤口上……”
“我来我来。”千途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他拿起手机看了下自己的课程表,“你明天还会去学校吗?明天下午有公开课,你会去听吗?”
迟铮摇头,“不去,没时间。”
千途不确定道,“……还是来我家?”
迟铮点头,他目的已经达成,再耗下去容易露馅让千途察觉出什么,迟铮见好就收,起身道,“谢了。”
千途送迟铮出门,突然道,“迟铮……”
迟铮回头看他。
千途这次没再躲避迟铮的视线,“你明天还来的话,是不是说明我没搞砸?”
千途眼睛里闪着一点点希望,只有一点点,好像他自己并不敢指望从迟铮得到什么回应似的。
“我……我还可以继续追你吗?今天又见了一次面,我让你反感了吗?”
迟铮喉结动了下,“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千途不太懂的看着迟铮。
“那天只是一面之缘,没什么了解,今天你应该看出来了,我性格不好,古怪、孤僻、偏执……十分不好相处。”迟铮看着千途,“你确定还喜欢我吗?”
“没有把伤口处理好,把你弄疼了……”千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讨饶般无奈轻声道,“所以你要惩罚我,让我再表白一次,是吗?”

但如果不是察觉到了附近岑天河的气息,迟铮也许真的会这么做。
他想听千途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说一百次,说一万次。
说他就是喜欢如此卑劣又不堪的自己。
迟铮并不想让岑天河听见千途现在说话的声音,也不想他看见千途现在脸上的表情。
岑天河的气息越来越近,大概已经进小区了,那个白痴虽然是个废物,但好歹也是个灵师,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听清楚千途的声音了。
迟铮压下对岑天河的杀意,轻轻呼吸了下。
“伤口当然会疼,不是你弄的。”迟铮也不清楚自己是怕岑天河听见,还是不想再看见千途难过的表情,他声音无意识的轻了几分,“千途,你对别人也这么迁就么?”
想到这迟铮禁不住问,“你今年十九岁了,长这么大,被多少个无赖坑过?”
“还没有过。”千途有点无奈道,“我还是给你留下滥情的印象了是么?那天不应该冲动的,但……我确实第一次追别人,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说到年纪。”千途看着迟铮的眉眼,“你来听我们的课……咱们同届吗?你和我同龄吗?我看不太出来你比我大还是小。”
迟铮虽是上一世的长相,但他有些显小,不很像过了二十的样子,迟铮本想说自己比千途大,但想了下,死要这面子也没什么用。
如果千途以后会叫自己哥哥那倒是不错,但——
就现在来看,还是继续装年纪小,装可怜,装六体不勤无法自理更有优势一点。
“和你同届。”迟铮记得查资料时看过千途是夏天的生日,随口编了个日子,“生日十二月十六号,比你大么?”
千途莞尔,“果然比我小。”
“我把我们整个系的课程表发你一份吧,如果你还会来听课方便一点。”千途是认真以为迟铮是个十分上进的学弟,还在担心迟铮会误会他,又避嫌的补充道,“……你来上课我不会打扰你,我会当做不认识你。”
岑天河就在不远处站着不动了,迟铮不想让他听到千途这样轻声的说话,打断千途道,“也不是经常有时间去听,再说吧。”
千途点点头,同迟铮说过晚安后关上了门。
迟铮没急着理会岑天河,他用手指在千途门上轻轻点了下,将自己的一点灵力留在这边。
迟铮身上的白灵灵力同怨灵灵力很相近,如此附近就算有怨灵,也不敢靠近了。
迟铮往小区外走,在经过一个监控死角时,他化为灵师,转头看着自己身后跟着的岑天河,不太耐烦,“有事?”
岑天河欲言又止,“你跟千途说话的时候……和跟别人说话好像不是一个语调。”
不怪岑天河拆台,迟铮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要么是没任何感情的在跟其他灵师交换情报,要么是在对岑天河冷言冷语,岑天河还是刚知道迟铮也是能平心静气的说几句话的,没想到没两分钟,又成了平时的死样子。
“你这不是会说人话么?”岑天河见千途还活的好好地没少胳膊没少腿,心情很好,斗胆包天已经敢调侃迟铮了,“你不好好寻仇,怎么开始搞学术了?还要去听课。”
迟铮没理会岑天河,他有不少事要做。
他需要一个假身份,还有一个临时的住址。
身份好弄,就用他生前学校的信息再改个日期就好,千途只要不起疑,就不至于去那么远的地方核实,至于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就说是之前摔伤了休学,在这边暂住。
临时住址没法撒谎,太容易被发现出问题,需要真的去找一个。
“你手怎么了?”岑天河察觉到迟铮身上有伤口,“这次处理的兽化怨灵这么厉害,能伤到你?那大乾元怎么会只派你自己去?”
岑天河手心聚起一股红色灵光,“我帮你……”
“离我远点。”迟铮避开手臂,不耐烦,“治好了怎么办?”
岑天河:“……”
岑天河心头一动,眼前的迟铮和他心中一个模糊的形象有了一瞬间的重叠,岑天河脱口问道,“笔记本里的怨灵,是不是你?”
迟铮愣了下,冷笑,“出息了,终于看得懂了?”
“一知半解,刚看了一页半。”岑天河有点不忍心,“那个小怨灵,真是你?”
迟铮一点儿也不想回忆,“闭嘴。”
迟铮急着给自己找假身份和落脚的住处,本不欲理会岑天河,但可能是今天的千途让他心情变好了,迟铮难得对岑天河说两句好话,“我劝你别往下看,本来就跟你关系不大,你掺和什么?”
“赤灵,数量多,但灵力弱,经常在出任务的时候出意外,我也一样。”岑天河感念着旧情,低声道,“但这么多年,我几乎没受过伤,因为每次都能等你帮我,迟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听这个,但你可能已经记不清你救过我多少次了吧?”
“那是因为你以前有点用,现在就不了。”迟铮能明显的感觉出来岑天河明里暗里对千途的维护,“你到底是想帮我,还是怕我杀了千途,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么?”
岑天河无奈,他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看了笔记本里的内容后更不忍心,“我没看懂多少,只是觉得那个灵师不是故意……”
迟铮没再听岑天河唧唧歪歪,甩开他自己走了。
灵师当然不是故意的,故意的是那个狡黠的怨灵。
那个灵师,和前面十四个灵师都不一样。
那个灵师的灵力最强,但他从一开始就没用全力。
特别是在发现小怨灵竟然有五感有知觉后。
怨灵本是脱胎于万物的执念,没有固定的形体,也没明确的意识。只有不断畸化的灵体和不断膨胀的欲望,没有情绪也不知痛痒。
但那个小岛上的小怨灵是个异类,在和岛上的几千只怨灵相互屠戮后,它活活被磨出了自己的意识,也有了五感。
它能感觉到冷,能感觉到疼。
但它不会说话,来岛上的灵师也不同它说话,第一个来岛上的灵师剖开了怨灵的胸口,而后,怨灵也是这样对待之后的十几个灵师的。
除了第十五个灵师。
那个灵师比之前的都强,所以他有机会靠近怨灵,看清楚它个什么东西。
怨灵无法像之前一样轻易撕开灵师的胸口,只抓伤了灵师的肩膀,灵师一时之间也没法制伏怨灵,只是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怨灵能感觉的到这个灵师比之前的都要强,因为这个灵师留下的伤口,是不愈合的。
以前就算是被开膛破肚,只要时间够长,总会恢复的,但那次不行。
手臂上的伤口不断的往下流血,这消耗着怨灵的灵力,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一点愈合的趋势都没有。
怨灵不会说话,但它能感觉到疼。
不断流血的伤口太疼了。
留下不能愈合伤口的灵师没有离开,他不远不近的观察着怨灵,不走,也没有再次伤害怨灵。灵师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记录着什么。
怨灵也时刻警惕的留意着那个灵师,想找机会把这个灵师彻底吞掉,还学着他缠伤口的样子,用一片长树叶,裹在了自己伤口上。
可这没有丝毫用处,不愈合的伤口依旧是很疼。
但有个意外的发现。
小怨灵发现,每当自己试图用树叶遮盖伤口时,或者在它因为疼痛呻吟的时候,不远处的灵师眼中都会闪过一些不忍神色。
灵师并未受伤,他又不疼。
但这个发现让小怨灵获得了一条可以愈合伤口的白色布料。
而且,就在伤口恢复后,只要它对着灵师展示自己的伤疤,灵师在和它的僵持中,总会犹豫。
小怨灵知道每次这样展示伤口灵师都会心软,所以它一次次的重复,以此获得关注、信任、和……偷袭的机会。
灵师可能是想同它长时间的僵持下去了,他在用灵力加固小岛上的封印,确保怨灵不至于因为灵力太强逃出小岛。
近一个月的和平相处好像是让灵师放松了警惕,他竟敢背对着怨灵,自顾自的要给他自己修葺一个小木屋。
怨灵看准机会,从灵师背后冲向灵师,在灵师转身看向怨灵的一瞬间,怨灵右手上灵力化为利爪,直接穿透了灵师的胸口。
同一时刻,那个修了一半的小木屋竟瞬间化为一股强韧的灵力,紧紧的绕在了怨灵的脖子上。
灵师重伤后嘴角带着血,表情却很轻松,他语气不太稳的说,“……抓住你了,小东西。”
迟铮轻轻摸了一下自己侧颈,接过了房屋中介递给他的合同。
迟铮左边颈侧有一道很浅的红色痕迹,不靠近都不太能发现,就是发现,也只会觉得是一个胎记。
迟铮是可以将这道红色伤疤除去的,但过去了这么多年,迟铮一直留着。
“是这边的学生吧?你们几个院区的学生,不少从这个小区租房子的,都是经我的手,在我们中介走的合同。”迟铮不讨价,不啰嗦,签合同给钱都很痛快,中介十分满意,话也多了,感叹,“现在的小孩儿生活是好了,家里有钱的不少都出来租房子了,这房子真不错。”
中介看迟铮只是出神不说话,好奇问道,“你是因为什么出来租房子的?嫌宿舍条件不好?和舍友处不来?还是要考研,想住的安静点?”
“都不是。”迟铮收好合同,“谈恋爱,没地方去。”

中介大爷年过半百,思想比较老派,对迟铮这恋爱脑的样子十分看不上,摇摇头走了。
中介号称这房子是拎包入住,但样板房的屋子里并不比酒店几样家具,没人气儿,一看就知道没人住过,迟铮需要再去买点生活用品装装样子。
小区附近就有一家大型超市,超市打烊很晚,现在还来得及迟铮去买点东西,
超市里空荡荡的,迟铮推着购物车不紧不慢的走着,脑子里还是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里的内容是残缺的,很多迟铮记忆深刻的片段上面都没有。
有的是灵师不忍心记录,有些……或许是他耻于记录。
不过从另一个视角看一遍以前的事还是挺有趣的,所以迟铮之前花了些时间学会了古灵师文字,自虐般重看了一遍那段过往。
他当时就是想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待他们那段不堪过往的。
被灵师用一条灵力铸成的链子捆住了脖子后,怨灵拼死挣扎,脖子被链子勒的血肉模糊,但无论它如何努力,链子就是解不开也撕不断。
不但如此,怨灵心惊胆战的发现,胸口都被他剖开的灵师身上的灵力竟未减弱多少,灵师胸口嘴角都淌着血,但依然能轻轻松松的握着那条链子,将怨灵牢牢的锁在怀里。
“……老实一点儿行不行?忘了上次谁给疗伤的了?!”
灵师声音并不难听,但怨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怨灵,我想好好看看……放心,要是想杀你,早就动手了。”
怨灵听着身后灵师胸膛轻微的声音震动,整个人发麻恨不得炸开,它顾不得颈间窒息的疼痛,疯了一般的挣扎,血液从勒破的伤口上汩汩而出,最终还是灵师不忍心,松开了手。
怨灵拖着脖子上的绳子后退十来米,咬牙切齿的看着灵师,掂量着自己和灵师的情况,还想再次攻击。
“别费事儿了,你杀不死我。”这一会儿的功夫,灵师胸口伤痕已好了大半,他蹙眉看着怨灵,“脖子疼不疼?”
疼当然是疼的,但被灵师彻底困住的感觉太可怕,怨灵不肯再靠近灵师,不顾自己脖子还被锁着,逃了。
怨灵打不过灵师,但逃还是逃的开的。
怨灵害怕再被锁住,拼了命的躲,灵师想着怨灵不断渗血的脖子无奈的追,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因为怨灵听不懂人话白白折腾了好几天,在灵师终于将怨灵抓住时,灵师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我一定得教会你说话……”
在被怨灵胡乱咬了几处伤后,灵师终于把怨灵脖子上的锁链拆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怨灵警惕的看着灵师,不知道他又要用什么新办法来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你这么抗拒,我道歉。”灵师擦掉自己手腕上被怨灵咬出的血,轻声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锁你了,我保证。”
迟铮拿了一本家庭食谱百科大全丢在手推车里,回忆往事,越想越觉得之后的很多事都是自己活该。
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一条链子而已……
迟铮又拿了几样自己都不知做什么的厨具,结账后提着两大兜东西回到租的公寓中,将每样东西拆去包装分开开放好,又刻意在厨具上甩了几点水珠,看上去十分像是人住过的样子了。
都收拾好了,迟铮看着水龙头,若有所思。
迟铮拧开水龙头,将手臂放在水柱下。
微凉的水隔着纱布冲在伤口上,又顺着迟铮骨节分明的手腕和手指流了下来。
迟铮闭眼,回忆再次将他拉到了那个小岛上。
灵师说到做到,在做过保证后,没有再伤害过小怨灵。
灵师是真的想研究清楚怨灵是什么情况,碍于怨灵野性难驯,灵师也没办法一直在小岛上跟怨灵耗下去,他想了下,在小岛最西边放了一面由灵力制成的镜子。
灵师可控制它反射人世间任意一面镜子。
甚至不用是镜子,只要是能勉强反光的镜面就可以。
可以是一汪湖水,可以是一面窗户,甚至可以是人间某个人的眼睛。
灵师想让小怨灵学会说话,就找了间小学,将小学教室后的标本橱窗镜连在了小岛的镜子上。
小岛上的怨灵,盯着岛上的镜子不明所以,迷迷糊糊的跟着一群小孩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看了半个月,就学会了一套眼保健操。
“小学三年级……也跟不上么?”
半月后,来检验学业成果的灵师看着怨灵有点发愁,“这要学到什么时候你才能会说话呢?”
怨灵警惕的看着灵师,虽然还是听不懂,但它已经能感觉出来,灵师是在忧虑什么。
“怪我,操之过急了。”灵师宽慰道,“慢慢来,反正你我都是不老不死的……我们又不急。”
那天之后,灵师将岛上的镜子,连去了一个幼儿园,灵师那日急着去处理一个怨灵,走的匆忙,急急忙忙的找了个幼儿园,随便找了个镜面连上看也没看就走了。
小岛上,怨灵看着镜子里,经过哈哈镜扭曲后的一群不人不鬼的尖叫小妖怪,满目震惊。
不过这次还算好,虽然哈哈镜传过来的画面很惊悚,但老师教的东西简单了,怨灵这才明白灵师折腾这一通是想让自己学会说话。
有了幼儿园的基础,下面就简单了,灵师发现怨灵学习东西非常快,不到几个月,怨灵已经能大概能听懂他说的简单的词句了。
但怨灵只听得懂一些,仍不说话。
灵师觉得也许是幼儿园和小学里的词汇都太匮乏简单了,他又将镜子连在了一家放映厅的灯罩上。
灵师自己曾经去过放映厅一次,看了半场电影,他虽不喜欢放映厅里狭小幽闭的环境,但觉得这类似小型电影院的模式很不错,想看什么更随意,能看的片子也要丰富一些,他以为放映厅就是如此循环播放各类经典电影,故而十分放心的让怨灵以此为教学材料。
那会儿灵师还不知道,有些私人放映厅,分日场、和夜场。
日场的电影多是译制片或是战争片,夜场……就比较丰富了。
丰富到就算现在的迟铮回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奇妙。
以前是没机会,这次……是不是可以将当年所学,回报给千途了?
“我学坏了……”迟铮关了水龙头,“你就没责任么。”
迟铮和衣而卧,回想往事,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会觉得耿耿于怀。
笔记本里忽略了很多内容。
岑天河看不到的空白里,是怨灵刚学会说话时,对着灵师的种种诅咒和欺骗。
怨灵似是个天生的坏种,他能敏锐的感觉到别人最不想听什么,最怕听到什么。
故而他专捡着最恶毒的话说,并以此为乐。
迟铮现在还记得当时灵师看向他的眼神。
灵师眼中带着几分心疼和纵容,轻声问他:“你就这么怕我?”
小怨灵呆在原地。
“怕到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这样虚张声势?”
“是我不好,伤过你,让你害怕。”
迟铮闭上眼,那是他人之初遇到过的温柔。
所以即使没有什么笔记本,没有灵力的回应,迟铮也能确定,那就是千途。
再没有别人,会那么认真听一个神经病的废话,会那么仔细的照料一个疯子的伤口。
即使灵力已经孱弱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即使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类了。他也会记挂着那只怨灵。
哪怕只是一道小小的擦伤,哪怕他只有一条没有灵力的绷带。
迟铮将侧脸埋在枕头里,时隔多年,第一次开始期待天亮了。

教室里,千途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看手机了。
昨夜已同迟铮约好,两人今天晚上还要见面,要替迟铮第二次清理伤口。
但当时并没有定好时间,千途不确定迟铮今晚几点会去自己家。
千途甚至不太确定,迟铮是不是真的还会去。
他看起来不太在意伤口的样子。
至少不如千途在意。
千途几次点开软件中同迟铮的聊天界面,翻看他和迟铮并不多的聊天记录,但一直没发消息给迟铮。
千途之前虽没和其他人交往过,也没追过谁,但依稀感觉太热情的追求方式不太好,自己对对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过于频繁的联系不是关心而是打扰,这点通用的社交礼仪千途还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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