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高领针织衫,做饭前,先从橱柜里翻出围裙,系在腰上。
林风裁擅长烹饪,对锅灶上的这一套十分熟悉,梁灼家的这一套更智能一些,他很快也掌握了。
厨房很大,料理台距门口有一段距离,林风裁做饭的时候,梁灼倚在门框上欣赏,眼前人高大挺拔,撸起的袖子下小臂肌肉偶尔微绷,那是他和人动武时,肌肉才会有的弧度,此刻却因颠锅而存在,强大的反差令梁灼嘴角勾起。
一把葱花炝锅,“滋滋”的声音伴着油香,以一种通俗的旋律诉说着一份古典的温馨,梁灼心情却没由来的变糟。
这股葱花炝锅的味道,让他想起了曾几何时喜欢在锅台前忙碌的何幼薇,一瞬间,某些破碎的童年记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算了,等着吃吧。
梁灼坐在餐桌旁,大爷似的,翘着腿等饭。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番,对这章有点没信心,好像有点平淡,但是本菜咕已经尽力了[哭哭]
林风裁很快就把饭做好了,他做的很简单,是两碗汤面。
梁灼支着下巴看林风裁把碗放在自己眼前,挑刺:“第一次给我做饭就这么凑合?”
林风裁只两个字:“尝尝。”
梁灼当着他的面舀了一勺汤,眼梢扫了他一眼,就要灌进嘴里,被林风裁伸手拦住:“刚出锅的,很烫。”
梁灼嘴角一扬,把勺子伸出去,“林老师帮我吹。”
林风裁注意到他是在用左手拿勺,看来右手还没好彻底。
他弯下腰,侧脸忽然近距离的映现在梁灼的视野内,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眼镜下的双眼明澈如水晶,鼻尖也亮着,樱色的嘴唇比平日更红一些,微微吐出气息,汤匙里的汤面泛起一阵涟漪。
梁灼嘴角的弧度夸张了几分,忽然凑了上去,林风裁及时躲开。
梁灼只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如兰似桂,总之应当不是面汤的味道。
林风裁站直了身子,要问清楚:“你......刚才想干什么?”
梁灼道:“偷香。”
林风裁:“......”
他轻咳一声,“你自己吹。”
然后就进厨房去端自己的那碗面,心中暗骂梁灼轻浮又顽劣。
再次走出厨房,梁灼夸他做的面好吃,他说:“林老师当编剧屈才了。”
他吃的很香,连汤也喝干净了,见林风裁只吃面没喝完汤,似乎还有点替他可惜的意思。
吃过饭,梁灼的电话响了,起身去客厅接电话。
林风裁本着有始有终的原则,把餐桌和厨房收拾了一下,碗碟都放进洗碗机,锅台认真擦过一遍。
他是个认真又细心的人,看到盐和糖的调味罐装反了,名不副实,便将两者分别从罐中倒出来,装好。刚切菜的时候菜刀有些钝,正好橱柜里有磨刀石,他也很认真的磨了磨。
在他忙碌期间,梁灼已经接完了电话,他坐在沙发上,回头望了眼厨房的方向,隐约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林风裁怎么收拾上厨房了?
他不由轻笑一声,心情很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倒在沙发上。
林风裁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整个客厅静悄悄的,走近沙发一看,梁灼竟然睡着了。
林风裁看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整。
他在叫醒梁灼和现在就离开之间做选择,最后因为怕出门的动静吵醒对方,既没有当即叫醒这人,也没有立刻离开。
他从玄关的衣架上拿下一件外套,准备盖在梁灼的身上,刚要俯身,对方就醒了,眼皮猛的睁开,露出如鹰隼般的眼睛。
林风裁本要怀疑他是否在装睡,见到他的这个眼神,却不再疑心,因为上次在他的卧室,半夜着火,他推醒他时他也是这幅样子。
好像下一秒就有人要暗袭他。
林风裁的语气不自觉放柔,“我只是给你盖件衣服。”
梁灼松开他的手,恢复如常,感慨:“林老师,我好久没这样突然睡着过了,你怎么和安眠药一样?”
林风裁把手里的外套放在一旁,“我肯定没有安眠药管用。”
梁灼站起来,绕到林风裁的身后。
林风裁按兵不动。
梁灼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动了动,“林老师辛苦了,我给你按按。”
林风裁想到他的右肩有伤,出声道:“右边不用了。”
头顶传来一声笑,“能怎么办呢?医生确实交代我右边的手要少用,可是我实在想给林老师献献爱心。”
林风裁说:“心意到就可以。”
“那怎么够。”
房间很安静,几乎可以听到梁灼的手接触林风裁衣服时的沙沙声。
半晌,林风裁道:“手法还不错。”
梁灼似乎力气无穷,越捏越到位:“这是我第一次给人按。”
林风裁从梁灼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城市内环灯火通明,马路上人声喧嚣,他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是难以置信,原书里的反派竟然屈尊降贵的给他按摩。
不过这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梁灼三番两次的救自己,似乎没有要把他放逐到金三角去的征兆。
就是嘴上轻浮了点。
不过这一点,林风裁因为了解他顽劣的禀性,知道他对自己的所言所行大概都是出于逗弄,不伤及根本,忍忍便罢了。
他拦了辆车回剧组,上车后接到林嘉川的电话。
“怎么了,小川?”
“哥!”林嘉川的声音急促而紧张,“陆明濂真的有病!”
林风裁的思想从梁灼身上收回来,“不要着急,你慢慢说。”
“哥,你还记得上次我离开剧组的时候,当着你的面,挂了一个电话吗?”
林风裁记得这件事。
“其实那不是什么推销电话,是陆明濂的电话。”
林嘉川当时骗林风裁那是推销电话,原因是他早都察觉到哥哥并不喜欢自己和陆明濂有任何瓜葛,怕哥哥知道自己还在和陆明濂接触,会伤心。
然而事实上,大约两星期前,陆明濂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频繁的跑到他们学校来找他,他们学校是不准外人随便进出的,可是陆明濂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可以进校,且总能精准的找到自己。
起初,林嘉川一见他就横眉冷对,然后装作不认识,想要离开,可是陆明濂却将手里的花束送给他。
当时他的室友们就站在他旁边,眼中满是羡慕和促狭。
林嘉川却头皮发麻,“你干嘛?”他冷着脸问。
陆明濂的回答更让他莫名其妙:“就是想给你送花而已。”
林嘉川实在理解不了他的思维,也不想接受他的东西,便将他刚才强制给他的花束放在地上,叫上还在看热闹的室友,毫不留情的离开了。
据他在现场的同学后来给他描述,当时陆明濂的脸色非常差。
林嘉川心里暗爽。
然而,没过两天,陆明濂又来了,这次要带他去吃东西,林嘉川肯定不愿意去,但是,陆明濂骗他说林风裁也在,林嘉川将信将疑的跟着去,进了一个据说是本市top级的餐厅,然而哪有林风裁的身影?
不过毕竟这个餐厅太过高级,做的菜也好吃,林嘉川全程一言不发的吃完自己的那一份,还把剩下的打包给舍友带回去,陆明濂把他送回了学校。
“最过分的是这次。”电话那边,林嘉川的声音大了起来,带着控诉。
“我们学校最近有一个出国学习的机会,是凭成绩竞争的,我报名了,但是和我竞争的人很多,今天结果出来,我被选中了。”
“本来我特别高兴,想立刻打电话告诉你,可是,陆明濂马上就告诉我,他给我们学校打过招呼了。”
林嘉川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哭了,“哥,他怎么能干这种事?我有两个室友都报名了,他这么做,让我以后怎么见我的室友们!”
“别哭,小川。”林风裁的声音永远温厚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巨大能量。
“你要是心理过意不去,就去找管这个事的老师核实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是因为成绩,还是因为陆明濂的关系选的你。”
尽管知道哥哥看不见,林嘉川还是点点头,“明天是周末,我下周一就去问!”
林风裁说:“好。还有,小川...”
“怎么了?哥。”
“下次不用想太多,有什么就告诉哥哥。”
林嘉川知道林风裁指那次挂电话的事,有点不好意思了,说知道的。
“哥,”他还有疑惑,“你说陆明濂到底抽的什么风啊,我真的快烦死他了!我今天把他大骂了一顿,他竟然没和以前一样生气,被我骂走了。”
林风裁望着车窗外飞逝的夜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你当时离开他的速度太快,他可能现在才反应过来,有些反悔。”
“后悔我不继续做他的出气筒吗?”林嘉川很气愤,“哥,他要是再来找我,我一样骂走他!”
林风裁温和道:“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随时联系我。”
挂掉电话,出租车已经抵达了酒店,林风裁下车,上楼。
林嘉川刚才的那通电话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一点林嘉川看得没错,他确实不喜欢陆明濂靠林嘉川太近。
他是写故事塑造人物的,知道人心叵测,上一秒对你恨之入骨的人,下一秒或许爱你至深,又加上爱情这东西过于莫测无常,原书里林嘉川和陆明濂毕竟产生过爱情,谁能彻底保证,两人日后绝无爱恋的可能呢?
彻底的解决措施只有让两人尽量不要见面。
进房间前,林风裁给陆明濂发了一条充满威胁气息的信息:
陆先生,如果您再不经过我弟弟的同意靠近他,我会采取一些手段的。
没有得到回复。
但这在林风裁的意料之中,他的短信更多只是表明一种态度。
第二天,林风裁去了剧组,遇到了一件令他头疼的事情。
影帝秦修璟和夏晗吵起来了,确切来说,是秦修璟单方面输出。
他甚至罢演了。
林风裁到现场的时候,夏晗正委屈的坐在一旁,眼睛通红,肩膀格外的削薄,项导亲自安慰他。
另一边,秦修璟梗着脖子,抱胸翘腿,投向夏晗的目光充满蔑视。
林风裁已经听副导演讲明事情的原委,一句话概括就是,秦修璟在和夏晗演对手戏的时候,嫌弃夏晗的演技。
他在夏晗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去和秦修璟沟通,“秦老师,他是新人,您可以像调教刘涵一样调教他。”
刚才已经有很多人劝过秦修璟了,这些人里面还有项导,但是秦修璟的态度一概是坚决而生硬的,唯独对上林风裁的时候语气稍微软和一些:“林老师,我不想调教关系户。”
林风裁沉思片刻,道:“无论是怎么进的剧组,他都在认真演戏。”
“林老师”秦修璟语带嘲讽,“您是大善人,我不是。而且,你怎么看出来他的认真是装的还是真的,就他演成那个样子,我看八成是装的。”
“秦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夏晗已经走过来,“给您造成困扰,我真的很抱歉。”
秦修璟就差翻白眼了,没搭理他,转过脸对林风裁和项源道:“项导,林老师,他的戏是你们给安排的,我看接下来几场戏我都得和他演对手戏,对我来说太难了,你们要么删戏,要么换个人和他演。”
后面一句隐约有点威胁罢演的意思。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都觉得秦修璟做的过分了,夏晗虽然是关系户,但是秦修璟未免太过霸道,还耽误了拍摄进度。
林风裁和项导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难办。
项导把林风裁拉到一边,十分疑惑:“风裁,你说说,这秦修璟平时再怎么发脾气,也不会耽误拍摄啊,这次是怎么了?”
林风裁也觉得不解,但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他问导演:“您看过夏晗的表演吗?感觉怎么样?”
项导望着他,微微摇头,小声道:“不是吃这碗饭的。”
这倒让林风裁感到几分惊讶,他见过夏晗演戏,觉得还好。不过想来,一方面,对于表演,他是门外汉,还是项导和秦修璟更专业些,另一方面,他这几天拢共也没看过夏晗的几场戏。
林风裁沉吟。
“林老师,项导。”
身后响起夏晗的声音,是夏晗主动来找他俩了。
项导上一秒说过人家的坏话,此刻故作淡定的转过身,和林风裁一起看向他。
夏晗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白净的脸蛋上一双红眸,林风裁不敢想象要让喜欢夏晗的人看到他这幅样子,会有多心疼。
他说:“你们删减我的戏份吧。”
林项二人心中都感到吃惊,夏晗又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
林风裁若有所思,项导拍了拍额头,“太难办了,风裁,真是太难办了。”
林风裁疑惑的注视着他,项导望着他,欲言又止,好久才道:“风裁,现在得靠你了。之前梁总第一次来剧组的时候,主动认出你,还在饭桌上和你喝酒,我们都非常惊讶,你老实和我说说,到底是你在梁总心里的分量重,还是夏晗在梁总心里的分量重。”
林风裁微微侧过一些头,眼睛前的镜片闪过一道光亮水波纹,“您为什么这么说?”
项导把那根道具灯柱倒塌的真实原因和林风裁讲了,然后道:“这事是梁总找人查的,还勒令我开除那个使坏的人,之后又用手段让他去局子里蹲了几天。”
“那天差点被砸的人是你和夏晗,但是那位幕后黑手针对的人又只夏晗一人,我现在就想知道,梁总派人查凶,到底是为你还是为他?”
“搞清楚这个,我们才敢考虑要不要删他戏份。对了,我之前没和你讲清楚,夏晗进组是李总那边安排的,梁总没和我通过气,我没想到夏梁二人会有联系,不过现在寻思一下,我的思路还是太僵,现在梁总才是大老板,李总安排人进来,很有可能是收到梁总吩咐。”
“如果他真是梁总的人......”项导没继续说下去,但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林风裁静静听项导讲这些前因后果,脑海中却出奇的浮现出梁灼昨日嬉笑灿然的脸。
他身上确实没浮现出对自己赶尽杀绝的潜力,可是难保以后还会没有。
“当然是他分量重。”林风裁对项导说,“我和梁总....关系很淡。”
【作者有话说】
不敢想象镯子听到这句话会有多伤心。但是风裁就是个理智批,比较分得清利弊,镯子的追妻路还很漫长~
“人物塑造的成功,并不是靠戏份的多少决定的。”
夏晗还有好几场戏,大多都是和秦修璟的对手戏,为了在不删减夏晗戏份的同时,让秦修璟配合演戏,林风裁打算把夏晗的戏份变幻一下。
剧里,秦修璟饰演的男主叫王楠,夏晗饰演的角色叫陈放,两人是邻居。
因为王父曾经顶替过陈父的工作机会,陈王两家一直不睦,是以陈放和王楠的冲突很剧烈,有不少争吵的戏份。
林风裁的策略是把陈放和王楠的冲突,改成陈放和王楠挚友宋知的冲突,再由宋知将自己对陈放的不满倾诉给王楠,以此来呈现陈王两人的冲突。
这样改一下,秦修璟饰演的王楠和夏晗饰演的陈放便少了很多对手戏,夏晗应有的戏份却没少。
林风裁轻敲眼镜腿,思考着这样安排的合理性,深以为这样写,在逻辑上没什么问题,不过却更考验夏晗对于人物情绪的处理了。
因为林风裁在写陈放这个角色的时候,参考了自己对夏晗本人性格的印象,所以把陈放塑造成了一个温和明媚的人,他不轻易与人冲突,只有实在无法克制心中怒火时才挺身而出。
剧里他和王楠争吵的直接原因是误会王楠喜欢他的姐姐,而如今,争吵对象换成了王楠的挚友宋知,他势必要对自己情绪的爆发更加克制,毕竟宋知只是被他迁怒的对象,依照他的性格,他在发怒的时候是能意识到这一点的。
林风裁先将自己的设想记录下来,然后再详加润色,晚一些的时候,他把改好的剧本发送给了导演。
第二天,夏晗拿到了修改好的剧本,下午的时候,他正式按照新剧本表演。
林风裁也在现场。
夏晗演的这段戏是陈放和宋知的第一场戏,内容是宋知被一伙儿小混混为难,陈放路过时报-警解救了他,宋知开始向陈放表达谢意,陈放笑着说没什么,却突然得知宋知和王楠是朋友,内心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咔。”
他演到一半被导演叫停,“小夏,要含蓄一点,你刚才的情绪没转过来。”
夏晗点点头,重新开始,然而没过多久,又被导演喊了“咔。”
这样重复了六七次,周围的人逐渐小声议论起来,夏晗有些着急上火,好在和他演对手戏的演员人比较温柔,安抚了他,导演也过去给他讲戏。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终于勉强通过了,但演的还是一般,没达到项导心目中的水准,项导用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林风裁神情微凝,这已经是修改后最简单的一场戏了,连他这个非专业人士都看得出来,夏晗演陈放这个角色是有些为难的。
晚上,林风裁打算看会儿书睡觉,有人敲门。
此刻星宿满天,会是谁呢?
他搁下书前去开门,一看,原来是项导。
项导应该是满腹心事的,他冲林风裁勉力笑笑:“林老师,我来找你聊聊天。”
项导坐在了沙发上,林风裁为他倒了杯热水,项导却摆手拒绝:“想喝酒了,你有吗?”
林风裁点点头,不一会儿,他端来一个高脚杯,里面乘着暗红色的液体。
项导忍不住笑了,“怎么是红的啊?我想着再不济你给我的也是黄的。”
林风裁将酒杯放在他身前,做了个邀请品尝的手势,“导演,明天还要拍戏。”
“好好好。”项导拿起酒杯尝了一口,感叹:“哎呦,有年份了。”
林风裁笑了笑,“特意为您拿的,我还没舍得喝过呢。”
“你怎么不喝?”项导问。
林风裁指了指不远处桌面上的牛奶,“我晚上喝那个好些,沾点酒精容易失眠。”
“行,林老师确实是个自觉的人。”项导说,又喝了口杯中酒,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望着头顶的灯光,道:“夏晗这事难办。”
林风裁想到夏晗白天的表现,道:“这只是我暂时想出来的,还可以再修改。”
项导望着林风裁,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神色感动:“风裁,你怎么这么尽职尽责?要搁别人,早不耐烦了。”
林风裁还没说话,项导又道:“其实你这样搞已经很好了,就是......唉...”他叹了口气。
林风裁知道他是在担心夏晗的演技。
项导从座位上站起身,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回忆起自己拍摄这部剧的初心:“你应该也清楚,我已经将近四年没拍剧了,四年前,我因为开罪了圈内的一个老前辈,新拍的剧被他动用手段压了,没上成,一气之下,我远走他乡,美名其曰出国进修。”
“如今,那个老前辈出事了,我回国,想重新投身到我热爱的事业当中,特意选了我最擅长的年代剧,可是难啊,四年的淡出已经快让我在导演圈查无此人了,娱乐圈的人都势利,当年和我热络的人,如今不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已属难得,何况出手相助,所以这次我去拉投资,拉的艰难。”
“好在欣和的人不错,答应了。”
“欣和规模一般,给的钱有限,我倒也不是太在意,结果造化弄人,梁灼现在是欣和背后的大老板了,仅仅来了趟剧组,就加投了比原来多一倍的钱。”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转过身望着林风裁,“风裁,还记得我当时和你说的,我不愿意沾上海城的这几大姓氏吗?”
林风裁全程静静的倾听项导说话,思考他说话的用意,此刻被询问,点头说记得。
项导道:“当时我说那话倒是真心的,毕竟不止徐函虎,那位针对我的老前辈,都是掺和到了那些大家族的斗争里,最后在娱乐圈查无此名。”
“但是,梁灼控股这事太突然了,并不是我能预料的,何况,他有钱哪!”
项导苦笑,“抛去别的不说,咱们剧组食堂的厨师现在都是五星级的了,我之前遇到的那些旧好,竟然因为听说我和梁氏搭上了线,又跑来巴结我了。”
“说实话,不高兴是假的!......不过,我还是高兴的太早了,凡事都有代价,大佬垂青我们可不是因为我们的作品好,有前途,仅仅是因为......”想到夏晗,项导又苦笑了起来。
项导垂头丧气,晃了晃杯子里的液体,“抛去一切因素,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剧本可以做到完美,不要有任何败笔,可是眼下,这败笔是不得不加喽。”
“我今天来找你的时候特意又看了一眼夏晗演戏的回放,那表演方式......唉...不行啊,不行啊.....他那角色虽然算是客串,但是重要性也不低。”
林风裁终于听明白了项导的意思。
从跟组以来,他就看到了项导的认真和对拍摄的精益求精,这一点从他挑选秦修璟这样的演员也可以看出来。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不仅是本身的职业素养使然,更是因为他对这部剧寄托了太多期望。
不容任何失误或者瑕疵。
林风裁也站起身来,走到项导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导演,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刚才说过了,剧本还能再改。”
项导抬起头,眼神锐利,语气充满怀疑:“还能怎么改?又不能删减他的戏份。”
林风裁微微一笑,温和而笃定:“我们都是搞戏剧的,其实深谙一个道理。”
项导问:“什么?”
林风裁道:“人物塑造的成功,并不是靠戏份的多少决定的。”
项导不语。
林风裁继续说:“我想,也许可以把夏晗的戏份适量删一删,但是多给他几场能展现人物高光的戏份。”
项导道:“有道理,但是你也说了,我们都是搞戏剧的,才懂这些,夏晗他能懂吗?”
林风裁对夏晗有信心:“他是明事理的人,要不昨天也不会主动提出删减自己的戏份。”
项导微微摇头:“他那话多半有赌气的成分在,昨天有那么多人看着,修璟强,他就弱,我看他其实也很懂得人心。”
林风裁对夏晗的印象毕竟有原书中人设的支撑,所以对项导的话不置可否。
项导笑了一下,道:“风裁,你去和他说吧,但愿他能明白,要是不明白......”项导沉默一瞬,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眼神坚定的望着林风裁:“也没关系......剧的完成度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