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当时商琅留下,顾峤怎样的理由都给人想到了,却愣是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件事情。
顾峤先前及冠的时候,就已经被那群朝臣给催了一次,又长一岁,继续被朝臣们催促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商琅不需要再多说下去,顾峤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论当时他是用怎样的理由来让朝臣闭嘴,在顾峤生辰那日他们也的确是给了商琅面子,而昨日商琅不在,礼部尚书赶上今日在朝会提起这件事,说白了就是要明着与人对着干,看不过商琅这独揽大权的模样。
这么多年顾峤不知道看过了他们多少弹劾商琅的奏折,已经完全能猜到这群臣子内心所想:他们对商琅的让步是建立在人对大桓、对帝王无害的前提下,毕竟顾峤也是个明事理的君主,还不至于到听信佞言的地步。但是商琅这般不让他们去提选秀的举动,显然是影响到了日后皇位继承,那还怎么能忍?
而且——顾峤想着下朝之后他听见的那些嘈杂声响,便估计,当时朝上恐怕想要站出来的不止礼部尚书一个。
只不过这是被群臣推出来的饵,来试探帝相的态度,之后其余人或许是意识到商琅的不同寻常的咄咄逼人,这才选择了沉默,没有直接站到礼部尚书身边去。
他们固然人多,但丞相大人可是靠着那三寸不烂之舌直接搞垮京都盘根错节多年的世家的能人,他们这边多上几个人也不一定能说得过他,还极有可能像礼部尚书那样被商琅揪住把柄。加上帝王也是完全一边倒的态度,多劝下去根本没有意义。
顾峤靠着商琅这几句话慢慢地将事情给分析完,悠悠叹一口气:“看样子,朕当真应该早些寻个储君来堵住他们的嘴。”
不然还不知道要纠缠多少。
这群朝臣名义上是让他纳妃立后,说到底求的还是未来王朝的储君。
这事是就算他封商琅为后也不能完全解决的。
那就早日在宗室之中寻个孩子就是了——他们也绝对会愿意的。
思索的功夫两人到了寝宫门口,商琅先下了轿,回头来扶顾峤,皇帝陛下连脚踏都没管,直接从轿上跳下来,本来想要扑进商琅怀里,却在瞧见一旁的宫人的时候堪堪刹住了,只换做拉着人的手进殿。
宽大的衣袖垂下来掩住两人交握的手,瞧上去只算做亲密些的君臣。顾峤怎么可能满足于此,在到了院中,四下无人之时,就直接吻了上去。
商琅既然喜欢亲吻,顾峤自然不会吝惜用这样的方式反过来去同他表达欢喜。
帝王难得主动,商琅乐享其成,就那般顺从地依着少年动作,却没想到顾峤学得如此之快,没多久,两人就已经不再局限于拥吻。
在彻底意乱情迷之前,商琅及时抓住顾峤落到他腰上的那只手,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哑:“陛下身上……才刚刚恢复。”
“那也是恢复了。”顾峤黏着他,屈指在人手背上挠了一下,含含糊糊回应。
顾峤这样的话简直就是诱导着商琅来对他做点什么。
丞相大人果不其然呼吸一滞, 理智快要被这祖宗一句话给烧没,但还是没忘了如今是什么时候:“陛下,青天白日……”
顾峤不满地“啧”了一声, 还是退开,神色慵懒, 眼底荡着点雾气:“那便夜里。”
少年帝王撤得干净利落, 倒是一副清心寡欲模样的丞相大人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下火气,再开口时候还是哑着的:“……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帝王寝殿当中,商琅落后半步, 瞧着面前神色如常的少年,一时间心绪颇为复杂。
起头撩拨的是顾峤, 利落抽身的也是顾峤,实在是让商琅忍不住去思索,帝王于情爱之上对他究竟是如何的一番态度。
顾峤却完全没有去想这么多的事情。毕竟小皇帝对此从来懵懂,他本身也不热衷于这些风月,都是随情而动, 商琅不愿意浪费白日的时光,那等到夜里便是了,他总不可能逼迫着人去做什么。
顾峤心里想得简单, 就连身体下意识的那些反映都没太在意——方才抽身抽得快, 顾峤便也冷静得快, 全然没有先前从那些绮梦当中醒过来的难耐,却不知道商琅已经胡思乱想了许多东西。
进到寝殿当中先换了常服,顾峤却半点没有再出去到御书房处理政事的意思, 就闲坐在贵妃榻上同商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商琅难得有猜不透顾峤心思的时候。
他们两个相知相熟这么多年, 对彼此的行事作风再了解不过, 照往日来说, 无论如何顾峤都不会不管政务,这般无所事事地待在寝殿当中。
但商琅没问。
他只是静静地陪在人身边,与人一问一答。
桌几上放着几样御膳房新做出来的点心,是顾峤特地让人仿着民间样式做的,瞧着不知道比平日那些宫廷惯有的精致点心粗糙多少,顾峤却尝得津津有味。
撇开其他不说,他们如今这副模样,当真像极了一对凡间夫妻。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日早朝因为户部和礼部的争吵还有选秀一事而结束地格外晚,他们其实并没有在殿中窝太久,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外面的宫侍轻声提醒,商琅垂眼看了下桌上被帝王解决了快一半的点心,问道:“陛下可要此时传膳?”
顾峤将手里那一小块点心塞进嘴里咽下去之后,先是轻叹一声,才开口:“先生若是想,便传吧。”
午膳像是一个分水岭。
今日要处理的奏折不多,顾峤便自顾自偷了几个时辰的懒,可是等用过午膳,再如何也该起身做正事了。
方才点心吃得多,午膳呈上来之后,顾峤便有些兴致缺缺,潦草吃几口便停了筷,随后便托着脸瞧着商琅用膳。
属实是赏心悦目。
后者对他这样的注视见怪不怪,动作半点也没有停顿,还是秉持着“食不语”的原则,放下筷后才抬眸看向顾峤:“陛下是有心事?”
顾峤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朕只是方才吃太多,有些咽不下去。”
但很快,他便顿住,又变作了点头,连带着叹息:“也或许是这几日胡思乱想太多,以至于对着政事便有倦怠,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地方各州瞧上一瞧。”
商琅失笑。
“那便尽快些,”商琅没有多说其他,直接谈起正事来,“昨日之后,就只看朱五德的态度了。”
顾峤点点头:“朕已经派了暗卫过去,等晚些应当就会来消息。”
他和商琅亲自往朱家跑了一趟,朱五德教训他儿子是必然,只是顾峤不知道,其他的世家会不会听见风声,来从朱家下手试探帝王的态度。
甚至可能来攀附朱家。
世家趋利避害是常事,顾峤没指望他们宁死不屈,如果帝王优待朱家而要斩杀其余人,他们极有可能通过朱家保全性命,韬光养晦。
只要付出的代价足够。
不敢说保护住一个大家族,留下几个嫡系的子弟还是绰绰有余。
顾峤忌惮于此,但也没准备直接上手阻止,想要先瞧一瞧情况。
本以为还要等到夜里去,却没想到两人到御书房没多久,云暝便将消息给递了过来。
昨夜两个人走了之后,朱五德毫不意外地将儿子给训了一顿,还是直接在院子里面教训的,不用多猜就明白这是有意来做给他们两个人看。
至于其他的世家公子,朱五德刚去寻,他们就识相地找了借口离开。没有多派人手去跟着那几人,但今日早朝的功夫,就已经有几个世家的家主在暗中联系朱家。
至于谈得如何——据云暝所说,他们所见到的几个人从朱五德的书房走出来的时候,神色都算不上好看,容光满面的自然是一个也无。
顾峤听完云暝的汇报,拿着笔杆点了点下巴,问道:“演得有多假?”
云暝摇了摇头:“不似作假。”
也正常。
一群老狐狸,若是当真这般轻易地情绪外露,还是在帝王极有可能监视着他们的时候露出情绪,那就太过荒谬了。
“不能轻信,”顾峤吩咐云暝,“继续派人看着,若发觉朱家有什么外来之人,务必查实身份。”
云暝依言退下,顾峤放下了手中蘸着朱砂的狼毫,连带着将奏折给推到一旁,换了一支蘸墨的笔,又拿出了信纸来。
没有直接落笔,顾峤偏头,问垂眼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商琅:“先生可知除了世家宗祠当中,何处还有他们的谱牒?”
早年世家权重,优待甚多,如今户部手中的籍册里记录的人丁都不一定能跟实际对得明白,除了宗族谱牒,顾峤一时间还当真想不到其他地方。
“陛下或可问一问京兆尹。”商琅开口。
户部毕竟是掌管天下户籍,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都会兼顾到京都当中。
因而大部分京都人士提及户籍之事,首要想到的还是户部。
至于京兆尹,在京都当中倒是成了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以世家的地位,平日接触的也大都是朝中官员,若是幸运一些,他们或许当真能在京兆尹的手上寻到点有用的东西。
顾峤点了点头,提笔落墨,一边笑着道:“若是没有先生,朕当真不知晓该如何了。”
商琅自觉到一旁来给他研墨,无奈应和:“以陛下聪慧,如何能想不到?”
只不过是顾峤习惯了去依赖他,在思索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问他,商琅一开口回答,顾峤便不会再去多想。
商琅想到这,忍不住轻蹙了一下眉:“陛下……也莫要太依赖于臣。”
顾峤忍不住抬头瞧他。
如今商琅同他说话的确是直白了不知道多少,顾峤也乐得与他坦诚相对,便笑他:“先生莫不是担心朕太过依赖先生,以至于变成了个不知思索的傻子?”
顾峤比他说得更直白,商琅抿着唇没有开口,帝王便抽出手来,小指轻勾了一下他的衣袖:“先生不必心忧,朕只是信任先生才如此——哪会有那么傻?”
如此毫无防备地来信任他,已经够傻了。
商琅心中一叹,没将这样的话给说出口,只是放下墨块,反握住了顾峤的手。
顾峤试探地抽了一下没有抽动。
“先生,”他轻叹,“你这般,朕就写不得字了。”
商琅这才松手,没说话,低眉顺眼地候在一旁,看着顾峤给京兆尹书信,要他查朱家的人。
放下笔将信纸给折起来,顾峤封好之后就直接交给了云暝,要他亲自交到京兆尹的手上。
好在如今京都当中的官员大多都是顾峤信得过的人,京兆尹也与世家没有什么关系,在收到了帝王书信之后很快便寻到了顾峤想要的东西,连夜送到了宫中来。
顾峤直接将籍册丢给云暝,让他按着去查朱家当中的人丁,防止有其余人再混进来。
他已经给了朱家一个不错的退路,若是朱五德还要同他对着干的话,那也就不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将事情完全安排下去就已经入了夜,奏折处理了个七七八八,顾峤在用过晚膳之后将剩下的给解决了,便什么都不愿意多做,犯了懒只想要沐浴歇息。
没有让宫人单独备水,两个人直接到了温泉去,如今已经坦诚相见过,便不再顾虑那般多,顾峤利落地解了衣裳下水,将自己埋进去,只剩一个脑袋露出来。
商琅很快便贴着他一同下了水,顾峤原先阖着眼,听见水声才瞧过去,手腕就猛地被人抓住了。
流水温温柔柔地缠绕在侧,模糊了触觉,顾峤眸子一颤,茫然地看向商琅,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忽然这般。
水汽蒸腾,两人眼前都蒙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商琅喉结滚了滚,凑近他,这才瞧得清晰:“陛下不是说,要在夜里么?”
顾峤脑袋发懵,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答:“可这是沐浴。”
“沐浴不是正好?”
有水,可方便多了。
温泉当中是流动的水。
顾峤靠在温泉池的石壁上, 两只手都紧紧扣住一旁不规则的石头,眸子眨一次便簌簌落下一串泪珠来,却很快被眼前的人吻干净, 半分痕迹不留,哽咽到沙哑的嗓音成了最后拿来控诉的证据。
商琅分明没醉。
却半点也不温柔。
不, 不对。
应当说, 只有声音温柔极了,动作却没有半分的怜惜。
商琅臂力极好,掐得顾峤腰疼——那里定然是要青紫了的, 甚至因为圈得太紧,顾峤都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商琅不仅察觉到了,还特意俯下身子来问他:“陛下难受?”
顾峤可怜兮兮地抽噎着“嗯”一声,却没注意到这姿势只会让两人贴得更近,下一刻商琅就死死地锁住了他,那一下很用力, 顾峤瞳孔顿时涣散,彻底失了神,好一会儿眼前白光才散下去, 他眨了眨眼, 聚焦的时候, 就瞧见了商琅唇边的笑。
“陛下这副模样,可是半点瞧不出难受来。”甚至瞧着还极为享受,不然方才也不至于。
丞相大人话语当中的调笑明晃晃地, 顾峤指尖发软, 连张口的力气都没再有, 只拿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瞪着他, 控诉意味明显。
如今的帝王在他怀里软得不像话,商琅眸色沉沉,忽然就着这个这个姿势将人从水中带了起来。
顾峤赶忙伸手抱住他脖颈,看着人大有直接这么抱着他往外走的架势,声音都打着颤:“商月微——你敢!”
“陛下以为臣要做什么?”商琅低头看他,眼底有惊讶也有笑意。
随后他直接将人放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拿出来澡巾细致地将人身上擦干。
但是顾峤方才被折腾得狠,如今静下来,眉眼间也带着倦怠,拢着腿不想让人动,哑着嗓子抗拒:“朕自己来。”
商琅动作顿了一顿,没有坚持,将澡巾递给他之后,就转到了屏风外去。
顾峤慢吞吞地擦拭,听见屏风那边传来的水声,没一会儿就见到商琅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跪坐在顾峤面前:“陛下先润一润嗓子。”
顾峤垂着眼没理他,自顾自地擦拭身上的水渍。
“燃犀?”商琅见他不理人,等了一会儿之后,无可奈何地换了称呼,连带着声音也放软。
顾峤还是没理。
“娇娇……阿峤?”
一个个称呼都试过一遍,顾峤这才抬了眼,耳尖红着,憋出一句话来:“别叫娇娇。”
实在别扭。
商琅从善如流:“阿峤。”
这一次顾峤轻轻敛了一下眸子,总归是没有再反驳了,又听见商琅问他:“可是我伤到了阿峤?”
小皇帝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属实是让商琅有些惶恐,那双琉璃一样的桃花眸里都盛满了不安,全然没有方才在池中的浓重墨色。
顾峤自然是摇头。
商琅虽然下手不算轻,但也知道要怜惜他,而且不得不承认,那些隐现的痛感之外,他是舒服的。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意乱情迷成那副模样了,商琅还能如此游刃有余。
顾峤脸上浮现出来的疑惑太过明显,商琅没有直白地问,也上串下联地猜测到了几分,便循循善诱:“此事是夫妻之间的闺中趣味,也因人而异,阿峤若哪里不适,直接同我说便是,不然,我也怕手中一时没个分寸,伤了阿峤。”
“没有不适,”顾峤耳尖发烫,吞吞吐吐地开口,“我只是没想到……先生懂得这么多。”
这话没头没尾,就连商琅也是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哭笑不得,握住顾峤的手同他解释:“我知晓的也算不得多,大都从书册上来——尤其是御书房那些,陛下应当也知晓。”
顾峤愣愣地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一下子抬高声音:“你说哪?!”
商琅被顾峤这惊诧的模样弄得一愣:“陛下不知……?”
他知道什么!
顾峤有些发懵,仔细回想了一下,御书房当中的书他应当都有印象,哪有什么涉及了房中事的东西?
一阵恍惚,他问商琅:“那几本书……叫什么名字?”
丞相大人于书籍上的记忆里向来惊人,仔细回想了一下便犹豫地吐出几个名字来。
名字一出,顾峤就明白了原因。
他对这些书名有印象,都极为晦涩,也都是被他束之高阁的,从来都没有碰过。
就算是去翻商琅看过的书也不会去碰这些瞧着就难懂的东西……
没想到其中竟然是这等荒诞不经的内容!
顾峤的脸已经红透了,方才情至浓处的时候都没有红成这样,满脑子都是——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商琅究竟看了多少这样的东西?尤其是这东西还被放在御书房这等庄重的地方,商琅当时看到的时候,会如何想他?
胡思乱想的功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搭到了他的脸上,顾峤这才回神,听商琅温声同他说:“此乃人之常情,陛下莫要多想。”
不用顾峤开口,商琅都明白他心中所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顾峤莫名从他的语气当中听出来点惋惜。
总不能是惋惜他从未看过这些东西吧?
顾峤被自己这样荒谬的想法惊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从脑海里面甩出去,轻咳一声,没打算再同他聊这些东西只是含糊地道:“知晓了……等朕改日瞧上一瞧——在这里耽搁许久,也该回寝殿了。”
商琅颔首,主动帮着人将中衣给系好,衣裳外套一件披风还不算,又给顾峤罩上件斗篷,裹严实了才带人往寝殿去。
外面冷风一点没沾到顾峤的身上,他转头瞧了眼没穿斗篷、显得有些单薄的商琅,轻蹙一下眉。
真要论身体好坏,商琅才是更应该小心受凉的那个,怎么被照顾的就变成了他?
想到这,顾峤忍不住挣扎了一下,身上的斗篷松了一松,他看向商琅:“先生不冷么?”
两人过来的时候均没有多带衣裳,顾峤身上的这件斗篷原先也是商琅的。
“臣无事,”商琅偏头看他,眸中神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温和,“陛下方才身上冒了不少汗,更应当小心风寒才是。”
冒汗还不是因为——
顾峤没有反驳出口,闷闷地不再说话,甚至还主动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将自己裹在一片暖意里面。
这个时候还有寒风料峭,回到寝殿解下斗篷的时候,顾峤触到外侧一片冰凉,伸手去碰商琅的衣裳,果然也是凉的。
顾峤当即喊来宫侍让人将地龙再给烧得暖一些,然后拉着商琅偎到了床榻上。
方才在温泉池闹的太多,顾峤现在还有些疲乏,神情倦懒,却还是忍不住去回想方才的种种。
尤其是那几本书。
在此之前,他当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尤其是没想到商琅既然在看到这样的书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看完之后一言不发地归还给他。
只不过被人这么一说,顾峤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中发痒,想要瞧一瞧,究竟是如何的内容。
但是商琅在侧,他怎么好意思去瞧?
心中烦闷,到最后顾峤坐也坐不住了,没骨头一般懒躺在榻上,伸直了腿搭到商琅膝盖上。
丞相大人顺势去给人揉捏。
方才在水中,因为商琅一直揽着顾峤的腰,帝王上半身几乎是完全动弹不得的,要挣扎就只能靠着一双腿,结果到最后也是腿上落下的痕最多。
小皇帝娇生惯养,皮肤也娇嫩,商琅看着那被他捏出来的红痕,就忍不住去想,当年顾峤习武的时候,摔打那么多,究竟受了多少苦。
明明只有过一次,商琅如今就已经能轻车熟路地从床头暗格里面寻出药膏来,想要给人上药。
顾峤原本享受着丞相大人的伺候,正阖眸小憩,却忽然听见旁的声响,一睁看眼,就瞧见了商琅手中拿的药膏,顿时一愣。
随后就是哭笑不得,连带着腿也下意识地曲起来,避开了商琅的手:“先生不必如此,都是些过夜便能消的痕迹,未曾伤及根本,还犯不着上药。”
“可是先前陛下恢复了一整日才好。”商琅垂了眉眼,语气坚持。
“这一次同那一次哪里一样!”顾峤坐直了身子,一双长腿便从商琅膝盖上落下来,怀中一空,眼前人眸子似乎垂得更低了,但顾峤没仔细探究,继续道,“我身上的伤如何,我自己最是清楚不过,先生当真不必如此担忧。”
生辰那日商琅醉酒之后可以说是半点分寸也无,每一次都是往狠了去,尤其之后顾峤身上许多经久未消的痕迹实际都是被他给咬出来的,要是随手捏捏碰碰就能伤重,顾峤这么多年身上早就青紫一片了。
顾峤拒绝得干脆,商琅抬眼又静静瞧他一会儿,最终妥协,一边轻叹一边将药膏给重新放回暗格当中。
两人静默一会儿,丞相大人似乎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顾峤话语中的意思,忍不住问:“先前那次……我是不是当真不知轻重地伤到了阿峤?”
说商琅懂得多, 如今顾峤来看,丞相大人跟他也是半斤八两。
“没有,”他懒声否认, 伸出手去勾着人的衣摆胡乱把玩,被人伸手握住了便利落地反握回去, “我当真无事, 如今也无事,先生不必想那么多。”
“再者,在先生眼里, 我还是那等逆来顺受的人不成?”
他分明向来都睚眦必报。
手中一用力,毫无防备的商琅被他拽倒, 顾峤翻了一个身,跪坐到了他身上去,一只手被商琅扣紧了,便用另一只手去勾散了他的发冠,发丝顺着落到他手里, 被顾峤一点点缠到了指上。
商琅一动不动地瞧着他动作,桃花眼温和又无辜,顾峤心里痒痒, 奈何两只手都已经有了事做, 就只好俯下身去, 鼻尖相碰,那双眸子骤然一缩,顾峤便忍不住笑, 终于开了口, 只是隐约还有些难为情:“虽然说那夜……确实过分了些, 但是若我当真不喜欢, 又怎么可能会有下一次?”
“商月微,就算是你,我也不会一声不吭地忍着委屈,”话到最后渐渐顺畅起来,顾峤俯低了在他唇边碰了一碰,“所以先生不必这般小心。”
扣着他的那双手松开了,下一刻,圈到了他的腰上,将他猛地压下去。
近在咫尺的长睫胡乱颤着,像只被雨打落之后挣扎的蝴蝶,顾峤只是看怔一瞬间,就被人圈紧了,吻了个严实。
方才才在温泉那边胡闹了一番,商琅却半点疲乏的意思也没有,顾峤方才带起来的那点困意也已经消散了个七七八八,火这么一撩起来,没过一会儿那雪白的中衣就坠了地。
顾峤抽出手来挥灭了外面的烛火,商琅似乎有些不满他的分心,有些用力地把他胳膊拽回来,带落了外面系得松散的帘帐,便连微光都映不进来,榻上成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