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德一眼看出主教的想法,悠悠吐了口烟:“不要小瞧我儿子的求生欲。”
“威尔斯家族的继承人,永远不可能主动放弃生命。”
“咔。”
神力化作利刃,穿透敌人前胸。
亚瑟的脸庞、发丝上沾染着灰尘,大股血液从口腔溢出,表情狰狞。
他几乎咬牙切齿:“亚瑟·威尔斯!我死你也活不了,主动送去被砍,你疯了吗!”
刚刚,若不是躯体因为控制权突然被夺而僵硬,洛伊原本能避开罗矣攻击的。
“哈。”罗矣喘了喘,嘲笑:“你那四分之一的灵魂,并不想承认你呢。”
历史好像重演了。
洛伊记得,千年前,罗矣也是这样坚决果断自.尽的。
“我这四分之一的灵魂,倒是……跟你有点像。”洛伊努力平复呼吸:“都蠢透了。”
罗矣不想听邪神废话,一只脚踩在敌人身上,单手用力将贯穿洛伊胸口的剑刃拔出:“死吧。”
洛伊却没停下来,露出放肆的笑容:“不蠢吗?你当年如果不自.尽,我早就助你实现愿望了——而那个对你来说重要无比的秩序之神也不会用近乎抵命的方式,换你的复苏。”
“砰!”
邪神躯体被重重踢飞出去,罗矣紧随而来,又补了一剑:“你以为我会因这种事动摇?”
愤怒到极点,黑发青年的神情反而变得平静:“洛伊,现在我未取回所有力量,你也受亚瑟意识制约,我们打这一架,很公平。”
“所以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难道在害怕什么?”
他再一次举剑。
“罗矣!”
“你不在意亚瑟的性命吗?!”黑雾凝成藤蔓,向罗矣剑刃缠绕而去,洛伊捂住胸前致命伤:“我可是能感觉到,亚瑟·威尔斯是想让你赢的。”
“他不想你死,你却——”
“与我无关。”罗矣笑了,左手轻挥,在虚空中割开一条裂缝,华丽的冠冕轻飘飘落下。
“命运之刻!”洛伊瞳孔一缩,意识到危险,顾不得重伤的躯壳,立刻出手。
“咔嚓。”
出乎意料,罗矣没有选择增益自己的力量,而是将冠冕捏碎。
举世瞩目的珍宝如同凋谢的花零落,只留下一块深绿色的魔玉,握在罗矣手中。
“你不是四分之一的邪神。”
罗矣一步步走近洛伊,散发着生命之神神力的魔玉逐渐亮起来。
那是……同一类事物间产生的共鸣。
组成亚瑟·威尔斯的不仅仅是邪神四分之一的灵魂,还有一滴生命之神的神血。
“亚瑟·威尔斯。”罗矣说:“控制祂五秒。”
神力在罗矣指尖汇聚:“洛伊,我说过,亚瑟·威尔斯早已是完整的个体了——这具身体在排斥你,放弃吧。”
源于生命之神的共鸣开始起作用,几乎是罗矣话落的瞬间,亚瑟的躯体彻底失去控制。
洛伊僵在原地。
罗矣蓄力的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数倍,洛伊毫不怀疑,罗矣会连同亚瑟的躯体,将自己一齐碾碎。
洛伊犹豫了。
眼前白光一片。
光最终没有落在亚瑟身上。
赌对了。
面临即将到来的死亡,即使是邪神也会退缩。
祂主动脱离得之不易的躯壳,逃跑了。
罗矣没准备在邪神最脆弱的时候放过祂。
收起剑刃,走之前,罗矣看向面前的金发少年。
濒死的亚瑟站在罗矣面前,死死盯着他。
“你将威尔斯家族的烙印抹掉了。”
罗矣没想到亚瑟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嗯。”
“……”亚瑟声音嘶哑:“我不后悔。”
虽然幼时那些过分、不堪、甚至折辱人的“玩乐”是受邪神和禁忌知识影响,但罗矣十六岁时的那次救人不是,想“夺回”自己童年玩伴的心情也不是,那些无比复杂、无法厘清的情愫更不是。
但恶意与善意,本就不能功过相抵。
十几年里的那些行动到底有没有受邪神影响,不重要。
所以亚瑟不会道歉,也不会后悔。
“……知道了。”短暂沉默后,罗矣转身离开:“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属于“罗矣”的躯壳在精灵王的孤岛上被舍弃,罗矣早已与威尔斯家族再无任何联系。
亚瑟不再说话,低垂着头,好像在某时刻悄悄停止呼吸了。
“你不会死。”
威尔斯公爵府外的屏障被人暴力破开。
不出意料,果然是伊特诺尔他们。
追杀邪神更重要,况且,罗矣暂时不想在情况这么复杂的时候和受害者们见面。
身影消失前,罗矣补充——
“以后,继续做你的小少爷吧。”
--------------------
面前是一片纯白的未知空间。
罗矣手中神力凝成的利刃还在滴血,液体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消失,造成一切都不曾真实存在过的假象。
“这是……你最后的容身之处?”
罗矣的声音平稳、有力,没有一丝慌乱:“概念空间吗,倒是有点像神国。”
也正因为存在方式与神国相似,罗矣才能死死锁定这个位置,没有再一次放过敌人。
“是。”远处语调熟悉的声音回应罗矣:“我脱离了最后一具‘宿体’,又被困在这个世界,只能暂时以这种状态出现了。”
话音未落,罗矣面前出现一个身影。
洛伊的声音飘过来:“说起来,这或许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洛伊的语调和往日相同,完全没有穷途末路的狼狈,尾音轻微上扬,好像只是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叙旧。
平视前方,是一个俊美的陌生黑发男性,二十七、八的年纪,一米九几身高,带着一副眼镜,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斯斯文文。
可惜一张嘴气质就变了调:“欢迎来到我的意识空间。”
祂补充:“不过你真厉害,我躲夹缝都能被发现。”
罗矣:“这是你的本来面貌?”
“不是。”洛伊不吝啬解释:“是我一个同族的人类对象的外貌,我只是借用。”
他指了指自己:“现在的我只是由意识构成的‘幻觉’。”
“……真可悲。”罗矣:“你们拥有自我,却自始至终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躯壳。”
“你说错了。”洛伊摇头:“是短暂拥有躯壳后,我们才有了自我意识、或者说被你们称为‘性格’的东西。”
“罗矣,你不会懂的——‘自我’这种东西,短暂拥有过就再也不想失去了。”
祂自言自语:“可和我们一族正常寿命相比,能拥有躯壳的时间不过短暂的刹那,无论使用何种手段,都无法长久维持。”
“没有我同族那样作为感情寄托的爱人陪伴,那么我能做到的,只有不留遗憾。”
“我们会把自己对最强烈的愿望、目标、或者可以被称为‘执念’的某种东西的渴求放大一万倍,这样达成目的后,就能心满意足的离去。”
“你知道吗,罗矣。”洛伊说:“我将拥有躯壳的意义,定义为实现你的愿望。”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罗矣举起利刃:“你想说杀毁灭之神是为了我?在西大陆搞.种.族.灭.绝是为了我?催发融解神明的血雨是为了我?”
“抢占我的躯壳,企图杀死我的朋友们和……重要的人,甚至千年后依然阴魂不散故技重施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怪物。”
“我会在这里,将你的存在彻底抹去。”
“杀我?”洛伊突兀转移话题:“你不好奇秩序之神和世界法则的交易吗?”
罗矣停住脚步。
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睛注视着对面手无寸铁的邪神。
“不用你告诉我。”罗矣最终开口:“……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好吧。”洛伊摆手:“真让我失望,你对秩序之神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你都不曾阻止他。”罗矣说:“因为对你来说,彼此的目标并不冲突。”
“原来你知道。”洛伊:“那还来追杀我?你应该清楚,秩序之神,或者说主神,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来得及。”罗矣的剑刃徒然亮起白芒。
洛伊不信。且不说罗矣有无灭杀意识体的能力,即使有,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在敌人的概念空间里战胜对方。
说到底,罗矣放弃了伊特诺尔。
“哈哈。”洛伊:“你真是……”
一直神情严肃的罗矣这时反而笑了。
那笑容温和,毫无攻击性,令人如沐春风,洛伊目睹了很多次。
罗矣:“谁说只有伊特诺尔能与法则交易?”
语毕,概念空间中突兀掀起一场没有中心的巨型风暴。
洛伊顿感不妙,祂望着风暴中发丝凌乱的罗矣,满脸难以置信:“你疯了?”
法则作为世界本身,确实有抹杀已被世界承认的邪神的力量,但是……如果说现在的罗矣还有什么能和法则交换的价值,洛伊只能想到一个——
“重启创世。”
洛伊费力睁开眼睛,喃喃重复:“罗矣,你疯了。”
重启创世进程后,所有“权柄”会再次诞生出新的神明,这些新的神明或多或少与上一个纪元的同名神有相似处。
唯独罗矣的存在会彻底消失,这就是重启创世的代价。
那个金色的小光球永远找不到匹配的神格,因为他在诞生之初就注定了一无所有的结局。
“……白费了。”洛伊:“既然与法则进行了交易就必须完成,所以秩序之神千年里承受的所有痛苦和牺牲都白费了。”
“哈哈哈行啊,这样挺好。”洛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和你,还有未完成的愿望一起死去,很值。”
洛伊看不见的地方,罗矣面色如纸。
世界法则无法主动干涉世界的发展进程,只能隐晦借出有限的部分力量,想短时间彻底抹杀邪神,到底勉强了点。
不过无所谓。罗矣早默认了接下来会付出的代价。
风暴之中,发光的剑刃越来越耀目,箭矢般对准指定的方向,洛伊感到灼烧般的刺痛越来越近、越来越强烈。
但罗矣没有动手。
还不够,远远不够!
洛伊未被风暴彻底限制行动,而罗矣必须一击致命。
时间漫长焦灼起来,洛伊在寻找反击的机会,罗矣则等待敌人露出破绽。
苍白的概念空间里,风暴肆无忌惮地肆虐着,暗色涌动,仿佛永远没有平息之日。失去对时间、昼夜的感知,没有人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
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只过去了短短一瞬,总之,契机终于出现了。
和千年前如出一辙,熟悉得令人落泪的力量穿透概念空间的外层,源源不断涌入躯体,罗矣瞬间反应过来——
是伊特诺尔,他发现了这里。
几乎同一时刻,洛伊不远处的身形微微僵住。那微不可察的僵硬只持续了一秒,但足够罗矣把握住机会。
空间里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浓重的耳鸣声逐渐褪去,罗矣竭力压下脑海中的晕眩感,强撑着站立。
风暴已经结束了,安静的概念空间恢复开始时的一片纯白。
罗矣向远处的黑影走去。
真的是黑影——没有五官、没有影子,只剩下勉强算是人形的虚影。
那是与洛伊相伴千年的禁忌知识意识到“同伴”即将消亡时,对其本能的帮助。
“……”
虚影似乎在说什么。
罗矣听不清,他看见虚影缓慢伸出一条触须般的“手”,似乎想轻轻触摸对面的人。
凝聚神力,罗矣面无表情挥剑,利刃毫不犹豫刺穿黑影。
“咔嚓。”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黑色的虚影身上,金色的裂纹像蛛网蔓延,摧毁着邪神存在仅剩的证据。
最后如同灰尘四散。
世界之外的入侵者,在几千年的阴差阳错里,彻底消失。
下一秒,整个概念空间剧烈晃动。
空间的主人死去,这里即将坍塌了!
从空间出来后,罗矣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没有。除了邪神,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自己。
高兴?畅快?报仇雪恨?
过去神国热闹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搅扰着心神。
……可是,一切早就不复存在了。
诸神陨落,只剩下破败神国里透支生命的主神和西大陆替邪神背锅的人类青年。
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有意义。”罗矣想。
回过神,他打量着四周——这里并非现实,而是时间、空间之外的世界夹层,相当于蛋液与蛋壳之间的薄膜处。
罗矣正是在这里发现了世界法则。
“啪!”
灯骤然亮起来。
罗矣这才发现,面前的布置有些熟悉——和审判空间一模一样。
「坐吧,我觉得这个场景很适合我们交流,就复刻了一下。」
“法则?”罗矣问:“伊特诺尔呢?”
「可能在昏迷吧,你知道祂的状态,这种情况下强行出手帮你,根本不可能撑得住。」
“你来做什么?”罗矣:“我不会爽约。”
「我知道。」法则苦恼:「我只是刚刚才发现,被大儿套路了。」
“……什么意思?”
「祂与我约定,以自己的生命、存在为代价,替所有陨落神明履行职责,并为你创造复苏的环境和条件。」
果然是这样。
「但我最近才发现,千年前祂用自己的本体塑造了温养你本源的容器——也就是说,祂潜移默化成为了构成你的一部分。」
「‘主神’陨落后,只要你还活着,伊特诺尔就依旧存在。但若你死去了,则违背我与他约定的内容。」
“所以你之前才会答应我的交易。”罗矣嘴角上扬:“除非从我身上找到突破点,不然你和他的约定就陷入死局了。”
「对。」
“那么,要不要接受我的新提议……”
「这么做……即使是我也保证不了成功的几率。」
“没事。”罗矣:“足够了。”
--------------------
法则说:「他们在外面。」
“我知道。”罗矣点头:“新的约定成立,请你暂时稳定伊特诺尔的状态。”
「好。」
法则又问:「不立刻去找他吗?」
“如你所说,没人知晓故事究竟会是怎样的结局。”罗矣笑了笑:“那么总该有个告别。”
「行吧。」
西大陆的太阳照常升起。
罗矣返回现实时恰巧迎来黎明,天光照彻,一切清晰而真实。
“……不在。”罗矣疑惑。
刚刚抹杀邪神时,伊特诺尔提供了助力,泰伦几人也该有所察觉,怎么反而离开了?
不过倒省去了解释。
罗矣从空中落到下方的树林。
上一次正经告别还是用斐尔的身份,但比起当时出远门似的报备,罗矣现在心情复杂得多。
不再纠结,罗矣设下传送阵。
第一个地点是帝都。
进入熟悉的躯壳,罗矣理了理斐尔额发,给自己套上神职人员的制服。
很久没回教廷了。
悄无声息进入斐尔居住的房间,罗矣有些意外:“怎么会?”
上一次仓促逃跑,罗矣只来得及把象征教皇的权杖留在住处,设想中以赛亚会发现它并妥善保管。
然而此刻精致小巧的权杖依旧静静摆在书柜的架子上,像一只普普通通的羽毛笔。
罗矣拿起权杖,又倏然放下。
“啪嗒。”
门开了。
大牧首以赛亚站在那里。
罗矣、或者说斐尔反应过来,以赛亚应该是在权杖上设了警戒类的魔法。
“对不起。”寂静中,斐尔先开口了:“这段时间我添了很多麻烦。”
对教廷、对以赛亚。
对面的中年人鬓边染白,比之前看上去沧桑了几分:“昨晚我收到威尔斯家族关于邪神的传信时,突然有种奇妙的预感。”
以赛亚叹道:“你果然回来了。”
“以赛亚,我不是邪神。”
“我知道了。”
“我没有叛教。”
“我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相信?
以赛亚似乎知道斐尔想问什么:“你刚到教廷时,我们没有专门照顾孩子的侍者,我在帝都图书馆自学了五天,制订了一份长达九百二十三页的人生计划书。”
“可惜。”他一向冷硬的脸上显出回忆时的无奈:“仅仅第九天你就彻底脱离我预想的人生轨迹。在教廷联合会议的讨论后,计划书作废了。”
斐尔:“我做了什么?”
“你对照仓库里没收的民间典籍,手搓了一个禁忌魔法。”以赛亚补充:“那几个主教老家伙听说后手都抖了。”
“……”自己没被扔掉真是奇迹。
“当时你是教廷里唯一的幼童。”以赛亚说:“总部教廷里所有福利院、儿童学校、娱乐园都是后建的,不过总算将你健康养大了。”
“虽然经常偷懒,在魔法的雷区试探,小心思还很多,但是……斐尔,你是我最骄傲的孩子,是合格的战士,是教廷的新血。”
以赛亚郑重道:“无论你到底是谁,教廷永远是你的后盾。”
斐尔:“……您猜到了?”
斐尔出现在这里,不是回归,而是道别。
以赛亚不知道斐尔要去哪里,准备做什么。但他望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最后只是说:“去吧。”
无论是否还会回来,如过去那样,坚定地走下去吧。
斐尔鞠了一躬。
“再见……父亲。”
屋中的人影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
沉默的中年人久久站在原地。
不远处越来越近的声音打破他沉重的低落:“老师救我——”
“达西娅?”以赛亚深吸气:“你怎么了?”
少女擦了擦汗,尴尬:“哈哈……我不小心弄炸了一个魔器,丽芙主教说要削了我。”
“我不是故意的。”达西娅悄悄伸出一根手指:“还有……主教从那边追来了。”
“诶?”达西娅这才发现:“这是斐尔的房间,大早上的,老师怎么在这里?”
“难道念子心切,忍不住来这回忆过去?”
以赛亚转身:“丽芙主教,她在这里。”
达西娅:“……”怎么这样!
西加镇来了一个旅客。
“要一罐水果糖,谢谢。”
店长还记得这温和悦耳的嗓音:“呀,小伙子,几个月不见啦。”
青年眉眼弯弯:“嗯,难得回来看看。”
“还要上次的搭配吗?”
“可以。”
祭鱼付了钱,询问:“之前郊外的古堡现在有主人吗?”
店长点头:“嗯,也就你走后不久,古堡被一个同样俊俏的少爷买下了,和土地市场签约那天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古怪的管家,一身黑,可吓人嘞。”
祭鱼指了指不远处:“长那样?”
“对对……咳咳咳!”店长咽唾沫:“快把手放下,不礼貌不礼貌……”
黑斗篷自然看见祭鱼了,肉眼可见兴奋,他几乎瞬移到祭鱼面前:“少爷找了您好久!”
“黑斗篷……芬格森管家。”祭鱼接过店家的糖果罐:“泰伦呢?”
“少爷不在西加镇。”
“你已经通知他了?”
管家没有隐瞒:“对,但少爷没有回复我。”
“我可以回古堡看看吗?”
“当然可以。”芬格森说:“少爷每天都期盼您能回来。”
“他……不恨我?”
披着黑斗篷的管家摇头:“需要我帮您提袋子吗?”
“这大概算是礼物。”祭鱼晃了晃袋子,糖罐发出清脆的响动:“你吃吗?”
“给少爷吧,他会很开心的。”芬格森面容被斗篷遮住,看不清楚神情:“少爷……快发疯了。”
“……”祭鱼没再说什么。
古堡还和离开时一样,祭鱼的房间也按时打扫、维持原貌。
想起教廷同样干净的房间,罗矣说不出什么心情。
自己好像有很多归处,又好像没有容身之地。
透明的水果糖罐摆在泰伦书房最显眼的位置,里面糖粒满满当当,一颗都没少。
祭鱼将新的糖罐摆在旁边。
转身,他对芬格森道:“好了,我走了。”
“……嗯。”
“我以为你会拦我。”祭鱼讶异。
“不会的。”芬格森嘶哑地笑:“少爷会找到您。”
“行。”祭鱼:“再见。”
“等一下,您……您和少爷,还会回来的,对吗?”
祭鱼不知道芬格森为什么会这么问,或许也察觉到一些情况了吧。
“虽然不会死,但物质构成的躯体总有到达极限的时候……我不知道还能再等几个一百年。”芬格森祈求般重复:“少爷还会回来,对吗?”
“我不知道。”
这一次的道别,祭鱼没再说谎。
“我会等你们。”
芬格森说。
“祭鱼”和“斐尔”一样,化作微光融入躯壳,罗矣换上另一副面容。
戴着眼镜的预言家菲诺站在刺客圣殿前。
“啪嗒。”
值班护卫嘴巴大张,武器掉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先知回来啦啊啊啊啊啊——”
菲诺:“……”
怎么不像惊喜,反而透着一股恐慌。
“啊?嚎什么?一点不符合我们这个职业的形象。”有工会成员听见喊叫声,不满道:“听说先知不是被邪神杀害了吗,所以头儿才去报仇……”
他抬头,看见菲诺。
“先知啊啊啊啊啊啊——”
“……”哪来的谣言。
菲诺:“首领在吗?”
“不在。”护卫从震惊中回神,激动:“但头儿知道您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菲诺拒绝护卫的保护,回到圣殿内的居所。
从床底拖出一只木箱,打开,里面有昂贵的宝石,也有不值钱的玩具,乱七八糟。
是费利每年送给菲诺的生日礼物。
菲诺抚摸着一件件礼物,想了想又放下,将箱子放回床底。
还是不带走了,若真随自己泯灭,怪可惜的。
离开圣殿后,菲诺去看了西郊瀑布。
阳光下,湖水仿佛发着光,漂亮极了。
良久,他说:“走了。”
下一个地点,是一片墓园。
罗矣换上乙的面容,手中提着一壶酒。
面前是一座墓碑,属于一个叫“甲”的精灵医师。
酒不是什么好酒,却是甲以前最喜欢的农家土酿,不烈,口感温和,还带着点甜味。
“老头,我见到你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