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看,属实是挖战壕的一把好手。
“队长。”伊泊还能再狡辩两句,“你不觉得刚刚打出的爱心型炮弹很漂亮吗?”
“是。是很漂亮。”禅元冷静地看着附近一圈的寄生体,说道:“刚刚在通讯里。卡米尔还问我,为什么基地里会出现爱心烟花。”
伊泊亢奋了,“看来他也可以当做信号弹。”
禅元道:“闭嘴。”
他将这个改装狂魔丢下,看着诺南,面无表情,心若止水,“你的衣服呢?”
“刚刚有点太激动了哈哈哈。”诺南光着上半身,作为肌肉爱好者,他业余时间也喜欢雕琢自己的肌肉。裤子半穿不穿的样子,小腿裤几乎被撕成布条。
若不是禅元通讯过程中,时不时盯着对方,他真害怕诺南是饥不择食和寄生体来了一场云雨才回来的。
真可怕。禅元再次想念自己的漂亮雄主。他发誓,只要恭俭良不危害禅元的生命安全,自己绝对将恭俭良放在掌心虔诚供养。
他将旁边死人的衣服扒下来,摔在诺南脸上,命令道:“穿上。背过身,穿。”
诺南解开皮带的动作一滞,发出无法遛鸟的长叹声,转过身换衣服。禅元十分能理解对方的刺激,同时又觉得不可理喻。
——他在恭俭良眼里,不会也这么变态吧?
禅元难得反思自己。
他反思一秒钟,果断推翻了自己的反思内容,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个纯粹、善良、有稍许不良嗜好和偏执倾向的正常雌虫。
他会在这个队伍里担任队长,纯粹是无奈之举,是一种意外。
“让我看看他们两个定位吧。”禅元对出发前安装的微型定位器不抱太多希望。他猜测寄生体有一定概率发现定位器,或者在检查过程中将两个人的衣服换一遍。
禅元惊讶,看着显示器上趋于接近的两个人,果断启程,“快。他们两个应该都在雄虫聚集地。”
他们作为这次任务的先锋小队,本就占据天时地利。如果能抢在大部队前面发现雄虫的踪迹,中段寄生体正在进行的雄虫贩卖交易——他们小队所有人都能捞到一个“上士”军衔。
禅元很心动。
他跟他的雌父做家务,早早学习到“要想别人干活给你,你就得给别人吃肉”这样粗糙的道理。在成为小队队长后,他也时刻记着这一点,务必要让自己好的同时,惠及队友。
他们可是并肩前行的队友啊。
禅元收拾东西。
禅元拖着两个队友匆匆赶路。
“甲列的特长是土木。”禅元一边走一边念叨:“他的战斗力还不如恭俭良,所以我们要快一点……我甚至不敢相信他和恭俭良遇上的样子。”
会被打断腿吗?
会被打折腰吗?
还是会直接死掉?禅元打了一个哆嗦,加快步伐。他们根据定位来到一栋平平无奇的平房面前,正准备敲门暴力突破之时。
门自动开了。
一个机器人出现在三人面前,安静地伫立在门口,一动不动。从型号上来看,他是一百五十年的老古董,外壳上还有小孩用彩色水笔勾勒的简单图画,颜色深深浅浅,看上去照顾了不止一代人。
“您好。”声音也十分吵杂,它的零件老化完全体现在电流声中。
禅元寻找到它的摄像头,挥挥手。
机器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让开。
他就像是一个正在老去的管家,绝对不会让陌生人进入主人家。诺南最先受不住这种磨叽,捡起地上一块砖石,打碎他的摄像头。
“你在做什么?”伊泊质问道:“已经停产的家用69款式机器人,号称能够承担90%家务的全能机器人,机器人下方还配备有保育箱,提供24小时恒温灯。同时可以链接通讯,实况监控的家庭环境……他可没有加载武器的条件。”
诺南不以为然,“谁知道呢?”
“我看得出来。”
“你怎么看得出来呢?”
“我就是看得出来!”
寄生体寄生,能够得到宿主的记忆、宿主的性情,却不会得到宿主的知识储备量和智商。他们最多就是照猫画虎将宿主研究过的东西,复刻一份出来,中间出了问题,要怎么处理?怎么改进?
寄生体一概不知。
因此,他们中有一部分群体更期待和虫族和平共处,期待使用虫族的科技、虫族的通讯、享受虫族普及开来的便捷生活。
像这种专用于家务工作的老式机器人,别说改装了,让寄生体按几个自己不知道的按钮,他们都要思索好久。
禅元不一样。
禅元已经在拆机器人了。
他心动伊泊刚刚说的“24小时恒温灯”。作为一个雌父,他可没忘记自己的可怜虫蛋,还跟着不靠谱雄父四处晃荡。
“诺南。观察一下机器人外壳。”禅元派活下去,打断两个队友的小学鸡式吵架。他每一条命令都十分明确,带着不容忽视的意味,“机器人外壳有没有特殊讯息和记号。如果没有,看看房子里是否存在地下出入口和机关。”
这栋矮小狭窄的平房,周围都是相似的建筑,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像是须顶上的玉米粒。诺南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就回来。他跟小扑棱相处过一段时间,自认为对幼崽绘画有所了解,眨巴着眼又看了两遍,笑了起来。
“画得还很有趣呢。”他对禅元说道:“都是一些过家家的东西。”
机器人外壳上,最早的一批画已经看不清轮廓,最新覆盖上的内容都是一些食物的样子、一些古古怪怪的人,连带着一些从人物身上飞溅出来的红色线条。
禅元将拆卸下来的灯绑在身上,凑过来看,表情不太好。
“你觉得这是什么?”
诺南道:“吃饭吧。你看这里还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有类似花一样的食物,涂成红色。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坐在桌子的四方。从空间感来看,画画的小孩像是从高处往下看,将四个人画得格外扁。
“我觉得这孩子是在画一场宴会。”诺南指着某个位置说道:“这里是灯光、窗户、在这个人脚底下还有一个手提包,一个圆圆的凳子。”
禅元再次看了看,面露不忍。
“诺南。”
“怎么了?”
“这可能不是凳子。”禅元比划一下,用小孩子的视角解释道:“小孩子如果要画凳子,应该放在屁股后面……”
他没有说下去。
诺南也忽然理解了。
他们沉默地看着机器人外壳上的画,像是再看一场无声的屠杀。
“走吧。”伊泊提醒道:“任务描述中,不是说,他们近期还有一次雄虫贩卖吗?”他们没有赶上一次的雄虫交易。
一定要赶上。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土豆连滚带爬的祝福+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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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元看着写有“雄虫居所”四个大字的房间, 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陷入了思考。
“给你们介绍一下。”他的好队友甲列套上外套,掩盖自己身上的痕迹,正襟危坐, 介绍双方, “我的队长禅元, 队友伊泊、诺南。这边三位雄虫, 是寄生体给我安排的配种对象。”
甲列先说坐在自己腿上的这位,“他叫曼青, 是这个家里的弟弟。”
禅元冷漠地看过去, 吓得那个雄虫把头埋回到甲列胸口, 脸颊贴近, 凑到甲列耳边窃窃私语。伊泊老神在在抱着自己的枪, 完全没有在意面前三个雄虫和自己队友的关系。
倒是诺南很兴奋。他对那三个雄虫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感兴趣的是甲列怎么做到1对3还不落下方。
“这位是曼青同雄异雌的哥哥。”甲列拉过坐在自己左边的雄虫,介绍道:“他们两个破壳日只相差一周,关系很好。”
禅元已经开始捏鼻梁了。
他想, 是。关系确实很好,好到都开始睡同一个雌虫了。可怜他进入这里前, 还在思考甲列会不会遭受什么非人虐待,那些雄虫会不会被寄生体拉去贩卖……呵。
人家正翻云覆雨,享受鱼水之欢呢。
“这位是他们两个的雄父。”甲列介绍最后一位,语气平静,好像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别看阿枫已经养育了两个雄虫, 还是很年轻的。”
“甲列。”
“嗯?”
“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吧。”禅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睁眼说瞎话, “你只是、最多, 和其中一位发生了关系,对吧……我的意思是,到时候回星舰,给雄虫分配房间,可能会产生一些小小的麻烦。”
甲列恍然大悟,他挥挥手说道:“没关系。我们觉得四人行完全没问题。”
诺南一把推开禅元,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天菜大不敬。不过眼下,他也根本不在意一个挖不动的天菜会怎么样,反倒是两眼发光盯着甲列,祈求道:“老师。我想学这个。”
他也想和好几个肌肉天菜厮混在一起呢。
甲列道:“咦?你不是喜欢雌虫吗?”
诺南管他雌虫不雌虫呢?他觉得情感这种事情是共通的!只要学会如何1对多,他绝对可以大战四方一展威风。
“这又没关系。”
“也是。”甲列自然地看向禅元,道:“毕竟,你是追求一雌一雄家庭的人。”
禅元:?
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上去给自己的队友一顿敲打,十分自然地将话头止住,吩咐道:“收拾收拾走了。”
“哦。”
他们要走,可以走得很快。
但那三个雄虫是不肯放人的。最小的雄虫弟弟更是一边哭,一边抱住甲列的腰,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手,“可是我舍得不你,甲列……甲列可以不要走嘛。”
“甲列。”雄虫哥哥也恋恋不舍地抓住甲列的手指,低声说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相比起来,雄虫中最年长的那位一眼就看出事情的根源。他走到禅元面前,昂着头,露出脖颈上的吻痕,命令道:“甲列是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的。你们可以走了。”
诺南“哇呜”一声,看看队长这边,再看看甲列这边,感觉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当下捅捅伊泊的胳膊,示意他一起看戏。
禅元深呼吸,深呼吸,叫自己再深呼吸几遍。
“不行。”
禅元态度坚决。他对恭俭良那是没办法,是对方长得太好看,直接冲爆了自己的颜值阀门,戳中自己的心门。
眼前这三个则不然。
禅元完全能做到面冷心硬,就算对方在地上撒泼打滚,指着自己鼻子痛骂,都无动于衷。
“甲列。”禅元看了眼时间,说道:“大部队已经开始入城了。你在这里保护三个雄虫,将他们交付给大部队后,留守后方,或者重新追上来。我们现在交接一下信息。”
“队长。你不会把我踢出队伍吧。”
“不会。”禅元已经叫伊泊去门口把风了。他飞快掏出通讯,开启录音状态,问道:“整个Q107基地有多少雄虫,多少虫蛋,多少没有被寄生的雌虫。你们四个有谁知道这里的地图吗?知道什么都先简单说一下。”
任务为重,大局为重。
甲列睡都睡了,多少地从三个雄虫嘴巴里套出一点有用资料来吧。
“我不知道。”甲列一脸茫然,眼尖的发现禅元攥紧的手,补充道:“不过做的时候,我用能力戳了几个点。”
他将雄虫送到沙发上,掏出兵工铲,对准自己预设的墙面一砸。
稀里哗啦!
巨大的响声,瞬间破开一个洞口,甲列换个地方再敲一下,又是一连串土崩瓦解,灰尘四起,洞口大开。
“天啊。”雄虫中的弟弟惊呼道,“甲列你好厉害。”
倒是哥哥不自觉红了脸,低声说道:“是我们做过的……地方……”
禅元宁可什么都没听到。
他现在盯着甲列开出来的洞,往下看,在一片砖瓦碎片中,好像有什么存在正蠕动着,疯狂地向上攀爬,将石头、砖头全部吞噬干净。
禅元揉了揉眼睛。
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栋房子对吧。”他问甲列。
“从土木的角度看。这绝对是一栋房子。”甲列扣下墙砖,递到禅元手中,说道:“隔音效果做得很好。”
禅元看了看爆炸产生的距离,走过去,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再次盯着地面的砖石,却没有出现上次所见的情景。
禅元一拍脑袋,觉得自己是被恭俭良刺激到了,也产生幻觉。
“你见过恭俭良了吗?”
“没有。”甲列摇摇头。他身后那位雄虫弟弟倒是很活泼,见雌虫们没有额外的举动,凑上前小声询问,“你们是来找新的雄虫吗?”
新的雄虫?也算是吧。
对于常年生活在基地的雄虫们来说,新雄虫应该指没见过的雄虫。
禅元语气和善几分,表情也不再板着,询问道:“你们见过新的雄虫吗?”
“不一定。”雄虫弟弟曼青回忆道:“我和哥哥进来前,看见机器人出去一趟。它平时除了照顾那个小的,很少出去了……它每次出去都是做和雄虫有关的事情。”
在寄生体群居的基地里,雄虫享有一切最好的东西。这里的最好,是除了自由外的一切供养。
“现在的机器人应该是那个最小的孩子用。”雄虫曼青忍不住多了几丝怜悯,“上次听人说,机器马上要坏了,最后一些药也用完了。他大概熬不过这个月了。”
谈论起这个话题,雄虫们就有很多自己的话要说。
他们和禅元说机器人比寄生体们更擅长照顾幼崽,说机器人会自动识别雄虫的体征,每次都可以把他们找出来;说整个基地所有雄虫基本上都由机器人带大的。
“能让机器人出去,专门找回来的雄虫……应该是未成年雄虫才对吧。外面这么冷,我们都不会随便出门的。”雄虫曼青眨巴眨巴眼,看向禅元,“您是那位雄虫什么人呢?”
“雌君。”
顿然,三个雄虫后退两步,以看变态的眼神看着禅元,发出谴责。
“你是拐(卖)犯吗?”
“怎么可以和未成年雄虫在一起。”
“这样对雄虫的身体不好呀。”
禅元面对这种语言谴责,基本免疫。不过他还是想保住自己“正常人”的头衔,解释道:“他成年了。”
就是,身边带了一个虫蛋罢了。
虚假的未成年和真正的未成年正在睡觉。
恭俭良对抗饥饿的手段完全没有进化。上一次在雪地车,他饿了就睡觉,这次在房间里,他也这么做。
不同的是,多了一个调皮捣蛋鬼打扰他睡觉。
“猪猪。”
恭俭良翻个身,捂住耳朵。可惜虫蛋的声音是直接通过精神力传递的,对雄虫来说,这种关于血缘的声音可以跨越一切屏障。
“猪猪猪猪猪猪猪猪。嚒嘛。猪猪!”
恭俭良再翻个身,死死地注视着面前的育儿袋,用手指将冒出小半个脑袋的虫蛋怼回袋子里,恨恨道:“闭嘴。”
他刚开始还能不明白虫蛋每天乱喊些什么东西。等虫蛋叫唤久了,对着自己重复且不间断地嚷嚷一个音节……恭俭良再想装傻都装不下去了。
谁是猪猪了?
谁!是谁教你喊雄父“猪猪”的?
恭俭良左思右想,觉得这必须是禅元的错。肯定是禅元在床上情迷意乱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教坏了小孩。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事情的真相,对禅元咬牙启齿起来,“禅元。”
虫蛋顿了一下,呜呜呀呀喊起来。他说得不那么准,又快又急,恭俭良根本不管他,自顾自在床上生气,“我一定要宰了他。一定。”
“哇呜哇呜。”
“你闭嘴。”恭俭良太想睡觉了,他将虫蛋推搡到床边,抵着墙,自己又躺下,圈出一块安全区,威胁道:“再逼逼一句,雄父就把你做成小蛋炒饭!小蛋羹!小蛋糕!”
虫蛋:……
他已经习惯了雄父每天和自己吵吵囔囔的样子。心情也从最开始的“好怕怕”变成了“好好玩”。继恭俭良为他科普了“蛋炒饭”的具体做法后,这个崽已经能发出垂涎的“吸溜”声,对外面的世界多了“好好吃”的期盼。
恭俭良有种浓浓的挫败感。
他趴在床上,用脚把垃圾一个接着一个踹下去,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孵蛋好累哦。雄父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带四个崽崽长大的?恭俭良想破脑袋,想不明白。他懒懒打哈欠,用手臂压着育儿袋,
禅元怎么还没有来?
恭俭良已经有些迷糊了。饥饿和困顿双双袭来,一时间也没注意,育儿袋上的口袋越来越大,虫蛋的尖尖脑袋钻了钻,顶破缝隙,轱辘轱辘滚出来了。
他还小,在床上翻来覆去,钻到雄父的胳膊下睡了一会儿,听着雄父碎碎念“禅元禅元。”
不明所以。
为什么雌父那么多名字呢?贱狗。禅元。狗东西。坏东西。老东西……啊,还有雄父说的最多的变态。
虫蛋不懂,他认为自己还得学。
“猪猪猪猪猪。唔~”虫蛋顶了顶恭俭良的手臂,好奇地滚出去,滚回来,再滚出去一点,又滚回来。若不是恭俭良早早圈定了范围,他估计能从床上滚到床下。
雄主~熊猪猪。
熊猪猪不理他。虫蛋委屈地在床上来个大风车,随机对某方进行暴力破坏。
“咔擦。”
他的蛋壳轻碰在墙面,还不等虫蛋退回来,飞快地掉入墙内,像是一滴水落入池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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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父。雄父。”
就在虫蛋掉入墙内的一瞬间, 恭俭良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眼睛刺痛,睫毛仿若粘在一起挣不开。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一片波浪中翻滚, 最终掉入一个熟悉的昏暗小房间里。
他做梦了。
还是那间灯光昏暗, 有雄父有他那个杀人魔雌父的房间。
恭俭良抬起头, 甚至能用眼神描摹出灯泡上尘埃的形状、床头柜上阿莱西兽语词典的位置——他一度以为这里是囚禁过雄父的那间屋子。
然而, 不是。
这里,没有那本属于雄父的阿莱西兽语词典。在狭窄摇篮里所观测到的世界, 被突如其来的推翻重组。恭俭良掀开被子, 看见自己的脚踝系这铁链。
“雄父。”他仓皇地叫出声, 跳下床去寻找梦境的出口。他看见书桌上的台灯, 看见上面用于固定的铁丝, 看见那间破烂不堪的卫生间,影影约约透露出一点光。
光中,摇曳着一个人影。
“雄父。”恭俭良半试探地喊一句,脚踩在地上。冰冷刺骨的水泥地和冰冷刺骨的铁链简直是天作之合, 恭俭良像是链接他们的电路,此时此刻冻得发出哆嗦。他挣扎着, 动作甚至让床发生位移,“雄父。”
卫生间的影子顿住了。
他似乎正在拿什么东西,手臂上挂着毛巾。顶上的灯和贴满胶布支离破碎的磨砂玻璃,让他整个人显示出一种非现实的幻象。
恭俭良知道。
他想,他早就清楚雄父去世了,他正逐渐接受雄父去世了。
但这里是梦境, 是他的过去, 他想要在这里再见一见雄父, 再让对方抱一抱自己, 摸一摸自己的脑袋。
他就想这么做罢了。
“雄父。”恭俭良急促地说道:“雄父。雄父快点出来。”
门把手,拧动。
高大的身影,连带着脖颈那一圈绿色虫纹出现,叫雄虫睁大了眼。禅元湿漉漉地擦着头发,身上是各种抓挠和事后痕迹。他先是走上前,用脚踩住恭俭良脚踝边的铁链,再蹲下来,用手抚摸恭俭良的脸。
他说,“雄主。你又在发什么疯。”
什么鬼。
恭俭良看着面前的禅元,脑子里一片空白。继而无法言语的愤怒冲上心头,在他熟悉宛若梦魇的房间里,在他一直以为只有雄父、自己和那个挨千刀的杀人魔雌父中间,陡然多出一个王八蛋!
恭俭良猛地推搡开禅元,又觉得太便宜对方,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拽回来,抬手扇他一个巴掌。
声音清脆,响亮。
禅元侧着头,脸颊肿胀,指印通红。
“你、你在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恭俭良断断续续地说道:“滚出去。从这里滚出去。不准进来啊。不准进来。”
“什么啊。”他听到禅元的笑声。转而,雌虫的手揪住他的头发,迫使恭俭良不得不面对不知所措的一切。
“搞清楚状态。恭俭良。”禅元说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可不是在什么梦境里。”他拽着恭俭良继续走,力气大得惊人,手指死死抵住几个穴口,恭俭良稍有挣扎就被压得痛呼。
这是梦。恭俭良低声告诉自己,这是梦。一切都会醒来的。一切都会醒来的。
别听禅元的。
这个家伙,总是骗人。在床上骗人,床下也是。
他在骗人。
“放开!”
梦中的禅元捏得更紧,他将恭俭良拖到床上,从枕头下抽出一对手铐将雄虫锁在上面,“和你说过多少次,我的耐心也是有极限的。”
“啊啊啊!”恭俭良竭力挣扎,脖颈处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低头看去,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脖颈上佩戴了类似项圈的东西。源源不断的药水正通过项圈内部的针,扎入到雄虫的血液中。
恭俭良惊惧地叫起来,“你给我打了什么。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梦。
这是我的梦。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无论是镇定剂、肌肉舒缓剂,还是那种不堪入目叫雄虫发(情)的药,恭俭良都不想面对。手铐与床头发出的摩擦声,尖锐到与他的嗓音齐平,脚踝上的铁链哗啦啦响动,像是雨点鞭打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