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猛地松手向后躲避,仓促回头时,只听十数声枪响骤然从他头顶迸开,通风口的防尘罩被踹碎,一道身影当空落下,随之而来的是释放的烟雾弹。
隔着白烟,子爵听见了左轮手枪转轮的声音,细小低沉不易被发觉,却无数次地拨动了那根名为死亡的弦。
M500转轮手枪,银最得心应手的杀器,如今正向他展露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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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决个十多章就差不多了
第105章
烟雾弹落地,茫茫白雾瞬间掩盖诸人身形,溪崖倏然跪倒在地,脖颈上的钳制蓦地一松,他捂着脖子猛烈地咳嗽起来,不住干呕,呕得涎水直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脑子昏沉肿胀,思绪被窒息搅得一团乱,但也知道周遭境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抬头时,只觉腰间被碰了一下,有人掀开了他的衣角,他心悸地回头双手捂住,却发现自己藏在衣服夹层里的手枪被拿走了。
溪崖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来,紧接着又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他一个趔趄重新摔回地上,双手被反剪至背后,后膝窝被狠狠一踹,再站不起来。
他想反抗,但后脑勺传来被硬物抵住的阻滞感,是手枪。
蔓延开来的白烟阻隔视线,只能依稀辨认一个个站立的身影随枪声倒下。
子爵怒极,朝雾中影子不断开枪,子弹打在地板、墙壁、天花板,发出锐利刺耳的声音。此处情况发生异动,埋伏在附近的亲兵能够第一时间赶来,通道狭长逼仄不方便逃脱,一旦烟雾弹的遮掩时间结束,银将插翅难飞。
空气中弥散的白色颗粒有散开的征兆,子爵刚要转身,只觉一记仿若带着千斤重力道的踢腿从侧面袭来,撞在他腰间,将他整个人砸向墙面。
烟雾中显出谢敏的轮廓。
他急速逼近,M500的转轮在激烈凶悍的碰撞中变得微不足道,子爵抬起枪去抵挡,然而板机都没能扣下就被谢敏一枪炸断枪膛。他一个膝顶砸向子爵的腰腹,如重锤砸进五脏六腑,迸发的力道隐隐透过血肉传到脊椎。
子爵猛地吐出一口血,眼珠血丝爬上白眼球,他忍着剧痛一把钳住谢敏的小腿,岂料谢敏一拳砸进他面部,鼻梁受了重创,血从鼻腔飙出。
子爵只觉眼前黑了一片,脑仁嗡嗡作响,随着咔的一声,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戴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后钳制着他的恐怖力道一松,谢敏重新融进烟雾的保护范围里,枪声在远处骤起,一连十几枪,援兵的脚步声也临近。
烟雾彻底散去,狭长阴暗的走廊中,烛光将血液飞溅的痕迹无限拉长,如同前卫画作中扭曲着的怪诞线条。地上横竖躺倒着多具失去生息的尸体,黏浊的白色物质从坚硬的头盖骨中流出,意味着杀人者枪枪爆头,果决狠辣,不留余地。
谢敏身旁站着面色灰白的邮差,微弱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成一条锋利阴沉的竖线,直直电射来的目光阴郁冷静。他右手握枪抬平指向楼道尽头徘徊不前的援兵,左手握着一个发动装置,拇指抵在红色的圆形按钮上。
当看到谢敏手中类似定时炸弹的启动装置时,子爵的神经针扎似地一痛,他下意识去抓颈上的冰冷铁环。
“别动。”冷如坚冰的话语不带感情地穿过僵滞的空气传来。
子爵的手顿在空中,冷汗如瀑。
子弹在下一秒出膛,子爵甚至能感受到金属旋转贴着他脸颊擦过时带起的阵风,只听噗一声没入他身后某人的躯体中,尸体软倒。子爵垂眸一扫,一名亲兵脑袋上洞开的血窟窿正冲着他,惊怖的眼珠瞪着,死不瞑目地攫摄着子爵的心神。
一排应激般的枪械声在子爵背后响起,他就像架在两片面包中的芝士,无论谢敏还是他的亲兵发动枪战,都能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一个个永远无法愈合的洞。
“都别动!”子爵怒吼一声,狰狞的面目暴起青筋,在薄薄的皮肉下突突直跳,眼梢吊起,死死盯着谢敏。
双方均不敢再动,谢敏的视线从远处亲兵的脸上一个个扫过,最后落到子爵那刺眼的阴狠神情上。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银,我们之间或许有误会未能解决。”子爵说。
谢敏心算着路线,他们被卡在通向地下的入口,前方是子爵以及他的亲兵,如果贸然突围恐怕凶多吉少,但退回地下一层有可能被赶来的后续增援包夹。除非身处地下一层的陈石徐里能带人来接应,但依据先前的形势推断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是指试图置我于死地的误会,还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现实?”谢敏道。
“我从未有过置你于死地的想法,只是你的做法令我产生些许疑惑,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因误会产生龃龉。”子爵慢声道,背在背后的手却做了一个射击准备的手势。
谢敏目光一凛,他看见亲兵们的眼珠同时朝某处转去,尽管幅度微小,但视线偏移使他先一步做出了决定。
噗——!
转轮手枪轻震,子弹在眨眼间收割了一条生命,谢敏在众人惶恐又愤怒的眼神中拨了一下转轮,填上新的子弹,动作轻易的像在游乐园的射击台上瞄准一只廉价粗糙的玩具熊。
子爵呆住,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歇斯底里,肌肉因过激情绪而痉挛着。
“你脖子上的定时炸弹连在我的生命体征传输器上,一旦我死了,它会立刻爆炸,把你的脑袋从脖子上轰飞,你确定要向我开枪?”
被谢敏一句话兜头灌了冷水,浇得子爵生生止住鱼死网破的心思。
“你或许还没弄清状况,现在陷入包围九死一生的是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丧失作战能力并吊着一口气……”子爵咬着牙道。
“要试试吗?”谢敏将枪口移向子爵的头颅,启动装置握在掌心。
子爵忙不迭向后倒退一步,色厉内荏的凶狠中露出一丝惊疑与犹豫。
“你大可以试试,将你炸死后我也无法成功逃脱,我们一命换一命,可你真的敢吗,你有为理想殉道的高尚觉悟吗?”谢敏平静地陈述:“你没有,你不会放弃辛苦敛聚的权力地位与我一同赴死,殉道者失去你将群龙无首自相倾轧,直至被新生的权力接管吞并。你不会看着你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你会答应我接下来的要求——清空你在地下一层的所有兵力部署,并让他们将枪全部扔在地上,我给你三秒的时间。”
谢敏朝子爵背后的亲兵抬了抬下巴,“三。”“二。”
“都把枪放下!”命令声从子爵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一排人犹豫地对视,最后均是弯下腰将枪全部搁在了地上,哗啦啦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谢敏的枪仍然抬着。
“我的人已经把枪放下了,你却还指着我,未免不太公平吧?”子爵说。
“被你凌虐致死的人在死前或许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凭什么你拿着枪,他们却要躺在一堆血肉烂泥里。”谢敏反咬一句。
子爵狰狞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胸膛里翻滚不息的杀意。
谢敏给身旁的溪崖示意了一个眼神,溪崖当即会意,他从身旁的尸体兜里掏出一个通讯器,开到全员频道,伸长手臂,隔空对着子爵。
“告诉他们从地下一层全部撤离。”谢敏偏头指了指溪崖手中的通讯器。
“所有人迅速从地下一层撤离,退至地下二层待命,不得违背。”子爵照着说完,溪崖检查着通讯器中的实时动态,人员撤退需要时间,他们只能这么僵持着。
子爵观察着两人的动作与交流,又看向谢敏:“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抛弃灭门仇怨选择站队执政官,他究竟开出怎样的条件让你心甘情愿为一个更为狡诈的政客卖命。”
“这与你有关系吗?”谢敏挑眉。
“当然没关系,我只是担心我的前同僚遇人不淑他日横死,尸骨无存。”子爵关切道。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的生死吧。”谢敏冷冷剜了他一眼。
子爵闭嘴,不再说话,他垂下眼,眼珠不断转动,盘算着破局之法。
不知多久,在地下一层所有亲兵即将撤离完成之际,地面突然传来连续几声爆破般的震动。谢敏心下一动,一股不妙之感挤进心头。果不其然,几乎同时,在场所有亲兵的通讯器全部响起短促铃声,溪崖点开一看,脸色一沉。
【潜行军全体通知:已捣毁中央公园入侵者伪装据点,擒获一名女性alpha指挥官。】
谢敏用余光扫完,脸色一沉,他抬起头,与子爵眼里鲜明直白的幸灾乐祸撞了个正着。
“女性alpha指挥官,该不会是你曾经的副官吧,银?”
子爵笑了一声,佯装疑惑地问道。
徐里摔在一片平坦冰冷的空地上,头顶灯光透过薄薄眼皮刺着眼珠,他猛地睁眼,发觉自己在一个极大的操作室中,整体布置与零号的指挥中心差不多,简洁明了。
远处传来枪声,徐里一惊,连忙看去。
巨大的机械台中央,大型运算终端屏幕上显示数字加载到百分之二十,进度条如水般流动,泛着莹莹蓝光。台下,陈石与邮差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的闷响回荡在空间里。
邮差打不过陈石,摆出防御姿势连连后退,他退到机械台边缘,借着冲势向下一扑,右肩随即被陈石手中的匕首贯穿。
沾血的刀锋刺过护甲,邮差闷哼一声,他咬着牙伸手拍在控制器上,操作室内登时闪过红光,警报声尖锐刺耳,海浪一般涌入徐里的耳膜。
徐里连忙爬起来,他在跳下来时没带狙击枪,只好从枪套里拿出手枪。然而瞬间,他看到邮差抓起操作台上的一个焊枪类的工具向外发射,枪头呼啸着扎进陈石的肩头,只见陈石浑身一颤,过电了一般猛地跪在地上。
“陈石!”
徐里惊呼出声,看向邮差的眼神已然凶狠,拉动保险栓的手指因大力而发白,手指扣上扳机时,突然听见咔哒一声。
邮差一脚踩住半跪在地持续痉挛的陈石肩头,手中手枪抵着陈石的头,发出一声脆响。
徐里霎时无法呼吸,五脏六腑跟着绞痛起来,眼眶欲裂。
“不想他死就放下枪。”邮差拿枪顶了顶陈石的头,这个动作具有十足的威胁性。
徐里紧紧咬着下颌,纷杂情绪被沸腾的血液包裹,他看了眼屏幕上已经进展到百分之五十的进度条,呼吸猛然急促,手指指尖发热。
怎么办,该怎么办。
如果现在开枪能打死邮差,内网也不会被破译,但陈石会死;可如果不开枪……
“徐里,开枪!”
陈石厉喝如古钟般洪亮有力,震得徐里头脑发热,他眼眶漫上潮意,手臂不再颤抖,枪口指向邮差。然而就在他移动的瞬间,天花板上突然跳下一群人,皆是黑衣蒙面,悍不畏死地朝徐里扑去。
精准的连发枪响带走了其中几人的性命,然而徐里两拳难敌四手,他狠狠挨了一拳口吐鲜血,被踢到双膝后头压在地上,后脑勺挨着一根冰凉的枪管。
“别杀他们。”邮差适时高声道,阻止了手下下一步的行动。
“邮差,可他们是银的下属,留他们一命恐怕后患无穷。”正拿枪抵着徐里的黑面罩不满地道。
邮差冷冷剜他一眼,一群人虽心有不甘但没了后续动作,他们将陈石和徐里分开押着,等待邮差接下来的指示。
徐里后脑勺被先前掼在地上的动作震得嗡嗡作响,额头上划破的伤口流出血来,他隔着血流看向陈石,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又一触即分。
常年培养的默契使徐里呼吸一窒,他能看得出陈石想用身上携带的爆破弹炸毁机械台。徐里心跳如擂鼓,他被抓在身后的手掌紧紧攥着,出于为对方打掩护的目的,膝盖刚一抬起,就被后脑勺的枪口狠狠一压。
“邮差,这两个人可不安分啊。”黑面罩啧了一声。
屏幕上的进度条已涨至百分之八十,邮差十指在操作台的键盘上翻飞,破译速度快到使系统界面看起来像不断翻腾的白纸,他敲完最后一个键,拿起操作台上的电枪。
“就算不安分也不能杀,我们需要用他们来与银做交易。”邮差对上陈石视死如归的眼睛,比了比手中的电枪:“我知道你想和我同归于尽,但如果你敢动一下,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起不来。”
“银可能答应跟我们交换吗?银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的下属。”黑面罩讽刺地道。
邮差淡淡扫他一眼,没接话,正巧屏幕上破译的进度条满了。系统内页登时一换,展开一张线条明晰的地图,一个红点正不断向外散发波纹状弧线,下方标着‘中央公园’四个字。
“这就入侵成功了?传说中的零号也不过如此。”黑面罩冷笑一声,看向屏幕的目光带着点嘲讽和贪婪。
他没看见自己枪下被迫跪着的徐里目光一凝,透着蹊跷与疑惑,不经意落到邮差身上。意外的是,邮差竟也同时朝他看去,但从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端倪,一如先前般无情绪。
徐里再度看向屏幕上的界面,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升腾起的违和感的原因。
这个界面不属于零号内网,又或者说,这是一个拷贝了零号内部部分位置信息的空壳平台。
这不属于零号计划范围内的防御措施,造成眼下局面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邮差动了手脚。
“立刻通知潜行军,已拷贝中央公园入侵者信息中枢位置伪装据点,行动开始。”邮差命令下去,末了倚靠在机械台上,用手指很轻地揩掉额头的血迹。
血已经凝固了,黑褐色一团沾在指腹,扑簌簌往下掉。
“伪装据点人员火力不明,但其中有一位名叫姜琪的女性alpha,务必活捉。”邮差道。
“是!”
中央公园。
“姜副官!内网外层防火墙被破,正在启动紧急防御系统!”
“攻击来源NG2199-2号通讯器,疑是敌军夺取我方通讯装置后进行路径入侵,正在请求封锁权限!”
“索敌系统探查附近出现多名未经排查的目标,正快速向我方移动!”
“地图扫描装置被强制暂停,姜副官!”
“立刻启动封锁权限,关闭所有通路接口,全员按照演练运送终端,打开逃生通道,动作快!”姜琪当即喝道,震散了惶惶人心。
中央公园伪装的献血车内,短促又紧张的报告声如死神敲下的警钟般锤击在所有人的脑袋上。人员跑动着,以最快速度收拾行囊,通往地下的逃生门被打开,一台台大型装置被运送进去。
砰砰砰——!
密集子弹打在献血车的改装墙壁上,有几枚无法阻拦的子弹击中正在搬箱子的人,血水与组织液洒在仪器的防水层上。他的同伴来不及为他哀悼,只能大呼着求助,有人接替了者的位置,在轰轰爆炸声中将仪器抬进通道。
“全员躲到通道里去!一分钟后启动自毁装置!”
姜琪将桌面上的图纸粗暴地卷成筒塞进路过人搬运的箱子里,她张望着大吼,手中紧紧攥着黑色的爆破按钮,最后巡视四周。
她猛然想起主机上还插着一张备份卡,便四处躲闪地向主机扑去。又是一阵弹雨袭来,她勉强躲进缝隙,可主机箱被子弹开了一个大洞,刚好打在弹出按钮上,自动程序发挥不了作用。
姜琪用手死死掰着那道储存卡的缝隙,指甲刮在金属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有人在撞击献血车脆弱的大门,焊刀冒着呲呲火光将门板切开一道缝隙,一条细长光带毫无阻碍地射在姜琪指节上,照亮她因用力被断裂的指甲缝里的血痕。
“姜副官!您快进来!”
有人声嘶力竭地朝她喊着,一双双焦急又惊怖的眼睛如黑暗中的萤火。姜琪嘶吼一声,在最后关头终于强行掀开了那装着备份卡的匣子,她将备份卡装进衣袋,拼命向前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焊刀切开摇摇欲坠的门板,阳光冲入着狼藉遍地的献血车,幢幢人影鱼贯而入。几乎是刹那,连子弹掠过的尾声都无法听清,姜琪只觉小腿一凉,剧痛瞬间淹没了她的神志。
腿部中弹,她猛地扑在一个倒塌的支撑架上,弯曲的挂钩在她脸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姜副官!”
有人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但姜琪头皮像被抓起来撕开一样刺着疼,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爆破按钮,悲怆决然地看向远处。
她的声音在那一刻竟还是镇定而尖锐的:“关门!立刻关门!”
轰——!
中央公园升起一朵乌黑的云,飞溅的火光在一瞬迸裂,冲击波令周围的树丛发出哭号般的沙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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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献血车的加厚钢板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被烧断的钢筋铁骨熔炼在火焰的余威里,爆炸后的炭灰泼墨般在地上描画狰狞纹路,火焰久久不息,废墟中央传来叮当碰撞声。
“队长,他们封锁了通道门!”
“立刻安装爆破弹!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把门轰开!不能让他们跑了!”
“可是队长,我们携带的爆破弹威力较大,在这里安装后爆炸的冲击波容易波及到附近的居民区,那里有许多结构不稳定的私搭房屋,如果炸起来……”
“让你安装就安装哪那么多废话,那群贱民私搭乱建被压死了就是活该,爆破组准备!”
“是!爆破组安装预备!”
“报告!门后废墟发现一位重伤者,疑似为邮差提到的女性alpha指挥官!”
“还愣着干嘛赶紧绑起来别让她跑了!立刻向子爵回传信息!”
“是……呃。”
鲜血涌出的脱力感使姜琪的眼皮沉重地上下黏着在一起,她仿佛身处黑暗,火舌与爆炸后的刺激气味包围着她昏沉的感官。她听见有人向他走来,嘴里说着汇报的话,她努力支起手肘想把自己带起来,最终效果却只是动了动指尖。
对方走到她面前,存在感极为强烈,忽来一阵风,指腹抚摸的触感落在她满是尘土与血迹的脸上,试探她是死是活。但下一秒,随着一声压抑的嗬嗬声,那只手擦过她脸颊,脱力般垂到她大腿上,仿佛木偶挣断了牵引他的绳线。
姜琪动了动眼皮,眼珠小幅度地转了转,最后艰难地睁开眼来。
飞尘漫天的中央公园里,到处都是被爆炸气流折断的树木与指示牌碎片,她从茫然中聚焦目光,霎时落在倒在她面前的一具尸体上——正是先前试探她气息的人。
然而对方背部心脏后头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直抵末端,连一丝刀刃贯穿肉体的血影都看不清。
姜琪被这娴熟的击杀技巧震撼了一秒。
尸体身后站着个人。
他穿着与周围潜行军相同的衣服,脊背弯曲,微微颔首,以相对瑟缩的状态来缓解其身上过分硬朗锋锐的气质。
姜琪迎着日光往上看,却只看清了对方的下颌轮廓。
“那名alpha战俘人呢?立刻带到东广场边准备押送回去,A902,你死哪去了?!”
A902——已经变为尸体的那位潜行军的通讯器落在地上,传出队长气急败坏的咆哮。
姜琪垂下眼,以避免额头流下的血液继续滴进眼眶里,她望向地上发出声音的通讯器,正巧一只修长的手捡起了它。
“报告,现在立刻回去。”男人用与A902本音差不多的声线汇报道。
“赶紧回来,所有人里就你最慢!”
“是。”
男人关闭通讯,将A902的尸体拖入废墟窄缝中,摘掉对方内领里的标号粘贴到自己衣服上,而后一手抓着姜琪瘫软的胳膊将她架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姜琪呕出一口血,彻底晕了。
女性alpha指挥官,谢敏自然知道子爵说的是谁。
“所以呢?”谢敏的神情丝毫未变,但他感觉自己走不了了。
“所以善良忠诚的……谢敏阁下会打算抛弃自己的副官逃之夭夭吗?”子爵说:“你不就是用这幅皮囊赢取他们的信任的吗,他们知道你曾杀过多少人吗?我希望你能转头离开,像背叛我一样放弃他们,向我证明这一切只是你的利益选择,而不是难以理喻的真情流露。”
“看来你对这件事的执念比我想象得要重。”谢敏肩膀虽呼吸缓慢下沉,他板着脸,对溪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
溪崖咬了咬牙,在谢敏第二次催促时看了眼子爵与他的亲兵,扭头钻入地下通道中。
“你无法料想我的惊讶,我那目空一切的盟友竟也有一天能看中什么东西。”子爵无视了溪崖的动作,仍沉浸地喃喃道,“我始终在考虑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是不是当初不要放任驯养员的行为就可以避免今日的状况,但我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觉得……”
“我们必然会走向今天的结局。”谢敏把话接了过来,眉心微蹙。
子爵大笑一声,笑声尖利,赞同地看向谢敏:“没错,因为我们都是从这片淤泥里成长出来的坏种,你看,你明明可以理解我,可你现在又在装什么好人呢?”
子爵向前一步,眼中情态癫狂,目光如滑腻的蛇信一般缠在谢敏身上,他指着谢敏背后的通道口:“将他送至安全处自己选择面对风险,好一个大义凛然不求回报。既然你真有意愿献身于执政官的事业为何不现在就把我炸死?你谴责我时怎么说的,难道你就很高尚吗?”
谢敏不动声色地盯着他,未置一词。
“你看,我们都为自己留了退路,所以才有眼下僵持的局面,既然你我都不敢动,不如坐下来谈谈,怎么样?”子爵试探道。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谢敏冷声道。
“谈什么都好,你不会拒绝的,毕竟你的那位女性副官还在我手里,受人尊敬的谢长官应该不会弃他的副官于不顾吧?”子爵反问道。
紧张的对峙仍在持续,谢敏在考虑,子爵并不催他,虽然这是个陷阱,但他笃定谢敏会答应。
果不其然,大概一分钟后,谢敏保持着持枪的姿势,轻轻点了点头。“将她带到大堂。”
“那可不行,大堂离正门的距离过近,一旦你带她逃跑怎么办?”子爵拒绝道。
“看来你堡垒外墙设置的炮弹狙位都是摆设。”谢敏淡淡道。
子爵摊手:“话不能这么说,谁知道你这次又会给我带来怎样精彩的表现,我犹记两年前你在兵库的英勇事迹。说起来,你当时后颈腺体被划破了吧,你是怎么处理的?”
谢敏自然不可能告诉子爵当时是受傅闻安照拂才勉强度过,那次情况危急,谢敏因为易感期中的应激反应记忆失了大半,即便后来被傅闻安提醒过当时的荒唐情况也没能激起半点印象。
但即便没有记忆,也不影响谢敏在想到这茬时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微妙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