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必, 伤了脚可是大事。”江月白看着怀里人不自在的模样,莫名生出些想要捉弄他的心思, 慢条斯理道, “不然落下了残疾, 可就麻烦了, 练功场旁边就是药泉,可以疗伤,我抱你过去。”
“不、不用......”穆离渊摇头,“没那么严重......”
“你只是个修为不高的小弟子,对于这些筋骨损伤的后果还不太了解,我对医术颇有研究,听我的。”江月白抱他走出院子,语气严肃一本正经,缓缓说,“可别乱动,不然我就用绑带把你固定起来,免得你拉伤自己。”
傍晚课训结束,不少弟子都在瀑布底下的清泉池子里泡着嬉戏。
江月白出现在池边,所有小脑袋都呆呆转过来,像一只只冒出水面吐泡泡的鱼。
“阁、阁主?”
“你们都出去。”江月白说。
刚获得玩耍自由的弟子们集体发出讶异又丧气的一声:“啊?!”
从前阁主从不会干涉他们的娱乐活动的。
“明天给你们放一天假。”江月白又说。
弟子们纷纷脱水而出,裹上衣服快速离开了水池。
经过江月白时挨个躬身:“多谢阁主!”
顺便瞅一眼阁主怀里抱着的那个凝露到处传颂的“破衣服狐狸精”。
然而狐狸精把脸埋在江月白胸口,看不清容貌。
大家略有遗憾地离去。
待弟子们全都走了,江月白把怀里的人放在了池边山石旁,松了手,却没起身,仍在极近的距离。
穆离渊呼吸有些急促,贴脸的面纱微湿,见江月白看他,想要错开目光。
“怎么样,”江月白低声问,“这回满意了?”
穆离渊错开的目光又看回来,装听不懂:“什么......”
“不生气了吧。”江月白把湿透了雨水的外袍脱了,扔在池边围栏上,“还委屈吗?”
被水浸湿的衣衫贴着江月白的身体,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勾勒出肌肉紧致的线条,穆离渊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起伏看,越看越觉得呼吸困难。
江月白是个很惹人觊觎的人,于男于女都是,这种魅力隐藏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中,很适合让人想入非非。
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如他这样肖想过。
穆离渊越想越气闷,闭眼仰靠在石头上,刚要深吸口气,忽然被江月白一把扯下了面纱。
“想把自己憋死么,”江月白攥了一下手里的面纱,从指缝中滑落出数道水流,挑眉道,“你可真能哭啊。”
穆离渊深呼吸:“那是雨......”
江月白转头看他,看了一会儿,低笑道:“小骗子。”
“我......”穆离渊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江月白是在就事论事还是一语双关。
“药泉能疗伤,下去泡吧。”江月白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在池边矮石上坐下,“我在这儿守着,不会有人来。”
穆离渊单手去解自己的衣带,解了一会儿,低下头换做了双手。
这是凝露买的女子衣裙,飘带装饰复杂繁琐,他穿上花费了半个时辰,现在完全忘记了当时是怎么穿上的,解来解去弄成了一团死结。
江月白看不下去了,倾身过来:“来,我帮你吧。”
他胸有成竹地接过了一团乱麻的衣带,三两下把它们弄成了一团更大的死结。
穆离渊:“......”
江月白:“......”
江月白觉得既然承诺帮忙,便不能就这样轻言放弃,于是低下头更认真地去解。
然而衣带越缠越紧,勒得胸口隐痛,穆离渊感到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师尊......”穆离渊呼吸急促,“你是要脱我衣服......还是要绑我?”
江月白略带歉意地笑了下,轻声说:“要不是这件裙子很适合你,我就直接撕了。”
温泉热气蒸腾,两个人被这些缠绕交错的衣带绳结搞得满身是汗。
汗水顺着江月白的眼睫滑下,落在穆离渊的眼睛里,又从他的眼角流出,轻而缓地抚过脸侧,渗进了唇缝......
泉水的味道是甜的,汗水的味道是咸的。
融化在一起,变得别有深意。
穆离渊胸膛急促起伏,忽然一把抓住了江月白的手。
江月白动作一顿,抬起眼看他。
周围很安静,只有两人交错迷乱的呼吸。
“做什么。”江月白瞧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指节用力到在发颤。
“我......”穆离渊闭了下眼,却更深地陷在了江月白的味道里,他再次睁开眼,看到水汽氤氲里的江月白,“我想......”
“嗯?”江月白没听清,只回了极轻的一个字,有些漫不经心。
穆离渊离得近了些,咫尺之间的江月白变得模糊,只剩下眼前起伏弯曲的唇线,穆离渊的视线贪婪地描摹过那些曲线,哀求般低哑地说:“我想要......师尊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江月白动作停下了,抬头看向对方水波晃荡的眸底,自己的倒影也在扭曲晃荡。
“可以啊。”良久,江月白缓缓说。
说完,他手腕一转挣脱了穆离渊的手,单手搭上穆离渊肩膀微微用力,将人按在了池边湿淋淋的石壁上!
“但你要说清楚,想要我怎么可怜。”江月白过于轻的嗓音显得有种无所谓的轻佻感——这样的语气落在穆离渊的耳朵里,让他心口酸酸的。
“师尊......”穆离渊仰躺着时眼里的水汽滑到了眼角,很酸涩地问,“你其实很明白旁人对你的心思......对吗。”
江月白用指腹擦了穆离渊眼角和脸侧的水痕,而后缓慢地向下,捏住下巴将他的脸微微抬起,轻声道:“偶尔吧。”
穆离渊被这个随意的动作折磨得心弦直颤,不受控制地吞咽着喉结。
江月白用拇指在他的唇缝间轻蹭了一下。
像一个吻。
穆离渊呼吸错乱心跳也错乱,浑身都在发抖。
“抖什么,别怕,”江月白低声说,“我很温柔的。”
对方越是这般小心翼翼受宠若惊的模样,他就越是会生出欺负逗弄人的念头。
很奇怪,无法解释,江月白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竟是个喜欢捉弄感情的恶人。
恶人还没经思考,就倾身给了身下人一个吻。
穆离渊极深地呼吸,却感到更沉沦的昏沉,唇齿的柔软如潮水淹没了他,又在退潮时引他深入。
他近乎痴迷地吮咽着那些气息,可对方却总若即若离,让他意犹未尽。
他从不知道江月白还有这样惯会风月的一面。
晚霞消散,一轮明月高悬蓝紫色的夜空,洒下满池荡漾的光。
凉风吹动发丝,汗水混杂着温泉的药香,把两人的衣衫彻底浸透了。
远处山石间忽然响起敲击声!
拳头在结界屏障上用力砸了三下。
空山慌慌张张的嗓音传来:“阁主!阁主你在里面吗!出事了!”
江月白对身下人摇了摇头,示意别怕,而后拿过外袍站起身,刚好挡住了后方的人,问道:“怎么了。”
“血尸入侵!”空山大口喘着气,“死了、死了几十人!山下已经乱成一团了!凝露刚刚带着几个弟子下去了......”
“知道了。”江月白道,“我马上就去。”
空山离开,江月白转过身,把自己的外袍给身后湿透的人披上:“我先送你回去。”
穆离渊摇摇头:“师尊不用管我......”话说到一半断掉,他握拳用手背碰了下作痛的唇角——江月白的吻,动作很温柔,但力气却不算温柔。
既有隐忍的温存,也有强硬的侵占。
恰到好处,像是个风月老手。
江月白弯腰来看:“怎么了,破了么。”
“没事的......”穆离渊捂着嘴摇头,“师尊去忙吧......我就不跟去给师尊添麻烦了,师尊别受了伤......”
江月白安抚般轻拍了拍他后背:“等我回来。”
......
山上山下是同一轮明月,可到处血风弥漫,山下的月已被染成了血月。
哭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湿雨飘散着浓重的腥气,抬着尸体的弟子们在混乱的人群中匆匆穿行。
“大家别慌!”凝露一路安抚受惊的百姓,“原地待着,别往尘涧谷东边去!”
守卫尘涧谷的薛平长老带着四十名弟子驱赶血尸,在尘涧谷东布设了除妖阵法。
然而发狂的血尸怪物们根本不畏惧除妖阵,反倒被人们的攻击激怒,更加疯狂地向里冲。
除妖阵霎时间四散崩溃!
“糟了。”薛平眉头皱紧暗道。
弟子们的队列被血尸怪物们冲撞,乱作一团。薛平高喊着撤退,声音却被淹没在血尸的尖锐嚎叫里。
眼看弟子们被践踏抓挠,鲜血四溅,薛平心急如焚,一咬牙,重新挥起大刀,要和血尸们拼命。
忽而剑鸣骤起,一道银白气浪如流星划破夜色,从弟子们后方冲来——突破溃散的除妖阵,猛然刺向血尸群,瞬间化开散落做千万细碎银针。
血尸群顿时爆发开一阵凄厉的嚎叫!
原本还张牙舞爪向里扑的血尸们倒下了大半,剩余的血尸们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调转方向,夺命而逃。
薛平一愣,如此强猛的劲气,显然不是出自自己手里的这把弯刀。
他转过身,顿时松了口气:“阁主来了!”
江月白湿了的内衫没来得及换,外面套着的藏青色外袍洇了水,显得颜色更深,几乎成了墨黑,融化在夜色里。
凝露追着江月白跑上来,望向血尸们逃离的方向,气喘吁吁问:“我们、我们要追吗?”
江月白目光沉沉地望着远方,摇了摇头:“不追。”
薛平道:“它们向着人界城池去了,恐怕又有地方要遭殃。”
凝露方才见到阁主就一路跟过来,跑得太急,此刻头晕目眩,扶着旁边的弟子擦了把额头的汗:“阁主,它、它们是妖......还是魔啊?”
“都不是。”江月白缓缓说,“是怨气化成的鬼。”
* * *
静泉山脉广阔,西南与东南又临水,没法遍设结界,需要时刻防卫。
血尸们总在半夜入侵,次次来势凶猛。
江月白不敢离开,只得留在山下,日日夜夜守着,白天检查静泉山各个山口的结界,晚上与长老弟子们一起抵御血尸。
一折腾就是大半月。
血尸的数量在源源不断增多,缥缈阁的原则是只防不追。这个时候,他在,弟子们和百姓们才能安心。
每日只有午后几个时辰能得些清闲。
“唉,”凝露坐在门前台阶,望着远方隐入云霭里的缥缈高阁,用手比了比捏住,只有针尖大小,摇头叹气,“我猜这个时候,空山一定在偷懒。”
江月白在屋子里翻阅阵法书卷,心不在焉地接了句:“你们两个还挺心有灵犀。”
“谁和他心有灵犀啊!”凝露嘟嘴,“我们俩前不久打了赌,他输了,要帮我站岗的,可惜现在没人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干活。”
江月白道:“赌什么?”
凝露转过头,犹豫了一下,拍拍裙子站起来,“噔噔噔”跑上台阶,趴在江月白的桌案边,抿着唇笑嘻嘻,但不说话。
“讲。”江月白没抬头,“不罚你。”
“阁主,你喜欢她吗?”凝露小声问。
江月白翻书的动作一停,抬眼看向凝露。
凝露咬了咬下唇,扁扁嘴:“你说过不会罚我......”
江月白皱眉:“谁?”
凝露也皱眉:“啊?”
她还以为阁主抬头瞪她是因为她不该问破衣服狐狸精的事,结果阁主压根不记得她说的是谁了!
“就那个啊!”凝露用手指比划出小手指人,“那个带个小男孩还穿得很破的那个!”
这几日事务繁杂,空闲的时候江月白也一直在研究对付怨气鬼魂的方法,已经快把那个人忘记了,连传音问候都忘了发一个。
此刻凝露一问,他才突然想起来,他似乎还承诺了那个人马上就回去。
“噢,他啊。”江月白合上阵法书卷往前一推,深吸口气,放松般双手交叠脑后靠向椅背,看向窗外远方云烟缭绕的缥缈阁,“还行吧,不喜欢能留下么。”
“那就是喜欢?”凝露见江月白没有生气的样子,胆子大了些,“阁主不修无情道?”
“修什么无情道。”江月白笑了下,“做什么要折磨自己。”
凝露也偷笑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都说‘修道便修无情道,断情绝欲方能得道飞仙’,可我不想做无情之人,”她站直身子,清清嗓子,摇头晃脑说,“‘无情不如有情,有情不如多情,多情方能阅遍天下佳人,其乐无穷’......”
江月白表情变了变:“你从哪听的这些。”
“书上写的。”凝露说到兴起,完全没发觉把自己偷跑集市买话本的罪行暴露了,“我这几日看的故事里有个人和阁主很像,也是风流不自知,四处惹尘缘,被一众旧情人围追堵截,最后过上了十几人和睦相处的生活......”
“交出来。”江月白打断她。
“呃......”凝露意识到说漏嘴了。
“别逼我派人去你房间搜。”江月白冷冷说。
“不是,我没不务正业偷看闲书,我是取取经,主要是......”凝露不好意思地笑,“我也想尝尝恋爱的苦。”
“有志气。”江月白点点头,抬手指向屋外,“先去把剑给我练好。”
凝露笑容消失,“噢”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比起白天,她还是更喜欢晚上。
白天安宁无事,阁主要看着她练剑。晚上有血尸入侵,她兴致勃勃摩拳擦掌,觉得有意思极了。
可惜阁主每次都下令不许追,着实没劲。
凝露走到院中,慢吞吞拿起剑,不情不愿地摆出《风吟》第一式的剑招。
“阁主,那些血尸去祸害其他地方的百姓,咱们也该去管管。”凝露把手中的木剑抬起来,平举前方,“书上说了,修者心中要有正义......”
“那也轮不到你去主持正义。”江月白淡淡说。
“那阁主总能去主持正义吧?”凝露不服。
“也许有一天会去。”江月白说,“但是不会带你。”
凝露气得跺了下脚,被江月白一看,又老老实实站好,右臂伸展开,摆出了《风吟》第二招。
无聊啊。她心里感慨。
空山不在身边,无人供她打骂,着实有些无聊。
正无精打采,院门处忽然“嗖”得一声,一个黑影飞跃围栏闪进!
凝露吓了一跳,以为血尸改白天行动了,连忙一剑刺出——
剑尖直到对面人心口,才猛然收手。
“空山?!”
凝露手腕一翻,收回长剑,按捺激动:“你怎么来了?”
虽然极力掩饰欣喜,但话音还是暴露了她的欣喜。她心想:太好了,自己的出气麻袋来了。
出气麻袋不搭理她,风一般飞上台阶。
江月白没抬头看飞进屋的人:“别总是慌慌张张的,什么事慢慢说。”
空山仰起脸,汗珠滚落,面色却不是惊慌失措,而是新奇激动:
“阁主,又有人带着孩子来找你啦!”
凝露闻言,手里的剑都惊掉了。
别说无情道了,她怀疑阁主修的其实根本就是多情道......
或者多子多孙道。
阁主患有严重的失忆症,她和空山作为阁主的亲传弟子对此深有了解。因为每段时间都会有人找上门,自称是阁主的这个那个,往往那些人情深意切,阁主却面带假笑地敷衍。
多情,再加上失忆症,造就了完美的渣男人设。
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心甘情愿投怀送抱。
凝露面露羡慕地看向阁主。
心里暗暗发誓:她将来也要成为一个魅力无穷的渣女。
“......什么?”江月白有些不能接受。
“真的!”空山用力点头,“那人今早就到了缥缈阁,守卫们都没看到有访客,他不知怎的就出现在涟波殿了。”
“他说他是谁了吗?”江月白问。
“没说名字,只说‘找你们阁主’。”空山答道,“他牵了个小女孩,长得很可爱。”
江月白头大。
完蛋。难道曾经的自己真的那么风流成性?
费了那么大劲安抚了上一个,夫人的名号都给了,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怎么又来一个?
一个已经缠得他够烦了,两个他真的承受不了。
凝露凑过来,惊喜道:“阁主这回儿女双全了!”
空山问:“阁主要回去看看吗?”
“回......”江月白深深呼吸,“万一两个人在家打架怎么办。”
“师尊可怜可怜我,满足我一次。”
“阁主很快就回来了, 这位贵客还请稍安勿躁。”涟波殿前的两名守卫后退着拦下前行的男子和小女孩,“此处是阁主寝殿,不方便待客, 不如我们带您到前面议事堂等候......”
“无妨,我就在这里等他。”男人拿袖摆掸了掸石凳上的灰尘, 撩袍坐下, 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啾啾, 你去那边玩。”
小风穿过枝叶,摇晃间洒落下几点夕阳微光。男子身穿考究的烟栗色长袍, 在晚霞里流转光泽, 款式不张扬,却掩不住若有若无的华贵感。
“小兄弟, ”男子拿起石桌上的瓷杯在手里把玩了几下, 指尖敲了敲杯沿, “劳烦倒一杯茶, 可以吗。”
旁边的侍从立刻上前添茶, 添完了茶又试探着问:“敢问阁下尊姓名号, 我们也好与阁主传音通报......”
“名号。”男子低笑一声,晃了晃杯中茶, “就说是他的宿敌来寻仇了, 再不回来, 就把他昔日的丑事全散播出去。”
此话一出,满院的守卫和侍从皆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怎么?”男子抿了口茶, “不敢相信你们清风明月的阁主有丑事?”
“这......”侍从不知该如何接话。
“行吧, 那就换种说法, ”男子搁了茶杯, “韵事,风流韵事。今儿就给你们好好讲讲缥缈阁主过往的风流韵事,瞧你们站岗也累了,给你们放放松,有兴趣吗?”
几个守卫和侍从的表情复杂,但也没人摇头。
说实话,他们是想听的。
“开始了啊,”男子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你们阁主啊,是我知己旧友,曾与我交情甚笃,‘笃’到什么程度呢?”男子低头抿口茶,卖了会儿关子才接着道,“‘笃’到同睡一榻的程度,所以他的所有事情啊,我是——”男子手指在空中虚点四下,“如,数,家,珍。”
“咔吧!”话音结束后忽然应景地传来一声脆响。
小女孩掰碎了一只玩具鸭子。
殿前草地上还零零碎碎躺着几个机巧玩具,玩坏了一只鸭子,小女孩扔了手里的碎片,又去抓别的。
“啊——我的鸭子!这可是我爹做了半个月的鸭子!”小圆痛心疾首地飞奔过来,捧起鸭子碎片,双腿一软跪进了草地,“小鸭!你死得好惨......”
为死去的小鸭难过一瞬后,小圆抬头看向面前的小女孩:“你要为它的死负责!”
小女孩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啧。”自家女儿放声大哭,正在喝茶的男人也顾不得再讲什么“风流韵事”了,他无奈轻叹口气,摇摇头,起身走过来。
凶案现场并不难辨认,鸭子尸首形容惨烈。
女孩见自己的靠山来了,不哭了,叉起了腰。
“嗯,好样的,”靠山夸赞了一句小女孩,而后说,“给哥哥道歉。”
小女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爹居然不帮着自己,立刻重新仰头大哭。
小圆不解:“你谋害了我的小鸭,为什么你却先哭?你好不讲理......”
“她的确不讲理,但我讲理。”男子笑眯眯地揉了揉小圆的头发,“我替她道个歉,这事就这么了了,怎么样?”
小圆觉得怪怪的:“可是......”
“没什么可是,她错了,我道歉,这事已经完了。”男子依旧笑眯眯,“你去别处玩吧。”
小圆挠挠头:“噢......”
“江小圆,你是傻子吗。”忽然一道嗓音从远处传来,缓缓说,“弄坏了你的东西,一句道歉怎么能行,起码要那个人赔你一百个。”
男子听闻此言,身形一僵。
这是人话吗?哪个恶霸这么霸道,一赔一就算了,还得赔一百个?!
他转过身,要一睹这个恶霸容颜。
对方又补了一句:“一百个都必须和这个一模一样,差一点都不行。”
“好一个恶......”男子微笑着调侃,笑却在对上恶霸时僵硬了。
被他腹诽为恶霸的人长相倒是不凶恶,甚至还很英俊,一身白衣极素,却显得容颜五官更加深邃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便站在阴影里,仍旧微波暗动,像深海沉星。
人这么好看,怎么偏生性情这么不好呢。男子再次腹诽。
“你儿子?”男子示意了一眼旁边呆呆拿着小鸭尸体的小男孩。
“对!”回过神的小圆抢答,站在穆离渊身旁,说话都硬气了几分,“这是我爹!”
“实在不好意思,小女弄坏了令郎的玩具,”男子对面前的英俊恶霸道,“小事一桩,不打不相识,我看您面相也是心胸宽广之人,交个朋友,在下萧玉洺,不知阁下是?”
“我的确不喜欢计较。”穆离渊态度有点故意为难的傲慢,“但我这个儿子喜欢。玩具于我们是小事,于他却是天大的事,不能不计较。”
“所以,”萧玉洺叹气,“这是必须得赔了?”
“不应该吗。”穆离渊反问。
“嗯嗯!”小圆用力点头,重复一遍,“不应该吗!”
在这方面小圆一向对自己爹很信任,他从小到大都是被宠过来的,爹就没让他在外人面前吃过亏。
“不仅要赔,”穆离渊说,“还要你女儿亲自给我儿子道歉。”
“这......”萧玉洺看了一眼自己只会哭嚎的女儿,心内连叹倒霉,他自认已经是个十足护短的爹,没想到今日遇上个更甚的。
“行吧,”萧玉洺叹口气,掏出银钱袋子,“既然朋友做不成,那就说个数吧,多少钱,我都出。”
银钱袋子扯开了,却迟迟等不到对方答话。
“多少钱?”萧玉洺又问了一遍,“我赔就是了。”
“小玩具而已,何必执意要赔呢,我又没有说什么,阁下别为难我了。”
对方傲慢的态度消散无影,嗓音变得十分温和,甚至柔弱。
萧玉洺满脸疑惑地抬头:?
只见方才还语调冷硬的恶霸此刻低眉垂眼,像是刚受了欺辱却又不敢声张的弱男子。
什么情况?这人是突然被别人夺舍了吗?
“爹!”江小圆显然也不能接受此番情景,“她弄坏了你给我做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