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雀:“我没答应嫁给他。”
“好孩子不要口是心非。”崔绝温和地说,眼眸动了动,“你明明喜欢他,却不愿承认,莫非……也跟他的奇怪种族有关?”
童雀后颈倏地僵硬。
“原来我猜对了。”崔绝道,“那容我再猜猜,这个攻克了由魔入妖重大医学难题的种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目光在卢煅身上来回逡巡,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
卢煅渐渐紧绷起来,对面这个男人的目光让他有种被活生生剖出心脏放上审判之秤的焦灼感。
他脊背渗出冷汗,手臂在繁重的婚服中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准备化现出武器,若非如此,他无法抵御被这个男人审视时,心底不由自主腾起的仓皇。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明明纤细孱弱,却带给自己这样恐怖的压迫力?
“我受不了了,”童雀崩溃地大叫,“他是……”
“魔吞法。”崔绝淡淡地说。
童雀声音戛然而止。
崔绝:“魔物可以通过吞噬其他魔物来获得能力,称为魔吞之法,因为彼此都是魔物,结构相似,功法可以积累。”
卢煅:“魔吞法是魔物的基本能力。”
“那你就是加强版咯,”崔绝悠然地笑道,“你吞噬的不是其他魔物,而是妖物,但妖、魔结构不同,功法不能继承,对于魔物来说,吞噬妖物跟随便吃一块什么肉是没有区别的,只能补充能量,无法对魔物的体质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你是利用某种术法,将吞入的妖物跟自己融合,从而获得了那个妖的能力,也改变了自己的体质,半妖半魔,既不是妖,也不是魔。”
卢煅喉间挤出嘶哑的声音:“毫无依据的猜测,完全是一派胡言。”
“你怎知我没有依据?”崔绝挑了挑眉,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神态已经说明一切的男人,笑着道:“难道我不能也看过《鬼神不越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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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名失败了,因为文名里既不能有“鬼”,也不能有“地狱”,所以“鬼神不越疆”和“地狱老甜豆”都不能叫QAQ
童雀吃了一惊, 剧烈挣扎起来, 竭力想挣脱缚灵索,急道:“鬼神不越疆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鬼神不越疆”是传说中上古时期人、神、鬼三方签订的互不干涉协议, 一般人提到这个词,只会想到那个协议,而不是一本书。
崔绝盯着巨剑看了一会儿, 转过脸, 对卢煅和颜悦色地说:“不要紧张, 请坐, 我完全没有恶意。”
卢煅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脸色黯了黯,坐下来, 却没有收起武器,隔着魔气森森的巨剑,眼神充满戒备, 沉声道:“我似乎仍然低估了你们。”
童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又深知自己不能暴露两位的身份,犹豫了好一会儿, 才尴尬地挤出一句:“他们是很厉害的……”
“哈哈, ”崔绝笑了笑, “雀儿说得没错。”
童雀缩缩脑袋:“你不要也这么叫啊。”
“哦~~”崔绝笑得格外促狭, “原来是专属称呼, 明白。”
“哎!”童雀想反驳,又觉得没意义,自暴自弃地哼唧了两声,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嘟囔:“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崔绝点头:“事情确实非常复杂,”他看向卢煅,“没想到卢先生你竟然看过《鬼神不越疆》这本书,还将里面的术法付诸实践,还成功了。”
卢煅面无表情。
崔绝:“但看你刚才的意思,似乎在这背后,还有别的什么人,你无法确定他的身份,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卢煅一直没有出声。
阴天子冷冷道:“回答他的问题。”
卢煅忌惮他手上无声燃烧着的黑焰,缓缓开口:“我并没有看过《鬼神不越疆》,是曾经有人将其中一页术法传授给我。”
“哦?”崔绝诧异。
阴天子:“交出来。”
卢煅拍了拍手,门外一个小妖怪走进来,听卢煅吩咐几声,飞快离去,不一会儿,取来一个画满诡异符纹的木盒。
阴天子接过木盒,随手一拂,符纹仿佛被火焰灼烧的藤蔓一般抽搐着骤缩,消失在锁扣中。
卢煅眼神沉了沉,对这个男人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知——那符纹是一种封印术,若方法有误,不仅不能打开木盒,还会被术法攻击。
阴天子打开木盒,取出里面一张泛黄的纸张,递给崔绝:“就这东西?”
“是啊,就这么点东西。”崔绝接过纸张看了看,放回木盒中,示意阴天子收起来,才浅笑着说完,“可是能够动摇天下的。”
阴天子蹙眉。
“魔吞法的根本核心是恃强凌弱,因为双方都是魔物,跟其他种族无关,所以人、妖、鬼三界对此视而不见,”崔绝道,“但这本书里提出将吞噬对象延伸到其他种族,可就是对普世秩序发起挑战了。”
魔物桀骜狂妄、生性慕强,在对力量的追逐上无所不用其极,一旦知道有办法夺取其他种族的力量,必将引发世界动荡。
崔绝看向卢煅:“你不认识那个传授你术法的人?从未见过?”
“嗯。”卢煅道,“我是偶然遇到的,他告诉我,用这个术法,可以将吞噬对象扩大到其他种族,获得对方的能力和身份。”
“身份?”崔绝疑道,“你原本没有身份?”
“一个混沌度日的魔物而已。”
童雀低着头,齿间传来咯咯的磨牙声。
卢煅看了他一眼,手指动了动,想要去抚摸他,却又硬生生止住,没再动作。
崔绝眼眸微沉,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你吞噬了真正的卢煅,而童雀爱的其实是……”
“他爱的是我,”卢煅断然道,“我就是卢煅。”
“你不是!”童雀猛地扭头,狠狠地瞪向他,“你不是他,你杀了他。”
卢煅:“不论你怎样想,从今往后,只有我一个卢煅,真正的卢煅。”
童雀怒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阴天子突然动了。
卢煅余光瞥见这边的动作,立即戒备,一把抓起巨剑,却见电光石火之间,阴天子猝然出手,并没有任何攻击,只是将童雀抓了过来。
“把他还给我!”卢煅低吼,青面獠牙的恶魔相隐隐浮现。
阴天子:“不。”
“你们欺人太甚!”卢煅抡起巨剑斩向崔绝。
阴天子脸色一沉,掌中黑焰凝聚成剑,挡住卢煅的攻击,接着重新化归黑焰,一掌击在卢煅胸口。
“啊!”童雀惊叫出声。
阴天子在落掌的瞬间倏地收起黑焰,轻缓一掌,将卢煅拍开,微微侧过脸,瞥向童雀:“你到底爱不爱他?”
“我……”
卢煅被击退数步,接连撞翻好几个椅子,狼狈地拄剑稳住身形,抬头看向他们。
童雀嗫嚅:“我……”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有什么好犹豫的。”阴天子不耐烦地皱眉,似乎很难理解这种纠结。
童雀脸色煞白,哑声道:“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
崔绝温声:“只要你说一句不爱,我们立即帮你报仇,永绝后患。”
“我……”童雀嘴唇哆嗦着,明明满腔深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那一句“不爱”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哈。”崔绝无奈失笑,对阴天子道,“行了,不用再试探了。”
卢煅一怔。
童雀犹豫了半晌,低下头:“抱歉……”
“这句抱歉是对谁说的?”崔绝笑着问,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中,伸手掀了一下童雀裹在身上的大红婚服,看看底下的缚零锁,皱起眉头:“卢先生,我们童雀爱你,这毋庸置疑,但你的所作所为却不能让我对你们的未来放心。”
卢煅远远地看着童雀,过了一会儿,低低地狞笑一声:“我一旦放开,他就会离开我。”
崔绝唇角的笑容有些冷:“你需要知道,就凭这么一点低劣的术法,我家主人破除它不过是吹灰之力,到现在都没动手,是给你机会,但你看样子并不愿意珍惜这个机会,那我们会立即带童雀回冥界。”
卢煅:“不许走!”
阴天子淡淡地瞥他一眼,卢煅霎时感觉到一种寒彻心魂的灭顶恐惧,仿佛刹那间坠入无间地狱,与此时这一眼相比,之前所感受到的压迫力根本不值一提。
“不要带他走。”卢煅低哑地说,“不要带他回冥界,我不能失去他。”
崔绝不语,温和而又充满危险地笑了笑。
卢煅满盘皆输,解开缚灵索,颓然道:“怎样才肯留下?”
“啧,”崔绝无语道,“难道还得我教你谈恋爱吗?我自己还……”
他看一眼童雀,后者重获自由,却毫无喜色,正闷不吭声地揉着手脚,先前他的礼服被阴天子破坏,此时胡乱披着卢煅的礼服外衫,露出布满吻痕的脖颈。
……实在是太不得体了!
崔绝目露凶光,对卢煅冷冷道:“首先,讨好我。”
卢煅:“我该怎么做?”
“至少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该手握武器。”崔绝目光落在他手底的巨剑上,待他将要收起的前一刻,恍若不经意地眯了眯眼,“剑倒是一把好剑。”
卢煅动作一顿,低头看向巨剑,神色复杂,艰难地解释:“这是……‘卢煅’的剑。”
背后传来嘶啦一声,童雀双手无意识地扯碎了衣服。
崔绝无奈,回头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对卢煅道:“你吞噬他,获得了他的什么能力?”
“铸剑。”
“卢家会铸剑,”童雀声音空洞地出声,“这柄剑就是‘卢煅’能够成功化形时,家主亲自为他铸造的成年礼。”
阴天子:“尊卢氏。”
“对,”童雀想起过往,叹一声气,“卢家从前叫尊卢氏,后来得罪仇家,被一夜灭门,只有尊卢煅逃走,隐姓埋名,但还是……哈哈,”他惨笑一声,“但他还是没有逃出一条生路,他还是死了。”
卢煅:“我救了他,帮他杀死穷追不舍的杀手,他把生命献给了我,吞噬他之后,我从此成为了卢煅。”
“原来如此。”崔绝点了点头,“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剑。”
卢煅狐疑地审视着他,暗中猜测他此举的目的,毕竟此人弱不禁风,实在不像一个懂剑之人,不由得握紧了剑柄:“你想干什么?”
“尊卢氏的遗作啊。”崔绝不知想到什么,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看了阴天子一眼,柔声道,“妖界擅长铸造,有多个铸术名家在历史上留下记载,其中在对铸材的采炼上,莫有能出尊卢氏之右,可惜已经失传,今天有幸遇到,怎能不欣赏一番?”
他声音平和,言真意切,令人信服,卢煅不疑有他,将巨剑递过来,忍不住道:“没想到你会对铸术有所了解。”
“欸,”崔绝笑着说,“别看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当年可也是一剑光寒十四州的风流侠客,现在不过是年纪大,握不住剑了而已。”
信口开河的牛皮让几个人都笑了出来,斗室中压抑的气氛稍稍缓和。
剑上有魔气,阴天子拦着没让崔绝碰,伸手接过来,指腹缓缓抚摸过剑身,沉甸甸的巨剑竟然自己抖动了起来,好像剑中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碰触下,渐渐苏醒。
童雀惊疑:“这是怎么回事?”
“铸材有问题。”崔绝解释,“当年尊卢氏老家主铸造这柄剑的时候,用了不该用的东西。”
卢煅:“什么东西?”
“东西不重要,”崔绝道,“但这柄剑着实危险,为了你们的安全,先放在我们这里吧。”
“什么?”卢煅怀疑自己听错了。
童雀叫起来:“东西怎么不重要?究竟有什么问题?跟尊卢煅有关吗?是不是他还活着,他……”
崔绝无奈地看着他。
童雀停止无意义的妄想,苦笑一声:“我明白。”
在尊卢煅为报恩而将自己献给魔物的那一刻,他就彻底从天地间消失了。或者说,他并不是消失,而是和魔物融为一体,成为了如今这个“卢煅”的一部分。
卢煅上前一步:“剑……”
“剑暂时先放在我们这里。”崔绝一派自然地说出毫无道理的要求,“我会请人为你重新打造一把剑,用最好的材料和技艺,会比这把剑更加适合你。”
卢煅:“究竟是为什么?”
崔绝:“我可以用童雀跟你换。”
童雀惊叫起来:“你在说什么?你说过你谈判不会吃亏……操!”
一直以为自己是标的,原来自己是筹码!
“可以。”卢煅沉声说。
童雀:“???”
谈判成交,崔绝却笑了起来,当场反悔:“开玩笑而已,怎么可能拿童雀来交易?他是走是留,只能由他自己来决定。”
童雀松了一口气,隐隐为自己质疑了判官大人而感到愧疚。
卢煅斟酌良久,不得不承认,不管是论感情、还是论实力,童雀和巨剑,自己似乎一个都留不住。
童雀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崔绝离开,走了两步,忍不住偷偷回头,看到卢煅颓然地站在斗室中,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只重伤垂死的丧家之犬。
他突然心头悸动,用力攥了下拳头,大声骂道:“你这个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回来杀你的!”
卢煅哈地笑了一声,抬头,盯着他狞笑道:“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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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卢煅辖下的诡异街道,外面的涿光城夜色清朗, 美食区人声鼎沸、烟火漫天, 空气中弥漫着孜然和油脂交融的火辣辣焦香。
阴天子大马金刀坐在塑料小板凳上, 喝了一口冰啤酒,蹙眉看着对面边吃东西边流泪的娃娃脸, 出声安慰:“他死了。”
童雀:“他没有死,他只是被吞噬了!”
阴天子:“卢煅就是他。”
“不是!”童雀大声反驳,“他们不是一个人!!!”
阴天子不耐烦了:“你到底想怎样?”
“我……”童雀被他冷酷的声音一堵, 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好了,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纠结这些。”崔绝打断他们, 用筷子把锡纸金针菇上的蒜粒给拨下来——主君不爱吃蒜——递给阴天子, “如果纠结有用的话,童雀怎么还会困扰这么多年。”
阴天子接过他递来的金针菇,声音柔软下来:“既然纠结没有用, 就该快刀斩乱麻,认定自己的心,而不是哭泣。”
“童雀还小嘛, 才三百来岁。”崔绝无奈,将纸巾盒拿到童雀面前, “再说,他也不是哭泣, 是这个青椒太辣了。”
童雀吸了吸鼻子, 感受到了判官大人的温柔贤淑, 抽出一大团纸巾擦了擦, 瓮声瓮气地说:“判……崔秘书, 你真好,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妈妈。”
“你说什么?”阴天子暴怒。
“我我我我没有对崔秘书不敬的意思!”童雀连连摆手,“我是说他特别好,特别温暖,像妈妈一样……”
“哈哈。”崔绝干笑两声,“冥府是个大家庭嘛。”
阴天子简直想把童雀按进烧烤炉里。
童雀自知说错话,磕磕巴巴地找补:“那个……刚才在那边,我以为你真的要拿我换卢煅的剑……然后你却说不会拿我做交易,应该由我自己做决定,我就觉得……啊,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当然不会拿你做交易,”崔绝斯文地喝着啤酒,带着一脸和蔼的微笑,“毕竟我们主君那么厉害,想要卢煅的剑,直接抢就是了,哪里用得着拿你换?”
“啊??!!!”童雀满脸的感动瞬间凝固。
回到酒店,崔绝洗完澡出来,看到阴天子坐在窗台,膝上放着那柄巨剑,手指在剑身轻轻抚摸。
月光映入窗户,照亮寒刃,和寒刃上散发出的淡淡魔气。
崔绝:“是割昏晓剑?”
“嗯。”阴天子点头,“你别过来。”
剑上有魔气,他不愿让崔绝沾染。
崔绝在不远处止步:“童雀说,这把剑是老家主亲自铸造的,但我想,以尊卢氏百代传承的见识,应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能拥有割昏晓剑。”
“他被灭门了。”阴天子漠然地说。
“尊卢氏的灭门,说不定就跟这把剑有关。”崔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他倒是也不一定就无罪……”
阴天子:“怎么说?”
崔绝:“尊卢氏最擅长对铸材的采炼,难道辨认不出剑上的冥王灵能?如果辨认出了,他怎么还敢用它来为儿子铸剑,不怕招致灾殃吗?”
阴天子看向他:“所以你认为?”
“或许,他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
崔绝缓缓道:“涿光城离圣塔有千里之遥,割昏晓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觉得是有人将剑带来涿光城,让尊卢氏重铸?”
崔绝点头:“当初圣塔的战况混乱,云阳氏、高辛氏、骊连氏、昆吾氏……妖界名门世家均有参战,哈,倒也不怪他们动员那么多战力,”他看了一眼阴天子,“毕竟他们当时围剿的,是天下武道至尊……”
“这就不必多说了吧。”阴天子打断他,自己堂堂幽冥天子,被一群妖物给围死,怎么说都挺丢人的。
崔绝却不这样认为:“在那样悬殊的战力下,犹能保留一抹魂元,成功回到冥府,天底下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了。”
“哈。”阴天子笑了起来,心道:天底下除了你,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这样无条件地信任自己了。
他望着崔绝纤细的身影,突然很想拥他入怀,好好地吻一吻他。
“子珏……”阴天子唤了一声。
崔绝笑问:“嗯?”
阴天子却没再出声,他张了张口,想要提出要求,话到嘴边,又被理智压下——自己是冥王,一身浊炁,对子珏最好的保护,就是离他远点。
崔绝:“怎么了?”
“咳,”阴天子清了下嗓子,移开视线,看向横放在膝盖上的巨剑,“当初我半淬灭之后,有人捡到了遗失的割昏晓剑,会是谁呢?”
崔绝:“不论是谁,这个人的胃口可不小啊。”
割昏晓剑是初代阴天子传下的佩剑,号称鬼神不辩之剑——此剑一出,无论鬼神,一切魂灵都当无条件遵从。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个私藏割昏晓剑的人,请尊卢氏为自己重铸,事后为了灭口,而将他全族屠灭……”崔绝思索着说,“难道他没有发现尊卢氏替换了铸材,将割昏晓剑铸成了自家的武器?”
阴天子弹了一下剑身,发出铮地一声剑鸣:“剑上的灵能很微弱,他只用了一部分,极少的一部分。”
崔绝:“这就对了,尊卢氏确实将割昏晓剑为那人重铸,却偷偷克扣了一点,铸成了眼前这把剑,他对铸材十分精通,知道自己被卷入了危险的杀局中,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鸣冤。”
阴天子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该是如此。”
崔绝走到桌子边,打开电脑:“我让牛头公查查尊卢氏的资料,看他是否已经轮回。”
“不急。”阴天子跳下窗台,将巨剑收入匣中,走到崔绝身边,撩了一下他湿漉漉的发丝:“先把你的头发吹干。”
崔绝满不在乎:“没事,这是义躯,比我自身健康多了,不会感冒。”
“胡说。”阴天子直接动手将人拉起。
崔绝:“哎!”
“听话。”阴天子将人半拉半抱地弄进浴室,拿起吹风机。
崔绝被按在梳妆台前,抬头看向镜子里,身后的男人专注地为他吹着头发,在浴室昏黄的灯光下,眼神温柔得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他眸子动了动,幅度极轻地笑了一下。
“嗯?”阴天子关了吹风机,问,“不舒服?”
“不是。”崔绝往后仰了仰,靠近他的怀里。
阴天子挑了挑眉,正色道:“站好,都不好吹了。”
崔绝抿唇低笑:“可是臣病骨孱弱,站不住呀。”
阴天子哼了一声,跟着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头顶的发旋。
吹完头发,阴天子抱起崔绝,将他放到床上,拉起被子:“早点睡,你夜里似乎一直睡不安稳,是认床吗?”
“有点。”崔绝双手抓着被子,有心想逗阴天子来陪床,话到嘴边又控制住了,把主君惹恼虽然很好玩,但……貌似有点残忍。
阴天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崔绝随口道,“童雀和卢煅会走向何方。”
阴天子:“庸人自扰。”
“这世间的芸芸众生,谁不是庸人呢?能离情执而全知见的,只有佛界。执迷不悟、自寻苦恼,乃至颠倒梦想,才是三千娑婆世界啊。”
阴天子:“但他们特别庸。”
“哈?”崔绝失笑,“这是什么说法?”
阴天子坐在床边,跟他对视,平静地说道:“情是世间最单纯的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两人既然都有情,那毫无疑问就该在一起。”
崔绝:“但总有些障碍横亘在有情人之间。”
阴天子:“那就去除掉那些障碍。”
“如果,”崔绝唇角带着笑,注视着阴天子的眼眸,慢慢道,“那障碍太大,除不掉呢?”
“让自己变强,”阴天子正色道,“自己强大到超过障碍,自然就能除掉,一天除不掉,就两天,两天除不掉,就三天、四天……一辈子、永生永世,没有付出足够的努力,不足以说障碍太大。”
崔绝笑容逐渐加大,眼眸中有异样的神采悄然浮动。
阴天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想吻你。”
“!!!”阴天子蓦地一滞,整个人凝固了,好像突然停电了一样,半晌,才动了一下,两颊泛起红色,舌根僵硬地说:“别……别开玩笑。”
“哈哈哈哈!”崔绝捶着床大笑起来。
阴天子羞愤交加,怒道:“崔子珏!!!”
“哎,”崔绝竭力控制住狂笑,嗔道,“臣鼓起勇气,向陛下求爱,怎么还触怒天颜了?”
阴天子:“不许求爱!!!”
“好好好。”崔绝从被子中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轻声道:“臣知错啦。”
阴天子:“不许自称臣。”
“是~~~”
崔绝自知不能再撩,捂着嘴,抖着肩膀咳了两声。
阴天子果然不再生气:“你怎样?”
“没事,可能是呛到了。”崔绝笑着转移话题:“其实童雀的问题,我曾经思考过。”
阴天子心头一动,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自己当年被围杀至末路,不得已而半淬灭,释放出魂元之力挣得一线生机,当时万一失败的话,能量冲击导致彻底淬灭,自己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而一个新的自己却会诞生。
但……那还是自己吗?
对于崔绝而言,如果新的阴天子诞生,他将如何自处,将何去何从?
“我们身边,不是没有例子。”崔绝轻声说,“前任泰山府君的样子,你还有印象吗?”
“嗯。”阴天子记得那是一个沉稳而又孤傲的冥王,剑眉星目,唯一的缺陷是左颊有一道剑痕,但在他看来,那丝毫不影响府君的颜值,甚至还更显英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