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那些孩子的情绪对我们也很重要,这是裴教授的原话。”江释说。
“据传,裴教授很不喜欢北方过来的科研人员,似乎每一批的过来都要经历一番……这对南方科研实验室来说是常事。”
林微寒面无表情,眼底几乎泛出冷意,还没到就已经准备给他们找茬了,这教授怎么这么小气?
江释:“自从南北科研工作室分区,基本上南方做出来的实验都要在北方发行,他们因此不满也很正常。”
相当于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科研成果全部都要以北方科研区的名义发行。
“小寒……不喜欢孩子吗?”江释问。
……这还用问。
林微寒应声,他冷笑一声,手里的数据放到了一边,“看来这些数据我们不用看了。”
这里是南方科研实验室,聚集了国内外的科研人才。
特殊材质的玻璃隔绝了密闭空间,为首的男人穿着白色的防护服,镜片下的眼睛折射出冷光,那是一双略微上扬狭长的眼,看人时显得漫不经心。
对方朝他们两人伸出手,指甲修剪的很干净,工作服上印着裴闻之三个字。
“你好。”江释同样地回握。
林微寒伸出手和裴闻之短暂地触碰一下,对方看起来很有礼貌,带领他们参观实验室。
“我们目前做的是两个项目,一个和证实弦理论相关的物理命题,另一个是为了解决X型病毒遗留下来的后遗症所设的医疗科研专区。”
“两位能来到这里,一定对这方面也有所了解,在原来的领域也是个中翘楚,”裴闻之说着,视线稍稍转过去,眼珠落在林微寒身上,露出来微笑。
“林先生,我看过你的画,听说你要来,原先我们实验室还在讨论,你是再世黑塞。”
赫尔曼黑塞,德国诗人,既是画家又是哲学家。
若论天才,中环实验室里随便出来的都是顶尖人才,在他面前的男人更是其中的领导者。
“裴教授过誉了。”林微寒说。
他嗓音听不出喜怒,对方能力让他佩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感触。
“这也是我们设置的第一道考核,根据投票得出来的结果,”裴闻之说,“两位今晚只需要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会带二位过去。”
“毕竟……如果对这群残缺的孩子没有爱,科研实验也很难进行下去。”
江释稍稍地停顿,他们只对实验室大体浏览了一遍,走马观花一样,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如果他们第一关都过不了,之后的合作也不必谈,可以直接滚蛋了。
“对了,还有一位,他是唯一实验数据直接通过审核的,同样来自京城,明天你们说不定就能够见面了。”
“目前来说……相比于二位,我觉得那位更值得合作。”
裴闻之:“不打扰二位了,两位好好休息吧。”
实验室分abc区,这边是住宿区,为他们分别提供了两间套房,里面附带小型实验区域,设施一应俱全。
“按照他的意思,是已经有心仪的合作对象了?”林微寒和江释一前一后地放好东西。
江释在他身后应声,“我们要合作的并不是他们的两项主要进行的实验项目,而是他们之前已经证实过的一道算法。”
“目前没人能算出来,只有中环有那份数据,和市场抗抑郁药类有关。”
“抑郁类疾病当前分成三种,一种是受天生基因组合的影响,一种是后天导致,还有一种是各项疾病的后遗症导致的基因重组。”
江释:“这分为心理问题和生理问题,一百年来,我们都没有找到具体分辨的方法,后来中环实验室算出来了一道算法,能够通过基因显性排列方式和脑电波算出成因。”
“这道算法不止能运用到辨别心理生理病因,在其他方面也是一项重大突破……”
林微寒静静地听着,他停顿片刻,问,“应该不少人都想和他们合作,他们最近才松口?”
“嗯,他们之前称实验存在特别个例,还需要继续论证,”江释,“我这次来,是他们终于愿意松口,把基因算法列入了可用医疗手段里。”
“另一位……目前不知道是谁。”江释说。
“明天再说吧,”林微寒视线扫过去,“他说了要对那些残缺的孩子充满爱……江释,你似乎选错了人。”
适当的表现出同情心和爱,对于其他人来说更加容易一些。
“小寒,我相信你,”江释说,“还是你更合适一些。”
“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江释离开,整座实验室都是白色的墙壁,颜色非常单薄,这里处处要求精准透亮,灯光格外的晃人眼,空气仿佛残留着某种实验气体。
……残缺的孩子。
“如果对这群残缺的孩子没有爱,科研实验也很难进行下去。”
裴闻之的话响在耳边,梦里他陷入了一段灰暗的过去。
庭院里的朱丽叶玫瑰娇艳欲滴,他几乎住在城堡里,是幸福的小王子,至少在七岁以前。
爷爷很喜欢他,他有美丽动人的母亲,父亲经常忙于工作,母亲虽然经常闷闷不乐,但是对他很好。
母亲会给他讲故事,给他买喜欢的玩具,把他打扮得很漂亮,为他做点心。
他学什么东西都很容易,无论是钢琴、高尔夫、赛马,还是自由滑雪,偶尔会感到很寂寞。
但是有母亲陪着他,他并不孤单。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七年,从他七岁的某一天发生了变化。
母亲自杀了。
昏暗的雕花落下阴影,花枝垂下,童话里的城堡轰然倒塌,染血的轮椅,母亲手腕的伤口,还有急匆匆惊慌的佣人。
这些落成荒诞的残影。
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待了一个月,母亲的房间残留着血迹,那些血迹很快消失了,但是母亲还没有回来。
母亲回来是在一个月之后,一并回来的还有父亲带回来的哥哥,被父亲领养的另一个孩子。
因为有了哥哥,母亲似乎恢复了正常,像之前对他那样对待哥哥,甚至比对他更好。
然而没多久,母亲却再次枯萎。
这次时间很短暂。
她像是一株生长在轮椅上不见阳光的植物,被一点点地蚕食了养分,再也没有露出过生机。
母亲枯萎了。
——眼里再也没有他。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总是看着窗外,看着南飞的鸟雀,看着垂下的柳枝。
明明还活着,却让人感觉在轮椅上的只是一具尸体。
“叮铃铃——”
闹钟响了,仿佛是掐着点的,外面一并传来了敲门声。
林微寒睁开眼,他还陷在记忆里,脑海里晃过施夷南的背影,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小寒,你起来了吗?”
“江先生,正好,我现在带你们过去吧。”
林微寒洗漱完出门,他的发丝被江释碰了碰,“做噩梦了?”
“……没有。”林微寒的视线落在前方的裴闻之身上。
“那位是今天早上到的,我们一起吃个早饭吧。”
裴闻之问他们两个:“两位是吃早茶还是西式早点。”
江释:“我们都行。”
“话说起来,你们都是A大的学生,说不定认识。”裴闻之略微摩挲着下颌,镜片下眼里透着思绪,领着他们到了早茶室。
特制的玻璃窗,青年的身影浮现出来,对方白衬衫黑色西裤,静静地在窗边坐着,艳丽的面容笼罩了一层灯光,察觉到动静,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视线掠过裴闻之,然后是江释,他和路月沉对视了。
“过几天不用兼职,可能有个外地的实验项目。”
“对方是唯一一个实验数据直接通过审核的。”
林微寒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这倒真是巧了,青年目光直直地穿透人群落在他身上,眼里漆亮闪烁。
“学长。”路月沉站了起来。
裴闻之视线稍转,目光变得耐人寻味,“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不用我介绍了。”
江释视线在路月沉身上稍停顿,稍侧过去,对林微寒说,“看来我们和路学弟,确实很有缘分。”
……这种莫名其妙的巧合。
林微寒见到对方,莫名不怎么高兴。江释的话回响在耳边,眼前青年目光一直盯着他看,让他十分不适。
“我和江释学长是师兄弟,和林学长……我们是朋友。”路月沉稍停顿。
闻言江释若有所思地看过去,又看看林微寒,眼帘随之遮掩。
“这样吗?”裴闻之在他们身旁坐下来,“今天的任务我会发给大家,这三天你们只需要负责检查,我不希望各位接到投诉。”
“三位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问我。”裴闻之微笑起来。
为他们提供的早餐中式西式都有,林微寒习惯西式,咖啡搭配炼乳蛋饼,奶油蘑菇意面也能接受。
他和路月沉坐在一起,咖啡里放了糖和奶,路月沉嗓音温和,“学长,在这里遇见……我很高兴。”
“原本还担心联系不上学长。”路月沉眼眸略微垂着。
裴闻之端起咖啡,对面的两名青年一个一直关注着对方,另一个冷着张脸,看来交集匪浅。
“诸位用完早餐直接去治疗中心,我先失陪了。”裴闻之没有怎么吃早餐,把他们带到这里交代完算是结束。
一直被盯着看,林微寒觉得皮肤都跟着发热,他把咖啡放下来了,“我没怎么看手机。”
“你来这里是为了中环的实验项目?”他问。
“原本只是实验数据投过来,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出合作。”路月沉说。
江释在一旁按住了杯子边缘,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计划谈的合作项目已经准备了一年多……中环显然更中意对方,主动地提出来合作。
仅凭一份实验数据。
“学长知不知道他们的基因算法,我推导出来了,所以他们同意让我过来,那是我一年前算出来的。”
路月沉仿佛没有意识到空气中气氛变得尴尬,他一瞬不眨地盯着林微寒看,“如果学长早些告诉我,我们就可以一起过来了。”
注意到江释气息不太对,林微寒皱起了眉,他下意识地看路月沉一眼,平常这小子不是爱炫耀的性子。
今天好像格外外向一些,像是在对准他们两个开屏。
“……知道了,”林微寒说,“我们现在是对手……祝你成功。”
他的手指被握住,灼烫的温度传来,他冷冷地扫过去,对上一双温和的眼。
“如果是学长的话……我可以把实验项目送给学长。”
这话挑衅十足,话音对准的却不是他,而是江释,毕竟他是陪江释过来的。
江释“砰”地一下把杯子放下来了。
“……闭嘴。”林微寒有些无语,他拽着路月沉的手腕起身,“你跟我过来。”
“……学长。”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早茶室,林微寒直接拐去了安全通道,这边没什么人。
到了没人的地方,他停下来,眼里的冷意隐约浮现出来,“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学长,对不起。”路月沉看着他,眼中有情绪浮现出来,“学长和江释学长待在一起,一直不回我的信息,我有点生气。”
“抱歉。”
不回消息怎么看都是借口,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主要还是因为江释,他联想到很有可能是眼前的人吃醋了。
有什么可吃醋的。
他心底隐约认为对方没有资格,又回想起来自己和发小说过的话,是他主动地说会把路月沉当成恋人。
啧,真麻烦。
“我和江释什么都没有,”林微寒耐着性子说,“我过来,是为了这个实验项目。”
路月沉:“如果只是为了实验项目,那学长也可以跟我一起。”
青年眼底隐约有深色涌出来,又被其他情绪压了下去,很快恢复了温和的神色,仿佛是错觉。
“是我越矩了,”路月沉说,“学长不要生我的气。”
“今天的实验项目……”
“行了,”林微寒打断了对方,他说,“你做你的实验就行,有事再来找我。”
他低头看着手机,江释问他去哪了,他注意不到路月沉的神色,也习惯了路月沉的沉默寡言。
想到了什么,他心底始终有点烦躁,他停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的青年。
他问:“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冷淡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路月沉出现了明显的停顿,仿佛陷入了思考之中。
片刻之后,路月沉开了口,“有些事情暂时不能告诉学长。”
“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学长愿意等我吗?”
林微寒没有回答。
这个答案和没有回答没什么区别。
他看着路月沉那双眼,心里的烦躁又被稍稍地压下去,他移开了目光,“我平常也不喜欢回信息。”
“别人的信息我都不怎么回,”林微寒说,“我住在最后一间,你有事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他语气冷淡中透出几分僵硬,因为自己的松口而唇线绷紧,这份别扭的心情拗在心里,让他很不舒服。
闻言路月沉眸底动了动,他的手腕随即被握住,那张艳丽的脸浮上认真的神色。
“……那没事可不可以去找学长。”
“不可以”三个字在嘴边,对方握着他的指尖轻轻地用唇角碰了碰,他皱眉收回了目光。
“……随便你。”
“今天会有三位哥哥来照顾你们,你们不用担心,把他们三位都当做是医生就好。”
赵典所处的是实验室的C区,这里和A区B区隔开,靠近南海钟山,环境安静静谧,在窗边能够看到蔚蓝的天空听鸟儿在啼鸣。
“姐姐,又是新医生吗?”在赵典面前的是几名孩子,他们年龄不同,最大的已经十岁,最小的不过三岁,单从外表看就是普通的孩子。
现在是游乐时间,一共二十五名孩子,四个孩子聚集在赵典面前,他们遗留下来的更多是心理疾病,几乎一有空闲时间都会粘着赵典。
另外的孩子有几个在院子里奔跑,他们有的失去了味觉嗅觉,有的受影响失去了直视光明的能力,还有的中枢麻痹口齿不清,紧张的时候会陷入重度昏迷。
二十五名孩子,由不同的残缺组成,他们聚集在这里,每年会在这里待上两三个月。
院子由特殊材料制成的钢化玻璃做成罩状隔开,这里和远山海边融合,庭院里草木巍然生长,环绕成一片安全区域。
“哥哥,你过来抓我啊……”
“我看到了蝴蝶!”
林微寒和江释从A区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纯白顶级现代科技建造而出的实验室,几个小不点在草丛里奔跑,隔着玻璃罩看到他们,随之投来好奇的视线。
三两个孩子,手上和脸上都是泥土,其中一名脸上有烫伤的疤痕,另一个缺了一只胳膊,还有一个眼珠是透明的灰色。
他平常的视线看人时会显得有压迫感,尤其是他又不爱笑,三个孩子里,有两个都被吓了一跳,另一个灰色眼珠的只是朝着他的方向,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灰色眼珠的小孩问。
“有大人过来了……”
X型病毒的显性遗传疾病分为几十种,其中之一是天生眼角膜病变,眼珠会呈没有颜色的灰色,像是黑白序列的边缘地带,他们从生下来就看不见。
更无法直视太阳,见到强光眼部会刺痛。
哪怕是为了实验项目,不能让孩子害怕,孩子肯定会喜欢更有亲和力一点的对象。
林微寒这么想着,他尝试唇角上扬,看起来柔和一点,动作做起来却十分的僵硬。
这么一小会,三个小不点已经躲起来了,在大树后面低声议论。
偶尔探出脑袋看他们一眼。
“那个哥哥好漂亮,但是看起来冷冰冰的,就像闻乐的洋娃娃一样。”
“真的,简直一模一样呢……”
“他刚刚在看我们吗,哥哥笑起来好像要把我们吃了。”
灰眼珠的小不点看不见,只能在一旁歪头问,“闻乐的洋娃娃是什么样?”
“有大大的眼睛,皮肤很白,眼睛很漂亮,嘴巴也很漂亮,看起来冷冰冰的……就跟冰块一样。”
三个小孩的议论声他们两个都能听见,林微寒又朝那边扫一眼,和探出脑袋的小不点对上视线,对方瞪着眼飞快地收回了脑袋。
江释:“洋娃娃,这个词形容的很贴切。”
“……你闭嘴吧。”林微寒有些无语。
一想到要面对这群孩子,林微寒已经开始头疼了。
钢化玻璃显出屏幕,屏幕自动验证他们的人脸,验证通过之后门缓缓地向两边打开,露出一屋子的小脑袋来。
全部都是小孩子。
听见动静,几乎都朝他们看过来。
赵典安抚着面前的四小只,挨个揉了每一个的脑袋,“他们过来了,你们先等一等好不好。”
四小只排队应声,在小板凳上坐着,视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看起来非常乖巧。
“江先生,林先生,你们好,裴教授已经和我联系过了,欢迎两位来到中环实验室。”
赵典:“还有一位似乎还在路上,两位的任务很简单,这三天只需要陪着他们,照顾他们带他们进行体检,合作我们三天之后再谈。”
尽管裴闻之在此之前已经说过了,林微寒注意到许多好奇带着试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扫过去,一眼看到了墙角唯一一个没有关注他们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似乎七八岁左右,外表看起来是普通孩子,黑发黑眼,一双眼大的像深邃的蓝宝石,眼睫毛很长,他抱着洋娃娃,腾出手正在磨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抱着的洋娃娃身上,抱着的洋娃娃眉眼……不仔细看的话冷峻的模样确实和他有些像。
“这是他们的资料……上面只有他们的名字和暂定的显性遗传疾病,不过我还是希望两位能够亲自了解他们,而不是以资料来定义。”赵典说。
江释接过了资料,“谢谢您。”
“接下来您会留下来吗?”江释问。
“我不会,这里会交给你们,”赵典想了想说,“有一件事两位需要注意。”
赵典扫了眼角落的方向,“这里有些孩子非常聪明,他们的智力发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请两位务必关注好他们。”
“不要让他们离开保护区。”
赵典:“这里非保护区之外,是未开发的地界,如果进入那里,会有许多未知风险。”
门口的机械门缓缓地转动,青年的身影显现出来,他站在门口,逆光显得侧脸明艳如裂帛,温和的声音顺着传过来。
“抱歉,我似乎来晚了。”
赵典:“您好,路先生,并不算晚……您今天很让人意外呢。”
几乎是看到路月沉的那一瞬间,小孩堆里传来一阵不可思议的欢呼声。
“哇!”
“狗狗!”
“明明是小熊!”
这里的温度控制的是适宜温度26度,穿薄卫衣并不怎么热,某人今天穿了一件特殊装扮的衣服,帽子上有耳朵,脑袋上也戴了狗耳发箍,加上兽爪手套,看上去像是一只变人版的萨摩耶。
林微寒视线在路月沉的狗耳朵上稍停顿,只是来照顾孩子,这小子倒是很拼。
江释的目光同样停顿,再看孩子们的表现,对人有隔阂,但是这群孩子对小动物没有,见对方这样的打扮,天然就有了好感。
有两个小孩已经忍不住上前围了上去。
“哥哥,你这戴的是狗耳朵还是熊耳朵……能不能告诉我们?”
孩子和他说话要抬头,路月沉见状俯身,保持和孩子相同的身高,他把手掌伸出来,兽掌中央有两颗糖果。
“你们来猜一下,猜对的奖励糖果。”
两位小朋友瞬间脸红了,旁边一个凑过来好奇地看着毛茸茸的兽爪,在旁边瞅两眼又瞅两眼,就是不敢上前。
路月沉注意到了,看向那名瘦小的小朋友,“喜欢的话可以摸摸。”
对方的眼睛稍稍亮起来。
“看来目前是路先生略胜一筹呢,”赵典说,“裴教授有时看重的并非能力,而是对方的同情心同理心……这些是许多天才缺乏的。”
赵典意有所指,“他想要的并不是冰冷的数据。”
她微笑起来:“剩下的交给三位了。”
直到人离开,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和一屋子孩子,由于某些数据的特殊要求,这间屋子里并没有监控,只有外面的装置有。
林微寒压下心里的烦躁,注意到他的气息,江释在一旁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小寒,不用担心,我们尽力而为。”
“你如果不想,给他们画画也行。”江释说。
如果他画画,说不定能吸引到这群小崽子……似乎只有这个办法了。
突然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他手腕处,他下意识地扭头,对上一对狗耳朵,刚刚的视线仿佛是错觉。
江释注意到了角落小板凳坐着的孩子,刚刚这群孩子一直围在赵典身边,赵典走之后,他们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他于是去了那群孩子那里。
“你们好……这三天,暂时由我们来照顾你们,请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
另一边角落,闻乐看看远处的青年,又看看手里的洋娃娃,不由得歪了歪脑袋。
林微寒回忆起来,小的时候,他没有怎么和同龄人接触过,因为他独来独往,性子又冷,也很少有人主动接近他。
何况他有发小,并不缺朋友。
如今在这群孩子中央,他唇线绷紧,控制着表情让自己不那么冷脸,打量着这群孩子,思考着裴闻之的用意。
如果说只看重同理心和同情心,不看重对方能力……那么在其他行业还好说,在科研界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这里的实验涉及到同理心和同情心,和这两种情绪有关,这是人类天生有的……和爱相关。
……会是什么呢。
一对狗耳朵晃到了他面前,他对上一张明艳的脸,路月沉眼珠定在他脸上,温声问他,“学长,你是在守株待兔吗?”
对于林微寒来说,让他放下身段去讨好这么一群小崽子,心里负担并不容易打破。
这一群小兔子又都是天生更加敏感的类型,还没有一个愿意过来找他。
林微寒:“……少管闲事。”
他视线落在路月沉脑袋上,这对狗耳朵倒是挺适合他,他耳边传来一句低低的“学长”,手掌被对方摊开。
一盒巧克力糖放进了他掌心。
“这个给学长,说不定学长能用上,”路月沉想了想说,“学长如果做不到,可以试想一下他们是学长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