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特助蓦地顿下来。
他终于想起江挽二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踏进酒吧厮混,是他奉燕铭的命令将江挽从凌乱的房间带回燕铭面前。
那个时候才是他跟在燕铭身边做事的第三年,他还没站稳脚跟,所以急切想得到燕铭的信任往上爬。
他还记得江挽那天浑身都是陌生男人的东西,泥泞得可怕,被他抓回面色阴冷的燕铭身边,却敢笑得得意又灿烂:“怎么办?叔叔,我也和别人做了。”
他轻言细语,“叔叔要么打死挽挽,要么就捏着鼻子认了吧。”
“叔叔想好要和挽挽在一起了吗?”
江挽双唇含着杯壁,掌着下颌,唇角愉悦上扬,显然也想起来那段往事。
即使后来他被变本加厉关起来,日复一日地被灌药、被养出杏瘾,他也能被这段记忆中气得跳脚却还是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的燕铭逗得乐不可支。
他在燕铭身边的这十年,张特助不是主谋也不是从犯,他是个被利益驱使的帮凶。
张特助沉默了两秒才说:“江先生,您误会我了。”
燕铭身边有莫斐陪着,他没想送江挽回去,而且——他看着江挽,轻声说:“这段时间我在休假。”
工作狂在休假。
江挽眼神闪烁,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随手放下酒杯。
张特助目光在他的酒杯上停留了片刻。
偏僻的角落安静了一会儿。
乐时渝迟迟没有回来,江挽拾起丢在卡座的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低头时余光瞥见张特助手机亮了亮。
张特助扫了眼,脸色不变,将屏幕反扣在桌上。
江挽收回余光,看见顾逐之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顾逐之:【挽挽,好想你。我可以来找你吗?】
顾逐之:【图片】
图片上是顾逐之被江挽踩出来鞋底印记的膝盖,褐色灰尘烙在黑色西装裤管上格外显眼。
顾逐之:【不要不理我,挽挽。】
江挽没回,看完就退出来了。
乐时渝没回消息,但过了会儿就回来了,解释说:“刚遇到个朋友耽搁了会,他这个月都在这里驻唱。”
乐时渝以前也在酒吧驻唱过,后来才被星探挖掘,这会儿遇到以前的朋友在这里驻唱,不禁有些心动。
但他上台容易引起骚动,再加上江挽也在,到时候被认出来就危险了,毕竟前不久还有人因爱生恨给江挽泼过硫酸,只得老老实实回来。
他们泡了会儿酒吧闲聊,不久之后,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骚动。
江挽原本坐在这个角落,并没有注意到这阵骚乱,直到这阵骚动的源头停在他们面前:“江先生。”
“燕总让我们来接您回去。”
江挽微顿,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酒吧内多了十几个来接他回去的保镖。
这些保镖个个面容冷肃,穿得都像□□,吓得他们周围的客人都不敢说话,偷偷看着保镖们眼前的人,都在好奇到底是谁阵仗这么大,要这么多人来抓。
好在他们并看不见江挽的脸,只能看见一只圈着酒杯修长漂亮的手。
对于这些保镖的出现,江挽不算意外,他平静戴上口罩,和乐时渝告别,却撞见张特助盯着他的目光。他很快别开眼,瞥了眼桌上的酒杯,跟着保镖出去了。
乐时渝目送江挽离开,没注意到张特助将江挽留下来的半杯酒捏在了掌心。
乐时渝和张特助不熟,甚至到现在也没看清他的模样。但他心里有分寸,没当着一个不熟的人面骂人落下把柄。
他觉得没意思:“那我也先走了。”
“……嗯。”张特助低声应,垂着头喝酒。
人太多,保镖尽职尽责地拥护着江挽,没让那些围观的人碰到他的衣角。
江挽重新回到燕家老宅。
宴会还没结束,这边的别墅依旧冷清,他刚从嘈杂热闹的地方出来,还有些不太适应别墅的寂静,于是他嗅了嗅身上的酒味,没多重,但他还是又去洗了个澡。
出来后又去嚯嚯光了小陶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欢乐豆,给小陶发了红包。
小陶拿了红包之后对他五体投地哐哐磕头,立即双手奉上了他另一个私藏起来的账号。
后来江挽还和他开了把联机游戏,还去工作室开的线上狼人杀房间转了圈。
——这段时间工作室的人没事做,都闲得长毛了。
江挽旁观了两把就退了出去,睡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江挽刚睡熟,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江挽没听见。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很快响起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不多时,门被轻轻推开,高大粗犷的男人出现在房门口,热切地看向床上的鼓包。
江挽背对着门睡着,胳膊搭在薄被上,乌发微润凌乱,露出一截雪腻优美的天鹅颈。
男人端着一杯水,胸前的纽扣藏着一枚针孔摄像头,耳里佩戴着一枚入耳式耳机,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床,听着耳机里的激动痴迷的说话声。
“靠近点。”
“再靠近点。”
“挽挽在睡觉。”
“好乖,斯哈斯哈,好想□。”
“燕总真大方,我再也不骂他了。”
“竟然雇人吓挽挽。”
“嘻嘻嘻,真恶劣。”
“嗯……”
“我操,谁他妈在打□□啊,恶不恶心?谁他妈要听你打□□?”
“吵死了,闭嘴。”
“想□在他脸上。”
“用他手机拍张照。”
“会吓哭吧,手机里突然多了张自己熟睡的照片。”
“被吓哭了也好瑟瑟。”
“会发抖吗?”
“在?看看□。”
男人皱了皱眉,取下耳机,缓缓弯下腰欺近江挽。
如果江挽现在醒过来,他会立马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他想让管家辞退,却被告知是被家主亲自雇佣回来的那个男佣,林钧。
他想伸手触摸江挽,却担心扰醒他。
林钧克制地收回手,直起腰,目光停留在江挽放在床头的那杯水。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知道江挽睡觉前会接一杯水放在床头。
他将手中的这杯水替换了床头的水杯后,隐晦地将针孔摄像头贴在最容易拍到整张床的位置,和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离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直到远离了江挽的房间,他才重新戴上耳机:“为什么要换水?”
“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是什么?”
“用来助兴的药。”他说,调出监控,截了几张图,找到一个微博小号发了过去。
没多久,监控中的人醒了。
江挽被手机的震动震醒,先端起床头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才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通知。
有个新注册的微博小号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是图片。
江挽的微博小号只有小陶和乐时渝知道,他不经常发微博,也不评论点赞,将它伪装成一个僵尸号,因此他从来没收到陌生人的私信。
但他打开私信,看清这几张图片之后就变了脸色。
这几张都是他房间内的监控截图,图片上还有时间。
——他的房间里被人装了监控。
用户722365862839:【挽挽。】
江挽心跳快了一拍,冷静地深吸口气,在拉黑这个账号之前想起一个人:【林钧。】
用户722365862839没有回复,但江挽知道他猜对了。
能在他房间装监控的只有燕家老宅的佣人,但燕家老宅的佣人都是筛查过后,对他没有那些想法的人,他这段时间只感觉出林钧不对劲。
过了会,用户722365862839发来一张群聊的截图和几个视频。
用户722365862839:【挽挽好聪明。】
【他们都喜欢你。】
视频的封面污秽不堪,是不同人对着他照片的……
群聊的截图里都是对他恶意的□□。
江挽没理他,根据那两张监控截图的角度,开始找那枚被藏在他房间里的针孔摄像头。
用户722365862839:【挽挽,燕铭不要你了。】
【他选择了莫斐。】
【挽挽,燕铭保护你,这些人才不敢碰你。只要燕铭抛弃你,他们就会不要命想亲你,摸你,□你。你会被他们□死。】
【视频】
【好想□□,挽挽。等会我来找你好不好?】
江挽终于摸到了被藏在床头的针孔摄像头,用力踩碎,冲进了厕所,回来看见放在床头的水杯,微顿,将剩下的水倒进了下水道。
然后才回这个账号:【燕铭让你来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背后是燕铭在推动。
因为燕铭向来不会容忍他身边出现这些变态,而这个变态出现在他身边太容易,时间也太巧合。
他说的话,也和江挽以前收到的那些变态的私信不太一样,很像在刻意强调燕铭对他的保护。
用户722365862839:【是。挽挽好聪明。】
江挽:【林钧,你故意的。】
故意露馅给他看,暴露燕铭雇变态吓唬他的不良居心。
林钧唇畔划过一抹诡笑,低喃:“都说了挽挽好聪明。”
第13章
林钧背叛了燕铭, 是因为他看见了他和江挽之间的裂痕,想让江挽进一步厌弃他,主动失去燕家的庇护, 他们才会有机会靠近。
江挽虽然厌恶燕铭, 但同样不喜欢变态,他很快想明白了这件事,没等林钧回复直接拉黑了他。
他担心房间里还有遗漏的摄像头,心里膈应,再也无法继续在这个房间住下去,于是打算重新找个房间。
但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 腹部突然蹿起一股熟悉的热意。
江挽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在他被抓起来灌药的那段日子, 他每天都能体验到这样的感受。
江挽迅速想到了那杯刚被他倒掉的水, 他醒过来后不知道房间里来过人,以为那还是他放在床头的那杯水, 所以毫无设防地喝过一小口。
这段时间他没有和燕铭做过什么, 以至于他现在他就只喝了一小口,药效就立即发作。他不得不扶着门,才狼狈地没有倒在地上。
他趁还有理智的时候就飞快反锁上了门。
门被锁上的刹那, 他终于支撑不住, 跪倒在门口地毯, 抓着门把手的那只手用力绷紧,雪白手背绷起黛色青筋。
“燕总?”
燕铭耳边响起询问。
他偏头,见是顾司沉,眼神微沉。
香槟杯相碰响起细微的清脆声, 顾司沉瞥了眼站在燕铭身边的莫斐,温柔含笑:“燕总好艳福。”
莫斐依赖地靠着燕铭, 挽着他的手臂,朝顾司沉笑了笑,试探地探出香槟杯想和他碰杯:“顾总好。”
顾司沉眼神下掠,在莫斐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而看向燕铭。
莫斐的香槟杯尴尬地僵住,而后委委屈屈收回手,挠了挠燕铭的掌心。
燕铭眉心微皱,正要说话,蓦地一个保镖低调地从小门进来,在燕铭耳边耳语了几句。
莫斐看了看那个保镖,刚想撒娇,抱在怀里的手臂就被抽走,紧接着他就看见燕铭将他抛在原地,和那个保镖离开了。
燕铭原本就是这场宴会关注的重心,很多人都偷偷觑着他们,打算抽时间来找燕铭攀谈。
莫斐作为他这场的男伴,同样享受到了这份殊荣。
但燕铭和保镖离开时根本没在意他,他被当众甩开手,被单独留在原地,感觉尴尬又丢脸。
莫斐下意识环顾了一圈,看见有人和同伴交头接耳,目光停留在他腕间的手链。
他仿佛在这些细细碎语中听见了“乡巴佬”,“不识货”的词语,讽刺他将别人不要的货色捡来当成宝贝,刺耳得他险些维持不住温柔漂亮的表情,手指差点当场捏碎脆弱的香槟杯。
他抬起眼,嫉恨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下午亲手将这条手链交到他手中的燕旭脸上。
燕旭正与顾逐之和沈知砚站在一起,似乎察觉他的目光,偏过头看向他,笑着冲他抬了抬酒杯。
而顾司沉正走向他们。
这些人都是江挽的狗!莫斐咬紧牙,垂下了眼,故作从容地放下香槟,往燕铭离开的方向跟上去了。
他的离开在宴会厅掀起小小的波澜,但他没法再得意。
莫斐有种直觉,燕铭是为了江挽才会这么匆忙离开。
但等他出去的时候,燕铭和保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花园。
“挽挽回你微信了吗?”燕旭收回在莫斐身上浪费的眼神,咬牙切齿地对顾逐之说,“你他妈最好把挽挽的微信交出来,当初我们建群的时候可不是让你吃独食的。”
“挽挽会生气。”顾逐之淡淡地说,面容冷漠地捂紧手机,“他不会同意我把他的微信号随意交给别人。”
燕旭说了一晚上,现在已经唇干舌燥,他递给沈知砚和顾司沉一个眼神。
沈知砚和顾司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他的嘴,一人钳住顾逐之一边肩膀将他暴力架出宴会厅,在花园的路灯下抠出顾逐之紧紧捏在手心的手机,险些掰断他的手指。
顾逐之在他们四人当中年纪最小,轻易就被气得跳脚:“当初沈知砚砸了几千万也没要到挽挽微信,我要了这么久才加上微信,还要捧挽挽,你们凭什么白嫖?!哥!!你助纣为虐!!!”
他笃定:“你加!你们加挽挽也不会通过!”
燕旭掰着他的脸扶正扫了人脸识别,将江挽的微信推到群里,然后把手机丢给他:“滚蛋。”
沈知砚和顾司沉松开顾逐之,飞快点开江挽的名片添加微信。
顾逐之冷着脸整理凌乱的衣服,在路灯旁的长椅上坐下。
“当初说好是共享挽挽老婆。”顾司沉提醒弟弟。
顾逐之整理着衣服没吭声。
共享?他在心里冷笑,又幸灾乐祸他们没靠近过江挽才会保持这样的天真,心说:等他们自己单独接近过江挽之后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他们只会像他这样,只想独占江挽。
三人都发送了好友申请,没等到江挽通过,他们群里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四人手机同时一震。
群主:【视频】
是他们曾在热搜上看到的江挽雨夜飙车的那个视频,但多了几分钟时长。
这几分钟时长中,他们看见江挽的车被后面的那辆车猛地撞击截停,燕铭从后面那辆车上下来,将江挽从车上扯下来用力甩了一巴掌,随后被粗暴地拽起来塞进后面那辆车,朝原来的路疾驰而去。
视频中燕铭说的那些话清晰可闻:“太不听话了,挽挽。叔叔对你很失望。”
“为什么要逃呢?”燕铭说,“你那么乖,所以叔叔没有说过挽挽如果要跑就会把挽挽腿打断关起来。叔叔太惯着你了,挽挽。从现在起,挽挽可以不用再跳舞了。”
江挽在雨幕中瑟瑟发抖。
——这个视频只要一发出去,江挽这段时间背负在身上的恶名就可以彻底洗脱。
这个视频完全可以证明他不是为了想嫁入豪门才从学校退学,也没有酿成任何车祸,这场车祸中的肇事者不是他,他是受害者。
视频播放完后屏幕中间自动出现一个三角符号,四人抬起头,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图。
在发现被江挽拉黑后,林钧还是在江挽房间门口徘徊。
他知道江挽的警惕性很高,所以猜出他今晚在发现被装了摄像头之后就不会在这个房间里休息。他也知道自己弄回来的药性有多烈。
他看见江挽喝了一口被替换后的水,心里盘算着时间,想等着江挽出来。
就算不能动他,但如果能碰一碰他,也是好的。
但很快,他听见了门内反锁的声音。
“……”林钧眼神微沉,他手里没有钥匙。
他手机的微信群里还有人不停在发消息,催促他赶紧拍两张江挽药效发作后的照片解解馋。
林钧心里烦躁:【滚。】
他无意识捏着指骨,正对着江挽的房门凝神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时,不远处的电梯“叮——”的一声。
他条件反射转过头,看见原本应该在宴会中的燕铭被几个保镖簇拥着从电梯出来。
林钧下意识站直身体,心脏跳得很快:“家主。”
燕铭眉心微凝:“出去。”
“是。”林钧立即点头,立即离开了。
他走出了一段距离,忽然回过头,看见燕铭从保镖手中取过钥匙,亲自打开了门。
电梯很快又“叮——”了一声,这次出来的人是莫斐。
他险些撞到了莫斐。
莫斐心情本就不太愉快,皱眉:“你走路不看路?”
林钧抬起眼,飞快扫了眼莫斐的脸,眸中情绪莫名,嗓音有些冷漠:“抱歉,莫先生。”
“快滚。”莫斐低声骂他,随即看向前面的燕铭。
燕铭已经打开了门,将钥匙抛给身后的保镖。
反锁的门锁被转动的时候江挽正抵着门低低喘|息,勉强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他很热,肌肤浮起淡淡的粉,手臂裸露出来的地方已经被他抓出淡淡的痕迹。
许久之后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人在开门。
他担心是那个被燕铭雇回来的变态,绵软无力地抵着门,薄弱的意志艰难地抵抗对方进来。
江挽勉强提起精神,用力咬着舌尖,几乎将舌尖咬得糜烂。
这个时候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任何疼痛都会和药性殊途同归。
“挽挽。”
门缝上依稀传来燕铭的声音。
江挽怔怔抬起脸,看见燕铭出现在头顶。
在看见燕铭的瞬间,他的大脑却清明了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焦红的面孔上已经挂满了眼泪,理智也即将被摧毁,他泪眼莹莹、失焦地仰着脸仰视着燕铭:“叔叔……”
很可爱,也很漂亮。
燕铭冷淡的眼眸终于微微软化,他没有硬让人推开门,伸手抚了抚江挽滚烫的脸颊,低声哄慰:“开门让叔叔进去,挽挽。”
“你离不开叔叔。”燕铭愉快地、低低地说。
江挽咬着牙关,覆着莹亮泪膜的眼睛透过狭窄的门缝看着他。他忍着喉咙的焦渴,殷红的唇角流露一抹冰冷的弧度:“叔叔太高看自己了。”
他想起这件事是燕铭在背后授意就犯恶心,用尽全身力气抵着门,难受地间歇了一会:“叔叔毕竟是老了,还是去找莫斐吧,他一定,”他脑袋昏昏沉沉,却十分恶意地说,“不会嫌弃叔叔又脏又老。”
他吞咽着舌根分泌的唾液:“而且叔叔刚才不是告诉了他们,我们已经结束了吗?”
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服软。
燕铭眼中浅淡的柔情散去,他直起身,冰冷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江挽,随机抽出钥匙抛给保镖,“哐”的一声,房门被彻底合上。
跟上来的莫斐只来得及看见燕铭阴沉着脸往楼上走,原本有些愤恨的眼神转变成得意,盯了眼紧闭的房门,柔情蜜意地快步跟上了燕铭。
房门前重新恢复了冷清,合拢的门将细碎的喘息关在了身后。
林钧低着头离开别墅时依旧心不在焉想着江挽,他边翻看着群成员发在群里的监控截图,穿过花园时却突然撞到了一个年轻男人。
对方鬼魅般出现在他的必经之道,他直直撞了上去。
他人高马大,莽力撞上去向来都是将对方撞出去。
然而这次不但这个人脚底没有挪动半分,他却被撞得一个趔趄,手臂发麻,不仅手机掉在地上,耳机也摔在地上,滚到了这人的脚下,“咔嚓”一声后被踩得稀碎。
虽然是这人突兀地出现在这条路挡着他,但燕家老宅来往的人非富即贵,而林钧只是被雇来的男佣,所以他即使下意识不悦皱起眉,却也不敢冲撞到他的人发火。
只能忍气吞声,低眉顺眼道歉,弯下腰想捡手机:“抱歉。”
然而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双手工定制皮鞋和一只被高定西装裹覆的结实手臂,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看着对方手腕上随着他的动作露出的某高奢品牌今年限量发售的手表。
他的手机屏幕还没熄灭,对方比他更快捡走了他的手机。
于是林钧直起腰,伸手去接自己的手机:“谢谢您,先生。”
对方却没有将手机还给他,而是饶有兴致地翻阅着那个群聊的聊天记录:“‘好想□他。’”
“‘为什么不□在他脸上?’”
“‘挽挽刚才离镜头好近,可以颜□了。’”
林钧动作一滞,意识到对方在读那个群聊的记录,恼怒地抬起头看向这个没礼貌、突兀出现在燕家老宅的人:“先生,请——”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身高已经算得上很高了,但这个人比他还高一些,他平视的视线也只能落在对方唇下侧的那粒病态的浅色小痣。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个人长得很像他的雇主。
他见过所有住在燕家老宅的燕家人,但就连血缘关系最紧密的燕薇、燕旭,也没有他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长得这么像燕铭。
燕薇是燕铭的亲姐姐,燕旭是他的亲外甥。
如果不是从来没听说过燕铭有孩子,他几乎快怀疑这个人就是他雇主失散多年的儿子。
“……‘可惜被发现了。’”燕炽淡淡含着笑,慢条斯理说完这句话,无框镜片后的眼睛才温和地注视着林钧,柔声说,“怎么不说了?”
林钧无缘由地从心底感觉一阵森寒,他抑制住打哆嗦的身体,毕恭毕敬地低声说:“这是我的手机,先生,请将它还给我。”
他以为这个人不会这么轻易将手机还给他,然后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对方就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你是这里的佣人?”燕炽问。
林钧收起手机说:“是的,先生。”
“哦。”燕炽轻轻点头,“我父亲知道吗?”
林钧听见他的称呼,右眼皮突然很快地跳了跳:“什么?”
燕炽态度始终温和,笑吟吟地说:“我的父亲,他知道你在他的房间——或者说,江挽的房间里装摄像头吗?”
林钧大着胆子抬起眼看着燕炽,对方虽然戴着眼镜,但他却莫名不太敢和他对视。他终于问出了口:“请问您是?”
“燕炽。”燕炽温和地弯了弯唇。
林钧没听过他的名字,盯着他的唇畔,谨慎地开口,“那您——”
“我的父亲好像不太会管教你们。”燕炽淡淡笑着打断他。
林钧眼皮跳得越来越快,连着心跳,仿佛要从喉咙跳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产生了一种动物与生俱来对危险的可怕直觉。
燕炽依旧温和笑着,林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抓住了肩膀。
他想反抗,却瞬间被压制在地上。
“家主没有——”
林钧艰难地侧过头,发现燕炽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温和的神色,露出冷戾骇人的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