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消息就发到了周辉月这里。
周辉月神情冰冷,面无表情看完了帖子。
他回复高一林:“先别和虞倦说。”
做完最后一项检查,虞倦整理好衣服,从检查室里出来,看到停在对面的周辉月周身气息很冷,远比自己和他第一次见面时还要阴郁。
下一瞬,周辉月抬起头,看向虞倦,那种感觉就完全消失了。
好像刚才只是错觉。
虞倦连轴转了一下午,虽然没怎么费力气,但在各种器械下上上下下,听从医生的指挥,附带回答问题,还是挺累的。
周辉月靠了过去,他说:“膝盖有点不舒服。”
虞倦皱了下眉:“负责你的医生在哪一层?”
周辉月面不改色地说出三十秒钟前想好的理由:“后遗症,还有复健的时候撞的。医生说没办法。”
虞倦一早就出了门,下午一直在做检查,没怎么看手机,但回学校,或者有多嘴的人给他发消息就不一定了。
虞倦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弯下腰,不知道该拿很难得说一次痛的周辉月怎么办。
周辉月说:“但可以转移注意力。等你的时候,看到一场电影的宣传,好像有点意思,我想去看。”
“要陪我一起吗?”
虞倦睁圆了眼,含含糊糊地说:“去吧。”
医院不远处就有一家电影院。
他们走路过去, 一路上周辉月都在和虞倦说话。不知不觉间,虞倦所有时间和注意力都被占满,不过即使没和周辉月聊天, 他也不会在路上玩手机。
因为同行人是还坐着轮椅的周辉月,他必须时刻注意路况。
通向影院内部的走廊上摆了一排立式画报,都是最近上映的新片,中间那部《最后一吻》就是周辉月说要看的电影。
虞倦停下脚步, 看着黑漆漆一片的画报,相对流泪的男女主, 有些不妙的预感。
他低声念出海报下方的宣传词。
“国内首部爱情恐怖惊悚逃生题材电影,前所未有, 倾心巨制, 有惊心动魄的爱情, 有撕心裂肺的别离, 在这个绝望的世界感受最后的甜蜜, 和您的爱人在影院里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吧!”
念完了后,虞倦迟疑地问:“你想看的就是这个吗?”
周辉月偏过头,沉默了三秒钟, 点头:“嗯。”
实际上他对电影不感兴趣, 这部片子用的是病毒式营销, 周辉月可能在一天前看到了不小心弹出的宣传窗口。
三十秒的时间太短,不足以构建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但填充的细节越多, 越会让人相信。
虞倦瞥了周辉月一眼,没想到这个人的品味还挺特别。
但本来就是为了这部电影来的,没有不看的道理。
现在是工作日的傍晚, 很多人还未下班,电影院的人不算多, 电影即将开场,能容纳一百多人的大厅也只卖出了六张票。
方便起见,周辉月买的是靠近走廊的情侣座,在最后一排。
取完票,周辉月又去买了可乐和爆米花。
虞倦以前经常来影院看电影消磨时间,但对吃东西的兴趣不大,这次是捧着爆米花桶入场的。
两个人走到最后一排,虞倦坐在靠外的位置,过道的间隙正好能够容纳得下轮椅。
灯光骤暗,屏幕上慢慢浮现四个特效质感很差的字,是电影的标题。
——《最后一吻》
虞倦喝了口可乐,视线不自觉偏移,看着身旁的人。
周辉月半垂着眼,目光落在电影屏幕上,似乎看得很认真。
虞倦也打起精神了。
电影一开场,男女主收到邀请,游乐场在七夕举办了一个活动,邀请一百对情侣免费体验新项目,而他们就是幸运儿之一,于是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去了。
广场上聚集了两百个人,实际上最多只有十几个演员,别的人都是复制粘贴上去的。下一秒,天空暗了下来,从白天变成黑夜,巫女登场,说自己正在炼制一种蛊毒,需要两百人的灵魂当做祭品,所以一百对小情侣直接进入大逃杀模式,需要突破巫女设下的种种难关,逃出生天。
霎时间,天地变幻,沧海桑田,游乐场的一切都变了。
此处是长达九十秒的慢镜头。
虞倦拿爆米花的手顿了一下,连群演都请不起,导演不会以为自己的特效做的很好吧?
前排有四个人,一对男女情侣,另一对男男情侣。
至于虞倦为什么知道呢……
因为两个男的在丝毫不小声的窃窃私语。
“好可怕哦!要是我们一起进去了怎么办!”
“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救你出来的。”
“你最好了!”
能不能有点素质?虞倦面无表情地想。
然后,周辉月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
虞倦偏过头:“?”
周辉月低声说:“工作上的事,出去处理一下。”
虞倦也想跟着他出去逃离折磨,但还未开口,周辉月靠得更近,嗓音压得更低:“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剧情,可以吗?”
虞倦:“……”
他咬牙切齿地说:“行。”
因为周辉月很感兴趣,剧情又如同脱缰的野马,虞倦甚至得认真看,不能错过每一个细节,期间也没想起来碰手机。
这天正好是七夕节,所以月老降下祝福,一旦被蛊虫咬中,只要和真正的爱人接吻,就能从濒死的状态死而复生。而男主正在撕心裂肺地哭嚎,女主昏迷不醒,他的吻却没办法唤醒女主。
原来他们不是真心相爱的人!
虞倦用冷漠无情的语调叙述这段剧情:“喂,你刚才笑了吧。”
周辉月神情平静:“没有。你看错了。”
期间周辉月出去了好几次,加起来快有半个小时,这电影总共也就两个小时。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虞倦不耐烦到了极点:“周恒每个月付你多少工资,我付这个月的双倍,有毛病吧他。”
周辉月很轻地笑了,捉住虞倦拿了很多爆米花,沾满糖霜的手,然后他自己的手也变得黏腻:“不出去了。”
电影很烂,但虞倦没睡,没看手机,看了全程。
原来第一次没有吻醒是因为别人释放了咒术,会加厚口红,导致不算真正的亲吻,而男主的眼泪解除了咒术,女主转危为安。此处重点体现了一下大逃杀元素。
最后的结局是两个人即将逃脱,男主却被藤蔓拽住了腿,一番生死离别后,两人接吻,女主逃出生天,看着恢复原样的游乐场,流下了情绪复杂的眼泪。
终于,电影落幕,片尾展示着工作人员的名单。
灯亮了。
虞倦忍了好一会儿,没忍住,他问:“周辉月,你就对这电影感兴趣?”
周辉月点头。
虞倦托着腮,一边是见了底的爆米花桶,不怎么客气地评价:“品味好差。”
周辉月欣然接受这样的评价,他似乎看得很愉快,心情不错,眉眼都是笑:“太久没看了,这样的没意思吗?”
电影没意思,虞倦有意思,很有意思。
虞倦:“……”
算了,这个人喜欢就行。
一出影厅,虞倦打开手机,关掉免打扰模式,屏幕上方就弹出无数条消息,微信窗口全是红点。
虞倦认识的人不多,社交很少,这样的事前所未有。
他皱了下眉,点开最上方孙帆的对话窗口。
[操,终于解决了,才能给你发消息。]
[爽了,链接http:……]
[白非别想在大学里好过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什么人品了,傻逼玩意。]
[他也真敢啊!嘴里没一句话是真的!!!]
[哎你人呢,学长用什么办法让你失联了?]
虞倦一怔,扭过头看一旁的周辉月,晃了晃手机:“你干什么了?”
周辉月说:“一点小事。”
虞倦开始追究这件“小事”,点开链接,才发现过了不到一天,学校论坛发生了一场大战。
几个据说是舞台剧成员的人实名出来指认,说自己横行霸道,抢了属于别人的角色,本该是白非作为乐师为钢琴伴奏的。
这话一出,平地起高楼,白非更是用自己真名的ID回复:[节目效果好就行了,都是大家的努力,别的就算了。]
一副满腔委屈,却忍辱负重,大度原谅伤害自己的形象
这件事发酵了一上午,那些人的名字是真的,剧组里也有和白非关系好到足够说谎的人,将信将疑的人很多,还有一些激进的人已经信了,声讨舞台剧剧组,让他们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
但也有更多的舞台剧成员,包括男女主都出来发言,说明真实情况,维护虞倦和贺霜的清白。
在不相信的人眼中,这幅做派就是蛇鼠一窝,欺负白非。
事情的真正转机在于半个小时前发布的新帖子。
主楼的人ID后挂着绿宝石的徽章,根本没掩饰自己对虞倦的喜爱:[本来拍完了不打算发出来的,毕竟比起后台这些事,更希望大家记住表演的每一个美好的瞬间。但有人这么颠倒是非,实在没有办法忍受。这个视频是为了证明虞倦、贺导、我们剧组所有人的清白。]
楼主是舞台剧的化妆师,她的外校小姐妹过来玩,想要自制vlog,所以拍下了彩排的全过程,准备等迎新会结束后再发。
正是因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当时的录像,而当时贺霜也确实把彩排当做正式演出,所有人的手机都放在了后台,白非觉得是压根没有,才会亲自下场,想要将这件事做实。
虞倦会真正的声名狼藉,而他则会获得所有人的可怜。
没料到有人跟到那么晚,楼主还和虞倦一样睡过头。
点击播放视频,开头的第一句就是“对不起,我不能和这样的人同台演出。”
镜头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惊吓,忽然转向舞台另一边,从模糊到清晰,逐渐聚焦,是白非站在舞台上,虞倦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
他又说:“我不能就这么走。”
虞倦走了过去,神情在过曝的灯光下显得模糊,但即使如此,轮廓也是好看的。他是这么说的:“那你别弹了。我弹。”
话音刚落,戛然而止。
视频一出,哪怕是个傻子都能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是虞倦抢了白非的角色,而是白非想要利用剧组对自己的需要,逼走虞倦,虽然装的可怜,但本质还是非常嚣张。
[这不是白非自己发疯吗?不会有人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逼人站队是个正常人吧?]
[干活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人,有种想杀人的冲动,谁懂?]
[要是虞倦不会弹琴,这准备怎么收场?那个导演看起来都快爆炸了,根本不可能留他。]
[重点是虞倦弹了,效果好,所有人都喜欢,白非过来倒打一耙,泼人污水……这手段也太熟练了,吓人……]
[原来私下是叫小鱼啊。长得好看,眼睛的颜色这么漂亮,性格原来这么酷,可爱捏!]
管理员月亮发布公告——[已查明“明天考试今夜通宵”,“jjongo”,“拜拜就拜拜”,“BanAuu”,四个账号并非本人使用,在此之前至少一年未曾登录,最近一次登录IP地址一致。]
这四个是发布,用才注册的号带节奏太过明显,而注册有一段时间的号发布的帖子似乎更有说服了。
[是不是有点太无耻了?]
[另一位当事人好手段,上大学一个月就精通下水军了,咱们学校不教这个吧。]
[月亮?以前有这个管理员吗?]
白非理想中的美好大学生活算是毁的一干二净了。
虞倦在舞台剧的剧组群里说了句谢了,解释说睡过头,现在才看到。
他一出现,群里像炸开的油锅。
[怪不得,幸好你睡过头,早上我们都气死了!!!]
[贺导气的要找律师,说法律会还我们一个清白,好说歹说才拦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人完蛋啦!]
虞倦笑了下,按灭了手机。
他转过身,看着谎话被戳穿后仍镇定自若的周辉月,“哼”了一声。
“膝盖疼,所以要转移注意力去看电影?”
“工作很忙,必须要出去好几次处理?”
“绝世烂片《最后一吻》很有意思?”
周辉月抬起头,拽住虞倦的手腕:“膝盖疼是真的。工作没那么忙,但想要你给的双倍工资。电影没意思,你给我讲的有意思。”
虞倦呆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周辉月会这么……坦白。
“骗你不对,”周辉月说,“但不想你为这点小事不高兴。”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本来会睡的更久,她昨天通宵了一夜,是舍友收到了邮件,才叫醒了她。
周辉月调了当日的摄像头录像,那是没有声音的,但从中找到了举着手机拍视频的那位学生,再对比舞台剧的成员名单,找到了和她关系亲密,负责化妆的朋友。
一切都结束在虞倦发现前。
虞倦低下头,和周辉月对视着,好一会儿,很慢地眨了下眼,眼眸中流淌着天真的绿意,他笃定地说:“我不会为了这些人、这些事不高兴。”
周辉月抬起手,碰了一下虞倦的脸,似乎是帮他擦去爆米花的碎屑:“嗯。是我不高兴。”
一个连自己的车祸和双腿都未表露什么感情的人,好像也会为了这点小事而产生过多的情绪起伏。
明明碰的是脸,虞倦却产生一种心脏忽的被攥紧的错觉。
就像年幼时看到蝴蝶停留在自己的指尖,他的确不讨厌,但也没想过接近,他屏住呼吸,心口震颤,想要抚摸这蝴蝶的翅膀,却必须克服对昆虫的害怕。
希望它远飞,又不那么希望。
和现在的感觉不太一样。
这个人的存在,有什么改变了他的生活,令他的人生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好坏与否,希望与期盼,似乎很难形容这种复杂的改变。
他最终还是没碰蝴蝶的翅膀,但会握住周辉月的手。
虞倦想到一件很久之前就做出决定,但没有机会说出口的事。
于是冲动地说:“我不想再待在虞家,出去租了房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乘车回去的时候, 天色已晚。
汽车在宽阔的大路上疾驰,虞倦偏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他想起自己冲动下的说出的话,以及周辉月说好。
后悔倒是没有,只不过好像在当时的情况下是奇怪的,可能还有点纠缠不清的……暧昧。
而现在坐在他身旁的人还是周辉月, 他要送自己回学校。
一片沉默中,虞倦被人碰了一下。
他回过头, 看到周辉月手里拿了个东西,车里的灯很暗, 看不清。
虞倦问:“这是什么?”
周辉月说:“工资卡。”
虞倦表情复杂:“?”
他不知道该吐槽什么, 是周辉月竟然有工资卡, 还是他为什么要拿出来, 是准备干什么?
周辉月笑了下, 昏暗的灯光眉眼轮廓挺拔英俊:“既然要同居,也应该要尽未婚夫的义务。”
虞倦飞快地瞥了一眼前座宛如聋子的司机,难得磕绊了一下:“不、不算同居吧。”
很快, 他又恢复了冷静,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垂着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平平地说:“我只是不想你的腿在恢复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
很完美无缺的理由。
周辉月看着他,点了下头,没反驳。
大小姐还是这么嘴硬心软。
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的要求有一百条, 现在已经提出……”
虞倦难以置信地看向周辉月,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忘了前排有个活生生的司机, 在乱说什么呢?
那些他随口说出的要求,不能展露的条件,在外人面前提起也太尴尬了。
他抬起手,不假思索地捂住了周辉月的嘴。
周辉月的体温偏低,但唇的温度总会比身体别的地方要高,就那么贴着虞倦的掌心。
虞倦有些不自在,但坚持说:“好了,你闭嘴。”
周辉月眨了下眼,意思是知道了。
虞倦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周辉月说:“刚才是第五十七……”
又被捂住了。
虞倦伸出另一只手,脾气很大地从周辉月手中抽出那张卡,脸颊绯红,看起来下一秒可能就要爆炸了。
车正好停了,司机尽职尽责地说:“您的宿舍是在白玉斋吗?”
虞倦镇定地“嗯”了一声。
他从一旁拿出临上车前买的口罩和墨镜,撕开包装,一一戴好。
孙帆曾发消息提醒,说是论坛的事闹大了,在痛骂小人白非之外,也把虞倦的美貌扩大到了原来不关心迎新会的群体中,这件事影响很大,加上今天放假,很多人都在兴头上,就绕路过来看看传说中弹琴很好、模样漂亮、有一双绿眼睛的新同学虞倦。
虞倦不想被人围观,也没有出风头的爱好,所以买了口罩和墨镜,准备趁着夜色溜进去。
周辉月也随他一起下楼,来到宿舍楼下。
人果然比以往要多一些。
他们在门前分别,像每一对在宿舍楼下分别的情侣那样。
周辉月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他说:“再见。”
虞倦走进教学楼,没回头,朝周辉月挥了挥手。
回到宿舍,虞倦才察觉到累,他洗了个澡,上床躺着,戴着眼罩,眼前一片黑暗,像是将要陷入梦境。
所以也莫名其妙地想了很多。
周辉月的卡还在他的桌上,虞倦接是接了,但没打算用。他打算还回去,至少周辉月不能一无所有地离开白城。
不知道周辉月会在什么时间离开,理由是什么,书中只是说他的消失无人在意。
是在工作结束后?但以周恒的那种高强度压榨,不像是会让周辉月离开的样子。亦或是周恒分派的项目失败了,所以觉得周辉月没有用了?怎么可能?周辉月不会失败……
根据书中的只言片语,虞倦胡乱地猜测很多,但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不太可能。
或许根本原因在于,他不想周辉月离开,按照书中的剧情那样离开白城,也离开自己。
那会是一场漫长的、历经十五年的告别。
而人生又会有多少十五年呢?
虞倦才十八岁呢。
他会忘掉这个人吗?忘掉山中的岁月,忘掉名为“爱恋”的花,忘掉《最后一吻》的剧情,忘掉……忘掉每一个片段,每一个记忆,忘掉周辉月。
他不想忘掉,也不会遗忘。
虞倦突兀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的心头很闷,像是面对人生的难题,他得不出答案。
接下来的几天都要上学,虞倦只能在没课的时间抽空布置出租屋。
那栋房子就在学校附近,三室一厅,虞倦挑了下,给周辉月选了间靠南的房间。
他忙的晕头转向,忽然收到舍长发来的视频,但直到晚上有空才看。
和白非发生冲突过后,作为导演的哥哥,陈闲觉得有必要保护剧组。他担心出事,毕竟白非的社交广泛,看起来就很难缠,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状况,他特意买了摄像头,那天晚上表演结束后,所有道具都放在后台的房间,他是最后走的人,还安了个摄像头。
论坛纷纭过后,陈闲知道白非没选在后台下手,都快忘了那个摄像头了,今天清理电脑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么回事,意外发现除了第三天集体搬道具,当天晚上还有人待了一个多小时。
谁去了后台?
然后,拉进度条的陈闲就发现了自己的舍友和他的未婚夫。
就是去弹了琴,献了花,说了会儿话。
好……好纯情。
陈闲想了半天,最终按照监控录像中提醒的有人时间段剪切下来,发给了两位当事人。
虞倦只看了三秒钟,就意识到是他迎新会那天在后台和录像。
他回了个:[?]
陈闲解释了一下缘由,重点他不是故意的,而且那天发生的事或许很有纪念价值,于是抱着被当做变态的危险,还是发给了虞倦。
[氛围那么好,你们竟然这么纯情,好像都没有接……]
虞倦还未看完,就被撤回了。
下一秒是他的打哈哈:[不用担心,源文件我已经删了!]
然后迅速消失了。
虞倦发了半天的呆,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点开视频,继续往下看。
随着进度条一点一点向前,虞倦的脸也越来越热。
弹琴之前,自己凑过去,在周辉月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有画面但是没有声音,摄像头没装拾音器。
他说的是:“记得送花。”
虞倦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强忍着尴尬和脸红,将整个视频看完后,虞倦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
虞倦回过神,他是被陈闲带沟里吗,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事!
他拿着手机,手指停留在屏幕前,犹豫了很久,还是长按后点击了收藏。
他不知道周辉月拿来那么多问题, 能和医生商谈这么长时间。
拿到虞倦的检查报告后,周辉月已经和医院的专家交谈了几个小时,医生是杭景山特意请来的, 他问得极为详细,详细到出于友谊陪同的杭景山都失去耐心,出门晃悠了。
而在此之后,周辉月又通过别人的关系, 请到了知名专家,再审查这份以及翻来覆去, 没什么问题的检查报告。
杭景山家里做的是医疗生意,父亲是知名的外科医生。他是家里最小的那个, 母亲要忙生意, 四处天南海北地飞, 他小时候被寄养在父亲身边。当然父亲也是个大忙人, 根本没空管他, 但至少有个固定的休息室,每天能固定问上几句话,譬如“早安”, “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注意姿势, 小心别近视了”。别的时间都是护士忙里抽闲和他说说话,问他有什么想要的。
隔着薄薄的门板, 休息室内间的杭景山曾见过很多次父亲与病患亲人间的对话。
很多的哀泣和恳求。亲人希望能保住患者的生命,然后又更近一步,希望他们不要有明显的残缺, 最后是奢求能和原来一模一样。
他们迫切地渴望能得到医生的保证,仿佛那就是金口玉言, 出口成真。
杭景山曾经以为周辉月是个过于理智的人,他甚至没有为自己的腿担心过,所以更不会把心力浪费在别人身上。但在虞倦的问题上,他是那类最难缠的亲属。不过周辉月付很多钱。
终于,门推开了,周辉月从房间里出来,一旁的扶手上压着被翻阅无数遍,留下痕迹的检查单。
当初做的检查主要是心脏方面,周辉月找杭景山请了专家,一切安排妥当,才找机会让虞倦过来的。
检查结果显示,虞倦的确有遗传的先天性心脏问题。但目前并未发展成病症。有可能一直这么下去,也有可能随着年龄增长,外界诱因促使状况恶化。最好的办法就是定期体检,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