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辉月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虞钊似乎觉得是能谈的下去的意思。虞淮却觉得不太妙,因为现在的周辉月和之前的两次见面给他的感觉没有什么察觉。
虞钊继续说,他提出了几个条件,让周辉月在婚前赠与他一部分财产。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虞倦是个事实意义上的孤儿,手里什么都没有,一旦结婚,为了以后着想,周辉月总得付出一些,以表诚意。
但如果东西给了,虞倦又才成年,不懂打理,最后还是会落在虞钊手里。
他没要太多,知道不能竭泽而渔,而是要可持续发展。周辉月迟早会继承周家,现在就要的太多,闹得太僵,捞不到真正的好处。
这么一番话下去,虞钊觉得应当在周辉月的心理底线以内。毕竟康勉留下的东西都不少,周辉月如果真的喜欢虞倦,不可能这么点东西都舍不得出。
然而,周辉月说的是:“我全部拒绝。”
虞钊完全愣住了。
他勉强笑着说:“条件还可以再商议,你……”
周辉月的神情冷淡,心情很差,虞倦是他喜欢的人,而不是任何人手中待价而沽的商品。
但眼前这些并不是虞倦真正的亲人,虞倦也不在意他们,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他说:“我过来的意思是,虞倦和虞家没有关系,不要再打扰他。”
周辉月抬起眼,看了虞钊一眼,在他的目光下,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虞钊的额头滚下一滴汗,他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威慑力,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他感觉到胆怯。
“不要打扰”这四个字似乎刺激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虞淮,他冲出来,大声道:“你一毛不拔,根本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听说虞倦死去的亲生父母的手中还有一大笔钱,所以才这么做的对不对?你想得到这些是吧。”
“我告诉你绝不可能,那对不负责任的穷鬼根本什么都没有。”
虞淮记事很早,所以也知道他的伯父伯母掌握公司时候的样子,那时自己只能唯唯诺诺讨好伯父伯母。他不想再回到那个时候,虞淮知道父母是依靠什么发家。仗着监护人的身份,一点一点将虞倦的遗产变成自己的,才有了现在的家业。而虞倦父母留下的公司已经成了一个空壳。
虞钊在一旁看着,没有阻止自己儿子的冲动之举。或许他的想法没错,周辉月真的是想从虞倦手里捞一笔。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虞淮不管不顾地让人滚,敲门声却越来越大,像是要使用暴力开门。
虞钊拨通了保安室的电话。
但“咔嚓”一声,门从外面开了。
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将几个人围住,目光逡巡了一圈,问:“虞钊在吗?他涉嫌一场重大刑事案件,需要配合调查。”
虞钊一愣, 没能反应过来。
在警察面前,他还想保持着所谓成功人士的高高在上,或许是觉得无论出什么事都能摆平。
他以为最多是经济方面的纠纷, 但这些都可以用账目糊弄过去,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直到警察说出那句“刑事案件”,周围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冷,降低了好几度。
看起来不能轻易敷衍过去。
虞钊看起来是个得体的商人, 在本地也颇有声望,他甚至真的不知道警察因为什么事而来, 尝试着攀谈:“对不起同志,我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至于什么刑事案件, 我确实不知情。请问是和什么方面有关?”
警察并不吃这一套, 按照流程, 铐住了他的双手, 只说:“案情重大,到局里我们会给你做笔录。”
虞钊的额头滚下一滴汗水。
虞淮终于回过神,他走上前, 本能想要和警察争论, 让他们放开自己的父亲。
因为家境很好, 虞淮从小被人捧着,自认为高人一等, 虞钊在他心中又是不可逾越的大山,他不能容忍,也不觉得父亲会出事。
他只走近了两步, 警察立刻警惕起来。
虞钊面色铁青地呵住了虞淮。到底是年纪在那,还有点轻重分寸, 知道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而是骂了虞淮一句,说:“你回家和你妈商量一下,看着公司,找好律师。”
他回过头,最后一眼阴森森地头像站在桌边的周辉月。
警察的行动干净利落,抓到了人,没有多待,也没管门外明里暗里围观的公司职员,直接将人拷走,上了电梯。
警察一离开,外面的人散了一半,另一半还留在走廊里,还有几个尝试上来打探情况。
老板都被拷走了,谁还能有心情工作。
虞淮“砰”的一声,将会议室的大门合上,也将众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他想起虞钊临走前的视线,扭过头,死死盯着周辉月:“周辉月,你做了什么,污蔑我爸?”
周辉月半垂着眼,神情冷淡:“他做了什么,警察会查清楚。”
在长达几个月的调查中,周辉月找了各种渠道,用了好几拨人,才查出些眉目——虞倦父母的车祸,家庭医生的自杀。
证据都提交给了警方,也进行了重新立案。但毕竟年数久远,还有一桩是跨国作案,很多不能算是合法取证,警察还需要进行全面的调查,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
周辉月没想到会这么巧,正好在今天。
时机很巧,让人印象深刻。特别是虞家剩下来的两个人,估计都会盯着自己,而不是虞倦。
不会去烦虞倦,很好。
虞淮根本不信。他认定周辉月一定是借助周家的权势诬陷虞钊入狱,为的是图谋虞家的家产。
“你等着,你脱不了干系。周辉月,我不会放过你的。”
虞淮脸色通红,指着周辉月的手指都在不停地发抖。
周辉月没有否认,他瞥了虞淮一眼,随意地说:“嗯。我等着。”
直至周辉月也离开,房间里只剩虞淮一个人,他才浑身脱力,没扶稳桌沿,瘫软在地。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
完了,都完了。
而这一切,都因为和周辉月的婚事。
虞淮这么想着,打开手机,想要拨通虞倦的电话号码,想要向这个人尽情宣泄自己的愤怒和恐惧。
辱骂、威胁或是恳求,在虞倦没有接通之前,虞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说什么。
但听筒里只有无尽的“嘟嘟”声。
他才记起来,虞倦早把他拉进黑名单了。
换个号码打不是难事,公司里有这么多员工……
但是,虞淮忽然想起周辉月的每一次警告。
他是认真的。
不知怎的,虞淮打了个寒颤,他挂断了电话,不再尝试找虞倦了。
只是时机不合适。虞淮想,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他得找母亲商量商量。
虞家在白城虽然和白、周两家不能相提并论,但好歹也是社交场所的常客,家资丰厚,而虞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拷走,又有照片为证,一时之间,流言蜚语满天飞。
路水城和虞淮忙着联系律师,商讨案情,避不见客,想要看热闹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到虞倦身上,忍不住问他发生了什么。
虞倦压根没空搭理这些人。
他在忙另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周辉月从不过生日。
在原文中,周辉月以庆生的名义,在白城最大的场地置办了一场奢侈的宴会。在此之前,他用的是化名,在白城的行程很低调。由于腿脚残缺,借口身体不好,常年咳嗽,大多时候都戴着口罩,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而这一次他是宴会的主角,自然不可能再掩人耳目。
他拄着拐杖,平稳地走到话筒前,在众人的注视,坦诚地告知所有人自己真实的姓名。
可惜的是,周辉月这个名字在白城只短暂地出现了几个月,大多数人对无关紧要的事没那么关心,早就忘了。即使知道,对金钱的渴望也会驱使他们攀附住这个前途无量的人。
宴会气氛和乐融融,在那些或真或假的庆贺声中,周辉月和他的仇人们遥遥对望,看着他们或胆颤或惊惧的神情,微笑着喝了半杯酒,宣告自己的归来。
《白城复仇记》是一本男频爽文,虞倦一目十行,顶多看个大概,不可能记住生日那天的日期。实际上那天也不是周辉月的生日,他只是觉得时机已到,需要一个借口。
身份证上也只是周辉月被福利院正是收养的日期。
很凑巧,或者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虞倦经常重温相册。里面有周辉月五岁前的照片,他在学校里的少许几张留影,后面则大多是虞倦的单人照片或合照。
有一次翻看照片的时候,虞倦拿起其中一张,发现背面有字,上面写的是——“宝宝三岁了。1.21日留”
康勉还活着的时候,很爱自己的孩子。她不会想到,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后,周辉月会重复和自己相同的命运,在福利院中长大。
周辉月失去了父母和家庭,也失去了过生日的意义。
虞倦看到这个日期的时候,已经是一月中旬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虞倦变得很忙,比考试周还要忙的多。
一月二十一日,对周辉月而言是很寻常的一天。
他在早晨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和还在睡梦中的虞倦吻别,八点到达公司,十二点是午休时间,他没回去,因为虞倦今天要和舍友去游乐园玩。
周辉月尝试抽出时间,至少和虞倦一起去玩半天。
虞倦皱了下眉,他说:“等过年吧。不然杭景山又要追杀你了。”
随着投资的注入,项目到了最重要的阶段,杭景山的焦虑症也很严重,一天要给周辉月发几十条信息,几个电话。
周辉月平静地说:“那把他拉黑一天。”
偶尔也会有很任性的想法。
但虞倦亲了亲他的唇角,嗓音很软地哄他说:“我先去一趟,如果好玩就过年去,不好玩就不浪费时间了。”
所以一月二十一日的午后,周辉月独自在办公室用餐,拨出去的视频通话虞倦也没接。可能当时是在玩,隔了二十多分钟才回了条语音,他气喘吁吁地说:“刚刚在坐过山车。”
听起来很高兴。
周辉月想了想,遏制住了找虞倦要照片的欲望,等回来再看也不迟。
下午六点,周辉月准时下班,在路上回了杭景山三条消息,将出现错误的代码筛了一遍,找出问题所在,发送给对方。这些都是在车上完成的,虞倦不在,周辉月没那么想回去。
直至八点,周辉月收到虞倦的消息,准备回来,让司机驶回小区。
他走上电梯,按下四楼,脚步停在门前,确认指纹。
门开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周辉月按下开关——
但没能成功,客厅的开关上多了个罩子。
下一秒,是骤然响起的钢琴弹奏声。
简单欢快,是任何人都很熟悉的曲调。
是生日歌。
周辉月一怔。直至这一刻,他甚至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但可能是记忆中从未过过,所以这个日期也被当做不重要的信息存放在某个角落。
很轻的一声,火柴擦亮,房间里燃起一点火光。
蜡烛的光没那么明亮,昏昏暗暗的,将周围狭小的一片人与钢琴的影子倒映在墙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奶油的甜腻味,一切都是朦胧的,像是一个正在发生的梦。
虞倦站起身,他的脑袋上顶了一个纸质生日帽,是小朋友的款式,他戴起来却非常可爱。
周辉月一步一步趋近房间中唯一的光亮。
虞倦抿了下唇,点亮蜡烛后,就那么站着又将曲子重新弹奏了一遍。
这一次没那么欢快,反而很慢,更接近于抒情,像是他自己的心。
一曲结束,周辉月走到了钢琴边。
虞倦仰起头,细弱的烛火在他的绿眼睛里微微摇晃,他说:“周辉月,生日快乐。”
烛光太过昏暗, 直至走近,周辉月才看清周围的布置。
阔叶的草木立得很高,垂至琴盖, 点缀了大簇大簇的粉色的花,甚至整个房间都被这些填满淹没了。
这里布置得像是一个仲夏夜之梦。
周辉月低下头,眼眸深邃,像是与这夏夜融为一体。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 久到让虞倦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日期,即使他记得很牢, 每天都要确定一次。
周辉月很轻地问:“嗯。虞倦,你怎么会知道?”
照理来说, 周辉月真正的生日, 很少会有人知道。
虞倦歪了下头, 和未被完全照亮的周辉月对视, 明明这个人还半处于黑暗中, 他还是本能地捉住对方的眼睛:“你小时候的照片背后写了。”
“我不知道。”周辉月顿了顿,“你看了很多次吗?”
虞倦坦白地说:“很多次。”
在知道周辉月的生日后,虞倦想过要不要定个酒店, 这样可以营造一个近乎完美的夏天, 而不是有很多顾虑, 所以的一切都很匆忙。
但最后还是选在了这里。
他提前找人上门看过要怎么布置,今天找来了布置宴会的人, 自己也忙了一天。
幸好周辉月觉得自己的种种异常都是因为和舍友去了游乐场。
虞倦说:“不是你说,最喜欢夏天么?”
周辉月是一个内敛的人,他对绝大多数事只有纯粹的理智, 唯二表露出感情,谈及喜欢的只有两件。
周辉月怔了怔, 他更靠近了些,一只手搭在虞倦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虞倦半露出来的脖颈:“我最喜欢夏天是因为……”
虞倦等待他的答案。
几秒钟后,周辉月说:“因为你是我的夏天。”
可能之前也有所察觉,但自己的猜想和从本人口中说出来的感觉还是完全不同。
虞倦的脸很热。
暖气开得太高了,像夏天那么热。
周辉月的问题很多,与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言简意赅、沉默寡言完全不同:“生日要做什么?”
“是不是忙了很久?”
“今天打电话的时候,你在搬花吗?”
“那是不是没有游乐园的照片了?好想看。”
……这个人。
虞倦才开始还认真回答,后来发现周辉月什么都明白,就是想问。
然而周辉月已经搂住了虞倦,他的耳朵贴着周辉月的胸口,能感受到对方的胸腔微微震颤:“这是我第一次过生日。小的时候可能有过,但已经忘了。”
周辉月的记性很好,不是不记得生日,但从未把生日当做特别的一天。他早晨醒来,看到日期,意识到今日是自己的生日,但就像今天会下雨,是个晴天,是很普通又迅速抛之脑后的信息。
是虞倦的祝福,他所认定的价值和意义让这一天变成周辉月人生中与众不同的一天。
虞倦的嗓音很低,含混地说:“闭上眼。”
周辉月很听话地闭上了眼。
虞倦轻易挣脱了周辉月的怀抱,他的目光落在还在燃烧的蜡烛上,指尖微动。
他没有端起钢琴上的蜡烛,而是又弹奏了一首曲子。
这次不是生日快乐,曲调很陌生。
周辉月闭着眼,似乎置身于夏日的花园里,身边微微摇晃的草木,空气中的花香,以及清脆的钢琴声。
他在思考这首曲子是什么,虞倦为什么会选这一首。
一定是有意义的,曾经经历过的。或许被他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这首曲子是《最后一吻》的伴奏,因为电影太糊,音乐软件上并没有原声带,还是虞倦自己扒谱的。他之前练习了一周,可是真的弹奏的时候,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有点后悔要不要按照原定计划,计划得很完美,也现在想想好像很幼稚,而且实施起来好像和想的不太一样,弹琴,吹蜡烛,睁眼的时刻,快一拍慢一拍都不行。
周辉月的记性是很好,但大概率也没好到会记得几个月前看过电影里的伴奏,所以也无法理解这个曲子代表的含义……
只有虞倦这样从小学习乐器,最近又重新拾起,才会对这些感觉敏锐。
钢琴声减弱,逐渐到了尾声,虞倦看着周辉月的脸,他的眉眼低垂,收敛起了那些冷淡的锋芒,显得很温柔,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但事已至此,好像也没有回头路走。
虞倦有些迟疑地说:“等我……让你吹蜡烛许愿。”
他又强调:“我没叫你,你别睁眼。”
等到……让周辉月再睁开眼。虞倦头脑一热,这么想着,简单粗暴地作出决定。
虞倦拿起钢琴上摆着的蛋糕,端到了周辉月的面前,停了下来。
热源靠近,周辉月不可能没有感觉到,他的头微微前倾,沉默了三十秒,似乎就像普通人那样对着生日蛋糕许下了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最希望实现的愿望。
虞倦看着周辉月的脸,想的是这个人会许下怎样的愿望。
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周辉月想要的都会凭借自己得到,他无需许愿。
蜡烛熄灭,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周辉月好像迫不及待,他问:“蛋糕放好了吗?”
虞倦还在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慢半拍地“嗯”了一声。
身前有一个隐约的高大身影。
虞倦稍仰起头,他和周辉月接吻的次数太多,站着,抱着,躺着,蜷缩在对方怀里,照理来说是熟能生巧了。但此刻心跳过速,手指落在对方的下巴上,需要用这样的方式确定周辉月低头的角度,测量彼此之间的身高差距。
他也闭上了眼,吻住了周辉月的唇。
周辉月怔了一瞬,下一秒反客为主。
他吻得太深了,连喘息都很困难。
虞倦像是触电一般蜷缩起脊背,却又被强行压在钢琴上。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会缠绵地吻很久。
但周辉月很快抬起头,按亮了开关,隐藏在枝叶间的小彩灯骤然亮起,闪烁着倒映在天花板上,就像是夜幕里的星星。
一个短促而炽热的吻。
虞倦愣了一下,本能地抬眼看去,周辉月已经睁开了眼。
“我还没叫你……”
周辉月认真地说:“虞倦,你吻醒我了。”
虞倦弹奏的是最后一吻的伴奏。
而在这个故事里,真心相爱的情人会在得到对方的一个吻后睁开眼,战胜一切巫蛊和咒语。
真爱魔法奏效了。
接下来是很多个,无数个吻,密密麻麻,额头,鼻梁,脸颊,眼睑,尤其是那双绿眼睛,被吻了太多次。
虞倦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漉漉的。
他的嗓音变得很软,没什么力气了,断断续续地说:“我的生日是五月十七。夏天开始的时候。”
褪去的衣服落在这个被精心创造出来,不真实的花园里。
而这个只有彼此的世界里,虞倦和周辉月向对方坦露一切。
彩灯散发出昏暗的光,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虞倦能看清周辉月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周辉月的腰腹,脊背,膝盖,身体的每一处伤痕。他们是留在周辉月身体上的痕迹,代表过去的伤痛。
虞倦好像真的产生一种错觉,他们不是在白城的冬日,而是在不愚山的夏天,他们也这么亲密地拥抱、接吻。
“不要再痛了。”虞倦想用指腹抹平那些伤疤,他知道做不到,只是徒劳无功,可能恋爱就是会让人丧失理智,不切实际,“一直过夏天吧。”
灯火明灭。
现实意义的夏日会开始和结束,但虞倦永远会陪伴在周辉月身边。
昏昏沉沉间, 虞倦睁开了眼。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后是昏迷还是睡着,总之是失去意识, 和世界断开联系。
昨天的周辉月有点太过分了。
或许应该去掉“有点”。
失去理智,完全不压抑欲望的周辉月。
不是讨厌,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很少会这样。
虞倦慢慢地、慢慢地偏过头。
窗帘是拉着的, 留有一道缝隙,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 形成一个弧度很小的扇形,落在被子上。
周辉月裸着上半身, 他肌肉的线条很好看,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待在轮椅上半年的人, 微微弓着背时显得很有力, 仿佛蓄势待发, 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但这样一面,也只有虞倦能够看到。
虞倦看着周辉月后背上的痕迹,不由深吸一口气, 想起昨天晚上。
太强烈了, 也太危险了, 虞倦的眼泪将枕头都洇湿了,控制不住本能地想要逃开。
周辉月任由他逃了一会儿, 虞倦只在床上挪动了很短的一段距离,又慢条斯理地拽着虞倦的脚踝,将人拉回到身下, 压在他耳边说:“别撒娇。”
想到这里,接下来的场面过于限.制级, 虞倦被迫停止思考。
当时是觉得没什么,现在醒过来,想起周辉月说过的话,气到要爆炸。
周辉月的感觉很敏锐,注意力又全在身边,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察觉到虞倦已经醒了。
半昏半暗里,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周辉月低下.身,搂着虞倦纤瘦的后背,给他喂了几口温水。
虞倦的喉咙很哑,润了嗓子后才好了些,他说:“谁撒娇了?”
他像平时那样不高兴的开口,本应该是冷冰冰的,实际上听起来却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周辉月笑了一下。
又彻底抱起虞倦,像是抱着一个软绵绵的小动物,又吻虞倦的脸:“现在没有吗?”
虞倦:“?”
他确实没什么力气,挣脱不了周辉月的怀抱,有点想咬这个人了。
但鉴于昨天在周辉月的后背、脖颈处留有太多痕迹,没地方下口,虞倦宽宏大量地暂时放过这个人。
照理来说,周辉月的怀抱不算舒适,但虞倦躺在他的怀里,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虞倦自认身体很好,早晨那会儿表现得确实有点弱鸡,不过他认定浑身无力是睡眠不足的缘故,到了下午就还好了。
但周辉月不在他身边。
虞倦下了床,往外走去。
推开门,与昨天相比,外面一片狼藉。
周辉月半靠在钢琴上,半垂着眼,动作利落地将摘下的装饰捆在一起,一旁的箱子里放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熄灭了的彩灯和枯萎的花草。
像是梦的消失。
虞倦怔了怔:“不找人来吗?”
周辉月抬起头,看到站在门边的虞倦:“还以为你要睡到晚上。”
又说:“你先别出来。”
然后摘下手套,搭在一边,朝虞倦走过去:“不想让别人进来。”
无论是梦中还是梦醒,这个世界只有虞倦和周辉月。
两人简单地接了个吻,虞倦发表意见,说自己也要一起收拾残局,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要先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