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一鸣已经慢慢成长为不需要闻翼多操心的存在,他如今也放心让青年自己试着去揽些事。
说话间,男人的双臂揽过来,大半重心都压在池一鸣身上,偏偏池一鸣顾及着这人的腰伤没办法直接甩开。
“做什么?还是大白天的。”
“饱暖思欲,人之常情。”
明明是衣冠齐整的斯文模样,时不时却总要耍些无赖,他在池一鸣耳畔吹着气,将暧昧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骗哄道:“明天以后恐怕就没有现在这样清闲的时候了,及时享乐不是很正常?”
“真该让外人都知道你这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池一鸣嘴里说着不满的话,却由着闻翼施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二人如今心境自然不似从前那般抵触,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动了情。
闻翼用了他送的那瓶信息素香水,此刻池一鸣鼻间嗅到的全是与自己信息素相似的味道,有那么一瞬他确实可惜于闻翼是个普通Beta,没有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情绪高涨之时,池一鸣挣开了那双桎梏在腰间的手臂,手压在男人肩头将人按躺下,一个翻身跪坐上去……
约定的时间在第二天的中午前一点,地点依旧是上次闻翼带他见叶勖时去过的那栋大楼。
池一鸣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按照叶勖秘书给他发的消息,徒步走到人员密集的道路旁,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旁边。确认了车牌号与短信里的一致后,他才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驾驶位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出声确认道:“池先生对吗?”
“是。”
池一鸣应后,那司机也不再多说,直接发动了车子。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车子并没有停在隐蔽的后门,而是停在了临街的正门。附近的人行道上还有不少往来的行人。
池一鸣没有下车,而是问道:“这次停在正门前是叶先生的命令?”
那司机显然已得了叶勖的吩咐,从容答道:“是的,家主的意思是您的立场与另一位先生不同,不需要这么避讳。”
闻翼对界内人来说是熟面孔,更不用说他拄着拐本身就很有辨识度了。而池一鸣只要不把蜘蛛纹的项圈露出来,界内一般人也分辨不出他是谁。听了那司机的话,他点了下头推门下车。
一路畅通无阻由人领到了领楼,依旧是上次那个房间,工作人员推开门请池一鸣进去。此刻叶勖没有像上次似的悠闲看着书,而是一个人站在落地窗边打着电话,不过多数时间他只是低声简单应着。听到门口的动静,回过神看到了池一鸣,也只是抬手示意对方先随便找个地方坐。
池一鸣偶然听到叶勖提到了孩子什么的,才隐约意识到叶勖通话的对象应该是家里人,甚至可能是他现在的伴侣。
第一次见时,他对于这位养父曾经的挚爱多是震惊,还没有跳出来思考叶勖的立场。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再从叶勖口中听到有关家庭的内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释然。毕竟无论当年池鹏和叶勖的感情如何,此刻他们一个是大家族的族长,身兼要职;一个背负罪名,早已不在人世。叶勖虽然看着还算年轻,可毕竟是闻翼的学长,年纪只会比闻翼还大些,出于家族责任有了家和孩子也不意外。
或许内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为养父和叶勖惋惜,不过也仅此而已。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叶勖已经打完了电话,走过来坐到了他习惯的那个单人座位置,并没有提及刚刚通话的对象,只是简单寒暄了句后问道:“你的弟妹都接进来了?”
池一鸣点了点头,随后道:“我听闻翼说,那天让裂缝的关卡早开门走的是叶先生的路子,还没有机会向你表示感谢。”
“小事。关卡那边的受益方之前得到过我的资助,这点小忙他还是是愿意帮的,唯一让我意外的是那天之前是闻翼私下来找我帮忙。我听说…他还一大早亲自去了?”
寻常的交谈,池一鸣却谨慎地反问道:“叶先生对闻翼的行踪这么清楚?”
“别这么紧张,我知道自然是裂缝那儿的人返回来的消息。不过闻翼毕竟是闻氏的家主,出现在那种地方可是件舆论大事,所以我下了封口令,无论为了钱还是为了活命,那天看到闻翼的人都不会吐露出去半个字的,这一点…我可以给你百分百的保证。”
叶勖说得笃定,仿佛裂缝那儿的管理者并不只是受过叶勖资助这么简单,男人面不改色说着狠话的那一刻,池一鸣几乎可以确认眼前比闻翼看起来还要人畜无害的人掌握着裂缝很大一部分的权力、甚至是利益。
“我愿意相信叶先生的承诺,毕竟我们都清楚,这是条会影响我们所有人利益的消息。”
“你成长得很快,不过也确实不像池鹏。”叶勖再次提起池鹏,眼神有一瞬的涣散,不过他很快敛去了刚刚那一瞬的失态,重新提及今天本来的目的,“说回正题。关于去见池家二老的事,事先有几点我需要向你申明。另外时间富裕的话,看望两位老人结束后,我想让你陪我再去见一位客人。”
“这个客人的身份方便提前透露么?”
“你应该见过好几次了,是界安委的陈北。”
“不带闻翼?”
“对。”叶勖点头,不过大约猜到只回答一个字不能说服抱有怀疑的池一鸣,便主动解释道,“见陈北,是因为我们以鹰组织相关者的身份去的。无论当年真相如何,闻鼎天和闻家都将闻翼包装成了击破鹰的功臣,这是无法被改写的‘历史’,所以之后有关鹰的一切立场,很遗憾他都不能参与。”
“即使叶先生很清楚没有闻翼就没有现在的鹰这个事实?”
“我清楚,但没有用。闻翼当年在夹缝中求生,他虽然能用些曲折手段保下曾经的组织,却不能署名,对于鹰的一切资助和扶持,都是以无名氏的名义赠予的。池先生如果想仅凭你我几句苍白的解释扭转大伙十多年的观念,只会自缚手脚寸步难行。作为日后的合作搭档,我友好建议你把话都憋在心里,那不是该公开的东西,哪怕以后…也一样。”
叶勖的言下之意便是要抹掉闻翼曾经对鹰组织所有的付出。
池一鸣的拳头微微攥拳,拇指指腹轻捻着曲起的食指关节,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在认真考虑叶勖的话,毕竟他们未来要做的是牵涉甚广,不是他想做什么便可以怎样的。
思索片刻后,他抬起头直视叶勖问道:“叶先生是目睹了当年一切的人,上次见面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论公,我当然明白叶先生的考虑,可论私,你不觉得这样对闻翼很不公平么?”
“呵。”叶勖听了反而笑了,不过那笑声听得有些刺耳,似乎是因为池一鸣刚刚的发言过于天真而忍不住发笑,他看向青年不答反问了一句,“一鸣,你…似乎和上次不太一样了。还是说…你真的爱上了闻翼,在为他感到不值?”
池一鸣仍是淡定反问:“叶先生难道认为闻翼是需要别人可怜的人?”
“他当然不是,可我在问你。”
“刚才的就是我的答案。”
叶勖愣了下,随即抚掌笑了几声,但态度却没有丝毫动摇,仍然摇头拒绝道:“不公平。但现实只能这样,除非你想让鹰再次化作泡影。容我提醒,这个组织是池鹏的心血,也一样是闻翼的心血,我想轻重缓急…一鸣应该能分得清。”
这番口头交锋以池一鸣落败告终,叶勖到底是执掌了大家族许多年的人,拿捏人心的本事还是远胜于初出茅庐的池一鸣。
“现在可以继续我们刚刚的正事了吧?”见池一鸣不再反驳,叶勖继续说道,“我并不打算在二老面前隐藏你的身份,我想老人家如果知道你是鹏哥收养的孩子应该会很欣慰。”
“可我和闻翼一起出现过。”
“我刚刚说过了,公事上你和闻翼有必要切割。二老对我很信任,所以我带你出现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也不会出卖你的存在。”
“我拒绝。”
似乎是没料到自己的提案被池一鸣干脆了当地拒绝,叶勖深吸了口气才说道:“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对于拆分闻氏,我后续还有自己的安排和计划。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答应叶先生的提案,因为那也妨碍了我的事。”池一鸣说得义正辞严,神情十分严肃,叶勖就算清楚这里面有对方的私心,也不好直接否认。
只是笑着问道:“这算是刚刚我否决你的报复吗?”
“叶先生如果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人都有自己不能让步的点,这是我的底线。很抱歉,所以我想叶先生现在得重新想个办法了。”
叶勖摇头轻笑,拿起手机起身走到窗边,嘱咐着将什么人多留住一会儿,池一鸣隐约听到了个名字,应当是养父的弟弟,也就是那天墓园见到的年轻的夫妻中的男方。
“安排好了,我们走吧!”
“叶先生刚刚不是说还有几点要事先跟我声明?”
“第一条你已经拒绝了,后面的也都是以第一条为基准,我想我没必要浪费这个口舌。”
池一鸣点了点头,跟着叶勖动身准备去看望池鹏的父母亲。到一楼大厅往外走的时候,正碰上一对年长些的夫妻相携而来,只不过两人表情都不那么自然。
这里是叶氏的私有大楼,安保级别很高,能够出入这里的,多半也是叶氏的人,甚至是深受叶勖信任的人。不过打照面的那一眼,池一鸣注意到了面色苍白的女人,她双手挡着腹部,只不过女人低垂的眉眼间总给他一种说不出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叶勖见到那夫妻二人,客气地停下脚步打招呼道:“小叔、苏姨,刚从医院回来?”
“嗯。暖暖这一胎怀得有些辛苦,家里有老太太在,你也清楚,所以从医院出来我就想着到你这儿住几天躲躲清闲。”叶家小叔朝家主侄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一旁的池一鸣,“有客人?没打扰到你的正事吧?”
叶勖笑着摇摇头道:“爷爷过世之后,奶奶确实变得爱唠叨了些。别院那边住得不舒服,那小叔就在我这儿多住一阵,离医院也近,平时司机和安保也都是配齐的,苏姨要是有个不舒服的时候,出行也方便。奶奶那儿,我帮小叔圆过去。”
“阿勖,麻烦你了。”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叶勖抬手招呼大楼的工作人员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人带着自己小叔夫妇去楼上房间歇着了。
那夫妻俩经过身边时,池一鸣闻到了一股弱到几乎没有的信息素味道,猛地扭头看向夫妻二人。因为那味道只是一瞬,再加上夫妻俩后颈处被衣服都挡得严严实实的,一时不确定是因为接触了AO信息素沾染上的,还是那二人本身也是Alpha或者Omega。
“怎么?感兴趣?”
池一鸣回头道:“你小叔的妻子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见你应该是没见过的,不过眼熟是当然。苏姨是闻翼的母亲,离开闻鼎天后和我小叔再婚,虽说闻翼的长相更随他父亲,但到底是亲生母子,像是当然的。”
池一鸣闻言猛地转身去寻女人的身影,那夫妻俩却刚好进了电梯。
叶勖嘴角微勾,拍了拍池一鸣的肩道:“走吧,感兴趣的话车上聊?”
“好。”
“想知道什么?闻翼应该不会主动告诉你他母亲的事。”
池一鸣看了叶勖一眼道:“首先,我虽然没见过这位女士,但她的存在闻翼已经告诉过我了,包括他父母离婚的事。第二,我需要事先声明这只是我们之间的闲谈,并不构成实质交易,所以如果叶先生想拿这个当条件,那就省省吧。”
“呵。”
叶勖低头笑了一声,一手支着头,歪过来看着池一鸣,“少学闻翼精明的那点,他这人做生意给大伙留下的心理阴影可不小,小心报应到你身上。”
“这么容易破防的话,我想确实没有顾忌的必要。”
叶勖满含深意地盯着池一鸣瞧,末了松了口说道:“成吧。三个免费问题,你想问什么都行,多余的部分我额外跟你算费用。”
三个问题是叶勖的诚意,池一鸣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提案。
“那…请吧。”
三个问题不算多也不算少,池一鸣并没有贸然想到什么就问什么,而是在心中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才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叔叔他们夫妻俩都是Beta吗?”
叶勖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于这第一个问题。他想了想答道:“界内身份信息系统登记的都是Beta,实际嘛…你不是也有怀疑?”
“没有确切回答的话我主张你的答案无效。”
“嗤!鬼精鬼精的…苡橋我只知道苏姨原本不是Beta,别的她不告诉别人,我也不知道太多。”
池一鸣这下能确定刚刚擦肩而过时那抹淡到几乎没有的信息素味道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答案我接受。那么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他们母子后来还有联系么?”
叶勖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苏姨受过很严重的精神刺激。在我小叔开的疗养院治了好几年才有所好转,他们俩也是因为那时候的缘分结了婚。婚礼的时候闻翼去过,把苏姨刺激得不清,后来我就没听小叔说过闻翼接触过他们了。不过…闻翼和他几个舅舅的关系貌似还可以。苏家本来也是保守派的家族之一,只不过这两年风向变了。”
叶勖并不吝惜告知池一鸣自己所了解到的情报,甚至附带了同为十三家族的苏家的部分消息。
“最后一个问题,闻鼎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妻子逼疯离婚,把自己的儿子害成那个样子?”
这个问题让叶勖认真思考了下,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反问了池一鸣一个问题。
“一鸣,你听说过煤气灯效应么?”
池一鸣摇头道:“那是什么?”
“嗯……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心理操控的手段。一段亲密关系中的施害者长期通过扭曲、否定受害一方的认知甚至记忆,以达到完全控制受害者的目的。对于受害的那方来说,等同于摧毁她对常理的判断,到最后只有施害者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比驯化宠物还要没人性的一种行为?”
“没人性这点上,界内的法令不是一样?”
叶勖摇头,并不在乎池一鸣的追问已经超过了‘免费’的范畴,耐心地解答道:“不,这并不一样。驯化宠物、人口法令,都是利用恐惧和权力迫使人遵从别人的意志,你们之前并不存在什么亲密关系,就像你刚到界内的时候,看待闻翼一定是不会把他当成值得信赖亲近的人吧?”
池一鸣顿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叶勖又道:“煤气灯效应并不是单方面的控制,它恶心就恶心在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一段亲密关系里,或许是恋人夫妻、或许是父母与子女。说到底,不过是把亲近的人变成服从自己,绝对的以自己为中心的变态行为。苏家付出了女儿疯掉和一大笔经济让步的代价,才把苏姨从她前夫家里捞出来。”
“那……”
“无奖竞猜。闻鼎天那样控制欲强的人,没了妻子,你猜他那套操纵手法会对谁用?”
池一鸣没有回答,这个答案他已再清楚不过了。
叶勖在旁瞧着池一鸣的脸色变了又变,观察了一会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坦诚道:“别这么严肃,我刚刚最后一个问题只说了一半答案,故事结局没你想得那么悲惨。”
“一半?”
“对。煤气灯效应是要建立在双向情感的基础上,你觉得闻翼会发自内心尊敬他那个父亲?”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叶勖笑着说道:“没了前提,煤气灯效应就不管用。闻翼应该是糟过几年罪的,至少上学的时候他的腰不是现在这样。我想闻鼎天对他,应该只是最简单粗暴的控制手段,不至于像苏姨那样……看到自己亲生儿子还会尖叫的程度。”
“谢谢,我的问题问完了。”
尽管他们刚刚的交流远不止那三个问题,叶勖却没有提起金钱,他向池一鸣展示自己的诚意,自然也有他的目的。
“二老的小儿子让我支出去了,不过时间不会太长。晚点还要去见见那位陈长官,抓紧时间。”
池一鸣点头,和叶勖一起下了车。
车子停在一栋居民楼的楼下,周遭的环境甚至比被排挤的AO那边还要差很多,而叶勖和池一鸣这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人一出现,毫不意外被盯上了。AO信息素的味道混杂着,与这里混乱的环境形成了呼应。
池一鸣下车后在叶勖身边站定,他人没动,但Alpha的信息素向四周铺散开来。瞬间以他们站的地方为圆心逼退了四周暗处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叶勖拇指上的戒指发出机械报警的尖锐声,同时强大Alpha信息素的压迫感也体现在了他身上。
“抱歉,我只是想避免麻烦。”或许是因为闻翼对他的信息素没有异常反应,池一鸣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听到那道机械的尖鸣才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威慑,伸手将脚步有些打晃的叶勖扶住。
叶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将手上已停止了工作的戒指展示给池一鸣看,口气略无奈道:“看来你确实不一般,这一下把我的防护戒指都搞坏了,这样我不得不换新的了。”
“界内还有这种东西?”
“大家族‘智慧’的产物,毕竟无法控制AO数量之后,对于基因比自己好太多的人种,他们总要想出些办法来弥补差距。不过这不是流通货,毕竟还是个研究中的半成品。”叶勖将戒指摘下随意丢弃到地上,“叶家保持中立,所以足够支撑我从各处获得便利。虽然事实证明,这种半成品对你这种级别的Alpha来说就真的单单是个装饰品而已。不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帮闻翼要一个…”
池一鸣却摇了摇头道:“不,他并不需要这种东西。”
叶勖没说话,只是脸上笑意更深了,随后道:“是嘛…那上楼吧!我们时间不多。”
住户密集的居民楼内部十分狭窄,他俩甚至不能并排上楼。陈旧的铁质阶梯踩上去还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响,四周的墙壁灰扑扑的,本就不算白的墙壁上还被涂得乱七八糟,那环境甚至可以说不比池一鸣从前居住过的界外废墟地下室好上多少。
老两口住在三楼,叶勖敲了敲门,隔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来苍老的男声,“谁啊?”
“池叔叔,我是叶勖。”
叶勖毫不避讳报了名字,等了两秒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老人打开了门。见到叶勖先是微笑点头致意,视线瞥到叶勖身后的池一鸣时,先是一愣,随即眯起眼试图辨认眼前人,反应过来后表情变得微妙,又再次看向叶勖,看这样子是记起曾经在哪里见过池一鸣了。
叶勖则是回以安抚的笑容道:“池叔叔放心,我敢带人来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老人犹豫了下,可还是后退两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让叶勖和池一鸣进来。
一家人居住的是个逼仄的小空间,因为地方小人多,所以原本是客厅的地方也被改造成了卧室的样子,多余的家具没有几件,除了床,最丰富的就是厨房了。
池一鸣皱着眉将这小房子看了一圈,除了有些难以相信养父的父母住在这种老破小的地方,也疑惑于以叶勖和闻翼的财力,完全有理由也有能力把池家二老接到更好的地方居住才对。不过眼下并不是当面问这些的时候,所以他只是收敛了目光将疑惑瞒下。
“阿姨呢?”
老人指了指旁边关着门的小卧室,压低声道:“她这两天身体不是舒服,在睡觉。随便坐吧,家里就这么点地方,见笑了。”
最后这句客套自然是同池一鸣说的,叶勖点头,等老人坐下,他和池一鸣才分别落座。
落座后,老人便主动问道:“这位先生似乎有些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池一鸣并没有隐瞒,而是坦言道:“确实见过一面,在墓园外。”
老人思考起这个答案,在短暂的几秒回忆后,他明确想起了是在哪里见到的池一鸣,表情立刻变了。
叶勖在旁故意没开口,等着看拒绝他提议的池一鸣打算如何解决,就听得池一鸣毫不避讳地说道:“老先生,您的儿子池鹏…是我的养父、也是我的恩人。”
被历史尘封了十多年的儿子被面前的青年提起,老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喘着粗气瘫在了客厅的破板床上,神情带着不可置信。池一鸣深吸了一口气,从脖子上将那枚吊坠摘下来,起身过去递给了老人。
“我叫池一鸣,名字是叔叔给我起的。叔叔就是您的儿子池鹏,只不过他不让我叫他父亲。”池一鸣尽可能放轻了声音,但他的语气十分坚定,“这枚吊坠是叔叔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吊坠原先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黄铜色的金属片,您…应该在叔叔身上见过。他当年没死在那场灾祸里,而是逃到了界外生活,这枚吊坠变成这样是因为替叔叔他扛下了致命的一枪……”
池一鸣话音未落,那老人已经蹭得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臂,可张了张嘴,终究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那目光既是看到希望的惊喜,也有不安的犹疑。让池一鸣很像给这位老父亲带去好消息,然而事实上…他无法逆转死亡。
良久,池一鸣才重新开口。
“叔叔他……离开的时候没有痛苦,只是很遗憾没能回来再见到家人一面。”后面这句是池一鸣在撒谎,他无法告诉一个在绝望中仍期盼着儿子消息的老人说他的儿子或许已经在绝望中放弃了求生和回归的念头,生前没有向收养的孩子透露有过过去的一个字。
其实池一鸣不喜欢撒谎也不擅长撒谎,但他面对期盼的老人,还是板着脸撒了这个谎,宽慰道:“我是界外的孤儿,当年如果没有叔叔,我可能早就成了怪物的食物。而我此刻在这里,就是为了替叔叔完成他当年未尽之事。”
池家受池鹏当年的影响一路从富庶的小家族变成如今一大家人蜗居在这个老旧房子里,按说多少都改对这个儿子有埋怨的。可池一鸣注意到老人从听到儿子的消息开始,脸上除了那一丝丝期盼的喜悦以及听到死讯后的失落外,完全没有愤怒厌憎的表情,所以他才敢直接挑明这些。不过为了保证上方的安全,他并没有将弟妹的事说出,只暗示自己是池鹏的养子而已。
老人听了池一鸣的话,下意识抬手捂住他的嘴,又紧张地左右看了看,不住的摇头并压低声提醒道:“这楼…不隔音,不要说!”
池一鸣点了点头,老人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手。
虽然是儿子的养子,他们之间长得不像也没有血缘关系,但老人还是亲昵地把池一鸣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转过身子握住池一鸣的手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人。而后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孩子,别做傻事!你带着大鹏的消息回来,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真的不要冒险!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了,无论是收养还是亲生、叫爸爸还是叔叔,你都是大鹏的儿子,是我的孙子,他也一定不希望你去做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