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兰沉一下飞机,便看到先一步跳下飞机的保镖被一颗子弹直接爆了头时,他还是颇感意外地顿住脚步。
混合着脑浆的温热鲜血渐在他脸上,甚至还有一滴血,挂在眼睫。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眨眼之间,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兰沉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鲜血。
他没有去看那名高家保镖倒在地上的尸体,只是轻轻握了下拳。
目光镇定看向前方。
约有十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女站在不远处,为首者一身白衣,言笑晏晏。
他动作优雅地放下手中狙//击//枪,向兰沉露出一个清丽绝伦的笑容。
金色长发垂落右肩,优美如瀑。
兰沉微微眯起眼睛。
他一手插兜,缓步朝兰沉走去,身姿挺拔优游,郁金香般美貌。
就好像刚才杀了一个人的不是他,那双清贵的手上怎么会沾染血迹。
兰沉满是身上是飞溅的血珠,狼狈不堪。
表情却似笑非笑,看不到一点害怕。
“孟菲斯监狱的风景如何?”
洛特斯·怀特走到他面前,含笑问他。
兰沉:“还不错。”
洛特斯哼笑一声,拍拍手,绕着兰沉走了一圈,把他从头发丝到脚跟都端详了一个遍:“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说动高家那位少爷,把你送去孟菲斯。”
兰沉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心想二五仔今天这么有底气,大抵后面有人在给他撑腰呢。
不难猜出那个人是谁。
“你直接开门见山吧,别浪费我时间,”兰沉勾起嘴角,“我到点还得去见我前夫。”
洛特斯脸色微变,提高音量:“你倒是胆子很大,你不怕我把你做的这些事告诉宗霆吗?”
兰沉嗤笑:“你尽管告诉他,出了事我帮你兜底。”
“你!”洛特斯又被他气得噎住,恨恨道:“你别以为你知道我是摄政王的人,就能把我怎么样,要不要打个赌试试,宗霆会信我还是信你?”
这人也是真的奇怪,明明根本不喜欢宗霆,却总是喜欢找他雄竞。
兰沉表示:雄竞太low,拜拜了您!
他懒得在这些话题上与对方周旋,直接开口:“说吧,摄政王派你来找我干什么?就为了在我面前来个下马威,想试探我的胆量?”
洛特斯冷笑:“呵,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
“如果他想杀了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不是吗?”兰沉冷静地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动手,说明他现在还不想对我下杀手,你找我肯定是有别的事。”
洛特斯:“你比你看上去要聪明得多。”
“这个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再提醒我了。”兰沉反呛。
洛特斯又被他呛得说不出话,哑然失笑,不爽地抿了下唇,才道:“选帝侯大人请你去他府上一叙。”
兰沉点头,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狼狈,淡定得仿佛他才是这个场景中的上位者。
“那走吧,我得抓紧时间。”
洛特斯脸色难看。
这一群人将他将他带上一艘星舰,星舰内部是全封闭设计,根本看不到外面到了什么地方。
一个小时后,星舰降落。
他身处一座巨大的庄园,却完全不清楚,这里是在帝都星上的哪个区域。
又或许他们已经离开了帝都星,正处在宇宙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庄园花影扶疏,犹如雨林。
这是一座迷宫花园,湿润的水汽蔓延在脚下的青石板上,长长的走廊四处连结,复杂有如蛛网。
走廊上挂着宫灯,四处焚香,烟雾缭绕,有如幻景。
庭院里到处长满奇形怪状的树木和花朵,形状姿态之奇异,都超出大脑所能想象。
洛特斯走在兰沉前面,见兰沉在看这些植被,便道:“选帝侯大人酷爱收藏,这些都是他从各个星球上,找回来栽种在这里的奇花异草……有些还能唱歌。”
“又不是你的东西,你炫耀什么。”兰沉道。
他真是牙尖嘴利,说话毫不留情。
洛特斯一跟他说话,就要被他气死,脸色铁青地转回身,决定再也不跟他搭腔了!
他们进入室内。
室内更是景像奇异,各种活着的动物都乖顺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有很多已经灭绝的动物,都活生生出现在兰沉眼前。
路过一个水池时,兰沉还看见了池底游泳的银尾人鱼。
洛特斯带领他穿过仿佛无穷无尽的室内隔间,终于来到最后一扇屏风前。
屏风上珐琅彩漆,绘有一幅漂亮的中式花鸟画。
后方垂落着暗红色锦缎布帘,一盏立地宫灯照出幽幽黄光。
洛特斯把兰沉送到后,便欠身告退。
兰沉一个人站在屏风前,既不行礼,也不问好,静静地等着后面的人先开口。
他带着满身鲜血,却冷静得像在观看一场表演。
半晌,屏风后传来瓷器轻微碰撞的脆声。
“……我的茶泡好了。”
那声音从容优雅,慵懒十足。
“进来喝杯茶吧。”
兰沉绕过屏风,视线最先看到的是一张精美繁复的手绣绒毯,就这样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用光脚踩踏。
顺着这只脚往上,是一身刺绣锦袍,裙幅花瓣般散开,悬挂着琥珀珠和翡翠装饰。
这身装扮的主人一头黑色长发,肤色苍白,眉眼精致锋利,如同一幅工笔画般精雕细凿,美得雌雄莫辨。
选帝侯池皎,按照官方资料,他今年已七十有余。
却青年般年轻漂亮。
这位帝国真正的掌权者斜靠在一张软塌上,面前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两个瓷杯中盛有些许清茶。
他面带盈盈笑意,眼神却像蛇一样冰冷。
金色竖瞳让他看起来更不像人类。
兰沉:老妖怪了这是。
他在软塌上坐下,表情沉静,拿起其中一杯茶,放在鼻尖轻嗅。
摄政王微微一笑:“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兰沉道:“想杀死我很简单,不必毁了一壶好茶。”
池皎抬眸,正眼看他,面上有赞赏神色。
眼前的少年极漂亮,不卑不亢,聪颖大方,只需坐在那边,便可吸引万千目光。
陆昂会被他吸引,倒也说得过去。
池皎没有再说起这个话题,转而道:“之前是我轻视了你,我没想到,我送给宗霆的这份礼物,会这么精彩。”
兰沉呷一口茶:“嗯,现在承认错误也不算晚。”
池皎悠然看他一眼,颇愉悦的模样,“你知道了你是我安排到宗霆身边的?”
“现在知道了,”兰沉放下茶杯,“我是不是该向您说声谢谢?”
池皎微笑:“你父亲……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丢了他的一条命。是我让他救下宗霆,然后把你托付给宗霆,宗霆才会选择与你结婚。”
他真是残忍,就这样在一个无辜少年面前揭开真相。
以为这样就能够击败兰沉的心理防线,让他崩溃。
上位者的冷酷无情,总是这样,叫人直冒冷汗。
兰沉垂下眼帘。
池皎有些期待地,观察他的反应。
“他确实是个好父亲,”兰沉勾唇,“为了让我能过好下半辈子,而甘愿牺牲自己。我挺感动。”
表情却看不见一点感动,甚至还露出那种看滑稽戏一样的轻佻。
池皎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精心保养的十根指甲泛出光泽,轻轻敲击桌面:“是因为你恨宗霆,所以才选择接近陆昂,去报复宗霆吗?”
他耐心询问。
——原来是为了这茬。
兰沉终于弄明白了摄政王找他的目的。
居然是因为他和陆昂走得太近,才来警告他。
这这这!
这不就是他最熟悉的,狗血文里的恶毒婆婆找上门剧情?
兰沉瞬间一把子期待住了。
按照常规剧情发展,这下一步,不就是该拿支票甩他脸上,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了?
不对,到摄政王和陆昂这个级别的,陆昂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拿五百万出来也太看不起人了,少说也得是九位数!
兰沉双眼放光,有点激动。
摄政王:?
怎么突然觉得钱包空空的。
他见兰沉不说话,便继续问:“我猜的对吗?”
兰沉:怎么还不给我甩支票?
他拎起眉毛,抬眼看向池皎,“您猜错了,我并不恨宗霆,接近陆昂,也并不是为了报复宗霆。”
池皎:”那是……?”
兰沉轻轻一笑,小臂撑到茶几上,身体前倾,将面庞完全展露于池皎目光下。
“当然是为了,好玩啊。”
他睫上带血,脸上带笑。
面颊上仍沾有干涸的斑斑血迹,像是刚吃完心脏的食人魔。
却笑得明艳至极,是那种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眼神。
就好像他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
整个帝国,都不过是他的游乐场。
他说他只想取乐。
不带任何动机,没有利益上的出发点,仅仅是因为好玩。
便轻轻松松,将这帝国最有权力的几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池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竟真的意识到……兰沉没有在说谎骗他。
他感觉得出来。
帝国的掌权者缓缓呼出一口气息,神情仍平稳从容。
他不动声色,只是挑起眉峰:“你倒是……胆子很大。”
他放慢语速,便显出威压,如同一条毒蛇在黑暗中吐露蛇信,预告死亡的来临。
“你知道这么告诉我的后果是什么吗,”池皎低头,微笑着观察指尖,“我以前见过你这张脸。”
兰沉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只是装傻:“是吗?”
池皎:“你和他长得真的很像,像到我都快以为你们是同一个人呢……只可惜,那个人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是谁?”
“陆昂的宫廷教师,朱利安·摩徳,”池皎将手指向手心扣合,嘴角含笑,“陆昂那时候才几岁,他太依赖他了……陆昂告诉我,他长大之后,要娶朱利安做他的太子妃,是不是很可笑?”
兰沉:忍住,千万不能笑。
——但是,噗,陆昂,噗哈哈哈哈!!
几岁的小屁孩就连自己未来太子妃人选都决定好了,一想到陆昂光着个腚说要娶他的数据的模样,兰沉就憋笑憋得内伤。
虽然知道拿陆昂的伤口来嘲笑他很不好,但兰沉真的忍不住。
他只能偷偷捂住嘴,装作惊讶,配合捧场:“——后来呢?”
“我把他杀了,”池皎眼睛一眨也不眨,金色竖瞳直直看向兰沉,“就在这间房间,一枪解决。但是我还保存了他的一样东西……”
他语气森森,似有鬼气。
“他的眼睛,被我做成了标本。”
摄政王微微一笑,偏过头,像展示自己收藏的好客东道主:“那是很好看的一双眼睛。”
兰沉:……我的数据碎片有这么好看?
池皎的变//态程度让他有点反胃。
即使那只是几行复制过来的数据,但一想到和自己在真实世界中一模一样的数据被人用这种方式保存着,兰沉仍然有些膈应。
——说到底,还不是得怪穿书局随便乱用他的数据!
兰沉恶狠狠地在自己的记仇小本本上又给穿书局记上一笔账。
他记仇的表情在池皎眼里,却成了害怕。
黑发美人缓缓露出笑容,又加上一句,”你什么地方都和他很像,只有一双眼睛很不一样。”
他在恐吓兰沉。
言下之意,是暗示兰沉,他同样也可以把他的眼睛做成标本。
兰沉抬头。
没有理会他的恐吓,而是在帮他分析:“你这样不让任何人靠近陆昂,把他保护得太好,只会培养出一个暴君。”
池皎:“暴君有什么不好呢?一个帝国……是需要暴君的。”
兰沉:“没有了宗霆,只有暴君的帝国,走不长远。”
池皎深深看他,脸上表情饶有兴致,“为什么这么说?”
他带着一点纵容,一点宠溺,似乎就想看看,兰沉能用什么话,来说服他。
兰沉又是一笑,“你确定,帝国能对付的了银河系那位……人皇?”
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银河系那位近些年令全宇宙侧目的君主。
用一个人的力量,雷厉风行地统一银河系,将人类收复的失地,一点点从异种手中夺回,结束银河系的全面战争时代,重新整顿出一个强大的银河联邦。
百年前,银河系还是根本威胁不到莱茵帝国疆域的一团散沙。
它长期陷入战争的泥淖,割据与混乱,贫弱与匮乏,将银河系拖得不堪重负,几乎成为宇宙中最让人不愿踏足的星系之一。
尽管银河系的那颗星球上……有着人类最初的母星。
但现在,它已令庞然大物般的莱茵帝国,察觉到危险。
仅在百年之中,银河联邦便将大部分异种和虫族赶出银河系,修养生息,重新繁衍,科技、武力、人口都再次进入井喷式发展状态,现在的银河系,实力之强,足以让莱茵帝国警惕。
池皎不语。
兰沉继续说:“你又怎么能确定……宗霆那时候还会为帝国出手?”
他笑眯眯地撑住下巴:“宗霆,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池皎眯起眼睛。
“陆昂,一样也逃不掉。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陆昂是怎么爱上我的,而你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我——”
池皎一下掐住了他的下颌!
他动作快得就像一条蛇,转瞬已越过茶几,扑在兰沉身前,和兰沉鼻尖对准鼻尖,靠得如此之近,金色竖瞳在兰沉眼前一眨不眨。
五根长长的指甲,陷入兰沉的皮肤。
他终于将这位掌权者惹恼了。
池皎压低声音,嫣红的嘴唇贴在兰沉颊边:“你胆子真是太大了,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一条毒蛇“嘶嘶”地吐信。
兰沉却还在微笑,带着满脸鲜血:“你现在杀了我,宗霆只会立刻带兵离开帝国。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四面楚歌了。”
池皎将手越掐越紧,快要掐破兰沉的皮肤。
兰沉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仍然盯着那双金色竖瞳,自顾自说:“其实,对于陆昂,这是一件好事。”
池皎的睫毛浓密垂落,“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太年轻,也太自负,以为生来就拥有一切,总该有人让他知道,很多东西,都是他无法轻易拥有的。只有这样,才会让他真正地,成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君主。”
兰沉从容而镇定。
“哦?”池皎终于提起兴趣,“你的意思是……?”
“我会让给他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权力是多么迷人的毒药,”兰沉忽然笑开,眼角笑意盈然,“在我……死亡之前。”
池皎慢慢松开手。
兰沉满不在乎地一笑:“我得了尘埃辐射症,医生说我最多只能再活半年,我想这点时间,对你来说,应该完全算不了什么,眨眨眼就过去了。”
池皎冷着脸,知道兰沉没必要用这种一查就查的出来的借口骗他。
“不如就给我这半年时间,让我试一试,如何?反正你最不怕的……就是伤害陆昂了。”
能毫不留情地杀掉一个孩子最信赖的老师。
能面不改色地,将陆昂所爱之人的眼睛做成标本。
或许还曾向陆昂展示过……那双“好看”的眼睛标本。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顾及陆昂的感受。
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对他孺慕的孩子,而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君主。
他所有对陆昂的“保护”和“监视”,都只是为了,让陆昂成长成他想要的模样罢了。
池皎是最自私、也最无情的人。
他冷冷地凝视着兰沉。
良久,才慢慢勾起嘴角,“……三个月。”
“三个月之内,我要你让陆昂失去一切。”
他比兰沉更狠。
“……然后我会再让他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该呆的位置上。”
这个蛇蝎美人,向兰沉微微一笑。
他真的被兰沉说动了。
兰沉的从容不迫,便是他最好的样品。
而他也有自信,有他在背后看着,兰沉翻不出什么风浪。
若兰沉一旦出格……那就只需要他简单出手,做出第二份标本。
说到底,兰沉不过是个小角色。
无权无势,甚至连命也快要丢了。
他想要动手,易如反掌。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那么,合作愉快。”
兰沉朝摄政王伸出右手。
五根修长的指甲,同时贴向他手心。
他们握手言和,各自心怀鬼胎,合作正式成立。
兰沉又被洛特斯·怀特带上星舰,在一个小时后回到C区。
兰沉:这一天天的,赶场真累啊。
刚从摄政王那里回来,就又得去赶大壮的场。
打工人的心酸,谁懂?
还得为了不让宗霆发现异常,特地在浴室里把自己搓了又搓,洗掉身上的血迹和在摄政王那里沾上的熏香味。
他把自己洗得香喷喷,还换上一身新衣,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这是要去赴约。
宗霆也不例外。
他在军部医院的走廊外见到了匆匆跑来的兰沉。
少年脸蛋红扑扑的(敏感肌被为了搓掉血迹被洗面奶刺激的),发梢还未干透,穿着还带折痕的新衣服,一幅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手里甚至还抱着一大束鲜花。
宗霆开口就是:“你去见陆昂了?”
吗的,冷面前夫变柠檬精了!
好酸啊!!
兰沉心下狂笑,明面上摇摇头,像完全不敢看宗霆,擦着宗霆的前胸进入病房。
他们约好今天一起来看兰安雅,给她伪造出一个他们还很“恩爱”的假象。
“妈,我们来看你啦。”
兰沉酝酿好情绪,脚步欢快地走进病房,把那束鲜花拿给兰安雅看,“快看,我在花店里给你挑的,茱丽叶玫瑰配野马康乃馨,好看吗?”
兰安雅惊喜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哎呀,真好看,好漂亮的花,谢谢宝贝!”
兰沉帮她把花放到一旁,又走到宗霆身边,揣起宗霆的手臂:“是他说要给你带一束花的。”
语气亲昵炫耀。
兰安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啊,那真是谢谢将军了……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心……”
宗霆手臂僵硬,没有说话。
已经在为刚才误会了兰沉而感到些许折磨。
兰沉坐到兰安雅床边,拉着她的手开始聊天,心情很好地说起这几天在学校里的所见所闻,让兰安雅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法淡去。
宗霆就默默站在床尾看着他。
直到兰沉说得有些累了,他才闭上嘴,嘴唇有点发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兰安雅也看出他口渴,用眼神看向床对面墙壁处:“那边有饮水器,你快去喝点水。”
“哦,好。”
兰沉讷讷应下,刚要起身,宗霆便已经端着一杯水走到他身后。
他们险些撞上,好在宗霆手极稳,并没有让杯中的水洒出。
只不过兰沉的头顶,这下正好埋到宗霆胸口。
宗霆低下头。
他看到了兰沉的发旋,柔软黑发从中淡淡发白的一个小旋,看上去可爱极了。
眼神却微微一变。
……作为Enigma,他自幼有着比别人都更加发达的躯体、大脑和五感。
他的听力、视力、嗅觉都是人类的巅峰水准,有时候甚至还超过了人类的标准。
因此也就能够闻到,兰沉身上被掩藏在浓重的廉价洗护用品香气下,那若隐若现的一缕幽幽檀香。
这种檀香品质极高,价值连城,一克的重量比黄金还要昂贵数倍,世所罕见。
在帝都星上,他只遇到过一个人,用这种檀香。
而且兰沉的身上,还有一股他在战场上闻到过千万次的,再熟悉不过的……血腥气。
——是死人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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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宗霆不动声色地, 往兰沉脸上望去。
少年眼下皮肤微红,眼神清透明亮,仿佛在害羞一样, 连忙把脸转过去,接过宗霆手中那杯水, 小声而飞快地说了声“谢谢”。
耐人寻味。
他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
宗霆所能想到的,摄政王池皎与兰沉之间的唯一联系,只有一个。
那就是兰沉,成为他妻子的真正原因。
这是池皎布下的一场针对他的局。
拥有选帝侯爵位的摄政王池皎, 向来视他为最大威胁,一心只想从他手上夺过兵权。
这场局满怀恶意和针对,背后虬结盘曲着多方势力,仅仅是为了敲山震虎,让他对其有所忌惮。
为此, 池皎甚至毫不在乎那死掉的上千条人命。
就这样,他与兰沉的婚姻,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阴谋。
所以他曾经迁怒过兰沉,哪怕明知兰沉与这件事, 没有任何关系。
兰沉一直不知道真相。
他被蒙在鼓里,只以为是自己的丈夫不爱他, 根本没有想过, 自己只是一颗被人用来当作诛心之刃的棋子。
他是池皎用来陈兵在宗霆面前的一步棋。
……但如果兰沉知道了真相呢?
他会选择怎么做, 会站在哪一边?
在心底深处, 他其实是并不愿意让兰沉知道真相的。
不知为何,他有某种直觉, 告诉他一旦兰沉得知了他们的婚姻从何而来, 兰沉一定会更不愿见到他。
而如果兰沉真的已经知道了真相。
却还能表现得一如往常, 甚至面不改色地与他交谈、对视。
那么他对兰沉的认识,或许就该彻底重新洗刷了。
宗霆无法猜测出兰沉的想法。
也不确定兰沉是否真的见到了池皎,这只是一种可能。或许也有其它的可能,譬如说兰沉与某个同样用着这种檀香的人曾参加而过。
……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宗霆向来不惮以最坏的猜测去考虑一切。
他知道他有必要采取行动了。
兰沉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宗霆瞬间变化的眼神,又坐在兰安雅床边,喝了几口水,看向那束花:“妈,我去帮你把花插花瓶里吧,这儿有花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