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见宗主所居的山头上,在深夜时分突然迸发出不可一世的冰蓝剑光,万剑无双,直冲九霄河汉。
恍若剑仙临世。
岁暮弹指,韶华方寸。
眨眼又过去了数年,江横已经能独自行走,灵体还未修复完全,一些低微的术法他都没办法使用。
在系统的威逼利诱下,他每日都要花上半天的时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被迫学习原主的刀法和术法。
江横功力尽失的消息在符箓宗已经是众所皆知了,弟子们多盼着宗主能早日恢复,重新带领宗门回到星云观之巅。
也有人盼着江横永远好不了,自己好早日上位。
银涯屡次三番的前来找江横,言辞间或慷慨激昂,或委婉含蓄,内容全然是为了宗内考虑、为了弟子考虑,一宗之主应该如何如何。
反正一句话概括就是——你不行就赶紧退位换我上去,别靠关系占着茅坑不拉屎,耽误弟子们的修道!
江横听得那叫一个感动,差点就要说:那我走?宗主给你当。
只可惜江横还没说出这句话就被系统捂了嘴。
抛开符箓宗小白菜的死活不论,他内心是赞同银涯的想法的,提前退休养老,完美的很。
奈何系统太强势。
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也不见好转,闻修白隔一段时间就来探病一次,从最初的自责叹息,到后来的‘罢了,没了灵力修为就没了吧,有师兄师姐护着你’。
闻修白对他这副身躯也是无可奈何,真要说什么,那就是——小师弟的剑,名不虚传,师兄我无能为力!
江横心中也有数,这大概就是改变原著剧情对他的惩罚。
又过了几年,符箓宗在宗门各类比试的实力一落千丈,成为了倒数第二。
江横体内被明御剑气斩断的筋脉竟奇迹般的开始生长,连接在一起。
他很意外。
系统更意外,当即表示: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
江横:+1。
系统:好了,你也偷懒了十多年了,是该好好表现一下了!
江横:……
江横细思,药宗送来的汤药,中午还是跟过去多年一样,苦不拉几的神仙草。唯独晚上的汤药在去年换过了,具体是什么江横不知道,但味道没那么苦了。江横为此还问过小哑巴,换方子了?
一晃中午,药宗弟子准时过来送药。
是一个绿裳黄裙的小姑娘,送完药还给了江横一袋蜜饯,说是师姐做的分给他尝尝。
江横笑,问她:“每日给我送药的人都只有你一人吗?”
小姑娘点点头,小鹿般的眼望着肤白貌美的江横,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回江宗主话,这一年负责送药的都是我,如果年底我通过了升阶考试,则会由新入膳堂的弟子负责。”
江横微愣,心中已经起了疑惑,但还是打开玉扇,“那晚上呢?”
“什么晚上?只有中午呀。”小姑娘不解,歪着脑袋看着他,“宗主有交待,给您的药只能在中午送来,因为神仙草的特性,必须在一日正午服用,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药性。”
江横皱着的眉头一瞬解开,垂下纤长的眼睫挡住了眼底情绪,只勾了勾唇角,一抹温润笑意在俊美的面孔上浮现。
小姑娘羞的不敢直视他,虽然江宗主病了这些年,形色病态羸弱,但容貌依旧昳丽惊艳。
江横赏了她一颗东海明珠,当作是蜜饯的回礼。
小姑娘脸颊绯红,羞涩地说:“江,江宗主,你这一年的蜜饯我都承包了!你想吃什么样的,我就做什么样的,保证您喜欢!”
江横打发走她,从袖中掏出深藏着的话本子,就着蜜饯,边吃边看,好不快活。
至于小哑巴是谁,为什么大晚上给他送药?
江横也很快推断出,他如果不是药宗的,那就是雅弦宗、气宗的。
毕竟有药修的又不是只有药宗,雅弦宗上有修仙界退隐的赛思邈,气宗也有一位太素仙子久居于此。
而小哑巴穿着是药宗弟子打扮,多半是这两位退隐的神医的弟子,不想生事,徒增麻烦。
最重要的是,小哑巴人不坏。
是年,除夕。
星云观的主山紫焘仙峰对全宗弟子开放,山上仙雾环绕,遍地仙草,温暖如春,灵气旺盛,适合弟子进修。一个普通弟子在紫焘仙峰待上一天,修为能进两个境界,更遑论这些弟子中天赋异禀的。
和过去一样,符箓宗的弟子由三位长老带去了紫焘仙峰参加除夕盛会。
江横不愿去凑热闹,留在晓云峰上赏花看雪。
雪下的太大,山上气温也极低,江横灵体虽在恢复但也没形成完整的灵力,取暖都是靠貂皮大衣和小火炉。
他在院子里看了会儿,便打着抖索回了寝殿,一溜烟地钻进被子里,被一股炽热的暖意从外包裹住。
太幸福了!江横感动的几乎泪目。
封海是个好孩子,出去玩还记得在他床上塞满紫金小暖炉,怕冻着师尊了!
就在江横四肢回暖,舒服地想抽出压在枕头底下的话本继续看时,门边传来吱呀转动的声响。
来人了?
还是风吹开的?
怕不是封海和霍群来求着他去紫焘仙峰吧?毕竟这几日,俩孩子没少来找他,劝说他今年除夕一定不要再推辞缺席了。
江横闭眼,装睡。
隔着窗帘,他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有些错乱。
不是封海的,也不是霍群的,约莫有三四个人的样子。
而这些脚步声中,有一道是江横感到耳熟,是位上了年纪的长者。
银涯?江横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人。
“老朽今晚前来,没有打搅宗主休息吧?”
果真是银涯,江横对自己的耳力表示钦佩,同时回了句,“长老此时过来,是为何事?”
如果是想请我去紫焘仙峰的话,那就免了。他心里道。
银涯道,“银涯是来送宗主上路的。”
江横猛然睁眼,雾草?
乌月纱帐外脚步声渐近,江横手里的话本换做了玉扇,疯狂呼叫系统,系统你在吗,系统爸爸!!!
银涯的脚步声停在了纱帐三步之外,他冷笑了声,“宗主既然没办法再带领符箓宗了,往后银涯会替你尽责,重塑荣光。”
江横明白了,这是带了几个亲信来逼宫呢。
这他妈跟原著里的剧情完全不一样,而且我筋脉刚恢复一丢丢,就来这事,不想我好了!!!
压下心头骤起的紧张,江横握紧玉扇,语气尽可能放松,是一贯的三分笑意,“你是想当宗主了?”
银涯最烦他这般笑了,仿佛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当即掐了个诀甩过去,将两层纱帐掀翻,直面江横。
江横坐在床上,支起一条腿,手肘靠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侧头看向外面五人。
审时度势是本能,可惜一个人他都打不过,何况五个。
江横笑笑,捏着玉扇跟银涯打商量,“这样吧,我明日就去同掌门师兄说,你比我更适合当符箓宗宗主,如何?”
银涯只是看着江横这幅苍白又不可一世的姿态,便觉得受到了万分羞辱,随手一个诀朝床上的年轻人甩去。
眼前白光一闪,江横下意识翻身闪躲,却还是被击中了胸口,一口鲜血顺着钝痛的伤处翻涌,喷在了床榻与地上。
草,这老头子是真的想要我的狗命!
系统,系统爹,系统爸爸,系统爷爷!
江横疯狂呼叫系统。
而系统就像死了一样。
“有话好好说,我都答应你!”江横吃痛的呼吸,怕银涯再出手,一手捂住沾染血色的心口,一手举起来缓和气氛。
银涯俯身掐住江横的下巴,大手用力拍打他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宗主,好好说?”
他怪笑了声,阴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江横,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了般!
“这些年我一次又一次的跟你提起符箓宗应该如何发展壮大,而你意志消沉无心宗内之事,既如此为何不辞了宗主之位,可你就像一块烂肉,恬不知耻地苟活至今!”
“打轻点,轻点。”江横气息微弱,下巴被掐的殷红,脸颊还被银涯的大手拍疼得啪啪响。
银涯手上越发使劲,捏着江横的下颚,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但看着江横如今这副德行,哪还有以往意气风发的嚣张样,不过是他指间的蝼蚁。
银涯长久以来的压抑心情在此刻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江横见银涯眼中杀意,自己讨好卖乖多半是无用。顷刻,他语气也冷了几分,“我若出事,长老你难辞其咎。”
“呵呵,”银涯偏转脑袋,朝身后看了一眼。
江横被他掐着下巴,仰着脑袋,视线也跟着看过去。
银涯身后四人身穿剑宗高阶弟子服饰,手持长剑。
江横暗骂这个老不死的,心机深沉。
符箓宗的弟子亲眼看见江横被谢辞重伤,伤了灵体,一躺十余年。而符箓宗的式微衰落也是从江横重伤开始,是以不少弟子将这一切归责于星云观实力倒数第一的剑宗。
今夜自己要是死在‘剑宗’手里,两宗积怨已久,届时宗内这群被门约束多年的弟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剑宗、符箓宗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谁还会在乎江横到底怎么死的,就算查清楚了,只要这四人真是剑宗弟子,往后符箓宗与剑宗再无宁日。
银涯似看出江横内心所想,道:“他四人的确是剑宗高阶弟子,而今晚无人知晓我来过。”
江横正想着如何逃出生天时,银涯反手将他甩在了床上。
这小身板的筋骨都要被挫断了,江横疼的撑着床板支起身,手中暗自蓄力——大不了鱼死网破。
或许是江横体内灵力太稀薄,银涯并未发现他聚灵的小动作。
他只同身后四人下命令:“杀了他。”
那四人起手便是剑光,剑气割破了江横的衣衫皮肉,血痕刺目。
而江横掌下蓄的力,近似于无,灵体还是太脆弱了,加上银涯先前那一招,散了他的气海。
就在江横避无可避等死之际——紧闭着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了。
寒风卷雪侵入了剑拔弩张的寝殿,散了屋中浓郁的血腥味,添了份深冬冷意。
银涯皱眉,他在门上施以高阶封禁术,是谁破开的?
江横一眼望向救命稻草。
小哑巴来送药了。
少年依旧穿着江横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身衣衫,白色上衣,草木黄的下裳,外面是一件烟色轻袍,肩上落了一层还没来得及拍去的碎雪。
他手中的黑木托盘里放着一只玉盅,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步伐轻盈地进了殿中。
少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自顾自地从剑宗弟子身边经过,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矮桌上。
然后,他扶起了衣衫血染的江横。
江横借力,低头靠在少年颈边,声音细微果断,“快走。”
温热的气息拂过少年如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少年觉察到痒意,微微侧头拉开了距离。
少年是沉默的,不语。
剑宗弟子望向银涯,示意该如何做?
银涯冷笑,“一起杀了。”
眼见气势不凡的剑招袭来,江横下意识推开小哑巴,想拿玉骨折扇一挡!
不想剑招停在了床边,不可再进一寸。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刹那间一股莫名的风自床边生起,竟将剑招原封不动的返还了回去。
小哑巴站在床前,颀长清瘦的背影对着江横,而他的袖袍被风吹得猎猎风响。
牛逼!江横内心狂喜,生命值+1!
之后的对战中,小哑巴胳膊被剑气割伤,一团紫黑色的雾气从伤口处溢出。
“小心!”江横低呼了一声,这剑有毒!
四名剑宗弟子亦受了重伤,银涯皱眉,视线落到模样清秀俊逸的少年身上,在看他身上的御风结界与紫黑色雾气,心中猛惊!
“是魔族之气。”银涯骇然,随后又是一喜,江横竟然与魔界之人勾结,死罪一桩!
江横听到‘魔族之气’四个字,脑袋一蒙。
好像那些对不上的情节,在性命攸关的一刻终于对上了。
原文中,江横还有个丢人现眼的身份——魔界走狗。
只是江横万万没想到,魔界的探子竟然潜伏到了自己身边,还给我喂药喂了十八年!
等等,这些药该不会是魔界用来控制我的吧?
草草草。系统,系统?江横疯狂的cue它,没有半点办法。
欲哭无泪,江横:我要把自己作死了,你还不来救我吗?
银涯见江横脸色似有慌张,他理所当然的将江横的神情理解为心虚。
如此一来,银涯更加确信江横与魔界有关系,得意道,“如今人证物证皆在,我看你如何逃脱私.通魔族的死罪!”
RNM,系统!江横最后怒骂了一声,抬起头来,转头看向毅然决然地守在自己身边的小哑巴。
剑光与术法碰撞的震动与火花,小哑巴一个甩袖挡下了招式余威,招式利落。
江横是半点伤都没受。
他不禁感叹,果真是个好魔,真真是有情有义,难怪原主要跳反。
魔界对一个二五仔都尽心尽力的照拂!
就在这时,脑中响起了熟悉的机器声。
[系统:急,谢辞正在赶来的路上]
“???”江横瞳孔一紧,谢辞来这里——
日了狗了!
江横暗骂,如果是小哑巴来之前,系统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一定会感动的不行——辞宝快来救你的废物师兄!
但在眼下!
小哑巴已经暴露了魔族之气,万一撞上了谢辞!
这种剧情,到底还是没想让他活命啊。
[系统:坚持住,你可以的]
江横甚至连骂系统的心情都没,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在谢辞到达这里之前解决掉这些屁事!
银涯和他的四个剑宗打手肯定是不能留活口了,不然他们定会颠倒黑白,自己想洗也洗不清了。
江横虽是灵力不济,但他嘴巴没死,朝少年一笑,果断说道:“要么你现在就走,要么你杀了他们五个再走!”
小哑巴自然没有离去,置若罔闻,甚至都没看江横一眼,与五人缠斗也不落下风。
“好啊,”银涯稳操胜券,阴阳怪气道:“你与魔族小子果然是一伙的,我倒要看看你的掌门师兄这回要如何袒护你!”
小哑巴能打,却因要护着江横而处处受制,时间一久便处于下风,身上外泄的魔气越来也多。
眼看两人要沦为阶下囚了,千钧一发之际,江横看着浑身是伤的少年,终是再也忍不住要出手了!
他手指在心口的伤处抹了抹血迹,从袖中祭出一张符咒,指尖在符咒上用血涂画,随即朝外一甩,粲然光华——
[系统:他来了]
这一招,让江横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噬,整个人被符咒的灵气冲飞,撞背脊狠狠地摔在床架上,经脉重新体验了一次被明御剑气冲断时的剧痛。
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一口血吐了出来。
小哑巴却反常地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没看见江横做了什么。
四周一静。
是谁来了?江横脑子里正想着,半睁着疼痛难耐的双眼,看见高门从外打开,风雪卷入一室,随即一截黑色长袍掠过门槛,入目便是一张仙姿玉貌的俊颜。
他费力睁眼,看着魔气四溢的小哑巴,还有银涯等人。
我该不会被谢辞当做叛徒直接杀了吧?提前谢幕。江横心里就这一个念头,害怕,真的害怕!
[系统:你要是应付不来,就装晕吧]
江横:你……终于靠谱了一回!
不过江横在晕之前余光扫过漏气少年,费力地抬手抹掉唇边的血迹,撑着床颤颤巍巍地起身,脚步踉跄地走到小哑巴身前,孱弱的身子挡住了他。
他在银涯试图向谢辞开口告状前,聚灵,再次冲破了这残破躯体的限制,蓄力运招。
银涯刚开口,却被人打断。
“谢辞。”江横扬声喊道,与十八年未见的辞宝打了声招呼,他笑了笑。
面对谢辞,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笑。
江横很快地看了眼小哑巴,奇怪的是小哑巴此刻神情有些古怪,仿佛失了神一般。
江横当他是魔力消耗太多。
收回了担忧的视线,江横目光扫过屋中众人,很快地说了一句:“你要小心。”
没人知道,江横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谢辞闻言面无表情,偏生眼睫一颤。
屋中这五人都接不下明御一剑,江横大可不必为他担心。
他方启唇想开口,却见诧异一幕。
江横手中强招蓄力完毕,直接袭上了银涯和剑宗四人。
他同样被这一
招反噬的体无完肤,灵体溃散,吐完上涌的鲜血后便真就晕了过去。
剑宗四个杀手当场毙命,银涯也受到重创,口中鲜血不止。他惊骇连连的走向谢辞,抬起颤抖的胳膊指向昏死的江横,又指了指站姿笔直,一动不动的小哑巴。
银涯红着双眼,悲痛欲绝道,“谢宗主,此人是魔族奸细,与江横多有勾结,今晚被我撞破竟要杀人灭口!”
“是吗。”谢辞垂眼,灰绿色的眸子宛如苍雪覆盖的青山,寂静而冷漠,让人不敢靠近。
银涯点头,言辞激动恳切,“正是,还请谢宗主快些将他拿下,符箓宗容不得魔族放肆!”
“你错了,”谢辞抬眼,看着面前狡诈谄媚之人,“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师兄。”
冷到没有一丝生气,一丝情绪。
第10章
星云观过年期间,家中尚还有亲人在世的弟子可自行下山归家团聚,若家中亲故已然辞世,则可留在山上过年。
观里五宗皆是一片祥和热闹的氛围,仙山浮岛悬空,白雾飞虹缥缈,是一方世外仙境,冷清卓然于世,在这样的日子里,却拥有十足的烟火气。
堪称练气祖宗的气宗担任了观中上下五宗的烟花表演,起大阵逆转星河,展现星夜倒流景象。雅弦宗抚琴献歌献舞自是才艺惊绝,符箓宗画符招魂招妖来庆贺,药宗则是负责提供后勤,死板的剑宗维护秩序。
江横这一躺就是半个月,等他再次苏醒已经是正月十五了。
霍群忧心忡忡地守在床边,见他睁开眼,沮丧的面容瞬间露出惊喜神采,“师尊?”
江横嗓子干涩,接过霍群送来的冷梅露润了润喉,“什么时候了?”
霍群将他轻扶起身,“上元节。”
江横了然,看向那一丛淡紫色的纱帐,在看光亮透香的黑檀木地板,窗外正对着延绵山脉。
现在,这住处并不是他常住的寝殿。
霍群道,“这里是观世殿的偏殿长乐殿,主殿目前在修葺中。”
除夕那晚,银涯等人就差拆了他的寝殿,一时半会也住不了人,江横点头,问了句:“银涯呢?”
霍群闻声色变,面上温润的气息一扫而空,眼底愤然怒火,“他死了。”
江横心惊,死了?
他记得那晚场面很是混乱,他和小哑巴根本就不是银涯的对手,千钧一发之际是谢辞来了。
但谢辞的到来,并没有让情势好转,甚至进入了死地。
他拼死一搏也没能杀掉银涯,后被内力反噬晕倒过去。
银涯怎么就死了?
是被小哑巴杀了吗。
一个魔是绝不可能在谢辞的剑下杀掉星云观的长老的。江横不解,追问:“怎么死的?”
“师尊不记得了吗?”霍群诧异地看着江横。
见江横一脸疑惑,他便解释道,“银涯勾结魔族奸细,以下犯上,试图篡夺宗主之位,趁着除夕那晚进犯观世殿,谢宗主得到消息赶来时,您已经制服了银涯。”
“……?”怎么可能,江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谢辞赶来时自己明明小命不保,差点就让银涯奸计得逞!
“其他人呢。”江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并未特指是谁。
“其他四人身份已经查明,皆是剑宗外门弟子,如今都已伏诛。”霍群顿了顿,“至于魔族奸细,被谢宗主青锋削首了。”
那四个剑宗弟子死透了江横是知道的,只是小哑巴终究是没能从谢辞剑下逃生吗?
这十几年来,小哑巴每晚都会准时给他送药,日子久了,喂完药后也不会立即离去,他会坐在床边听江横发发牢骚,偶尔也会给江横带几本《明心悟道》《清心论》。
有时候江横想找些其他宗门的秘事典籍,小哑巴也会想办法帮他带来。
江横也曾打趣过:“要不要来符箓宗,当我的关门弟子?”
小哑巴端着碗离开,笔挺修长的背影对着门外夕阳,手扶着寝殿大门,一副要关不关的样子。
江横眼底含笑,打趣道:“你要是想当这种关门弟子,也不是不可以,哈。”
小哑巴没说话,一甩袖袍,径自走人。
现在想来,就算小哑巴是魔族,也是能写一手好字的魔。
本性不坏,是个好魔。
江横叹了声气,让霍群找来轮椅,扶他下床。
少年高瘦,俊朗的眉目敛去了张扬跋扈,将宗主半抱着放入轮椅之中,又解了自己身上暖和的披风,覆盖在宗主的双腿上。
江横道,“你自己穿着吧。”
严冬大雪,霍群身无灵力很难抵抗山间寒意。
霍群道,“弟子不冷。”
江横扫了眼他冻得通红的手指,丢了个暖手的紫金炉给他。
“你如今与为师境遇相同,冷就是冷,热就是热,反正这种大雪天里为师冷得很。”
少年闻言,清浅一笑,没在推脱,找来两件厚实的披风,一件给了江横,一件自己披上,推着轮椅出了长乐殿。
江横没说,但霍群知道他在想什么,将人带去了仍在修葺中的主殿。
江横没进去,只在庭院盛放的寒英晚水树下,看了眼。
以后的傍晚,再没人给他送药了。
难免有几分遗憾。
至于装逼剑仙录里的正道栋梁谢辞,只是做了斩妖除魔的寻常事。好在这回,谢辞没说他与魔族勾结,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次江横因为强行运招,导致灵体被反噬的严重,但也好过被明御重伤的那几年。
闻修白替江横把脉,表示他灵体可以修复,原先被明御所伤的筋脉也以缓慢的速度生长愈合,只是切记这几年不能动用灵力了。
与此同时,除了三人组过来探望江横之外。
剑宗的人也会定期往长乐殿送药材,有时候是熬制好的汤药,负责送药的弟子是个小道童,背着一把长长的剑。
在师兄、师姐、师弟的百般照拂之下——
五年后。
江横灵体恢复如初,再也不用灵丹妙药来补身子了。
三人组喜大普奔,奔走相告,一时间星云观上上下下所有弟子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符箓宗的江宗主他,他终于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