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傅言归让他进书房,谈完了公事,便直接问他:“你怎么回事?”
任意每天小心翼翼哄小五的样子,让傅言归看了很碍眼。
“没怎么。”小五垂着头,低眉耷拉眼的。
“还嘴硬。”傅言归训他,“小意没做错事,就是谈个恋爱,你生的哪门子气?”
“我……”
“你比他大一岁,就不能有个当哥哥的样子?”
“谁要当他哥哥!”
傅言归一哽,眼神冷淡下来:“小五,你从小就跟着我,我是怎么当哥哥的,你就要怎么当哥哥。”
小五偏开头,看着地面,脸色涨红,不去看傅言归。
兄弟俩的话点到为止,没再继续下去。但是第二天,小五没再冷着任意,又恢复成以前有说有笑的样子。
之后傅言归有很长一段时间明里暗里纵着小五,并且破天荒给他买了之前一直嚷嚷着要的跑车。只有任意无知无觉,为了小五终于和他言归于好发自内心地开心着。
任意在19岁那年再次拿到第四区狙击手比赛冠军,傅言归带他来的,帮他捧着奖杯走的。现在几乎整个第四区都知道任意,那个可望不可及的身手利落又艳色绝世的omega,也知道他是傅言归捧在手心里的小爱人。
傅言归越来越宠他,从不让他参加危险的活动,也不带他出远门,只让他待在铃兰馆里,照看着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务。
任意19岁生日那天,吹了蜡烛许了愿。
傅言归揉了一把任意微红的眼角,笑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过生日都要哭一场。
“许了什么愿?”
“希望19岁的时间可以长一点。”
再长一点。
傅言归心底被很软的一种情绪填充着:“小意,不要害怕长大。长大了也会幸福。”他没许下什么爱人之间将来一定要如何如何的誓言,只是很郑重地说,“等这边的事结束,我带你回去。”
但是最终,回去的只有傅言归自己。
他们的爱情,在任意20岁时戛然而止。
直到那时候傅言归才知道,任意那句话的真正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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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小五一秒钟
第16章 旧事:虚梦
19岁的omega身条稚嫩又充满魅惑不自知,穿得板板正正的样子带点纯洁的欲,让老虎狮子都想捕食。然而任意到底和十来岁时不一样了,他变得强大、聪慧,还有不可控。
华舒光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许久没开口说话。他有意要磨一磨任意的性子,果然,没多久,任意便有点坐不住了“我说过了,没有下手机会。”
任意笔直地站在一旁,面色看着恭谨,但到底年轻,一闪而过的厌恶很明显。他重复了一遍理由,没有说太多,仿佛真的很棘手。
要杀傅言归,同时还要拿到他的武器库秘钥,当然很棘手。
之前派去的几个卧底,都被傅言归识破了,唯有一个任意,华舒光下了血本,从那么小就送到傅言归身边,线放得长,但效果不错。只是没想到的是,线长了操控起来也不那么便利了。
“你现在是他的枕边人,想要杀他怎么会没机会?”华舒光缓缓开口,敲打任意,“上次,你竟然杀了狙击手。”
任意不奇怪华舒光会兴师问罪,但他早有准备。
“狙击手是傅家的人,不杀了他,他会连我也杀了。如果我死了,你也拿不到秘钥不是吗?”
华舒光目光如刀,从任意脸上一点点扫过,向下,又渐渐变得黏腻,游走在他的嘴唇、脖颈、肩膀,最后落在那截细腰上。
任意努力压下喉间几欲作呕的不适,神色镇定地说:“你以为他那么容易相信人吗?他身上随时带枪,从不和我睡一个房间。而且武器库的秘钥需要他的虹膜才能打开,我要拿到需要时间。”
华舒光用一条真丝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动作带点老派的绅士感,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我倒是不着急,就是怕你奶奶的病撑不到你过20岁生日。”
距离任意的20岁生日还有半年,也就意味着,华舒光给他的最后期限是半年。
任意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我会等一个十拿九稳的机会。”
这才对。华舒光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我好歹是你养父,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你长大了,杀了傅言归,也该回到我身边了。”
任意下午回到铃兰馆,和外出刚回来的傅言归迎面碰上。傅言归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梁都他们先上楼,带着他去了别墅外面的花圃。
“去哪里了?”傅言归看了任意片刻,“最近外面不太平,不要自己出去。”
铃兰馆和华光会最近冲突频繁,傅言归担心任意出意外,对他盯得紧了些。任意身手再好,信息素等级再高,在旁人眼里武力值再强,在傅言归看来,他也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孩儿。他甚至为了任意改变了自己原本在第四区的一些计划,当然这些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求让这个从小跟着他长大的小孩儿不受一点苦。
“去海边走了走。”任意声音闷闷的。
傅言归不知道他撒了谎,但敏锐地察觉到任意身上的不安。他没多想,将任意往怀里搂了搂,叮嘱道:“我不是要限制你出门,我不放心。华舒光那只老狐狸在打武器库的主意,万一他想从你这里下手,我是真的会怕。”
在任意心里,傅言归像一个打不倒的巨人,强悍、缜密、多谋,无懈可击。就连他身边的人,也个个智勇双全。跟在傅言归身边这么久,这是任意第一次听见傅言归说“怕”。
怀中人身体一颤,随后反手回抱住傅言归。
任意抱得很紧,仿佛在抱一场虚梦,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将那些压在心头多年的惶悚不安压下去。
“言哥,”任意低声又叫了他一遍,“言哥。”
任意身世和大多数第四区的流浪小孩一样,父母早亡,被滞留在福利院长大。和傅言归以为的他13岁时因为受不了福利院折磨跑出来的情况不同,任意实则在6岁时便被奶奶找到,带离了福利院。
奶奶是华家的一个洗衣女工,得到管家同意后,带着小任意留在华家生活。后来无意中检测到他未来分化成3S级高阶信息素的几率达到85%,华舒光便将他收为养子。
华舒光当时的想法并不难猜,要么养大了供自己泄欲,要么为自己做事。
奶奶患有先天性腺体基因缺陷,随着年龄增长出现不可逆损伤。这种成分复杂的药剂只在第四区华舒光名下的一家医疗机构生产,配方是掌控在华舒光手里的——事实上,华舒光最初就是靠着这类违禁药品起家的。
任意13岁那年,华舒光将他送回福利院,把背景抹掉,让一个干干净净的任意和傅言归相遇,从此成为潜伏时间最长,也是最成功的卧底。
这也是傅言归去查福利院,没发现问题的原因——任意在福利院的档案都是真的,他对一些事物的反应也是真的。13岁的小孩子做不了假。
任意的桀骜难驯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华舒光为了更好地控制他,后来将奶奶秘密转移到了别处,只允许两人每个月视频一次。
奶奶是知道任意的苦的,曾在一次视频后试图自杀,想让孙子摆脱这种桎梏。没成功的结果是华舒光开始变本加厉磋磨任意。
自杀事件之后,任意找了借口离开第四区,去看了奶奶。
两人见面仅二十分钟,全程在华舒光监视下完成。任奶奶神色枯槁,拉着任意的手,话说得很少。她知道任意来这一趟多难,也知道任意的处境更难。像大部分疼爱孩子的长辈一样,奶奶的话很常见。
“小意,奶奶很好,你放心。”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了。
“你保重自己,身体最重要。”
——走吧,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每句话都有潜台词,每句话任意都听得懂。
那天,他在路边花坛里枯坐了两个小时。
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千辛万苦将他从福利院带出来,靠着一双日夜操劳的手将他养到13岁。奶奶老了,他长大了,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煎熬着走过来,似乎没有尽头,又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希望。再到后来,这点微弱的希望渐渐放大,让人贪婪地想要抓住。
希望带奶奶离开这里,远离权谋和杀戮,过上安稳的生活。
更希望那个虚梦成真。
那天晚上,任意罕见地主动对傅言归求欢,求他标记自己。两人很疯狂地做了半宿,傅言归察觉到任意不对劲,几次想停下来查看,都被任意的吻或者拥抱给制止了。
任意把灯全关了,遮光窗帘也拉紧了,在黑漆漆的夜里感受傅言归炙热的身躯。他颤抖、流泪,贪婪地一寸寸抚摸着对方的肌肤,深吸着山火灼烧的信息素,从性·事中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存在,也感受到傅言归对他浓烈的爱,以此来消除极度拉扯下的不安全感。
“言哥,你标记我好不好?”
任意搂着傅言归的脖子,嘴唇凑在他耳边,轻颤着,滚烫的呼吸带着渴望和一股没来由的焦灼不安,求傅言归标记自己。
他们两个人都明白,这里的标记是什么意思——不是之前那种临时标记,而是永久标记。
没有哪个alpha能拒绝自己的omega这样的恳求,生理和心理都很难抗拒,因为标记是本能,同时代表了占有和归属。被永久标记的omega将永远属于给他这个标记的alpha,并且终生受对方影响。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如果远离了自己的alpha,腺体会萎缩,严重者会有生命危险。但alpha并不受影响。
傅言归当然想标记任意,但现在不是时候。还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傅言归不会把让这种风险落到任意头上。而且永久标记的过程需要不断地深入,同时注入高强度信息素,这是一个十分疼痛且缓慢的过程,傅言归认为任意还太小,身体和心理都没有准备好。
傅言归温柔地亲吻他,跟他说不行。
“等回到新联盟国,等一切稳定下来,等我们结了婚,”傅言归的声音像天籁,“我会永久标记你,不让你疼,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最后,傅言归像以前一样,给了任意一个临时标记。
事后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相拥入眠。任意在黑暗中睁开眼,耳畔是傅言归均匀的呼吸声,很沉,很热,很心动。
如果华舒光看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就会明白任意想要杀掉傅言归,根本不需要等一个“十拿九稳的机会”——每时每刻,傅言归对任意都是全部外放的姿态,完全信任的那种松弛感甚至体现在每次呼吸里。
很快,暴风雨来了。
新联盟国军部传来震荡消息,有高层正在秘密弹劾军委会副秘书长,同时作为军委会成员之一的傅家掌权人傅且听,也受到影响。
傅家在大局变动中也迎来变故:有消息传出,接任下一任傅家掌权人的不是傅言归,是另一个一直没有离开过新联盟国的3S级alpha。在傅家,天新会会长和掌权人是同一个人,没有分开的可能。傅家掌权人如果不是傅言归,那么意味着天新会也没他什么事了。
按照傅言归的性格,他是一定会回去夺权的,他在第四区已经根深蒂固,建了武器库,也积累了大量资金。而且他在新联盟国也留有后手,齐姜和齐颜都在帮他斡旋,梁家也在押傅言归,要不然也不会让梁都跟着他来第四区。有这些加持,他的赢面并不小。
此时的傅言归并不想在第四区引战,他计划先回新联盟国。本来第四区也只是他掌权傅家的跳板,傅言归的重心不在这里。
此时,华光会和铃兰馆的搏杀已箭在弦上。傅言归不管夺权是否成功,他都容不下华光会——不成功,势必要留在第四区发展;成功了,反过头来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所以华舒光不肯放过这个绝佳机会,他不能让傅言归活着离开第四区。
最后那段时间,每个人都很紧张,一根弦绷到了极致,连小五都不爱说话了。
任意也变得心神不宁,几次欲言又止。傅言归只以为他是压力大,劝慰了几句,或许是因为太信任了,所以没注意到任意身上带了一点反常的愧疚。
按照计划,他们两天后坐船离开第四区。
一切都布置妥当。傅言归留了足够的人和武器在第四区镇守,就算华舒光闹得再厉害,短时间内哪怕是傅言归不在,对方也动不了铃兰馆根基。
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梁都、小五、何迟,这几个跟着傅言归来的人,缺一不可。他们常常谈很久,根据新联盟国传来的消息判断局势,及时调整策略,齐家和梁家也都做好了接应。
这些事情傅言归从来不避讳任意,但任意还是察觉出不对劲。
——撤离第四区和在新联盟国的后续计划里,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任务,唯独他没有。
任意的惊惧并不明显,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偶尔走神,吃不下饭,常常坐在角落里发呆。傅言归看不下去了,在休息的间隙将他带到房间里,很严肃地说有事要谈。
连日来的心虚达到顶峰,就在任意以为傅言归已经发现一切并且决定坦白时,却意外听到另一番答案。
“小意,两天后我们出发,但不能一起回新联盟国。”傅言归尽量用一种柔和的带着商量的语气说话,但谁都听得出来,这事没得商量。
随后他说了个地址,是位于南部边境的一座小城,交通闭塞,人口稀少。“那里有人守着,钱也够了,你去好好待着,不要出门,不要打探消息,等我这阵子忙完,就去接你。”
任意用了几分钟才从自己的意识里出来,转而进入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中。他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傅言归,似乎没料到对方可以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又似乎这一步是在情理之中。
“你回新联盟国之后,做的事情很危险,所以不想让我跟着。留我一个人在第四区你又怕华光会趁你不在伤害我,所以干脆把我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任意声音微微染了哭腔,“你是这个意思吗?”
傅言归眸色深沉地看着任意,叹了口气,指腹抹过他的眼角。
“我不可能让你跟着我涉险,而且你在我身边,我会分神会紧张,没法放开手脚。”傅言归捧着他的脸,轻吻他的鼻尖,“你乖一点,听话,保护好自己,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午后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口洒进来,尘埃中漂浮着跳跃的光点,给傅言归的脸罩上一层金色。
任意抬手摸了摸傅言归的下巴和唇角,似乎在摸一件宝物。他方才的恍惚不见了,似乎又充满了勇气,甚至有点激动地问:“我值得吗?”
“值得!”
“那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吗?”任意又问。
傅言归被他这个幼稚的问题弄笑了,但还是用了很笃定的语气说:“一直。”
任意殷切地看着他:“无论发生什么事?”
“对,但你不能出轨。”傅言归用手指点一点任意的鼻尖,故意做了个很凶的表情,“你要是敢,那我就不要你了。”
任意只觉得眼眶很酸,胸口有什么要满涨出来。他看起来鼓足了勇气,想要说点什么。傅言归也给了足够的耐心,但最终,任意一句话也说出不口。
说什么呢?说那些遍布着欺骗和虚假的过去?说那些充满了谎言的身不由己?他到底是没有信心,让傅言归在这样一种紧迫形势下理解他和原谅他。况且,他即将要做的事,也不值得原谅。
“很抱歉,还欠你一个20岁生日,等我回来接你,我们再好好庆祝。”傅言归轻声哄他,只以为离别在即,小孩儿情绪起伏太大是正常的。
前几天是任意的20岁生日,但大家都在忙,谁也没心情庆祝。为这事,傅言归一直有点自责。
任意贴紧傅言归,用力抱住他。
“傅言归,我爱你。”他顿了顿,又用极低的气声说,“对不起。”
离开前一天,任意用加密邮件联系了华舒光见面。
他们很快达成一致:任意用武器库的秘钥换回奶奶,然后用傅言归最后一天的撤离路线,换一箱足以让奶奶用至终老的特效药。他们彼此不信任对方,所以两笔交易分两次完成。
在华舒光确定了秘钥正确之后,任意便立刻将奶奶送上直升机——他提前放了暗花,找了靠得住的雇佣兵,将奶奶直接送出境。
他站在草坪上,抬头看着直升机融入夜空,一颗心怎么也落不到地。
很多个念头在他脑子里漂浮着,没有实质。武器库是傅言归在第四区打拼了十年攒下来的家底,被他轻轻松松送了人,不知道傅言归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他跟着傅言归这七年,见过对方处理叛徒的毫不手软,也见过对方真正动怒时的恐怖。
可他走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或者说,能不能回头,要看他爱的人给不给他一个机会。
最后一天,傅言归带着梁都和小五,还有任意,一起从码头出发。他们在码头逗留几分钟后分手。上船前,小五当着傅言归的面突然抱了一把任意。
原先和他一般高的伙伴自从分化成alpha之后,已经高出了任意一个头。任意在他怀里挣了挣,和往常一样开他玩笑。
“舍不得我啊!”
小五眼底暗了暗:“任小意,你一个人好好的,等我……哥会来接你的。”
任意勉强笑了笑,说:“没事,如果你们不来接我,我就去找你们。”
“小意。”傅言归在旁边喊了一句,小五很快便松开手,转身先往船上走去。
等小五进了船舱,傅言归才将任意拉进怀里,扒拉了一把他又软又密的头发,语气听起来不算太轻松:“走吧!”
几分钟后,傅言归亲眼看着任意上了快艇,看着快艇上任意遥遥冲他招手。直到海面上一点人影也看不到了,他才上了船。
船舱里气氛有些压抑,梁都靠在墙角闭眼假寐,小五望着手里的一把枪发愣。傅言归刚和何迟通完电话,梁都就睁开眼,问他:“何迟到了?”
傅言归点点头。何迟先一步离开,在公海有货船接应他们。
计划很顺利,除了刚才在码头上送走任意让大家心里都有点发堵之外,他们并不觉得离开第四区是一件棘手事,真正棘手的是回到新联盟国之后,必然免不了的那场恶斗。所以,当船开出几分钟后,远处码头上传来的巨大爆炸声,让所有人一时惊在当场。
傅言归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出船舱。一连串的爆炸之后,码头上已是火光冲天,硝烟四起,甚至海风中都涌动着焦糊的气味。
梁都和小五紧随其后冲出来,都在彼此脸上看到震惊。
那码头是铃兰馆的产业,已经运行了近十年,从未出过差错。码头上一排排的铁皮屋里面,有个不起眼的小仓库,那是傅言归的武器库。
傅言归没有犹豫,几乎立刻就跟身后的梁都说:“回去。”
“不能回去!武器库没了就没了!”梁都头一次违抗傅言归的命令。码头被谁炸的,怎么炸的,猜都不用猜,除了华光会的人没有别人。敌方情况不明,这个时候回去太危险。
然而傅言归好像完全不在意武器库,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小意没走远。”傅言归沉声又说,“回去…”
梁都和小五都不说话了。是啊,任意的快艇肯定没驶出这片海域,而且离开的方向距离华光会所辖海域范围不远。如果华舒光已经来了,那么任意和对方正面遇到的几率不算小。
船掉头往回开。
火光染红了大片天空,黑漆漆的海浪翻滚,像巨兽张开了口,等猎物入瓮。
在距离码头不到一公里的海面上,一艘轮船停在那里,白色的船舱上印着十分显眼的“华”字。还有几艘略小的船停在海面上,呈扇形摆开。
任意站在甲板上,海风腥咸,吹得脸都麻了。他站得笔直,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并且在十分钟后,这个想法成真了——本来已经走远的那条船,那条载着傅言归的船,回来了。
华舒光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任意,口中带着称赞:“你怕他做什么,回来了只是死路一条。知道自己被谁出卖,让他死个明白,算是对得起你跟着他这七年了。”
任意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指甲掐进肉里,身形几乎站立不稳。华舒光伸手搂住他,发现他整个身子都是僵的。
“小意,你做得很好。”他说着把一把钥匙塞到任意手里,那是一家诊所的地库钥匙,里面有奶奶需要的药剂。任意攥紧了,浑浑噩噩望着远处的海面。
两方迎面碰上,避无可避。
任意已经看到傅言归的身影,他站在甲板上,大概看见自己了,神色看不清,但是人往前急走了两步。随后,那身影猛地停住了——因为华舒光搂住了任意,并且用另一只手掐了掐任意的下巴,姿态暧昧至极,像情人间的亲密喁语。
在火光的映射下看得一清二楚。
第18章 旧事:五年
小五紧接着从傅言归身后冲出来,他到底年轻了些,一时没发现不对,只以为任意被华舒光绑架了,冲着对面的船大喊:“小意!”
看到华舒光搂着任意,小五还想往前冲,被站在旁边的傅言归一把拉住。
而华舒光胜券在握,只希望在最后一刻看一看这个与他争斗了十年的对手脸上的颓唐,这让他兴奋无比。
“傅言归,想不到你的枕边人,是我的人吧。”
音量不高,借着海风送进傅言归耳朵里。
“3S级omega,如果不是为了扳倒你,我怎么舍得把他送人呢!”华舒光脸上露出个恶劣至极的笑,“不过我也不吃亏,他被你调教得不错。”
任意是在这个时候暴起的。
他始终没有看一眼傅言归,他一直垂着头,像个听话的宠物终于回到主人身边一般安静。但华舒光能称霸第四区这些年也不是个吃素的,他早就防着任意,也早就卸了他身上的武器。
任意手无寸铁,一击不成,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傅言归也没有。
华舒光一只手压着任意的肩,另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个手势,狙击炮响了。
任意的侧脸被压在甲板上,瞳孔瞬间放大,火光在他眼底燃烧,将他的灵魂烧成碎片。
对面船上,小五将傅言归扑在身下。爆炸引起的耳鸣和血红没有散去,傅言归翻身起来,跪在地上去拉小五。
小五嘴里的血像是流不尽,眼睛半睁着,头努力想要扭到任意那个方向。傅言归目眦欲裂,抓着小五的肩膀,全身抖得一点力气也没有,怎么也拉不动他。他手不断地摸索着,摸到了一手血,再往下,小五的一条腿已经没有了,碎片挂在余光中的船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