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向外面的交易街道，那里原本被楼西尘损毁的摊位重新支起了一口锅，一群人仿佛饥饿的丧尸一样围聚在锅边。
“那里面的东西。”
云星越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疑问了。楼西尘在交易街道上的愤怒是从何而来，现在他有些猜到了原因。
“那里面的是……”
楼西尘喉结滚动了一下。
“是人肉。”
云星越瞳孔微缩。
他很快反应过来，看向楼西尘的目光当中带着隐约的担忧——他已经在自由城当中度过了太长时间，不管是否愿意看见，他也都见识过很多甚至更加消弭人性的事情，而唯一担忧的就是楼西尘还没有做好面见这一切的准备。
但是楼西尘眼中并没有恐惧和不忍。
云星越似乎从见到对方开始，楼西尘就已经是无畏的。
“所以呢？”楼西尘对清说，“你是觉得我应该谨慎行事、掩藏自己？不过你反倒是提醒了我——”
楼西尘倏地露出一个笑。
他的面容是张扬而色彩鲜明的，原本应该是带着阴郁和戾气的长相，但是可能是因为楼西尘并不经常带有这两种情绪、反而经常笑的原因，使得他笑起来非但没有一点阴霾，反而像是一朵暄妍的玫瑰。
以至于坐在他对面的清似乎都有些愣住了。
云星越莫名心中有些不悦的情绪。想要把楼西尘收藏起来、不再被旁人觊觎的感觉。
“你提醒了我，现在已经有一个知晓我现实当中中央区身份的人了，不过好在只有一个而已，所以只要这个人不存在了，岂不是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第五三章 计划的开始
清察觉到了对方伴随着说话的内容而逐渐攀升起的杀气。这显然并不是一个进入自由城不久的人所能够拥有的, 甚至比他在中心城接触的暴徒身上的戾气还要浓重。清忍不住退后了一点，坐着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在地上拖拽起一道刺耳的声响。
此时的清终于意识到，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自己想当然中以为的, 在现实社会中被人类联盟围墙之内的安逸区域腐蚀了动物本能的良好公民。
这是一个暴徒。
一个,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从新降临的执行者们出现的最外围区域, 跨越几十个区域，一路来到了距离中心城最近的东十九区的, 反叛者。
他动了动嘴唇，“可是你不能将所有忌惮中央区公民的执行者全都杀死。”
楼西尘眉头微挑, “可是, 为什么不能呢？不过是一个中心城而已。”
清现在甚至已经不敢想在楼西尘那里, “而已”这两个字的重量。
“既然你的话已经说完了, 那么现在总该轮到我们了吧？”
清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原地，这种压力让他甚至都无法对面前的人升起反抗的心思。“你想问什么？”
楼西尘伸出一只手, 邀请旁边的云星越问话。
云星越看着他，眼中微微疑惑。
楼西尘便凑过去悄声说：“气势是不是超级足，可惜我没想到要问什么好呢。你来，不然不问了的话感觉好像有点尴尬。”
云星越：“……”
不要紧, 反正他跟在楼西尘身边都已经尴尬习惯了。
不过他倒是真的有些什么要问。
“你说七六’四一检举你的是犯了‘思想罪’？”
“是。”
“那么你能否告诉我, 为什么被举报犯下‘思想罪’的你没有被送进‘暗空间’，反而是去到了‘垃圾场’？”
云星越有着被辨认出身份的危险, 自然原本便没有想要楼西尘用真实的长相进入自由城的，但是这一个提议是被楼西尘自己拒绝的。
“人类联盟当中没有外敌，那么应该也没有大型的武器吧？”
“如果不包括执法者配备的随身枪支的话。”
“但是现实当中的执法者应该是不可能进入自由城的, 那么威胁便只来源于自由城中的中心城。那么你觉得，与这么多人被拉入自由城然后因为自相残杀每天都在死亡相比, 杀掉一整个中心城的威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稳健，不是在自由城和现实社会中处处小心、时刻隐藏，以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真相不会自己跑出来，要靠自己去找——更或者，只要将自己中央区的身份亮出来，真相会主动跑来找自己也说不定。
而送走了清之后，楼西尘便立即绑定了所在的这个位于交易区旁边的大型商场。他心中美滋滋，没有注意到云星越的沉默。
云星越还在思考着方才清所说的话。
“原本我确实是要被送入‘暗空间’的，因为法律当中就是这样明确规定。我在被执法者带走之后，心中一直充满恐惧和绝望，但是等到反应过来，发现我并没有被送入暗空间，而是抵达了十二等区最边缘的部分、人类联盟最外围的围墙脚下，没有任何资源，被成为‘垃圾场’的地方。”
“在途中我只听到负责押送我的两名执法者说的两句话。”
“一句是‘现在已经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暗空间来安置’。另一句是‘挑选还没有完成之前，全都这样处置’。”
执法者是绝对遵从于法律的，这是整个人类联盟当中，任何人都有的共识。
甚至云星越自己，就算曾经对更为高高在上的存在有过怀疑，也从未注意到过更为基础并且遍布人类联盟的存在，执法者。
或许，他的探查，要加快速度了。
忙碌又开始了。
很神奇的楼西尘，成功很神奇地将危机四伏的东十九区过成了闲适的中二十三区。甚至一连三天，云星越都没有见过除了楼西尘之外的第二个人。
因为这家商场实在是太大了。
而楼西尘在忙着备货。
没错，他久违的事业心终于又升腾而起了，他要在这个地理位置极好、人流很大的的已经属于自己了的商场，开一家大型超市！看着楼西尘整天忙活不停，云星越便只能无奈地加入进去，为楼西尘减轻些负担。以至于听着外面交易街道上的吵嚷，直到距离真正开始进入“龙区”的选拔还有短短三天，两人才终于能够走出这个被打扫得焕然一新的商场。
并不是所有知晓“权限”的存在，并且在自由城生活了三年以上的执行者都在中心城附近的区域的。然而随着龙区选拔的开始，陆续有来自各个区域的执行者来到了东十九区。
两人重新出现在这条交易街道上的时候，这条东十九区的街道已经各方人混杂。整个东十九区的气氛似乎都变得紧绷起来，仿佛只要落入一颗火星，就能够顷刻间将一整个东十九区引燃。
楼西尘同云星越一边在街道上缓慢步行着，一边用低沉的语调交谈：
“真正的选拔开始与于三天之后，在这三天之内会有来自各方的势力在疑似参加者周围试探，所以我们在这几天负责暗中探查准备。”
楼西尘点头，“‘龙区’选拔是由‘乐园’主导，并且如你所说，‘通道’有着自己的抉择能力，所以作为‘乐园’成员的你不适合参与。报名的事交给我，绝对不会让权限落入‘浮屠’或者任何旁人的手中。”
“至于星越你——”楼西尘侧头看向他，嘴角缓缓勾起，“我替你有了新的安排，要不要听我一次？”
于是下午的时候，在东十九区的崭新的“小楼超市”盛大开业了。
站在柜台后的云星越总觉得楼西尘在正事之余夹带了些什么私货。
他不由得看向在二楼阳台躺着偷懒的楼西尘——尽管阳台也并没有阳光，甚至灯光都熹微。
对方正惬意地翘着腿，眯着眼打量下方的街道。在不引人注意的窄巷中，他能看到有几滴血光透露出来。
“安心好了，你就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坐好，等着鱼儿上钩。”
和楼西尘在一起，真的无论是怎样境地都无法真正紧张起来。
云星越好笑地叹了口气，坐到身后楼西尘特意为他挑选出来的毛绒绒的舒适沙发上。刚刚坐下，他耳中便听到从斜上方二楼阳台传来楼西尘的话：
“你太紧崩了，星越，即使是有想要做的事，也不需要这么累。试着歇一歇，因为所有事情都不是你的责任。”
云星越微怔。
他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放松到沙发的包裹之中，垂眸目光放空地看向脚边。
因为楼西尘提起，他竟然才发觉自己一直是紧绷的。
当然是紧绷的。他惧怕着被发现，惧怕着无法找清真相，更惧怕着自己找到的真相无法让他接受。
自由城的存在，当然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但是，他是中央区的十一先生。
是在整个有着十亿公民的人类联盟，被教育抉择出来的拥有极度的理智、理性、控制力的第十一位公民。人类联盟中的所有人，都为了社会的不断发展而奉献一生，而他作为甚至管控着社会运行的一部分权限的公民，又有什么理由不将这个国度的发展视为自己必须肩负的责任。
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从他开始绞尽脑汁隐藏自己、欺瞒最高智能的时候，他知道这是他私心的开始。
而现在，他有了更多的私心。
这就意味着，在自由城当中他或许能够因为中心城“云先生”的这个身份而一直隐于人后，但是在现实社会当中，他会越来越因为难以完全隐藏自己的违和而有更大的被发现的风险。
他并不能永远这样戒备和紧张下去，因为这终将导致的是自己不可避免的被发现、然后被处理掉。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打破。
云星越直到这个时候，在楼西尘的言语下放松地将身体陷进柔软的靠背当中，思绪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安然的松动的时候，才彻底明白了楼西尘自始至终都像现在这样无惧无畏的模样的原因。
因为对方似乎要比他更要清醒，更要看得清楚，也更加坚强。
他从一开始，从进入这个混乱无序的自由城、在现实社会当中有了需要小心翼翼掩藏的部分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需要做的就并不是躲藏。
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挣脱出来，把禁锢自己的打破。
所以对方才是这种让他不可自持地被吸引、并且艳羡的肆意张扬。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东十九区的赏金时刻和别的区域的赏金时刻相比并没有迟到，在来临的那一刻，甚至能够听到东十九区的街道四处响起的属于暴徒的欢呼。小憩的楼西尘被耳边鼓噪的声响吵醒，不甘心地撑着扶手从二楼一跃而下。
云星越：“？？”
楼西尘气势汹汹地走到超市门外，目光扫视了一圈在这条东十九区交易街道隐匿的暴徒，轻轻哼了一声。
街道上亮着灯光, 所以人很稀少。
赏金时刻是自由城十个小时当中只占两小时的狂欢时间, 就算是执法者也不能够剥夺自由城赋予暴徒们沐浴罪恶的权利。所以在赏金时刻时候的交易街道, 暴徒大部分都隐匿起来, 就连道路上摆放的灯盏似乎都因为血气的污染而变得模糊隐约了起来。
这条宽阔街道两边的建筑更是漆黑一片，仿佛潜藏在黑夜中吞吃人的恶鬼。
楼西尘这时候便觉得, 东十九区就算是距离中心城最近的一个城区又怎么样，其实也便同其他区域并没有什么不同。
楼西尘便看着属于自己的大型超市, 一边端详一边摩挲着下巴。终于有了主意, 他对系统说：
“系统, 要配合我一下哦。”
系统：【？】
楼西尘高高扬起手臂, 摆了一个十分酷炫的手势，朝着超市内遥遥一指：
“光来！”
系统：【……】
超市之内灯光亮起来了。
不过并不是因为系统, 而是超市之内的云星越学着楼西尘之前做过的那样弄好了超市的电路，一瞬间三层的大型超市灯光依次亮起，纯白仿如白昼。
楼西尘简直要感动哭了：“我的十一先生真是太懂我了！”
挂上崭新的牌子，兑换出两串鞭炮。
唯一可惜的是在东十九区这个地方并不是那么方便抓一些员工来为自己干修葺清扫建筑的工作。
外面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 楼西尘捂着耳朵跑进屋内云星越所在的柜台后, 把双手拿下来扣在了对方的耳朵上。
云星越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楼西尘，愣了一瞬。
楼西尘像是要对他说什么秘密, 悄悄凑近他：
“鞭炮大多数是用来庆祝。”他的声音带着些低哑，隔着对方捂住自己耳朵的手掌，显得有些隐约。“所以今天, 就当是庆祝我们已经成功抓到了真相的尾巴。那么明年的今天，我们会在完全不需要掩藏自己的真实世界当中, 开始全新的生活。”
飞蛾扑向光明，被炽热融化。
黑暗中生活的生物，会被突如其来的光明刺伤眼。
自由城中的暴徒是生活在黑暗中的飞蛾，在第一个人走近悬挂着“小楼超市”牌子的超市门前的时候，猎人就欣然张开了网。
笑容满面的楼西尘打开了门。
第一位客人眼中全是垂涎：
“你这里，有‘肉’？”
超市之外悬挂的横幅上，写着“这里有着无论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还有“贩卖无所不知的你想要的消息”。这家唯一灯火明亮的建筑仿佛散发着东十九区的暴徒们最为喜爱的肉香。
“当然，”楼西尘邀请道，“请进。”
这位暴徒浑然不知自己即将会面临的危险，跟随着楼西尘走进了超市的内部。
这里琳琅满目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货架；最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白色圆桌，铺着透明的桌布，但是桌边并没有椅子。货架是围绕着中央这一张巨大的圆桌摆放的，旁边是用来选取商品的托盘。
楼西尘拿起托盘，刚刚要递给这第一位客人，随即却看着对方皱起了眉。
这个暴徒的鞋底血液沾着泥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腥臭脚印印在了他刚刚打扫好的地面上。楼西尘脸色顿时阴沉下去，但是在外做生意，总要有些忍耐之心……
带着血污的脏手印重重拍在了白色圆桌上，在干净整洁的圆桌上留下一个不容忽视的明显脏手印。
楼西尘：“……”
这位顾客恶声恶气，口中似乎还残留着因为长久吃人肉而留下的酸味，通过说话而飘到空气中：
“肉呢？肉在哪里？”
他再次在圆桌上拍了一下，留下了另一个清晰的脏手印。
楼西尘：“……”
他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将对方踹出了超市。
云星越正往桌子中央摆放了一个写着“肉”的牌子。
楼西尘重新把桌面擦拭干净了，轻笑着说：
“第一个。”
因为超市所在的这条街道便是东十九区最大的交易地点的原因，暴徒在这条街道上往来不绝。没过多久，更多的“顾客”便敲响了超市的门。
所幸的是东十九区的执行者们都已经对交易这件事习以为常，对于楼西尘所在的这家崭新的超市，也只当只一个新开辟的交易地点。所以他们不会莽撞地动手抢夺。
在交易区，抢夺用来交易的物品是会引来执法队的。所有人都对执法者畏惧不已。
于是楼西尘的“小楼超市”竟然就这样度过了平稳的一天。——除了所有顾客都是因为身为老板的楼西尘不能拿出对方想要的东西而恼羞成怒、而被其揍一顿赶走之外，总而言之是很愉快的一天。
第二个赏金时刻来临了。
这就意味着今天的自由城即将结束。
云星越在圆桌前，清点着所有代表一样商品的卡片。
无一例外的，上面写着的全都是“肉”。
楼西尘走过去，从云星越手中拿去一张在眼前晃了晃，“啧”了一声：
“六十三位顾客，在看到外面所写的‘这里有任何你想要的’之后，全都是进来问是否有‘肉’……这些人的需求还真是庸俗。”
云星越微微侧头，看着楼西尘的侧脸。
对方表情是漫不经心的，仿佛口中在说的是毫不稀奇的路边随处可见、很容易得到的一件东西：
“肉，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肉呢？乌鸦从腐尸身上啄食血肉姑且算得上是本性，人也喜欢‘肉’，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这个东西真的好吃到了一定地步，以至于所有人垂涎念念不忘？”
云星越只是提醒：“不要尝试。”
“我知道。”楼西尘笑了一下，“若是想要尝试，我早就可以尝试了。旁人再怎么喜欢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要当一个供货商罢了。”
“——不过，”楼西尘话音一转，“这也是好事。越被追捧，就越有人买账。我们的目的也就越容易被达到。”
云星越问：“所以，是要把‘肉’加工成某种东西？”
“完全不需要这样，有它就够了。”
楼西尘从系统面板中兑换出了什么东西，云星越定睛看过去，那竟然是一沓白纸。
楼西尘说：“事物所有的价值，都是从一张白纸开始的。”
白日的人类联盟终于到了每周一日的休息日。
但是没想到依然有惊喜送上了门。
清晨的时候，云星越便敲响了楼西尘房间的门。楼西尘脑袋还埋在被子里，眯着眼在手上的腕带上摸索着点了一下，门便被打开了。
于是云星越所面对的，就是床上一个被严实包裹起来的蚕宝宝。
云星越：“……”
他忍不住感觉有些好笑，走过去坐在床边，戳了戳被子的头部，“智能给我发来了通知，一个小时后会有客人上门。你要起来跟我一起迎接吗？”
被子里的人哼唧了一声，嘟哝声因为被蒙在被子里而显得闷闷的。
“什么客人，很重要吗？比我睡懒觉还要重要吗？”
云星越摸着下巴，“唔，应该算是重要吧，毕竟是我们共同的孩子呢。”
被子里的人安静了一瞬。
然后腾地坐了起来，表情茫然：“我们的什么？”
云星越重复道：“我们的孩子。”
楼西尘这次确定自己是真的没有听错了，因为惊吓他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随后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到云星越被浅色的衬衫遮盖的腹部上面。
平坦的腹部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出下面流畅的曲线，云星越的腰很细，但是有一种挺拔的力量感，透着微薄的衬衫隐隐约约显露出来。
云星越丝毫不知道楼西尘的视线着落处，继续说道：
“管理智能的消息通知的太突然，我们甚至还没有准备好一个小孩子会需要的东西、也没有开始学习关于养育孩子的课程，而且我们匹配成功并没有太久，现在应该距离要接收孩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访客。”
楼西尘此时也清醒过来了。孩子当然不是他和云星越两人生的，而是由主脑系统分配来的。
嗐，瞎想什么。楼西尘伸手拍了拍自己热腾腾的脸。
“那我现在就起来，接待小孩子的事交给我，你尽管去查这件事究竟有什么问题。”
一个小时后，门铃响了起来。楼西尘点开访客面板，站在大门外的是一名戴着严密的面具的执法者。
楼西尘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别墅、来到庄园的大门前，为来客打开了门。
访客面板是成人的位置，如果不刻意调整角度的话，并不能一眼看到较低位置的情况。于是直到打开了庄园的大门，楼西尘才看见了站在执法者脚边的一个矮乎乎的小豆丁。
这是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豆丁，小到以至于楼西尘都担心他还有没有学会走路。穿着白色的连体衣，小脸满是严肃，手臂还老气横秋地环抱在胸前。
总之就很有气势。
执法者的任务是将被分配到这个家庭的孩子成功送到, 并且身后的机器人还带来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执法者说：
“这是幼儿的个人物品。”
楼西尘接过包裹，拿在手上颠了颠，有些轻, 想必里面也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楼西尘自己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 心想可能有的孩子就是只需要一点点东西就能养活吧, 可能是遗传因素导致的过度自立？
BaN 总之养小孩看上去也不是很麻烦……的样子？
在云星越还没有给他发消息之前, 楼西尘自然不能拒绝这位小豆丁的到来。他点开公民终端的页面，说道：
“现在就进行监护转移吗？是否还需要提前学习一下有关于养育幼崽的课程？”
认领幼崽是一件值得社会上的每一位公民都认真对待的事。楼西尘原本以为这件事会很麻烦, 比如要经过一系列的复杂程序，最终才能迎来家庭中的一位幼小的新成员——而这样的复杂程序也足够云星越调查完成幼崽在现在就被送过来的原因。
然而让楼西尘没有想到的是, 带领着幼崽来的执法者竟然摇了摇头。
“并不需要, 阁下。”
执法者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反而是站在执法者脚边的小豆丁向前走了一步。
他板着小脸, 满是严肃：
“以后请多多关照。”
楼西尘低头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膝盖的小豆丁，沉默了。
于是等到云星越收到楼西尘的讯息而出现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楼西尘和一个小小的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连严肃地对视，两张板起来的脸有着奇妙的神似。
看见云星越，楼西尘仿佛是看到了救星, “快来认识一下, 这个小东西应该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
被喊做“小东西”的小孩儿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一只小手, “你好先生，以后请多多关照。”
云星越一顿，伸手与面前的一只小手轻轻握了一下。
这小豆丁便好似是终于完成任务一样, 新的家庭成员已经认识完毕，于是艰难爬上对他而言有些高大的沙发, 拎起放在沙发上的自己的小书包，下来之后整理一下被蹭乱了的连体衣服，背着手走去了客房。
留下楼西尘同云星越面面相觑。
楼西尘想到什么，点开公民终端，一段录音播放了出来。
这是他在打开门之前便开始录制的，送那个小家伙前来的执法者的所有对话，都在其中了。
然而云星越直到听完，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可是没有问题就本身是个很大的问题了。
明明是一件十分反常的事，一对才进行信息链接没有很久的匹配者，甚至没有进过家庭氛围调查、没有开始学习养育幼崽的课程，也没有开始申请，就被分配了一个需要养育的幼崽。
可是就是这样反常的事，所有人都表现得没有什么不对。
是来自于海婴的试探，或者是别的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