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尘原本想要加入他们，但是当他看了一分钟之后却发现教育视频中的专业知识他竟然都看不懂，于是坐立不安起来，然后找了个借口钻去了厨房。
唉，奶爸不好当。
小孩子学习也太不容易。
云星越下午重新回到别墅的时候，甫一推开门就闻到了空气中一股古怪的味道。
他转头，穿着白色连体衣的小豆丁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云星越先是走过去安抚地摸了一下幼崽的脑袋，然后走到了古怪味道传出来的地方。
楼西尘突然从厨房里露出来了头。
对方身上的味道比云星越方才闻到的更重，云星越刚要开口问对方在做什么，便见楼西尘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拿出来了一只手。
手指攥着，隐约露出里面一点什么东西的包装纸。
“这是……什么？”
楼西尘不好意思地扭开脸，“很早之前就想送给你了，但是现实社会中没有这样的东西，所以我想试一试自己做给你……”
他的手指打开，里面是一块被包裹好的……奶糖？
云星越看着透过包装纸隐约透出来的属于里面的糖果的黑色，不确定道：
“是……糖吗？”
“对！”楼西尘迅速拆开糖纸，将里面的糖块递到了云星越的嘴边。“尝一尝？小孩子喝药之后总要吃一块糖果，我第一次看到你喝’灰药’的时候，就想要送给你一块奶糖。可惜现实社会中不提供奶糖的生产，在有奶糖的自由城当中又不必喝’灰药’。”
云星越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他微微垂眸看着递到嘴边的因为制作不怎么顺利而泛着黄褐色的奶糖，轻轻张口将它咬进了嘴里。
味道有些苦，有些奶腥。
但是云星越仍然因为这块糖果的甜度而愉悦地舒展了眉头。
“很甜。”他说。
甜到……他恐怕会将这个味道铭记很久。
云星越是从消失了三天之后的回归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的。楼西尘没有探究对方究竟是在做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很珍惜现在能够见到云星越的时间。
对方将他做出来的所有糖果都珍惜地收纳起来，垂眸沉默了半晌，然后抬头看向了楼西尘：
“要不要，跟我出去逛一逛？”
在楼西尘的观念中，现在就是相当于同云星越在约会了。
云星越临出门的时候还询问了正在沙发上看课程的小十二要不要一起，不过让楼西尘庆幸的是小家伙拒绝了出门去玩这个提议。
临走的时候楼西尘还偷偷地冲小十二比了一个大拇指，以感谢他的不当电灯泡之恩，换来小家伙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从悬浮车上往下方俯瞰，属于八星区的休息日下午的街道上有一些散步的公民。中央区地广人稀，大部分是并不需要闲逛来降低自己的工作效率的精英公民，以至于一整个区域都几乎见不到什么人，所以云星越带着楼西尘来到了稍远的地方，是八星区与十二等区的交界位置。
纵使悬浮车开启了最大速度并且行驶了直线距离，两人抵达的时候也仍然到了将近凌晨。
黑色的夜幕完全降临下来，往回看去，八星区没有太过刺眼的灯光，只是建筑上隐隐约约有一些属于数据流的淡蓝色光晕，有生命似的在扇形的分区当中流转着。
而另一个方向的十二等区是不一样的景色。
它的建筑显得高而浓密，像是夜色中的黑森林。它与八星区的工作职能完全不同，因而建筑之上没有流淌的数据流，没有银河一样的流光，晦暗的建筑显得冰冷而沉重。十二等区的面积比八星区域要大的多，从这里越过八星区往更里面看去，尚且能够看到屹立于中央区最中心的威严而高大的重器高塔；往十二等区的更远处眺望，却并不能看到任何尽头。
云星越的悬浮车在空中绕了一圈，他说：“我们去那里。”
悬浮车的目的地是位于两个区域交界处的一座高塔，这样的塔在八星区每个区域与十二等区的交接位置都有一个，八座塔环绕拱卫着中央的八星区域，如同界标。
两人来到了高塔的最上方。
在黑色的夜幕当中穿过微凉的云层，两人成功站到了高塔最上层的平台上。从这里往下俯瞰，能够将所有八星区和十二等区一览无余。
高空中很静，也很冷。云星越站里在栏杆旁往前方看着，夜风将他额前的发丝吹动起来。
楼西尘走过去，站在了云星越的身边，臂膀贴近了，温度透过衣物在两人之间传递着。
云星越突然说：“原本八星区每个分区都有一个属于它自己的名字。”
八星区分为八个区域，从一到八被分配了编号，每个编号所代表的区域都有着不同的职能。而在工作当中，只要看到任务文件最前面的编号，就能够快速地知道任务文件是要分配到哪个区域的。比如楼西尘所在的工作区域是八星区域当中的八等区，所有工作文件的前缀都是08。
“那一个，原本叫做‘白熊区’，同它相邻的分别叫做‘曜星区’和‘灰狼区’，但是后来中央智能发现，这些名字都是无用的，一切能够被数字代替的称号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只是会给社会工作的运行增加负担……所以它们便没有名字了。”
楼西尘可以想象那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原本的“七□□一”的记忆当中并不存在这些久远的称号，但这都并不妨碍他可以自己想象一下。有着空中花园和草坪庄园的中央区，不应该叫做“中央”，叫做“伊甸”更好；十二等区大大小小错落连接的各个小区域，也不应该只有编号。
他说：“当然还有比工作效率和运行效率更加重要的东西，但是机器当然并不能够理解。”
“但是，统治和管理着这一整个国度的存在，就是智能。”
楼西尘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云星越这次邀请自己前来“约会”，好像并不仅仅是约会这么简单。
他想到在云星越消失的三天之后重新回家那一天，对方说想要打开现实社会当中的“缺口”……
楼西尘突然严肃起来，看向云星越：“你要做什么？你说过的，你的计划不会再瞒着我。”
云星越将手覆盖在了楼西尘握住栏杆的手背上。
对方的声调仍然是轻淡而缓和的, “我当然没有想要瞒着你。事实上，这是我已经准备了很多年的一个计划。”
楼西尘感觉到了属于云星越掌心的温度传递到自己的手背，仿佛两个人通过手掌在紧密地拥抱。
云星越的声音在夜风当中显得有些飘渺：“原本我想不明白, 自由城为什么能够在海婴的掌控之下将一个又一个执行者拉入进去？为什么它能够准确地知晓每个公民是否存在代表着反叛的思想或者作为来作为筛选条件？除非自由城在现实社会当中的链接, 是一个在现实社会的渗透程度不弱于最高智能海婴的存在, 才能够无声无息地做到这一切。”
“更甚至, 直接是海婴导致了自由城的存在。”
“现在自由城不知道在进行一种什么样的计划，所有被拉入进去的执行者已经少了五分之四……在现实中, 我消失的三天也绝对不是意外。海婴已经没有给我能够安心躲避的时间了，如果不做出变化, 我担心一切会来不及。”
“所以我必须要开始了。”
楼西尘看着云星越, 感觉自己心中也被一种平静的氛围笼罩了。他仿佛看到了深黑夜空当中潜伏着的波涛,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摧毁沙滩上泥土搭建的堡垒。
他也知道如今的和平就像是水中的月亮。
表面上井井有条无可指摘的稳步进行着的社会, 因为自由城的存在而将背后的荆棘暴露出了一丝。
不将这一切弄清楚，他们这些身处沙中堡垒里的泥人, 在浪潮席卷而来的时候没有一个能够幸免。
最终所有人都随着溃破的平静水面而陷入败亡。
“那么，”楼西尘反握住了云星越的手，体温在两人身体接触的部位传递，驱散了夜色中的寒意。“你的打算呢？”
云星越道：“最高智能的存在所有人都无法违背, 所有人都在它的管控之下, 整个国度的运营也都几乎牵系在它身上……一旦它出了任何一点差错，带来的会是整个社会的动荡。所以我原本并不想要执行它, 但是现在，说是我的私心也好、是我胆小也好，我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 要执行我的这一项计划。”
“计划的名字叫做——【降低智能】。”
楼西尘通过名字立即知道了云星越的这个计划包括了什么。
他不禁自豪于自己喜欢的人是如此有魄力，一旦想要实施计划做出改变就一定会是釜底抽薪。云星越已经继续说道：
“我想了许多天, 终于在今天下午下定了决心。——楼西尘，”云星越转头看向楼西尘，“谢谢你给我这个信心。”
楼西尘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给了对方终于能够下定决心的信念，他只是问道：
“有危险吗？”
话刚刚说出，他便自己补充道：“当然，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云星越微微扬起嘴角，“没关系，只是我要做的是置整个人类联盟于不顾的事情，恐怕会连累你。”
楼西尘便斜眼看向云星越：“难不成你觉得身为小楼超市背后的神秘老板，会惧怕美人的连累？”
云星越忍不住低头笑起来，以至于肩膀都在轻微耸动，到后来便干脆将头倚靠在了楼西尘的肩膀上。
“我原本是有些怕的。”他轻声说。他的面前是面积广大的十二等区，仿佛沉寂的森林；在森林尽头可以看到有高高的围墙，围墙那边是被废弃的被称为“垃圾场”的区域。
“但是，现在和你站在这里，就没有恐惧了。”
楼西尘抬手在后面轻轻揽住了云星越的肩膀。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如果我手里有一张纸，只要所有人都愿意相信它能够做什么，那么它就无所不能。”
“这个社会每时每刻都在进步，并且所有人都为之努力，这个不可否认。但是，没有人知道这种一切都已经完备的、由机器而非人类掌控的社会更加进步的尽头是什么。”
“既然没有人知道，那么进步就毫无意义。既然毫无意义，那么只要你去做了，就是在创造意义。”
楼西尘看着远处十二等区的围墙之外的黑暗，那里什么颜色也没有，仿佛围墙之外是望不见尽头的虚空。“人类的意义并不掌握在连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手里，‘智能’是什么？兴许是让人类社会进步的管理者，兴许是浪费燃烧人类生命的机器，也兴许，只是遮挡真相的一片水雾呢。”
他突然低头微哂，仿佛是为自己能够说出这样一番严肃的话而感到好笑似的。他侧头看向云星越，轻轻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如果你决定了什么，那么就只管去做。”
“我永远与你同往。”
时间仿佛从这一夜开始就变得更加紧迫起来，楼西尘甚至都无暇在工作时间瞒着监控眼睛去做一些小动作。
他更加期待的反而是夜晚自由城的到来。
因为由他主场的游戏，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
“所有参加了选拔的执行者，已经都被驱赶到了我们现在所在的西六十区。”鹰臭着一张脸同楼西尘汇报，“所有选拔名单之内的存活执行者人数，还有三十六人。”
鹰脸色不好的原因可绝对不是因为属于自己组织的人只剩下了不到四十。
而是因为这仅剩的三十多人之所以能够被驱赶到西六十区来，全都是归功于他自己“友情贡献”出来的定位。
没有人知道其余参与选拔的执行者被传送到了哪一个区域，鹰一开始也不知道。直到他发现楼西尘竟然手握有一种很不简单的权限，这种权限让他的系统脱离了“通道”的控制，让他即使在选拔进行当中也依然能够恢复了系统对外的交流。
——还有与他共同隶属于“浮屠”的同僚们的定位。
至于才重逢的许久不见的上级……不说也罢。
他的上级刘先生作为绑定了中二十三区的楼西尘的属民，已经被分配好了任务，就是带领零零一以及其他几个已经被驱赶来西六十区的执行者去围堵其他区域的参与选拔的执行者来到西六十区。
终于在今天，所有的执行者汇聚一堂。
鹰有预感，今天可能会是很热闹的一天。
“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会过问‘浮屠’的事，你倒是可以不必对我这样如临大敌。”
鹰当然不可能不忌惮。
“浮屠”的存在一直都没有光明正大地拿到明面上来，因为就算他们的组织势力几乎遍布整个自由城，却这么多年连“通道”的一点确切消息都不知道。
换一种说法，就是因为丢脸。
而在自由城之内也完全不会有给人们相互传递消息的机会，除非能够有关于系统面板的权限。所以除了组织之内，外人很少有知道“浮屠”究竟是什么的。
楼西尘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完全不像是他们所查到的那样，是一个进入自由城甚至不到半年的新人。
但是忌惮是无用的，鹰看着一脸睥睨的楼西尘，不知怎么突然说道：
“……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浮屠’？”
楼西尘立刻就看了过来。
鹰看对方那一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眼睛就知道对方对与他的这个提议很有兴趣，不禁在心中懊悔自己方才说出的话，不过转念一想，楼西尘几乎是他见过最强的人了，现在的这场选拔对方也极有可能是会活到最后的人之一，如果对方真的愿意加入“浮屠”，反而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才思考完这些，便听楼西尘很有兴趣地问道：
“那多不好意思，是你们‘浮屠’的老大就要退休了？还是见才心喜直接让位给我？或者是还要挑战一下，挑战成功整个‘浮屠’就可以归顺？”
鹰：“……你想多了。”
楼西尘不屑地“嘁”了一声，“不给首领啊？不给首领谁去啊。”
“我可是要当王的男人！”
鹰：“……”
不管怎么样，所有参加了选拔的执行者，在异生物的威胁之下幸存的三十六人还是成功聚集在了西六十区的一个生活广场上。
整个西六十区的建筑都已经被连续的灾难摧毁得差不多，只剩下一堆残垣。三十多个面容狼狈的执行者等来了从入口处款步走来的楼西尘和鹰。
即使是被三十多双眼睛盯着，楼西尘也丝毫没有不自在，甚至走到众人前方的空地上，施施然从系统面板当中拿出来了一只金灿灿华贵无比的椅子，然后坐了上去。
唔，也只有这样霸气的椅子才配得上如此霸气的自己。
楼西尘手肘支在扶手上，摸着下巴，斜睨向众人：
“不要用这种警惕的目光看着我，我对你们的性命并没有什么所图。”
楼西尘这一次并没有戴面具，不过在现实社会当中也并没有什么八卦娱乐，否则就只是他以十二等区的身份被匹配成为中央区精英公民的伴侣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扬名了。
第六七章 一个都不许少
不过楼西尘还是发现在聚集起来的这些人当中, 有一两个看见他的脸之后目光微变的。
但是现在他倒是对于自己在现实社会中的身份会暴露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了。
楼西尘继续说道：“想必各位在这半个月当中也已经好好体验了一番新的自由城了吧？不过现在先不要忙着想要清除异己，因为我现在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第一个消息姑且能够算得上是好消息罢，那就是现在的自由城并非是因为’通道’选拔的个例, 而是从变故开启的那一日开始, 整个自由城, 都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属于异生物的园地, 并且并不会随着选拔的结束而消失。所以你们无需在选拔当中争个你死我活了，毕竟可能你们有生之年, 都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呢。”
闻言三十六个人的反应同鹰听到这一消息时候的反应相差无几。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坦然接受彻底跌入地狱。
然而还不等他们开始绝望，楼西尘已经开始说出了所谓的第二个消息：
“第二个消息, 那就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了。那就是——现在正在你们面前的我, 能够将所有灾难, 不论是酸雨、菌丝、地裂、异生物, 或者是其他的任何什么东西——让它们全部消失，让自由城回归到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
楼西尘现在所说的这一点就连从选拔开始便一直同楼西尘是队友的鹰都一无所知。
他猛地看向楼西尘, 连同其余所有人一起。
楼西尘笑眯眯地坦然接受着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他面对着三十六个暴徒仿佛贪婪饿狼一样的目光，又好似在他面前的都只是无需放在眼中的空气。
他甚至还换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
“你能做到……？你可要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楼西尘掀起眼，看向提出质疑的暴徒。“我所说的, 就是我能够做到的。”
鹰开口道：“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怎样确定你能够做到？”
楼西尘便说：“那我现在就在这里, 做给你们看好了。”
他毫不遮掩自己所依凭的是什么，楼西尘点开了系统面板, 系统面板的莹蓝色光晕在夜色中的废旧广场显得有些圣洁。
楼西尘的动作丝毫没有顾及旁人的视线，甚至距离楼西尘较近的鹰都能看见对方先是点下了一个叫做“领主权限”的未知权限，紧接着在这一权限的名录之下竟然排列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分权限。
他点下了其中一个叫做【绝对防护－还原】的权限。
这是一种鹰从未听说过的权限, 他甚至前一瞬间还在心中有些看低，虽然这个叫做楼西尘的人所拥有的权限数量实在让他震惊, 但是只是一个连名字都让人满头雾水的低级权限的话，怎么可能会对这场可怕的灾难造成任何——
——整座城市突然开始了轻微的震荡。
所有倒坍的建筑都在微微晃动着，幸存的植物发出簌簌的摇晃声音。空气当中残存着的泥土和血液掺杂的腥气，也伴随着空气升起了一股股的波涛，遮掩了在场所有人的口鼻，让人感觉到了一瞬间的窒息。
下一刻，仿佛是有一股平和的微风拂过，所有这些沾染了血腥气息的空气、雾气、颜色，悉数都消退了。
接着所有人看到了令他们不可置信的一幕。
断裂的土地重新归拢愈合，倒坍的建筑碎石直立而起，异生物在仰天嘶吼之后倏地爆裂开，变成了漫天的血雾，随后这些血雾也被崭新的空气净化掉了，夜色下的空气重新清明。一切仿佛都成为了他们最初降临到自由城的时候，这座孤独的城市用带着荒芜气息和久远面貌迎接他们。
整个过程只用了短短几分钟。
但是所有人都因为先前的场景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他们所在的这个生活广场也改换了面貌，锈红色的石砖铺在地面上，缝隙当中横斜肆意生长着几株微黄我杂草。原本因为地裂而倒塌的不远处的巨大摩天轮重新矗立了起来，在黑暗当中居高临下，像是一只沉默的巨眼。
楼西尘的一个响指将所有人重新拉回了现实。
“这、这是……神迹！”
这些暴徒们惊呼，看向楼西尘的眼神仿佛是神使降临。而楼西尘则轻飘飘地说：
“那么，现在相信了么？”
此刻聚集在这里的并非是来到自由城不久的执行者，而是已经在这个混乱的城市生活了许多年的暴徒。很快他们看向楼西尘的目光中便已经不仅仅是敬畏，而是带上了更多别有心思的目光。
只要是权限，就有能够被掠夺的可能。
楼西尘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众人这种目光的转变。
甚至从他造成了眼前的西六十区变化开始，这些原本就属于同一组织的暴徒已经隐隐有了联结的趋势，悄悄地分散开，围聚成了一个半圆将楼西尘包围在内。
而楼西尘就只是好整以暇地觑着他们的动作。
这些或是贪婪、渴求，或是狠戾的目光，楼西尘悉数没有认真放在眼里。既然他们并不畏惧和真正信服自己，那么他总要拿出更值得畏惧的东西来的。
“或许，你们还可以再看看这个？”
他点下了另一个权限指令。
除了楼西尘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权限。
只见方才已经被修整、复原成了他们最初来到时候的面貌的城市，他们目所能及的建筑肉眼可见地变得灰败下来。仿佛是飞快被尘埃覆盖了，仔细看去那些侵蚀了所有建筑的东西却又有些熟悉，正是那些见缝生长的苔藓，此时的苔藓全都悄无声息地吐露着已经成熟的孢子，灰白色的絮在空气当中轻微摇晃着，仿佛下一时刻就要爆裂弥散到空气中、渗入他们的鼻腔、皮肤毛孔、眼球。
肉眼可见的灰色在肆意生长着。
土地身处仿佛传来沉闷的嘶吼，那些被深压在内的生物迫不及待想要破土而出。
所有人霎时间变了表情。
而楼西尘却仿佛是在做一个游戏似的，第三次按下了某一项权限指令。
伴随着楼西尘按下的手指，整个世界仿佛再次翻转。
所有的已经表露的或者是潜伏的威胁通通消失不见，整个西六十区的街道，所有的建筑重新恢复了规整。他们眼前的场景仿若是被一个画家刷新，那些原本就沉默地存在于自由城的建筑身上的孤寂被一扫而去，被铺陈上了崭新的颜色；道路重新归于平整，路边花坛中的野草消失于地表，暄妍的植株盎然生长。夜晚的花朵悄然开放了。
楼西尘随手从旁边摘下了一朵新开的浅紫色花朵，在指间轻轻把玩着。
他风轻云淡地对这些天翻地覆的变化召之即来，好像对自己拥有的这些巨大能力丝毫不放在心上似的。而在场见证了这一切的暴徒们刚刚升起不久的掠夺的心思彻底偃旗息鼓了。
花朵的汁液沾染在指间，楼西尘丢掉了残破的花瓣，视线重新扫向了聚集在此的三十六个暴徒。
良久之后，鹰站了出来。
“或许，我可以代表他们所有人。”
楼西尘微微耸肩，“随便，不过现在的你们并不是代表‘浮屠’，希望你能够明白。”
“当然。”鹰深吸一口气，“那么，你给我们看这一切，又是需要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楼西尘抬起手指，舌尖在指尖的花瓣汁液上微微触碰一下，品尝到了一些新鲜而甘甜的味道。
“归顺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