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没收赃’物
十一个人在便利店里里外外忙碌不已，楼西尘已经把马扎升级成了躺椅，舒舒服服地躺在便利店门口小憩。
空气并不冷，也不热，恰到好处的微风拂过楼西尘垂在身侧的手背。这个刚刚获得了光亮的街区并不正大光明，大部分“居民”都隐藏着，躲避着可能的追杀，或者潜藏着追击猎物。
楼西尘微微眯着眼，在心里美滋滋做着有关于未来的规划。
首先，把这个小便利店开起来，收拾好，弄些物资，抓、不，雇几个员工，自己就可以每天舒舒服服躺着等积分到账。
赚够了积分，他才不想住着初始地那么个小破宿舍，一定要出去到中二十三区之外逛一逛，最好弄个环境优美的小别墅住下。
然后最好在各个区都开起连锁超市，经营游戏嘛，就是要搞大一点才有成就感。总有一天，这个没有管制约束的自由都市，满大街的霓虹灯都是属于他楼西尘的连锁超市的广告牌！
神思遨游天际，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突然系统的机械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次赏金时刻开启。此后一小时之内，杀一人所得积分翻倍。】
第二次赏金时刻？
他已经察觉到了，在他所在的这个便利店的四周，仿佛是潜藏在深夜当中的饿狼，贪婪而含着没有理智的澎湃欲’望的几十道目光朝着他投射而来。
但是楼西尘懒得动弹。
他能够听到手指拧断脖颈的骨骼发出的清脆错位声音，刀刃刺入□□的声响，属于其余人们的系统机械地报出他们所获得的积分的声音。
但是楼西尘不想杀人，也绝非是什么善人。所以就算是在他眼皮底下的杀’戮，他也绝不会怜悯地伸出援助之手。
——直到一个人捂着身上淋漓流血的伤口，踉跄地仓皇跑过来，跌落在不久之前才被楼西尘划分为自己地盘的便利店门前，刚刚被清扫干净整洁的水泥地面上。
干净得在路灯照耀之下发白的路面，被这人身上流出的鲜血一点点浸染。
后面的人追上来，手起刀落，腥红的血液喷洒。
连旁边他的便利店的墙皮都被染红，弄脏。
——真棒。
楼西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阴沉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很可惜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抬腿把弄脏了他的便利店的人和尸体踹出十米远。
但这当然并不能阻止越来越多的人朝着便利店围聚过来，毕竟楼西尘这样一个生面孔，也是他们所垂涎的对象。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楼西尘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要狰狞，并且对着逐渐靠近的战场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来。
他，瘦削而弱小，初来此地，身上干干净净未染鲜血。在这个危机重重的饿狼领地内，这张新面孔可不就是代表着喷香的——积分！
虽然系统一再向他强调，这个地方并非是游戏。
而楼西尘是觉得这个叫做自由城的地方比现实当中的庞大且复杂地运营着的社会机器要有趣得多，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没有来自一层一层职责的监视，不必上班，有着任意拿取的资源。反而让楼西尘这个从制度崩塌的末日而来的异世灵魂更能够适应。
他觉得这里有趣，并且自己能够如鱼得水，所以与其说是未知生活，倒不如说是一场自得的游戏。
但是现在楼西尘发现，除了他之外的这些暴’徒们，其实是更加把这里当成游戏的人。
这里是一个与现实社会天差地别的世界。现实社会有多少密不透风的锁链在操控着每个公民行走，这里的空气便有多么无比自由。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系统的话其实并没有错。正是因为这里是“自由城”，所以自由让他们以人命当成积分，不顾一切不顾现实地冲破自己人性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去杀’戮吧。
去掠夺别人的性命，换取自身能够享用的资源。
不用顾及后路，因为根本就没有约束。所有人也真正清楚，在这里，他们不需要像在现实当中那样谨慎有规矩。
现实社会所有不能够的，在这个自由的世界，一切反转过来。
就当成游戏而已。所以站在他们面前的并非是人。
楼西尘抬脚走了一步。
他不去看缓缓朝着自己围聚的人，动作慢条斯理地把躺椅收回面板当中。那些人还在靠近，而楼西尘眼睫半垂，仔仔细细卷起了袖子，露出一节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腕。
流畅的小臂弧度，在路灯的照耀下打下一层冷白的光晕。
楼西尘收了装逼用的斗篷，未免耽误他打架的发挥。
手指慢慢握起，他端详着自己的拳头，然后缓缓抬眼看向靠近的人。
“是时候……让我的不讲礼貌随便弄脏别人地盘的新邻居们，知道什么叫做——邻里和睦了。”
凌厉的拳头带起破刃的风，凌身飞踹，侧踢，黑色的发梢微扬。整条街道仿佛是被一股杀神的气场包绕。衣服上的绿色萤光骷髅在咧着嘴笑。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半晌过后，整条街道就只剩了楼西尘一个还在站着的人。
他微微喘着气，整理着因为打架而凌乱的衣服。
这些人虽然因为进入没有束缚的自由城而逐渐有了杀人的胆量和欲’望，但是很显然在现实社会当中，文明有礼貌的几十年社会生活并没有教会他们如何打架。所以就算楼西尘现在这副身体耐力和力量都很弱，但就算只凭着技巧楼西尘也依然能够毫发无损地放倒他们所有人。
毕竟他可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二十年。
“一，二，三……”
指尖在空中轻点着，楼西尘慢条斯理数了数躺在地上的人，然后在他们惊恐的目光当中缓步上前。
“啪嗒”。
“啪嗒”。
纯白色未染一滴鲜血的运动鞋，走在反射着路灯白光的马路面上，仿佛是贵族在水晶做成的舞台上舞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面前的这个看似无害的纤瘦青年，实际上是能够轻易取走旁人性命的——死神。
为首一个人拖着扭曲的胳膊在地上艰难蹭动着后退了一点，但着实退无可退。他绝望地闭上眼。
然后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捏起了手腕。
伴随着机械的声音，系统的声音冰冷十分，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进账机器：
【四百积分已经转入。剩余积分：9400。】
对方的系统也出声道：
【剩余积分：0。】
仿佛是闲庭信步，不过事实上楼西尘辗转在各个倒地的人之间的速度很快，留在原地的只有一连串的系统机械声音：
【一千二百积分已转入。剩余积分：10600。】
【剩余积分：0。】
【八百积分已转入。剩余积分：11400。】
【剩余积分：0。】
【……】
直到最后一个人，楼西尘才忍不住低低地轻笑一声。
躺在地上原本一脸绝望的人惊惧地睁开眼，然后茫然地抬头。
便看见带着半张黑色面具的青年似乎是表情很好地轻轻勾着嘴角，欣赏了一下自己面板上显示出来的积分。随后从背包面板当中拿出一包湿巾，仔仔细细地擦拭方才碰过旁人的手指。
“所以说，”擦拭完毕，楼西尘将湿巾轻飘飘扔给还躺在地上的人，“邻里关系和睦是多么重要。”
侥幸竟然没有被杀的人们面面相觑，生死之间让他们没了被积分刺激所来的狠劲。
他们现在只想活着离开。
不过很显然，他们面前这个男人的长篇大论还没有说完。
楼西尘循循善诱：“作为自由城的居民，处在我们街区一个大家庭中，我们要讲文明，树新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不过俗话说得好，行要好伴，住要好邻，治安没有没关系，现在有了我这个热心邻居，是时候来帮你们洗心革面，回头是岸，没收赃’物了。”
楼西尘笑眯眯，“不要太感谢我，维护公序良俗，从我做起。”
于是，这一天，在这条平平无奇的自由城中中二十三区的其中一条街道，在代表着今夜即将结束的第二次赏金时刻，有大半出来猎食，赚取积分的猎人们，失去了梦想。
他们被一个瞧起来毫不起眼、身上干净没有一丝血气的生面孔给一一揍翻了！
他们兢兢业业、起早贪黑、战胜极大心理恐惧，依靠杀人得来的积分——被没收了！
最后，这个良好市民功成身退，放所有人离开前，留下轻飘飘一句：
“记住你们了。再弄脏我的地盘——杀了你哦。”
所有人心中忍不住一抖。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分量不重的一句话，却好似带着千钧的威慑力。
被迫从零开始的一群暴徒，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而在赏金时刻未结束的剩余时间里，楼西尘便立在街道中央，每来一个试图违法乱纪的不良公民，便会先将之猛揍一顿，随后没收其赃’物——积分，最后进行一番语重心长的说教令对方洗心革面。
很快，一整条街道便安静下来。
第十二章 美色误人
在便利店房顶上看着这一切的原本因为赏金时刻还有些蠢蠢欲动的暴’徒兼职清扫员工们，这一刻都彻底偃旗息鼓下来，老老实实干活了。
这是第一次，能够引得所有暴’徒兴奋鼓舞的赏金时刻结束得这样快，这样安静，这样文明。
翻倍的积分？把握好机会多杀几个人？不存在的。
还是老老实实打扫卫生吧。
而楼西尘回到便利店门前，看着重新脏了的街道的门店眉头紧皱。
“下来几个，重新弄干净。”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失策了，应该留下几个来打扫卫生的。”
不过下来的人却十分会看颜色，谄媚道：
“您坐，您坐，我去把人给您抓过来！”
楼西尘一脸严肃地纠正他：
“是’请’来。好好干，弄好之后，有奖励。”
十分钟之后，打扫卫生的大家庭多了几个蹒跚着拖着残肢的人。
又过了没多久，整个便利店已经几乎焕然一新了。
那个自称在自由城生活了两个多月、这条街道中的几乎所有人都惧怕他的男人捏着抹布，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他小心看一眼躺在躺椅上的楼西尘，对方半面面具贴合着流畅的面部弧度，嘴唇和眼尾有着略为锋锐的棱角，没有睁眼，只是动了动唇：
“打扫完了？”
男人连忙点头：“是的大人，大人您要不要……看一看？”
楼西尘终于纡尊降贵地睁开一只眼，打量面前的便利店。
便利店原本的装修是简单的风格，红色瓦片铺就的顶，墙壁是白色，虽然现在即使打扫也难以恢复原本的干净颜色。门前原本是有一个牌匾，也被清扫干净，只不过很可惜上面的字早就掉了。便利店的玻璃门倒是被擦得一尘不染，明亮透彻。放眼进去一看，原本凌乱生尘的货架也被擦得干干净净，重新摆放整齐。
总之，已经有了一个正常便利店该有的基本模样了。
楼西尘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对面的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楼西尘手指轻轻敲了敲躺椅扶手，点开手镯面板，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离开自由城还有不到一小时。
远方的街道尽头，在路灯之外仍然是黑暗。夜似乎还很沉，又似乎是已经有了一丝微弱的光线，从沥青路面的地平线升起，是晨曦将至，欲要破晓。
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叫什么名字？”
对方一愣，“名……字？哦，您是不是说公民编号，我……”
“不是公民编号，名字就是名字。称号，代号，就像是最高等的人工智能的名字是叫做……海婴？”
男人恍然，挠了挠脑袋，“大人，可是，所有人都没有名字啊。”
楼西尘不耐道：“没有不会自己取一个？”
对方有些茫然，战战兢兢道：“那不如……您就叫我……石头？”
楼西尘无言地看他几秒，“……行。你说，这条街上的大部分人都听你的？”
石头说道：“因为我待在这里的时间最长，他们轻易不会选择触怒我，所以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与我为敌，更甚至是选择加入我的阵营。”
“两个月？时间已经是最长？”
“因为其余人要么被杀，要么便——离开了中二十三区，进入自由城的更中心部分了。——这里仅仅是外围，听说，越往内部，能够获得的自由生活便越让人难以自拔；而自由城中心的生活，是人所不能想象的美好。”石头脸上不禁带了些狂热的憧憬。
没想到仅仅是一个自由城外围的区域，便已经有了初步的势力划分。楼西尘微忖半晌，说道：
“既然这样，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你去通知所有能够听你讲话的人，杀人我不管，不过我讨厌看见血。若是不长眼到了我的地盘附近，敢把我的便利店弄脏弄乱……后果，最好自己想清楚。”
石头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懂懂懂，您放心！”
楼西尘点点头，懒洋洋地摆摆手：
“都辛苦了，把所有人叫过来，给你们发积分。”
石头忍不住眼睛一亮，难道被抢走好不容易攒下的两千多积分，竟然能够拿回来吗？
所有暴’徒满脸期待地排排站好，楼西尘挨个给转去了积分。
众人抬起手，看着面板上的【剩余积分：10】，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楼西尘一挑眉，“怎么，嫌少？”
暴’徒们一致摇头：“不敢不敢，多谢大人！”
楼西尘满意了，摆摆手打发他们走：
“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拿着积分换一点好吃的。时间快到了，你们各干各的去吧。”
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楼西尘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店铺里面只打扫了一部分，还有天花板需要重新装修，地板还需要彻底清扫，墙壁也要重新粉刷……都来留下系统编码作为联系方式，明晚继续过来干活。”
众人：“……”
楼西尘笑得和蔼：“放心，工资日结的。当然，要是你们敢不来……”
所有人声音整齐划一：“受大人驱使是应该的！在所不辞！”
楼西尘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我叫楼西尘，多多指教了。”
在见到自由城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之前，楼西尘便重新陷入了黑暗当中。
紧接着，他感受到身体下面柔软的被褥，还有一瞬间变得寂静无比的黑夜。
他回到了现实当中。
楼西尘有些困顿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床头显示的时间。现实世界和自由城当中的时间流速似乎是不同的，在自由城中度过了十个小时，而真正的时间却仅仅过去了一个小时。
而且……在自由城当中，他没有感受到一点困顿之意。
——有意思。
楼西尘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响起了卧室敲门的声音。
楼西尘烦躁地坐起来，还没有彻底清醒，便听见门外的机器人管家说出了一个令他大惊失色的消息：
“七六’四一先生，今天是您到新工作岗位就职的第一天。我已经为您领来了新的工作磁卡。”
楼西尘瞬间清醒过来。
“工——作？”
他按下床头一个按钮，卧室的门被打开。露出外面站着的机器人管家，脸上带着不变的机械和蔼笑容：
“是的。现在是早上六点二十分，您还有四十分钟时间可以收拾自己，吃早饭。”
所以果然是……“新婚”第二天就被迫上岗什么的，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
楼西尘一脸不爽地收拾好自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去餐厅的位置。外面的光线透过明亮洁净的窗户照射进来，让楼西尘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
等他重新睁开眼，才发现面前的餐桌对面正坐着一个笑意盈盈的青年。
“请坐。”十一先生伸出手。
楼西尘慢慢把捂着嘴打呵欠的手拿下来，在身侧放好；顺手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衣领。他在十一先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板起面孔，装作自己很正经、方才打着呵欠浑身没骨头似的睡眼惺忪飘过来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可千万不要检举自己呀。
他很优雅很礼貌的。
比起被举报之后回到学校重新接受教育，或者是被遣回十二等区域，整日处在高而密集，不见天日的隆隆机械建筑之间，楼西尘觉得工作什么的，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端起面前的清水饮了一口，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和对面这位自己的“新婚”对象说点什么。
他放下杯子，说道：
“早安。”
对面的十一先生表情一愣。
那双好看的琉璃一般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楼西尘，手臂撑在桌面上微微托着下巴，像是有那么十几秒忘了如何动作。过了一会儿，他才轻笑了一下，声音如同清泉：
“……早安。”
楼西尘心中的小人默默捂住了胸口。
……这个十一先生，真的是有点好看啊。
不，不止是一点好看。
楼西尘再次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在机器人管家准备早餐的这段时间，他们只能两人待在通一张桌子上。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前世当丧尸当久了的原因，导致他忘记了怎么社交，反正对于现在的场景，楼西尘竟然觉得有些难捱。
竟然是十一先生再次主动同他说话：
“早安……晚安？”
楼西尘看过去，十一先生眼中带着些微疑惑，冷白的皮肤在外面晨光的照耀之下带着些暖色。发梢仿佛跳跃着金色的粒子，有些晃他的眼。
他开口回道：
“这是早晨和睡前的问候，作为……比其余人较为亲密的关系之间。”
“亲密？”十一先生眼波流转，看向楼西尘。倏地勾起了一边嘴角，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
“我知道了，匹配者先生。”
楼西尘耳边流过的空气仿佛倏地带了电，让他一个激灵。
他猛地想起……在这个社会当中，律法上好像是有一条罪，叫做——亲密罪来着？
所以，他刚刚对这个中央区的精英说了些什么？
啧，美色误人。
第十三章 名字
不过看样子十一先生却似乎并没有打算检举他的兴趣，表情也自如，这让楼西尘对面前这位十一先生心中有了些不一样的考量。
没过多久，机器人管家将早餐呈了上来。
两人安静地用了早餐，期间没有再说一句话。不过实际上楼西尘却在不经意地观察十一先生。
对方看起来十分可亲，远望的时候身上气质冷清且疏离，但是只要嘴角露出笑容，便会显得柔软起来，更加有鲜明的温度。他真的不像是在中央区工作的摒弃一切感情、只为极致的效率和制度服务的精英人物。甚至于楼西尘翻遍了脑中属于原主的记忆，十一先生甚至不像是他所能够比较的任何一个人。
不论是在十二等区域，或者中央区。
楼西尘很难描述十一先生究竟像什么。
但是不可否认，很奇怪。
面对着自己这个行为气质都不符合资料的“七六’四一”，行为不严谨、在旁人看来还有着“犯’罪倾向”的同居者，十一先生竟然没有反手一个检举，而是自若地同他相处。更甚至是他自己所朝自己表现出来的也并非是这个社会所谓的“正常”。
这个社会公民所普遍的态度便是不会有太多私人情绪。但是十一先生很显然，他的情绪带着温度。
因为他笑得太好看了。
楼西尘在心中默默把上面一句话划去。
所以，究竟是真的如此恰巧，中央区的十一先生真的是如此，还是对方的态度的展露，对于自己其实是一种……试探？
两人先后放下勺子。十一先生慢条斯理地收拾好面前的东西，对楼西尘轻笑道：
“那么，匹配者先生，我先离开了？”
楼西尘总觉得“匹配者先生”这个称呼有些奇怪，想起昨晚是自己对十一先生说，不要叫他“七六’四一”的。
所以，既然是试探——
“十一先生，您可以换一个称呼，比如叫我……西尘。”
十一先生好看的眉梢轻轻挑起，“西尘？”
“楼西尘。”他说道，“我的名字。”
是名字，而非编号。
一个编号的诞生伴随着这个公民从出生，到接受教育，到就职，然后抵达死亡。
然后这个编号会重新被赋予一个新的全然无知的胚胎，经历另一个从出生、接受教育、就职、直到死亡的轮回。
在他们的编号之前，于学校被补充上一部分的前缀，在职业当中被补充上另一个定位，然后由继承而来的编号延展成为功能执行的编码。
每个公民的十二位数的公民编码，都并非是独一无二的。
公民编码和编号是属于这个社会，填充着这个社会的运行。
而名字是代表了个体。
代表你，这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有着深蕴的属于自由的灵魂，而非是为了发展延续不停运转的零件。
不论是七六’四一，还是9028-3250-7641，都不是他。
他是——楼西尘。
那双眼睛当中熠熠生辉。
十一先生定定地看着楼西尘。
这个青年眸光很亮，像是带着能够燃烧的跳跃温度。剑眉锋利，唇角弯弯，薄而殷红，带着极为鲜明的色彩。
他朝着对方伸出手。
“云星越。你可以叫我……星越。”
云星越……楼西尘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是一个漂亮的名字。和这个名字的主人一样。
楼西尘的手缓缓握上面前的另一个。
一个修长而骨节分明，指节处带着些微受伤的划痕，如同锐器；另一个纤长白皙，指甲微粉，如同暖玉。掌心皮肤相触，带起从未有过的战栗。
十一先生——云星越，很快收回了手。
他不是很自在地攥了攥拳头，然后又似乎有些惊异于两人皮肤相触的触感，垂眸看了看掌心。直到机器人管家提醒他道：
“十一先生，时间到了。”
云星越这才重新看向楼西尘，说道：“我先走了。”
楼西尘微微碾着手指，嘴角勾起，“那么，星越，工作顺利。”
楼西尘新的工作岗位是位于八星区。
公民身份的变更也伴随着职能的变动。在智能选定“七六’四一”的性格能够与中央区的精英进行匹配的同时，便几乎算是认定了他的工作能力也有着能够上升的资格。
虽然实际上人们一生当中，能够有机会离开自己唯一的工作岗位，去到另一个环境的公民少之又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