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风盯着他:“你就说的这么轻巧?我问你,是谁把江意清绑成这样录这些视频的?”
“一个想搞死江意清的人。”秦宣鹤眼睛没抬,答道。
顾安风上前逼近他,狠狠揪住他衣领:“我最后问你一遍,那个人是谁?”
秦宣鹤迅速攥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推开:“顾安风,我奉劝你还是对我尊重点,否则你可能未来会后悔。”
秦宣鹤冷眼瞧着眼前被推开后趔趄的男人:“你以为江意清是吃干饭的吗?江意清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完了,根本不需要你出手逞英雄。”
顾安风愣住,江意清已经查到绑架者的身份了?
“真好奇这个人是谁,你不如直接去问江意清。”秦宣鹤拿起茶几上的红酒,将空下来的高脚杯倒上红酒,送进唇间。
“那个人为什么会把拍下来的录像带给你?你们认识?”男人的锐利视线落过来:“你们一起策划的?”
“得了吧,我就算再恨你们江家,也不至于策划绑架江意清做这种事,我好歹也在青市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秦宣鹤说。
“那个男人前天来找过我,当面把录像带给我的。”秦宣鹤抬眼看向顾安风:“顾安风,你弟弟树敌太多,谁也别怪,现在有很多人迫不及待地想看他落魄,我可能也会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所以你考虑好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是不小心刺激到我了,否则我随时会考虑和那个男人合作。”秦宣鹤悠悠说。
顾安风忍住上去揍一拳的欲望,将手指收紧进掌心:“他都找过谁?都有谁收到过这盘录像带?”
“那个男人现在被你弟搞得家门都不敢出,你觉得他还敢把录像带往外随便给别人?”秦宣鹤说道:“他只给过我,想劝我跟他合作。”
听完秦宣鹤的回答后,顾安风快步走到电视机前,从插槽中将光盘拿出来,用力折成两半,将碎片扔进茶几旁的垃圾桶里。
看到顾安风这一出,秦宣鹤实在觉得有些搞笑,视线穿过顾安风,落在他面前忽然黑下来的电视屏幕上。
他想顾安风应该还没蠢到会以为对方只刻录了这一盘,便也不打算出声提醒。
目光落在垃圾桶里的光碟碎片上,一阵无力的愤怒升上顾安风心头,想到刚才电视上的画面,不敢相信小清后面还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被侵犯了吗?
对方究竟是谁?又什么要对小清做这些?
两人之间曾有过什么恩怨?
江意清并未将这些事告诉过他,而他也对此一无所知……
顾安风的思绪瞬间乱了。
秦宣鹤将高脚杯放回到茶几上后,转而想起什么,目光斜向顾安风:“我还没问,你今天忽然来我这里干什么?”
顾安风应该没闲到会下班后无聊过来看他一眼,如果没有什么事,肯定是不会过来专程来看他的。
他们之间还远远没这么有情谊。
而就如秦宣鹤猜想的一样,顾安风的确不是忽然一时兴起回来想看看秦宣鹤的。在知道江昌林会把江意清嫁去何家之后,他总莫名回忆起去年秦宣鹤在新婚那一天晚上歇斯底里的崩溃模样。
而当时他的回应只有冷漠。
但按如今的立场看来,秦宣鹤的婚姻的确成了江昌林为了获取更大利益的牺牲品,不止他,秦家也是一样。
和江家亲生儿子和义子结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秦家人纯粹是被戏耍了。
他似乎到了现在,才开始理解秦宣鹤为何对江昌林一直恨之入骨。
出于这样的复杂心情,他便想过来看一眼秦宣鹤,不知不觉间便开车到秦宣鹤住的公寓楼下。
以为秦宣鹤这个时间还没下班回来,便拿了之前的备用钥匙开门进来,没想到秦宣鹤竟是在家的,还让他亲眼撞到这种场景。
秦宣鹤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皱眉抬高音调:“顾安风?我在问你话,发生什么事了?你来找我想干什么?”
顾安风侧过眼:“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经过这里,觉得不上来看一眼说不过去。”
他当然是不会告诉秦宣鹤有关江昌林和何家签协议的事,如果秦宣鹤知道了百分百会立即发狂,然后去江家闹。
秦宣鹤像听到了个笑话:“你指望我相信你这个说辞?”
顾安风顿了一下,说道:“我没什么骗你的必要。”
“最好是这样。”秦宣鹤声线冷了下来。
虽然顾安风看起来一定是在撒谎,那莫名晃动的瞳孔已经暴露一切了,但是秦宣鹤对于逼问他并没什么兴趣。
话已经聊到这个份上,顾安风已经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他转过身,最后落下一句:“秦宣鹤,无论怎么样,江意清是无辜的,他没伤害过你。”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跟你谈的,又允诺给你了什么样的条件,但是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们休想动江意清一分一毫。”
秦宣鹤笑:“你真够搞笑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意清对你没那个意思,你偏要自欺欺人什么呢?”
“守护了那么久的人如今跟别人打得火热,你忙活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到头来全给别人做嫁衣,你什么都捞不到。”
顾安风只回应了一句:“管好你自己。”
随后迈步朝玄关走去。
在他身后,秦宣鹤难以自制地笑起来,故意地笑的极其大声,极其有挑衅意味。
在秦宣鹤看来,如今的一切全是报应。
顾安风“啪”地一声将门关上,将秦宣鹤的讥笑声隔绝在门内。
江意清自认完成了完美的复仇,真正的复仇并不是以同样的方式去侮辱对方,而是要打到对方的痛处。
让杜若宣在他的所有亲友面前自曝自己的变态倾向,令他颜面尽失、失去工作,间接性等于断了他的一切社交网。这样才能称之为让对方实在感到痛的报复手段。
江意清以为做完这些之后,前不久缠绕他的噩梦便会跟着一起消失。但从那天之后,噩梦不仅重新席卷而来,似乎还加大了恐怖系数。
噩梦里令他感到恐惧的那个人,面孔本是模糊的,始终像裹着团灰色烟雾叫人看不清,但如今开始具象化,显现出杜若宣的脸孔来。
梦中,杜若宣将他的双手双脚绑在床头及床尾,肆无忌惮地亲吻并舔舐他的全身,甚至于那些隐秘的位置,也被一一眷顾。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不同的手段,若他不答应他的要求,这些手段便会继续进行。
他不受控的从惊吓中醒来,满头是汗,察觉到眼前一片黑暗,差点以为自己又被掳去了那熟悉的隐秘房间里,急忙去摸自己的手,所幸手是可以活动的。
他长呼出一口气,又去试着活动自己的下半身,脚也没被束缚住。
将灯打开后,看着眼前房间的布设,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江意清这才靠在墙角处将双臂环住膝盖,慢慢平复下来情绪。
如此坐到半夜时分,他禁不住困意躺下,睡着后不久,又再度进入可怕的梦境。
这次的梦和以往不同,主人公并不是他,而是杜若宣。
他亲历着杜若宣的视角。
幽暗的房间里,已经成年了的杜若宣看着电脑上的电影,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自己像个正常男人一样有反应。
直到他可悲地想起高中时被欺负的场景,不断地抽打自己,让自己回忆起来更多当时画面,才能勉强有一丝感觉。
梦境的场景霎时变了,身穿黑衣的杜若宣站在密闭的房间里,看着床上被蒙住眼睛、浑身不能动弹的瘦削男人,近乎虔诚地伏在男人脚边,哭着祈求男人羞辱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我还活着……欺负我□□我吧,顺从你的本性,江意清你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在你眼里,本来就什么都不算啊……”男人脸上明明是笑着的,但却有泪水不断从眼眶滑落。绝望之感萦绕在四周,像无形的绳子一样收紧男人的脖子。
一晚上连做两个噩梦,江意清再度从梦中醒来,脖颈上浮满了虚汗,心脏剧烈跳动,整个人就好像濒死一样难受。
他大口地艰难喘着气,用最后一丝力气拿起手机拨打了方熠的电话:“方熠,送我去医院……”
“我,我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双手抱紧脖子,感受到莫名的窒息,声音近乎气若游丝。
电话那头方熠惊慌失措地叫他:“江总您没事吧?您怎么了?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
“你现在别动,躺在床上休息,我马上叫救护车过去……
没有任何回答,方熠彻底慌了:“喂?江总?”
“意清?你回答我,你真的别吓我……”一串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铁门被骤然关闭的声响。
方熠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模糊,江意清试图说出一句“我等你”都说不出来,失去意识,拿着手机的手垂落在床边,手机从床侧滚落到地上。
顾安风接了方熠的电话,第一时间便从家里赶过来。
方熠正在病房外长廊守着,虽然医生说江意清只是因睡梦惊厥导致的昏迷,身体已无大碍,但因为江意清仍还没醒,所以方熠的心就还是一直悬着。
他几个小时前赶去的时候,江意清的状态差极了,睡衣已被汗浸湿,整个人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简直像经历了一场炼狱。
顾安风到了后,问了方熠具体的情况,方熠说江意清现在只是还在发烧,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顾安风走到病房前,护士提醒他不能进去,要让病人再多休息一会儿。
顾安风将手放在把手上,微微推开一条缝:“我就看一眼。”
看着屋里病床上的江意清安然沉睡,过了一分钟,身体退后一步,将门关上。
“他打给你的时候,都说了什么?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他说:“前几天去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医生说是因为睡梦惊厥,导致意清他受到过度惊吓了,身体一时受不住因此而昏迷,发烧是因为惊厥带来的发热症状导致的,应该很快会好。”
“救护车上,他一路都在叫着什么不要,我错了,对不起,不知道是梦到什么了。”方熠垂下头:“看起来真的叫人怪心疼的。”
顾安风皱眉,不由想起来秦宣鹤家里看到的那盘录像带。
画面里,江意清同样的在向戴着头套的男人求饶,却还是被……各种戏弄。
方熠问:“您知道或许和什么事有关?”
顾安风摇摇头:“不知道。”
两人回到走廊外,相邻坐在长椅之上。
顾安风想到前天晚上在秦宣鹤家里,秦宣鹤向他说的那些话,不由得陷入思虑。
而方熠则也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廊里的挂壁电视机播放着早间新闻,顾安风无意之间瞥过去一眼。
电视上是青市本地的新闻频道,提到近日青市破获了一起违反执业医师法的案子,根据群众举报,多名私人医院医生存在受贿后违规开药的行为,目前已被公安机关被拘留,目前案件正在调查中,若证据确凿,触犯法律的医师将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紧接着,电视上的画面公布了涉事医院的名字与照片,以及几名涉嫌违规的医生的姓氏。
顾安风目光停留在画面上,忽地觉得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电视上播报的这所私人医院,以前他似乎去过。
说不上来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又是在什么情境之下去过。
只是在眼神掠过画面的时候,有依稀记忆浮到脑海里,于是视线刻意多停留了一会儿, 注视着画面上被拘捕的违规医生打着马赛克的脸孔, 熟悉感莫名其妙越来越深。
顾安风于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播报新闻的电视上, 最终在搜寻记忆的过程中搜寻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在他还小的时候,江家似乎曾和这家医院合作过,有几次坐在江昌林车里去兴趣班的路上, 江昌林命令司机半路停在医院外的路上,之后叫管家去医院里拿药。
顾安风仍记得, 那是给江意清拿的药。
年幼的江意清总是频繁生病, 有时候一病倒就会在家里躺上好几天, 除了江家御用的家庭医生会为江意清进行治疗之外, 当时江昌林还会从医院定期拿治疗心脏病的特效药。
也正是因为家里的精心照料,所以江意清的病情才会控制下来, 健康状况也得到好转。
所以年幼的顾安风从来不会埋怨那些午后在医院外等待的时间。
将年少的回忆唤醒之后, 顾安风目光暗了一瞬。
怪不得他会觉得熟悉……
甚至这家私立医院中负责定期给江家开药的那位医生,他也逐渐回忆起来。
那时车上江昌林和管家对话的时候, 偶尔会提到这位崔医生, 据说是行业内顶尖的治疗心脏病专家。顾安风也是因此才有印象。
而此时, 画面中赫然出现的被拘捕的医生之一的“崔某某”让他视线聚焦于其上。
“据悉,崔某某利用医生职务之便受贿达到上百万元, 还涉嫌私下为人开虚假处方药、伪造病人病历本、开具虚假证明等行为,案件正在进一步侦查中, 后续侦查结果将会在本台持续报道。”主持人道:“在此我们也呼吁青市民众, 若掌握仁心医院医疗欺诈的证据, 欢迎联系公安局进行举报, 维护自己的权益,也为促进青市医疗行业的健康发展出一份力。”
随着主持人的报道结束,电视切入下一段早间新闻。
见顾安风盯着走廊的悬空壁挂电视许久,目光似乎有些阴沉。方熠察觉到不对,眼神投过来:“发生了什么吗?”
顾安风看向他,随即摇摇头:“没什么。”
他心里的确浮起了不妙的猜想,但在亲自找人确认这件事之前,并没有和方熠去讲的必要。
方熠以为顾安风只是还在担心江意清,便没再多问。
两人就这样一直守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顾安风才起身说有事要先离开,离开之前嘱咐方熠,如果江意清醒了第一时间联系他。
顾安风从医院出来后,上了车。
身子半倚在主驾座位上,目视前方,长吐出一口气,接着面无表情地拿出风衣口袋里的手机:“下午把你手头的工作推了,帮我查一件事。”
电话对面正是顾安风的助理,手头攒了不少私家侦探人脉,可以帮顾安风调查商业对手,也可以针对顾安风想调查的人,去调查其身家底细以及流水往来等等。
如今在鸿来工作的霍威便是当初顾安风助理找来的,专门安插在鸿来当顾安风的眼线,定期汇报江意清的情况。
助理在那头应道:“好,需要我帮您查什么事?”
顾安风顿了几秒,才道:“帮我查一下仁心医院这次的医疗欺诈案件,尤其是着重查一下崔国雄这个人,他是仁心医院的医生,大概已经在仁心医院已经任职二十多年之久了。”
助理应下来,本想问一下顾安风这个崔国雄是否和他有什么恩怨,但转头又忍住了,为老板办事并不需要他多嘴问太多。
顾安风给他的薪酬十分阔绰,他只要按照顾安风的指示去办事就好了。
但没想到顾安风接下来的话,反倒是间接性透露了一些信息。
“尤其查查十年五前,崔国雄和江家的往来记录。”顾安风说:“能查到多少算多少,毕竟时间也很久远了,我不苛求你。”
“对了,你在警局有认识的人吗?”他又问。
助理说:“我有朋友有那边的人脉,您要是想获取什么信息,我可以帮您联系那边的人问一下。”
“倒也不着急,这样,你先找人匿名给警局举报吧,具体的举报内容我会发给你。”顾安风想了想后,道:“然后找你朋友警局那边的人脉,查警局接到举报之后具体的调查进展。”
“之后把具体的调查进展告诉我。”他说:“告诉对方,报酬无论多少都可以。”
助理回道:“好。”
听完顾安风的这一番吩咐之后,助理心里对顾安风想要调查的内容多少有底了,挂了电话之后又专门查了顾安风所说的仁心医院事件。
因为属于医疗界最近刚曝出的大型丑闻,因此新闻上轻而易举就可以查到。本来青市的医患关系就相当紧张,看来要因为此事而加剧了。
这么想来,看来他老板是想调查江家是否有参与这次仁心医院医疗腐败的事情吗?
助理这样猜想之后,便开始着手找人调查此事了。
顾安风这边挂完电话之后,独自坐在车中沉思,足足一个小时都没动过。
当在医院走廊偶然看到播报的早间新闻时,他心中浮起一个极度黑暗的猜测,十五年前江家曾和仁心医院的那位崔医生有着密切的往来,据他的回忆,崔医生会稳定开特效药给江意清吃,而江昌林也会派人定期去拿。
那么会不会,江昌林和崔医生做过一些交易,比如让崔医生开了虚假的特效药,又或者……出具了假的病情证明等。
联系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内容,顾安风的猜测便越来越发散。
事实上当他内心浮现出那种猜想之后,连他自己都要以为自己疯了。
义父就算是个重视利益爱算计的商人,但对自己孩子的爱应该是没得说的。在江家生活多年,顾安风能真心感受到江昌林对江意清真心的爱护。
但想起上周意外听到江家书房中义父和何家人做交易的事,这个想法又再次开始被晃动。他坚信义父的慈爱完全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但反复思考过后,仍然有所存疑,在他记忆中大约在江意清高中之后,病情便逐渐稳定,不再反复发病,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在学校里稳定上课,那之后江家便已经不再去仁心医院拿药了。
而就从那时直到现在,江家没再和仁心医院有过往来,所以他在看到电视上新闻的时候,费劲回忆了很久时间才想起来。
因为对于他来说,这实在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了。
但无论怎么反复推翻自己的想法,顾安风都觉得仁心医院的丑闻败露并非是偶然事件,这家私立医院的堕落也绝非仅仅开始于近年来某次鬼迷心窍的伪造欺诈,蒙蔽良心的医生们一定早就有过违规行为。
这一次某个受害者的举报,只是拉开了这黑幕的一角,以此将这家医院推到公众眼前来,也让顾安风阴差阳错起了疑心。
江意清隔天晚上的时候终于醒了过来,方熠买了热粥喂了他一些,但江意清喝了一些就喝不下了,胃部有着灼烧感,像是反酸。
方熠请医生过来检查,江意清身体仍有低烧,附带着肺部感染症状,还需要打点滴静养。
江意清被那难受却又不至于死的感觉折磨得够呛,迷迷糊糊地说:“我要是快死了,死之前我得见到我哥一面,要不……我绝不会死的……”
方熠笑着摸摸他的额头,感受着他的体温:“顾总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叫我等你醒了立马告诉他。”
“而且你胡说什么啊?你死不了,你好好的呢,只是还在发低烧,明天就好了,相信我。”他说。
听到顾安风在路上,江意清立刻将眼睛睁圆了些:“那我不睡了,我得醒着……”
但是只故作精神了没几分钟,便又萎靡下来,像是十分疲惫的样子,半躺在床头,眼睛半闭不闭的,直到完全睡着。
方熠试着叫了下江意清:“江总?”
见江意清没反应,才又皱眉叫道:“意清?怎么又睡着了呢?”
江意清迷蒙之间回道:“我太困了,我要睡了……如果我哥来了,你再喊我……”
睡觉的无意识状态显然会让疼痛暂时性消失,这是缠绵病榻的人会更喜欢睡觉的原因。
方熠又试着轻声唤了他几下,江意清一开始还咕哝着回他两句,到后来就完全不理他了。
方熠站起身,手放在他腰下将他身体放平了,让他更舒服地躺在床上。
看着江意清睡着的样子,面部表情本是柔和的,但转而又想到他刚才那番话,虽然知道江意清多半是开玩笑才会那样说,但还是觉得莫名难过。
他坐在病床前,俯身靠近江意清,捧着他冰凉的脸庞:“你会一直好好的,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在你需要,或者不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
知道这番喃喃对方不会听见,方熠才敢说出口。
“死之前只想见到顾安风吗?那我呢?”假设未来将会有江意清离开的那一天,方熠的眼泪近乎都要流下来:“果然你还是只看得到他啊。”
而就在这时,顾安风推门进来了。
他风尘仆仆,从医院停车场到病房的路上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怎么样了?”一进门他便道。
方熠悄悄抹了下眼尾,迅速从病床边让出身子来:“刚喝了点粥,喝完就说又困了,又睡着了。”
“状态还好吗?”顾安风走上前,站在病床前看着江意清。
“很难说是好还是不好……”方熠道:“目前医生说只是低烧和肺部轻度感染,所以会有点轻微咳嗽的症状,让意清继续静养。”
“他说等你来了叫醒他。”他提醒道。
顾安风手抬起来,做了个阻拦的姿势:“不必了,还是让他多睡会儿吧,醒了之后还是要难受。”
顾安风坐在病床旁边守了会儿江意清,其间手机接了个电话,顾安风本就在等助理的消息,拿出手机一看屏幕,发现并不是助理打来的,而是江昌林。
猜到江昌林应该是打来问江意清的,顾安风脸色并不太好看。
按平常来讲,江意清病倒了这件事是应该要告诉义父义母的,但他现在对江昌林有怀疑,便也没告诉江家人。
至于方熠,自然地以为顾安风会通知江意清父母,于是也没主动过问。
顾安风站起身走出病房,在走廊里接起电话来。
鸿来本就是属于江昌林的基业,因此在鸿来内部也有相当多江昌林自己的人,近两日江意清和方熠双双没来公司上班,江昌林早已收到消息,只是刻意等到这个时候才打来电话给顾安风。
顾安风接起来,依旧是往日那副恭敬口气:“爸,怎么了?”
江昌林的声音带着笑,极其亲切:“安风,小清在你那里吗?我联系不上他,这孩子又好几天没打电话给家里了。”
顾安风故意顿了一下,随即急忙抱歉道:“对不起爸,我忘了告诉您了,实在是忙昏头了……小清他发烧住院了。因为事出紧急,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江昌林立刻语气沉下来:“什么?住院了?怎么会忽然发烧?小清现在怎么样了?”
顾安风说:“已经清醒了,刚才喝过粥之后又睡着了,有我守着他,您放心。”
“至于发烧的原因,似乎是晚上做了场噩梦,小清他受到了惊吓,出现了惊厥症状,之后就一直状态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