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老师说,我们可以把它,当做员工见习机会。调查结束后,尚小班应该能拿优秀员工,王宝阳可能会提高敏捷度,全员工会学到一些医学知识,徐亮程记得给手机充好电,门口……门口金唯在偷听我谈话。”
钟庆打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一脸尴尬的金唯,他无语地说:“那我就说完吧,姬昌老师还说你今天宜回家早点儿睡觉,睡觉时盖好被子,不然你媳妇要和你吵架。晚上要吃一颗咸鸭蛋,不然又要影响我的红鸾星了。”
姬昌老师还真是,总喜欢强调这些有的没的,还要求钟庆必须转达,说不转达杂志社就会倒闭。
钟庆刚说完话,白琦又给他打电话来,声音是挺不在意的样子:“那个长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刘平之呢?怎么没见到人呢?这么怠工呢?”
主编一接电话, 他整个人都变了。
一屋子鬼眼睁睁看着他们方才表情还很严肃的主编忽然暧昧地笑起来,唇角若有似无地勾着。
“我们之之呢,他……”
“我们之之呢很敬业的, 今天也很忙忙的,刚出去帮我捉鬼鬼了……”
钟庆挂了电话后。
一屋子鬼用复杂的眼神来回看着主编和刘平之的工位。徐亮程嘴巴都张大了。
钟庆咳了咳:“怎么了?大家也都想拥有小名吗?”
徐亮程也被惊吓道了:“你走开,你要叫我亮亮或者程程我就会辞职的!”
……金唯被这一切都吓坏了, 赶紧回去睡觉了。
至于钟庆,跟一众编辑开会,大家就本次深度采访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他们首先学习了白琦发来的科普资料。
人身上有三魂七魄,魂是阳神,魄为阴神。它们平常牢固地结合在一起,跟血液、经脉、筋骨等□□组成为和谐一体。
彭天遇到了灵魂排异反应(*soul rejection),是人如果经常让鬼上身, 让家仙上身,身体对三魂七魄的不适应反应。
目前关于这种现象,我们到底可以使用什么样的办法,来减少或消除排异反应?
彭天在清醒状态时分, 根本不愿意回答关于邪神的问题,也不相信自己会死, 他是拒绝承认自己有排异反应的。所以全体员工,需要“守株待死”,在彭天灵魂剥离,三魂七魄散得细碎的时候迅速收集起来,经过医学措施之后把先把鬼魂拼好, 也就是要把鬼救死, 再把人救活。
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复杂的。
“主编,你以前也‘把鬼救死’过吗?我没有听说过呢。”尚小班举起手来。
“不止你没有听说过, 千年来,我们整个灵感集团也是第一次接这种病例。”钟庆笑笑。
他的眼睛,在金丝框眼镜后面闪烁了狡黠的光芒。
鬼们:……
徐亮程:……所以,并不是因为我是活人,所以见识短浅。
不只是徐亮程和鬼员工们觉得这个事情的成功性不强,连地府也觉得大有可能失败。不过这次,白琦和姬昌都站在钟庆这边。其实姬昌一开始计算的钟庆成功概率只有40%,甚至说不然放弃好了。
可是白琦淡淡地看了姬昌一眼,很干脆地摇了摇头。那副表情他一时恍惚。他记得上一次白琦这样看他,是他随口一提,预测文曲星君的某个举措会走向失败。白琦就是这副动作,姬昌才发现,白琦对自己选择相信的人和事,带有近乎神性的偏执,那是一种不顾及概率,彻头彻尾的相信。
钟庆带着员工出发了。
他走下楼去,茫茫夜色里,灯火璀璨。
19:00,距离灵感集团预测彭天魂魄消失时间还有两小时。
彭天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研究对象。
“不可能,不可能!”他快步疾走在路上,险些撞翻一个举着捕虫网的人。
他自顾自地说:“说什么灵魂黏不上去了?搞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喂,你看看,我现在挺正常的吧?”彭天来到夜市,买了一个鸡蛋灌饼,他跟卖灌饼的说,“哈哈,有人说我的魂快黏不上去了!哈哈哈哈!”
卖灌饼的一脸懵,被彭天的癫狂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附和他:“那人八成是有什么问题吧?”
彭天买了灌饼,就给自己的师弟们一一打电话:“你们最近怎么样?有人说我今天会死……”
“哈哈哈哈……”彭天走着走着,那笑容就刹不住闸了。一开始本来是伪装的,后来却不是身体表现的。这份快乐把路人也感染了,以为这人是遇到了什么大好事。
“恭喜啊小老弟,虽然不知道你今天发生了什么。”路人被他影响,感觉一整晚的心情都好了。
20:00,距离魂魄消失还有一个半小时。
彭天来到凉水河边。潋滟河水在夜里发出轻微的响声。附近又有举着捕虫网走来走去的人,真是奇怪,现在是秋天,有什么好抓的呢?
头顶上飞来一只蚊子,他举起左手挥了挥。不料,却抬起了右脚。这种脱节的诡异感,让他恨恨地想抬起脚往河里踢石头,不料却抬起左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注视着河水中的自己……
突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又猛然站了起来。
“那个叔叔在干什呀?”有小朋友问。
“他可能在练武功吧……”小朋友的家人回答。
彭天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浑身都不像自己了,无论是胳膊,还是腿,都用一种别扭的、超乎控制的方式生长在自己的身体上。
20:30,距离魂魄消失半小时。
明明是百花凋零的秋天,但人们却举着捕虫网。彭天又碰见这样几个昆虫爱好者,绕着他们走开。
“哇!这里有好多小动物呀!”小朋友带着爸爸来看,“这是柴犬和哈巴狗吗吗?”
是狐狸和黄鼠狼,还有小刺猬。一条蛇在草丛里无声息地爬过,老鼠蹲着。
彭天:为什么他们能看到我的家仙?
“你的灵魂越来越脆弱,与此同时,家仙力量就会越来越强。”钟庆出现在他身边,平静地说。
“你有没有觉得,它们更像人了呢?”
“你跟踪我!”彭天气愤道,“又跑过来说什么胡言乱语!家仙总归是动物,怎么可能像人呢?”
小朋友喊:“爸爸,这只狐狸刚才咳嗽的样子,好像我爷爷喔!哇,它还会站着走路了。”
彭天:……
他依然拒绝接受现实。
“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打110了!”他跟钟庆说。
“你不应该打110,而是120,”钟庆给他看地图,“亦庄医院离这里很近。”
彭天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时而能控制,时而不能控制。今晚过后,也许一切都会好的!
20:49,彭天突然发现,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脚了。
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去亦庄医院,可双脚却一步步向那边走去。
彭天的心里又开始癫狂:这,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想怒吼,想咆哮,想质问苍天!
此时脱口而出的却是:“哇哦,我好爱这个世界哦! ”
钟庆似乎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他此时抱着胳膊站在他的对面,很认真地说:“你真的不想让我救你吗?”
彭天表情全然失控,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诡异,他慢吞吞地说:“我要这么救。”
钟庆瞬间想明白,原来,彭天心里想问的是:“你想怎么救?”
“先告诉我,邪神到底是谁,在哪里呢?”钟庆问他。
听到那两个字,彭天的眼睛里迸射出发自内心的恐惧,他又想躲,躲得离钟庆远远的!
可是钟庆却好像料到般站在原处,他拿手机看着秒表,几乎用宣判死刑倒计时的声音对着彭天念着:“那就等我救你后吧……10、9、8、7……”
“3、2、1……彭天,2023年10月24日,你拒不接受灵魂失去粘性的事实,即将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是有一定过程的。
彭天先是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而后是熟悉的脚软乏力,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跪坐在地。
他发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哪怕家仙在附近,也不能帮助他!他的意识越来越缥缈,他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抬起胳膊!
“别救我!别救我!!!”他绝望而惊恐地喊道。
钟庆明白他本来想喊救命:“邪神到底是谁?”
彭天声嘶力竭地叫:“千万不要先救我——”
这一切似乎都在钟庆的预料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彭天在朦胧的意识里,逐渐失却力气。他听到钟庆部署:“一魄尸狗,尚小班,快去捕捉!”
紧接着,彭天感知到一股热度从指尖失去。
“来了!”
他看到一个人举着捕虫网,蹦蹦跳跳地跑去了,步伐欢快。
“二魄伏矢,小王,你来捕捉!”
彭天察觉到,另一股热度从脚尖散去。
“这飞得也太快了!”
那人也是举着捕虫网,这位是表情肃穆地追上去了。
“三魄雀阴……”
“四魄吞贼……”
在越来越迷糊的意识里,彭天还能隐约听到对话。
“钟庆,既然你知道会这么飞,还用什么捕虫网呢?我们直接用塑料袋把他罩住,不就好了吗?”
“那是万万不行的,现在是法制社会,咱们也得尊重他的人身自由权啊……”
“大家加油捉!好好捉!为了救死这个鬼,为了不让他稀碎,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
彭天在他们的对话里流下了绝望的泪水,不,那个表情已经彻底失控了,现在变成了灿烂的微笑……
“哇,真的好漂亮喔。哥哥们,你在捉什么?”小朋友走过来。
“是小虫子,但是不能给你玩。”钟庆跟他告别。
彭天因为灵魂不稳,能在一晚上看到,带着捕虫网走来走去的鬼,而小朋友也能看到。钟庆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以后要热爱生命,好好交朋友。”
小朋友半知半解地点点头,而钟庆在下一刻,就神色一变。
所有员工看到钟庆的样子,深深吸一口气,他们知道,最关键的时候来了。
钟庆已经接到白琦的电话。对方说:“我已经在亦庄医院等候了。”
钟庆打电话给亦庄医院的孙医生。
这是曾经被朱厌搭救过的医生,钟庆在前几个钟头要求朱延去看望他,快速给孙医生表演了山海神兽与人类之前的切换,科普了阴间的构成。
孙医生给自己打了一大针镇定剂,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设定,明白他人生中第一次,要把一个鬼救死。
一种人鬼紧张地朝亦庄医院走去,钟庆突然想起:“徐亮程去哪了?”
徐亮程正在进入状态,在他身后,像个战地记者一样用手机码字:“稿件的即时性非常重要,我就要现在写出来,我觉得现在灵感爆棚。”
徐亮程:“你来看看,我是不是进步了?我的稿子是不是越来越符合杂志文风了?我觉得我现在不怎么怕鬼了。”
他写到:
【家人们,各位亲爱的活人们、死人们、各位读者老师们,我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我们的身体,是多么宝贵,我们利用它,可以上树,可以上房,可以上天,但怎么可以沉迷上身呢?
我们交朋友,是要多么慎重。好朋友是我们一生的财富。我们可以交同性朋友,交异性朋友,交忘年交,但怎么能和邪神交朋友呢?
如果你沉迷上身,或者交友不慎,请尽快跟本刊联系,改掉这些轻则不雅,重则丧命的习惯。一定要认清现实,不要逃避。求助热线223344445。
注:越早打电话越好,到临头才打,可真的太麻烦了。】
钟庆顿时觉得:招一个知根知底趣味相投的人类编辑,是多么的重要啊。
亦庄医院手术室。
那真是一副很诡异的场景了。
手术台上躺着一位面色铁灰的出马,纤弱的鬼体,他身体僵硬,但脸上带着一抹微笑。不远处病床上则是他已经去世的实体,盖着白被单。
他们只开了一盏普通的小夜灯,身后放了器械架。许多医生静默在旁,除了已经能见鬼的孙医生外,竟然还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阴间医生。
地府从来没有经手过这样的事,一时难以聚齐人力设备,时间又紧张,白琦是迅速召集来阴间医生,在阳间医院救治彭天。
钟庆一言不发地拿着一只袋子,病房的角落里,键盘声噼里啪啦。白琦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优美的背影。
“准备。”他轻轻说。
这日是阴历十五,透过手术室的窗棂,刚好能看到一轮明月。
月属太阴,有形无光,拥有极盛阴气。23点为子时之初,月亮正巧高悬空中,清幽的月色如水般倾泻而入,阴气抵达最大值。
“开始。”白琦道。
脑外科医生平息着自己的心跳,先从钟庆的手里接过一缕幽光。
“一魄尸狗,主意识。从头部入。”白琦说。
脑外科医生给鬼做开颅手术,打开脑壳,将尸狗混合了硬脑膜缝合医用胶,填入,敲上了封印,合住脑盖。好在给鬼做手术比给人简单,因为鬼是死的,没有细菌,不用做无菌处理,也没有血液流动,不会造成大出血。这硬脑膜缝合医用胶是医生刚才烧掉的。
“二魄伏矢,主命,在眉心。”白琦说。
脑外科医生自觉后退,眼科医生颤抖着上前。手术可以微创进行,把伏矢从眼眶周边打入,彭天的鬼魂有了轻微的挣扎。
“三魄雀阴,喉部。”白琦看着他们。
耳鼻喉医生上前,开喉,把这一魄灌入到彭天的喉咙处,贴上封印。
内科医生、心内科医生、皮肤科医生依次上前,直到最后才是唯一的活人孙医生,他给彭天各处打上阴间石膏,再贴上封印。石膏是白琦在一旁用狱火烧好的。
几个医生站在手术台旁,观察自己操作过的死鬼,直到这时候,才顾得上擦汗。他们是彭天的救民恩人及恩鬼。
“真的很了不起,你们所有人给彭天做了一场这么大的手术。”钟庆佩服,“救鬼扶伤,你们的功德一定会加倍的。”
大多数医生倒没想那么多:“我们生前成天在医院呆着,跟死人打交道,没想到死后也能就鬼,能救死就是好事。”
孙医生没有寒暄,他还在观察着病鬼的状态:“不对,你们看!看彭天的嘴唇与指甲!”
手术过程中,要经常查看患者的血氧,从患者的嘴唇和指甲的鲜艳颜色,可以直观地感受到。方才彭天鬼魂的嘴唇乌青,鬼气十足,现在逐渐转为苍白,甚至有点返红?!
这肯定是不对的!
白琦走上前去,手掌覆盖在彭天的额头上,道:“的确,鬼气不足了。方才在手术过程中,流失过多,不足以黏合灵魂。”
孙医生慌忙问:“这要怎么办?”
徐亮程键盘一顿:糟糕,难道手术要失败了吗?他记得,之前钟庆说,这是一场难度极大的手术,没想到顺利进行到这里,还是……
钟庆沉着地道:“《灵感》员工,现在到了你们献爱心的时刻了……”
所有人:??这要怎么献爱心?
钟庆走出门去,给候在手术室外的鬼员工们打了声招呼,马上,它们走进来,排成一排,伸出手臂,各个拿到医生面前:“抽吧,从我的胳膊里抽出鬼气吧,献给彭天……”
“我我我,我死了10年了,鬼气最足!”
“那我还是意外惨死的呢,我鬼气最厚重!”
“那你们就谁也不及我了,我死了30年,我媳妇劈腿,第三者把我害死的,我这个鬼气最重最浓,还带怨气!”
医生们纷纷咂舌,又由衷感叹:灵感集团的员工,还怪善良的啊。孙医生也没想到还能这么处理,差点儿又摔倒了。
尚小班抽完了鬼气,在旁边唱起了歌:“啊啊啊~只要鬼鬼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地狱~”
出身文学世家的徐亮程相信,自己的哥哥姐姐、姨姑,无论再有多少想象力,都搞不出来这么出色的素材。素材决定选题,选题决定呈现,他鼻尖发酸……写道:一时间,手术室里充满了阴间大爱!
彭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白色的天花板,空空的输液瓶。他想拔掉针管,但是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手,也没有力气扭头。
他懵了一下,晕倒前的记忆逐渐回笼,三魂七魄从身体里离失的慌张与痛苦让他直冒冷汗,正要喊叫,才发现连嘴巴都张不开了。
“你动不了了,因为我们在你的灵魂各处,都打了阴间石膏,下了印……只有这样,你的三魂七魄才能稳固在你的体内。”钟庆平静的嗓音在彭天耳畔响起。
“手术过程中,你大出血……不是,大出鬼气。为了救你,我们还组织了十多位鬼,他们献鬼气给你。足足捐献了6000ml,才把你从魂飞魄散的边缘救回来,让你顺利地走到鬼门关,再回魂。”这回是带着口罩的孙医生说的。
“你当时的嘴唇越来越青,总算是越来越有死相了。而那些捐献鬼气的我同事,面色越来越红润,简直都要活过来了。还好,他们福大命大,终于健健康康地做死鬼了。”这回,是还在啪啪码字的徐亮程说的。
钟庆笑笑:“事到如今,你要不要告诉我们,跟你交朋友的邪神是哪位?它在哪里?”
“如果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就拔掉你的鬼气输液瓶了。”
彭天明白为什么那输液瓶空空的,但是却一直像有东西输进自己的身体了!原来是鬼气。
他惊恐地眨眨眼……眼珠往下看看,意思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说不了话,你现在就用眼睛跟我们说吧,你可以用眨眼的次数来表达字母在字母表中的位置,把要说的话拼出来。你用英文还是中文?我都可以。”
彭天费力地眨眼,钟庆在旁边用半个小时拼出来:“FuShen is under the bridge of Yindingqiao.”
钟庆:……
“看来三魂七魄是还松动,脑子不太好使,你明明拼FuShen,Yindingqiao xia,我就可以明白了……”
徐亮程看到彭天的眼睛疯狂眨动,心想幸好他被石膏困着,不然他会跳起来打一下钟庆。
得到彭天给出的消息后,钟庆跟其他一行人出发了。
银锭桥在后海。钟庆跟白琦、徐亮程坐车,其它鬼员工飞过去。
徐亮程坐在副驾驶,钟庆和白琦坐在后一排。
白琦打开笔记本电脑,低头处理公务,钟庆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小声问:“白总,那个东西,总归不是真的福神吧?”
徐亮程心想钟庆真是胆大。这个白总一看就职位很高,人家正在办公,钟庆还要这么打扰他?
没想到,白琦停了手上的公务,旋身跟钟庆讲到:“当然不是福神。他一定和彭天存在某种交易,甚至是血契。让彭天对它有天然的臣服与敬畏。由于这个邪神和他结契,才导致彭天灵魂松动,被那么多家仙上身后,出了排异反应。”
“虽然这件事主要是邪神的问题,可我也不太喜欢家仙……”钟庆默默地说。
“你的直觉是对的。家仙本来都是动物,动物始终是动物。这不是我说的,是达尔文说的。这也不是达尔文决定的,是进化论决定的。在草原上捕猎,就算是同类也要抢掠,分一杯羹。”
“当一个人,频繁寻求动物的帮助,显然违背了人作为万物之长的优越。更何况,胡黄白柳灰这五者,就算再通人性,本身自带邪气,如果供奉者不顺他们的意,还会反噬。”
钟庆觉得白琦虽然平日不怎么说话的,但是一旦讲起科学,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跟学长好像。
白琦又低头处理公务了,深色的瞳孔映出电脑里的字。最近几天,钟庆都没有见到白琦,但是他昨天晚上发了条请求,白琦就迅速赶过来了。
就好像回应他之前那句“需要你时都找不到你”,白琦这次很快地来了,冷静地候在手术室,指挥活人医生给鬼魂做手术。
钟庆不由又想起柏寒,有一次他发烧了,趴在课桌上休息。柏寒路过他们班教室,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径自走了进来,用手背测了一下他的额温,就把他抱到医务室去了。
钟庆当时虚弱地问他怎么才来。想闹他,又没有力气。
柏寒说,祖宗,以后不敢迟到了。
事实上钟庆在无理取闹,柏寒要不是路过,根本不会知道。但柏寒却好像真的上了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钟庆快要感冒发烧的时候,柏寒总会提前一天准备好药物。
当时钟庆还笑,说柏寒是不是会算命。柏寒当时无意识说了句,可是还有很多东西算不出来。
车穿过一座高架桥,白琦忽然问:“你昨夜……一晚上这么忙来忙去,那个长得像黑芝麻糊一样的刘平之呢,怎么不帮着你呢?”
“嗯,他在办公室值班,他现在兼职客服。”钟庆说。
“对了,你刚才说达尔文,我能不能采访达尔文?我可以用纯英文对话。”钟庆问。
“他没记忆了,已经投胎到宁夏,现在正在研究如何种出颗粒更大的枸杞子。”白琦说。
钟庆:“有链接吗?我买给之之补补肾肾。”
白琦板着脸道:“研究不太顺利,吃了会肾肾虚虚。你给之之买一斤粉粉底底液液抹抹脸脸,他肯定喜喜欢欢。”
司机:你们年轻人真有意思哈。
前座的徐亮程:……
银锭桥到了。
这座桥在帝都什刹海的前海和后海之间, 因为长得像一个银锭,所以叫做银锭桥,最初建于明代。这是“燕京小八景”之一。
如今游人穿梭于此, 桥两边是酒吧街,到了晚上,民谣、小情歌和摇滚乐会交杂在一起, 七彩的灯光投在水中。
不过,钟庆他们到得太早,现在只有稀疏的游人和本地的老大爷大妈。
钟庆和白琦对视一眼,就绕到石桥侧面,看向桥下……
桥下什么也没有。
“你们找福神?他挪地儿了。”有个老大爷摇摇扇子,问他们。
“您知道他?”钟庆好奇。
“这儿附近的人都知道。我家老太婆都拜,他们每天都抄福神经, 抄一百遍,交给福神,就能换一提鸡蛋。如果真的相信福神,就得去掏干净家当, 结个什么血契,你说这是什么玩意儿?”老大爷说。
“我能看看福神经吗?”这听上去就像在说什么神经病一样, 怎么那么奇怪。
老大爷从兜里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
前几行写着:
“天地玄黄
日月盈昃,
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
“福神是世界的光,跟从福神,就不在黑暗中行走, 必要得着生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