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禁毒支队协同刑侦支队侦办,在公事面前叫“小陆”不合适,理应喊一声“陆副队”。
陆销对称呼这种事并不在意,注视着显示屏上黄钰钰的资料,开口:“去趟学校吧。”
他想知道,一个花季少女是如何与毒|品联系上的,刘法医说死者生前存在严重的身材焦虑,是否与她踏上这条路有关?
这个案子的性质恶劣,为了不惊扰到学生,曹琰让警员们换掉警服再出发。
陆销和几个干缉毒的平时都便衣,最好是往人群里一丢都不显眼的那种。陆销还为此故意晒黑了自己,往常都穿着最简单的T恤出现,就是出众的身高有些麻烦,但他总有办法隐藏。因为不用换衣服,所以他们直接坐车里等着汇合了。
江林大学。
曹琰他们将车停在宿舍区不远就下车步行,在保安拦人之前就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说明他们的来由。
保安见警察这架势,哪儿还敢拦着,赶紧摁下门禁放人进去。在确认警察走远后,保安连忙掏出手机打通了一串号码:“赵处长,警察来了!”
“六号楼325宿舍,就是这间。”小柯领头带路。
毕竟是女生宿舍,陆销等人没有直接进入,而是敲门等待女学生来开门。
“可以进去吗?”陆销问。
得到女学生害怕又疑惑地肯定后,一行人才进门查看。
“副队。”高小柏递给了陆销一副手套。
陆销道了声谢后,戴上手套跟随现勘痕检进入宿舍。宿舍是上床下桌的四人寝,因为来不及收拾,所以看起来有些凌乱。根据室友指示,靠近窗边的床位就是黄钰钰的。
陆销绕过路中间的垃圾桶,径直走向黄钰钰的床位,垂眸斟酌了一会,想起刘法医之前提过,死者存在严重的身材焦虑。于是他小心地拉开了衣柜,只见里头挂着的全是颜色单一、款式普通的长袖衣服,无一例外。
“曹队。”陆砚侧身,让曹琰他们看一看衣柜里的衣服。
曹琰当即意会,示意三名室友和他们去阳台聊聊,将狭小的宿舍空间留给负责现勘的警员。
黄钰钰的桌面整理得很干净,几本笔记本里规规整整地记着上课笔记和工作摘要,他们没查到可疑之处。警员紧接着唤醒桌上的电脑,见有密码设防,于是决定暂且将电脑装进物证袋,等会带回队里破解。
陆销的目光顺着柜门向下忖量,察觉角落里有东西叠靠着,遂蹲下查看,发现是三台不同品牌的体重秤。
他打开一旁的收纳箱,只见里头放着各种他见过或没见过的运动器材,有的甚至连包装都没拆。
现勘警员避开拉把打开了抽屉,看清里头的东西后大为震惊,他偏头向后瞥了一眼,发现死者三名的室友就在不远处,于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里头的药瓶和包装袋递给旁边的陆副队查看,“陆副队。”
陆销接过物证,尚且不明确里头都有什么成分,但他已经看到几个瓶子上明晃晃地写着“排毒剂”、“润肠茶”、“左旋肉碱片”,这些全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减肥药。
“钰钰一直这样,每天饿着不吃饭,只吃减肥代餐,大夏天也穿着长衣长裤。”
“其实她一点也不胖,就是不自信,也不爱说话,但她人很好相处的。”
“警察同志,钰钰怎么了?”
阳台上,三名室友如实回答警察提出的问题,虽然不知道室友黄钰钰怎么了,但看到来了这么多警察,她们也猜到室友可能出事了。
“目前警方还不方便回答,所以希望你们配合我们调查。”曹琰说话声平和,有意安抚三名焦虑的女孩,紧接着询问,“请问黄钰钰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一名室友认真思考了一会,摇头说道:“没有吧,不过这不是她第一次突然消失了,之前第二天下午就回来了。她是有勤工俭学的,所以我们就没多问。但这次……”
曹琰看了一眼黄钰钰的床位,又问:“请问你们还记不记得,黄钰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减肥的?”
室友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回答道:“就她大一交了个男朋友之后吧。我记得他们是在一个学生活动认识的,一开始那个男的对钰钰还算不错,但后来就不对劲。那个男的明明自己条件一般,却老是反过来说钰钰哪里哪里不好,搞得好像他一直都在忍耐,恶心死了!”
“是啊,那个人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明摆着是在PUA,可钰钰恋爱脑上头,还是听了他的话,开始疯狂减肥,也变得越来越自卑。”
“对对对,我还劝过她的,可是她怎么都听不进去,还让我不要管。”
曹琰余光瞥见陆销他们似乎在检测什么,便嘱咐小柯继续问询,他先过去瞧瞧。
小柯点头应声,紧接着对室友询问:“请问你们有黄钰钰男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一名室友点头:“有是有,不过给拉黑名单了,我找找。”
“怎么了?”曹琰走近陆销问。
陆销端详着其中一个药瓶,“这个没有标签的黄褐色药片有点奇怪。”
因为工作原因,他见过很多种减肥药,药贩子巴不得把忽悠话术也印到药片上,但这瓶药不一样,瓶身没有标签、不见任何记号,就好像是随便拿了个瓶子装的。
陆销:“小柏,帮把手。”
高小柏颔首,掏出小型工具箱,取出刀片用酒精擦拭,而后递给陆销。
陆销隔着手套从瓶中取出了一枚,用刀片轻刮开黄褐色糖衣细瞧,隐约得见白色的药体上泛着细细的闪光。他拿起高小柏递来的拉曼光谱仪,将检测口对准药片,等待仪器获取光谱数据,这是禁毒常用在现勘获取初步数据的其中一种办法。
曹琰在一旁屏息等待着数据生成,听到仪器发出“滴”的一声,紧忙询问:“怎么样?”
由于黄钰钰的室友就在阳台上,陆销不方便明说,于是微微点头后补充了句:“只是现场数据,具体成分还要回去做鉴定。”
拉曼光谱仪显示出的光谱图和冰|毒很相似,但不排除有其他影响因素扰乱,所以最后结论还是要在实验室鉴定之后再得出。
现场条件有限,所以他们暂时不清楚黄钰钰宿舍里发现的这瓶药和导致她急性中毒的是否为同一种,但这个证据已经证明黄钰钰生前吸食毒|品。
曹琰见他点头就明白了大概,“我看还有其他药,一起带回去化验吧。”
“请问……”宿舍门外突然穿进女人试探的疑问,“请问你们是警察吗?来找黄钰钰的?”
陆销循声看去,只见守门的警员正拦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短发女性,于是转身对她说道:“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文学系的辅导员,我叫张昕。保卫处说有警察进宿舍查案子,我就赶紧过来了。”
张昕紧张得说话磕磕巴巴,伸长脖子向宿舍里张望,却没见到黄钰钰的身影,心中更是慌乱,主动问道:“警察同志,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陆销和曹琰对视了一眼,向张昕点了点头,走出宿舍示意她一同去人少的地方聊聊。
听到警察询问黄钰钰,张昕沉重地叹了口气,话语中满是遗憾:“钰钰吗?她是个很文静内敛的女孩儿,平时成绩大概在中等水平,但她毕竟是从农村考来的,有这个成绩也算不错了。可是后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门心思全花在打扮上,成绩一个学期不如一个学期。但这都大学了,学习全靠自觉,我们做辅导员的也只能提醒两句。”
陆销没有参与刑侦的问询,只是默默双手环胸靠在楼梯扶手边上,可他的姿态却一点也不放松,反而有些僵硬,他看着张昕的眼神带着惑然,为她刚才的那番话感到些许不适。
曹琰抿了抿唇,问:“黄钰钰在此之前有没有找你聊过什么,她平时在校园里是否有过异常举动?”
张昕呼吸一顿,攥着斜挎包带子的手微微收紧,语滞片刻后摇头说:“我不记得她有没有找过我,就算有,可能也没说上几句话,总之我没什么印象。至于异常……”
她干笑了一声,“警察同志,我们专业的学生很多,我作为辅导员没办法每个人都关注到,不如我替你们问问他们班上的同学?”
“在她的专业班级,除了室友,还有其他人和她走得比较近吗?”曹琰追问。
“不太清楚,我去问问吧。”张昕含糊地说着,偷偷用余光打量对面的警察,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警察同志,钰钰是出了什么事吗?”
曹琰给出的回答依旧是目前不方便,希望校方能多多配合。
张昕还想再问些什么,忽见有人向他们走来,喊走了刚才问话的警察。
曹琰听小柯的语气,应当是有要紧事,于是让警员配合陆副队继续询问,自己则是去其他地方和小柯对接了。
“张老师知道黄钰钰平时勤工俭学的事吗?”陆销一步跨下三级台阶,走至张昕对面。
张昕点头:“嗯,知道。”
“张老师,黄钰钰要是真出事了,您觉得谁的嫌疑最大?我刚才隐约听到她室友好像提到了个什么人,好像在联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陆销微笑着说话,较于一旁盘问的警员,他给人一副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张昕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又合上紧抿着,她眼中的痛苦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落下决定的冷漠:“应该是她的对象吧,其他事我真的不知道。”
陆销眉心微沉,不停盘算着的思绪更是活络。从张昕一开始说的那番话,他就感知到此人的态度有些怪异。她明明说自己不关注黄钰钰,但对死者的了解一点也不少,清楚死者的家室背景、社交、成绩,知道她在勤工俭学,甚至死者有个对象的事她也了解。
以上种种前后矛盾,几乎可以断言张昕在撒谎,可真正令陆销生疑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她表现得太过拙劣,反而像是在故意引导警方怀疑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只是想让警方调查死者的男友吗?她大可不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走廊的另一头,曹琰和警员小柯等待着几名女学生经过,确认楼道里没人了,才出声交谈。
小柯:“队长,我刚才给黄钰钰的男朋友打电话了。”
“问出什么了?”
“对方说他和黄钰钰早就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据说是因为黄钰钰一个月前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身体也好像不受自己控制,莫名其妙就开始摆动四肢。事|后问她怎么回事,她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觉得有点恐怖,就和黄钰钰提出了分手。”
“精神异常,行为异常,的确像是在吸|毒。”曹琰记下这件事,准备一会和陆销再聊聊。
看来黄钰钰一个月前就已经接触到了毒|品,会是谁影响了她?
第7章 炒面
小柯续说:“我问他在黄钰钰出现一系列异常行为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他说也是在一个月前,黄钰钰曾向他求助过一次,说有人在跟踪她。他对此并不置信,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女朋友很普通,没有人会关注她,还反过来说是女朋友在大惊小怪。”
“我又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的女友,他说……”小柯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自己身为警察不应该在办案时代入个人情绪,但在转述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说谁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可以更好看,他说这些无伤大雅的话是为了激励黄钰钰变得更好,都是出于好心。”
用这些看似“为人好”的话术逼迫他人,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和虚荣心,就让一个活生生的女孩为此付出了健康和生命的代价!去他妈的好心!
和小柯聊完,曹琰心绪沉重地回到楼梯口,站在上一层向陆销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一趟,“陆副队。”
而后他附耳将小柯刚才的陈述转达给陆销,补充道:“这件事的真实性有待考量,我们还要继续调查。”
毕竟只是口头提及死者被人跟踪,警方需要收集证据来确定此事是否真实存在,再探究死者的死因是否与被人跟踪有关联,以及抛尸者、凶手会不会就是跟踪死者的人?
“嗯。”陆销顿首。
“问得怎么样了?”曹琰说着,望了一眼张昕。
陆销背对着楼梯,压低声量说:“曹队,她不对劲。”
不愧是个文化人,说话一层套一层。张昕话里有话是绝对的,只是他暂时还没想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曹琰闻言,犹疑地向张昕投去目光,见她正神色如常地回答着警员提出的问题,看着倒不像藏着秘密。
楼道里猝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谈话,张昕一面说着“抱歉”,一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她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表情有一瞬凝固,紧忙走到一边接听电话。
“喂,校长。”
“对,警察就是来学校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案子啊?这个……他们说不方便透露,所以我也不清楚。”
“好的好的,我会继续跟进,有情况了及时上报给您。”
听到电话那头被挂断的声响,张昕仍有些许恍惚,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调整思绪,转过身再次面对问话的警员,再没了之前的耐心,明摆着是要速战速决:
“警察同志,黄钰钰平时不爱和人交流,从开学到现在我都没和她说上几句话,所以她的具体情况我确实不了解,很多事也是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的。我已经把我了解到的都告诉你们了,别的我真的不清楚。”
警员疑惑,接着张昕接电话之前的话题:“你刚才说上一次见到黄钰钰是在学校教学楼,她慌慌张张地从楼道里跑过。你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吗?”
张昕的手紧攥着手机,在警察审视的目光中,低头打量自己的鞋子,摇头干脆回应:“没有。教学楼里那么多人在自习,能出什么事?况且她走的那么急,应该是有什么私事要处理的。我不知道。”
“可是……”
警员还想追问,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只见陆副队对他摇了摇头。
陆销发现张昕的视线一直偷偷地往楼梯瞥,明摆着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继续问下去得到的答案也是敷衍,遂道:“没事了,张老师之后要是还打听到有关黄钰钰的线索,请及时和警方联系。”
“好。”张昕顿首回答完,头也不回地拔腿就往楼下走,闷头向下走了两层台阶,才感觉压在身上的石头减轻了不少。
她停顿在原地,满面愁容地看向手里的手机,再一次袭来的压抑揪紧了她的心口。
她垂着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此刻的神情,甚至路过的女学生向她打招呼都没听见。
倏地,张昕感到后脊一阵发凉,猛地抬头向楼上看,只见楼梯扶手之间,之前盘问过她的警察正冷漠地注视着她,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探究,仿佛要将她看穿。
张昕不自觉地膝盖一软,紧抓着楼梯扶手才堪堪站稳,她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警察的眼睛,仓皇地加快脚步离开了宿舍楼。
陆销幽幽收回了目光,对身旁的高小柏说:“盯紧她。”
高小柏颔首:“得令。”
张昕表现出的慌乱太过明显,曹琰也察觉到了异常,同对身边的警员说道:“查一查辅导员张昕,核对一下她的笔录。”
“对了,让黄钰钰的前男友来警局一趟配合调查,关于失踪的事,还得再问得清楚一些。”
小柯:“好,我这就去。”
由于被害人留在宿舍里的东西不多,这近乎是现勘最快整理好有关物证的一次现场了。
他们离开大学宿舍区时恰好对上问询结束的曹队他们,便一道返回了警局。
临下车前陆销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也不过才下午一点,他正准备熄屏下车,忽见有电话打进来。
曹琰下车后见陆销正在接听电话,便没有打扰,对集合的警员安排道:“拜托一下技侦的兄弟加急破解电脑密码,争取太阳落山之前搞定。局长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这案子必须在48小时内查清楚,否则消息走漏出去,民众恐慌不说,还会引起毒贩警觉。”
“是!”警员应声点头后,便四散开抓紧后续调查了。
陆销挂断电话走来,见曹琰有话要说,于是扬了扬手机表示:“杨队也给我打电话了。”
“加快速度吧,估摸死者家属也快到了。”曹琰重整旗鼓,他和队里的任何人都不会被沉重的压力击垮,因为身为警察,他们背负的绝不是自身的荣誉,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
“队长,家属已经到了。”小柯指了指接待室,“小李刚才给我发消息了,说人已经在接待室了。”
“去看看。”陆销阔步向接待室走去,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
陆销和曹琰进入接待室时,见一名老人正蹲坐在地上,面对劝说他坐椅子的警员总是笑着说不用。
“不用的孩子,我身上还有地里的泥,太脏了,不能坐脏了你们的椅子,坐地上就可以了。来,这是家里种的梨,你们尝尝?”老人的笑容和蔼可亲,并没有接过警员递来的盒饭,反而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两颗梨子递给他们。
他窝在地上几乎不占地儿,似乎是为了在人前显得体面些,他洗到发黄破洞的背心外头套了一件干净的老式衬衫,挽起的袖口露出了一截皮包骨似的小臂,也是因为实在太瘦了,导致他穿着的雨鞋鞋管空空荡荡。他似乎很在意自己鞋子上的泥蹭脏了地面,一直翘着脚不敢踩实了。
警员小李第一时间发现曹琰走进了接待室,“队长。”
见队长目光疑惑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老人,小李为难地解释道:“队长,老人家不愿意坐在椅子上,也不吃午饭,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
老人也怕连累了年轻人,急忙对领头进门的警察说:“您是他们的队长吗?不是这些孩子的错,是我身上脏。”
他说着,双手撑在膝盖上,动作迟缓艰难地想要站起身来认真解释,忽而有一只手扶住了他。
陆销扶住老人,直到对方站稳才松开。他拉了拉自己的裤管,随意地坐在了位置上,笑着温声道:“脏吗?哪儿脏了?爷爷,我们在外头跑了一天,浑身汗臭味,反倒希望您别介意。”
他顺势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老人坐下。
老人微怔,心头一暖地笑皱了眼尾,他局促地掸了掸裤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椅子边上。
“陆副。”警卫拎着两碗炒面走进接待室,“李叔送来的炒面,说是您要的。”
“对,是我的。麻烦你送过来。”
“不……不麻烦。”警卫受宠若惊,“没事的话,我就回值班室了。”
陆销解开其中一个袋子,里头装着的面多到溢出来了,而另一份就是正常食量。
他将多的那份推到老人面前,浅笑中掺着几分神伤:“我好一段时间没来刑侦支队了,以前在这儿工作的时候最喜欢李叔炒的面,不仅便宜,关门还很晚。我们跑外勤回来还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别提多感激了。爷爷,你也尝尝李叔的手艺吧,绝对好吃!”
他正说着,眼神暗示曹琰和其他警员也去解决一下午饭,留两个警员在旁边记录就好。
老人还是没有领情,而是从包里拿出自己带的一坨干饭和一袋子咸菜,“我吃这个就够了。”
“爷爷,两份炒面我真吃不完,扔掉不就是浪费吗?”陆销将面又往老人面前推近了一些,“您就当帮我一个忙。”
老人听到会浪费,这才有动筷的意向,他看了看面前的炒面,又向身边警员的那份投去目光,问:“给我的这份太多了,两份怎么不一样?”
陆销面色一僵,语滞良久才闷声说:“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很喜欢李叔的面,所以我俩经常一块儿点。因为我饭量比较大,一来二去的,李叔就记住了,总会给我多加一点。今天又找李叔订餐,他应该是觉得……”
他顿了顿,“觉得另一份是给我朋友的。”
老人连忙放下筷子,“这份我还没动,给你朋友吧。”
陆销笑着摇头,“他暂时吃不了,过段时间我再带一份去看望他。您先吃吧,来这儿的路上应该花了不少时间,肯定是饿了。”
黄家村虽然也在江林市内,但也属于远郊,坐车来这儿少说也得花三个小时。
“好。”老人掰开筷子,低下头大口吃面。可面条似乎越吃越咸,他吞咽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老人低垂着头,暗暗抹掉脸上的泪水,再说话时声音已然哽咽,“其实我知道,囡囡出事了……”
几张纸巾默默塞进了他的手里,原来旁边的人早就关注到了他的异样。
老人枯槁的手颤抖着擦去脸上的泪水,哽咽得吐字都有些不清晰,“我儿子儿媳妇……他们出事了以后,囡囡就一直是我带着的。这孩子很懂事也很努力,是村子里难得的大学生,她说她想好好读书,争取将来当一名老师,回到村里教其他孩子念书上大学。”
“她从小就没出过远门,结果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上大学,我总怕她受了委屈。可她却反过来担心我的身体,每晚都会给我打电话,我劝她不要挂心,可这孩子就是执拗,再忙都会发个消息。怎么会突然出事了?”
陆销又抽了几张纸递给老人,温声询问道:“爷爷,除了突然失联,你孙女近期有没有其他反常的地方?”
听闻两人谈及案件相关,留在接待室的警员机敏地开始做笔录。
老人擤了擤鼻子,摇头否认:“没有,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
话落,他犹疑地语滞了稍会,又道:“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冬天那会儿,我大病了一场,老人嘛都是这样的。但囡囡知道以后,就说想退学回家照顾我,随便在村里找个活干也行。为了这事儿我和她生过气,囡囡还这么年轻,有大好的前途要走,怎么能被我这一把老骨头影响了?或许她也知道我不会同意的,所以后来就再也没听她再提起这事。”
陆销垂目思索,踏上毒|品这条路的一般有两种情况,要么被逼无奈,要么就是被其中暴利诱惑。之前他们得知黄钰钰只是个学生,就陷入惯用思维,猜测她会不会是被人逼迫的,但如果她也看到了其中利益呢?为了家人,为了钱,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他也不想用这么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可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他们都不能抛掉任何一种可能。
老人的手心紧攥着纸巾,极力忍耐着发颤的声音,心里只剩下对真相的探求,注视着警察问:“警察同志,黄钰钰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