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满是强装出来的镇定与迫切想知道真相的渴念。
陆销唇线平齐,良久才闷声道:“爷爷,案子目前还在调查中。今天让您过来,是想麻烦您配合我们调查,还有就是……确认一下您孙女的情况。”
老人攥着纸巾的手释然松开,又无力垂下,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答案,但他在这瞬间却看到了结果。他原本就消瘦的身躯猝然又苍老了许多,佝着的腰背愈发直不起来,埋着头泣不成声。
陆销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直到老人平复心情,才主动上前搀着他向法医停尸间走去。
刘法医早就整理好了死者仪容,在得知家属前来认尸后,沉默地带着老人来到冷柜前,缓缓抽拉出了贴着“黄钰钰”名字的柜子。他仅拉开裹尸袋的上端,露出死者的头部,没有直接展示身躯上的解剖痕迹,以免家属没做好心理准备而感到害怕。
“死者家属,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身边没有能够辨认死者身份的物件,也为了案件能够顺利调查,于是对死者进行了解刨检验。”
老人没有说话,似是默认了这件事,安静地站在黄钰钰旁边,凝视着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爷爷、爷爷”地叫着的孙女再见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原本已经流干的眼泪又因鼻尖的酸涩而涌了出来。
曹琰很快就带人赶到,即使眼下的线索能够证明黄钰钰与毒|品有关,他们也没有在这个时候与老人提及此事,安静地保留了老人与孙女最后的共处时间。
“囡囡啊,你安心睡吧!如果见到了你爸妈,替爷爷打声招呼,就说……爷爷也想他们了。”老人轻抚着孙女的面庞,满眼的不舍。
他抬首看向警察,问:“我什么时候能带走她?”
曹琰适时道:“由于案子目前还未侦破,遗体暂时不能带走,抱歉。”
老人对此早有预期,哀痛地点头:“求求各位警察同志,帮我们找到凶手!”
他说着就要跪地哀求,可陆销先一步托住了他的双肘。
“我们会的。”陆销第一时间给予肯定回答,“为了能更快找到黄钰钰被害的线索,爷爷,麻烦你再想一想,黄钰钰在出事前真的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吗?她有没有和你说过自己很想实现的愿望,或者提及自己手头的钱比较紧缺?”
这个地方不适合问询,陆销和曹琰扶着老人离开了停尸间,找了其他地方继续聊。
“愿望吗?”老人苦思冥想许久,蓦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掏出发皱的存折,这是他原以为孙女出了意外,可能急需用钱而准备的。
他打开存折,因为老花眼看不太清,便直接交给了警察,“我前几天才发现存折里突然多了一笔钱,问遍了亲戚和老朋友,没人说给我打钱。后来和囡囡提了一句,她说这是她打工赚的,还说等学校放假了,就带我去医院好好检查。”
陆销看清存折打款的数额后,转手给了曹琰,低声道了句:“黄钰钰的确在勤工俭学,但什么工作能让她突然拥有三万块钱?”
据他们了解,黄钰钰的生活费来源之一是学校食堂的打饭员,以及晚上下了课再去KTV做服务员。他们向学校后勤部确认过,黄钰钰的工资按照工时来算,上个月赚了大概八百元,KTV经理表示黄钰钰上月旷工次数太多,加上客人给的小费,拢共就发了一千元给她。
那么这三万块钱,光靠打工,黄钰钰得不吃不喝,攒个将近半年才能拿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曹琰也放低了声量:“难怪我们之前调查死者银行收支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资金,原来这笔钱另有去处。”
在怀疑死者涉|毒之后,警方就调取了一切能查到的资料,当时他们看到死者的银行流水很干净,收支非常小,就没有继续往这方面深入调查了。
那么现在老人存折里的这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又是谁给了黄钰钰这笔钱呢?
陆销站在办公室窗边,面对赤红的夕阳暮色,凝望着老人做完笔录后离开的背影,默叹了一声。
“小陆,旅馆的钱我来出。”曹琰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了几百块钱。
老人失魂落魄的,回去肯定不方便,加上他也想等到黄钰钰的案子查清楚后再走,所以陆销就在附近找了个旅馆让老人住下。
陆销没有接过这些钱,摇头拒绝道:“不用,给他开旅店住下是我的主意。”
曹琰微愠地瞪着陆销,抓起对方的手把钱带给他,不容抗拒地说:“不是曹队长给你的,是作为长辈给晚辈的零花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个月的钱都去哪儿了,自己生活都不够了,还在往外掏。你都到娶媳妇的年纪了,也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儿。”
陆销毕竟也是他的徒弟,所以偶尔遇上禁毒支队的杨队长,总会聊到几句。他是从杨队口中得知,陆销每个月都会暗中接济队里那些殉职弟兄的家人,裤兜里就留个两百块钱使,穷得那叫一个叮当响。
陆销不好意思地轻声笑了笑,最终还是把钱塞进了自己口袋。
曹琰其实也猜到这笔钱最后的归属,但仍旧默认了陆销的行为。他递出手里的账单,转言道:“查到了,老人这个月有四次转账,均是现金打款,查不到源头。转账时间就在黄钰钰的室友提到她夜不归宿的日期后几天。”
“也就是说,的确存在团伙作案,而销赃的另有其人。”陆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小柯步伐疾快地走来,环视了一圈才在角落找到两人,连忙上前汇报新进展:“队长,陆副队,技侦那边有新发现了!”
“去看看!”曹琰眼光一亮,同见陆销也应声点头。
两人回到办公室,见技术侦查支队派来协助的警员正坐在电脑前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念叨着英文字母。
见曹队长他们来了,技侦警员起身敬礼问候,“曹队,陆副队!”
“你好。”
“你好。”曹琰颔首,与警员握了握手,后问,“小柯说你们有线索了?”
因为现场没有找到死者的手机,所以这台电脑是警方了解死者更多信息的一个重要途径。
技侦警员重重点头后坐回位置,稍稍转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让其他人能看得清楚些,解释道:“我查看了电脑使用人的社交平台,发现她的朋友圈里全是减肥微商的安利,统计了一下数量,明确涉及减肥产品的一共是十七个微信账号。”
他说着,滑动鼠标滚轮慢慢展示。
“停一下,往上倒两个。”陆销目光如炬,在屏幕停下的一刻,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朋友圈的其中一条,“这张。”
“可这个人只是拍了个茶杯啊。”
曹琰经过一番考虑,摘下了自己的老花眼镜,在看东西模糊不清的同时反倒看清了一些东西,“没有任何图案的白色杯子,黄褐色茶汤,确实有点像,但这会不会是巧合?”
只是因为一张图片,还不足以引起陆销的重视,他凝眸注视着图片旁边的头像许久,似是认出了这个账号的主人,果断道:“先列为嫌疑人名单,待查。”
身后的高小柏领声:“是。”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不太对劲。”技侦警员一边说着,一边跳转界面,“我看了死者的聊天记录。”
其中有一栏最为显眼,是死者给她前男友发的求复合信息,点进去一看,竟然有几十条,但警方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
“我检索死者的聊天记录的时候发现存在缺失,于是尝试了寻回。”警员点开一个注销账号的聊天界面,略有些困惑,“他们的聊天内容全都是无规则英文字母,跟乱码似的。一次乱码可以解释成意外、手滑,可在不同时间发了好几次就不对了吧。”
陆销注视着满屏聊天框的英文字母,企图寻找规律,却难以窥其根本。倏地,他眉头一松,微微偏头,“嗯……这几个聊天时间不就在死者没回寝室的前几天吗?”
“是啊,这么巧吗?这个账号给黄钰钰发乱码信息,没过几天黄钰钰就突然失踪、整夜未归,然后就有人现金转账给黄钰钰的爷爷?”高小柏困惑非常,笔杆末端戳着下巴边思索边喃喃道,“所以给黄钰钰发消息的人是谁,又是谁打的款?”
他将所有问题记录下来,总觉得他们只查到了这个案子的冰山一角,叹息了一声:“目前警方掌握的线索还是不够。”
陆销闻言微怔,脑内蓦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陆销,我决定转岗去禁毒支队。江林市的毒|贩越来越多,他们的手段也更加狡猾,想要拔除他们的话,警方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我想尽己所能出份力。”
这声音飘渺虚幻,恍若在漫漫光阴中游荡,却一下又一下打在陆销的心口,他永远忘不掉那人在谈及自己向往时眼中的热忱,还有他们最后一别时,那人摔进水库掀起的巨浪。时至今日,仍难以平息。
陆销紧攥双拳,极快平复眼中的哀伤,强将注意力扭回了案子,对身后禁毒支队队员进行部署计划:“小柏,你带人去一趟银行,根据存款时间调取联网监控,寻找打款人信息。”
“是!”高小柏顿首,招呼了一名队员迅速离开办公室。
陆销劳烦技侦同事将死者微信通讯录中所有可疑人员的朋友圈和微信账号都截图发他一份,包括那个只是发了个茶杯图片的账号。
他查收了所有图片后,向另外两名队友招手,“我们上戒毒所走一趟。”
“陆副队。”曹琰叫住了陆销,询问其缘由,“怎么突然要去戒毒所?”
陆销指着发布茶杯朋友圈的账号头像,“这个头像我有点印象,至于到底是不是我怀疑的那个人,还需要再验证一下。”
曹琰听得云里雾里,但既然禁毒支队已经有了调查方向,他就不拦着了。他们几个重要路段的监控还需要抓紧时间排查,黄钰钰的前男友刚到警局,也得调人再仔细盘问。
陆销带人快步走出办公室,未料迎面撞上一名焦急跑来的警员,对方明显被吓到了,手里的资料不慎掉落一地。
“对不住!”技术员一面道歉,一面赶紧蹲下捡材料,“这些材料是刚打出来的,我赶着送过来,一时心急没看路,实在对不住!”
“我也没看清路,抱歉。”陆销致歉着也蹲下|身帮忙捡纸,敏锐地捕捉到纸上的提到了几个字,迅速捡起那张纸,低声念道,“氨基茚|满?”
技术员这才发现面前的人是禁毒支队的副队长,于是连忙说道:“陆副队,我刚巧也是来找您的!您之前怀疑的果然没错,我们上次毒检没注意的杂质真的有东西。”
曹琰闻讯赶来,“这是复检的报告?”
技术员点头,草草给手里的报告排了个序,递交给曹队长,“我们将现勘带回来的药片与黄钰钰体内毒素作了比对,其中一瓶完全符合条件。”
技术员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瓶用物证袋封好的药瓶,陆销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在现场初检的那一瓶。
“你刚才说陆副队之前的怀疑没有错,具体是什么意思?”曹琰急问。
技术员解释:“虽然目前分析实验还没有完全做完,但我们可以肯定,未被系统检出的成分不是杂质,而是被插上各种基团的茚|满。我们对比了‘杂质’分子式,发现制作者将苯|丙|胺阿尔法位的甲基末端连接到了左侧的苯环上,再不规律地插上了甲基、甲氧基、亚甲二氧基等基团,改造了苯|乙|胺骨架。因为这次改变前所未有,所以我们的毒|品数据库没有第一时间识别出来。”
陆销声音发沉,“也就是说,死者接触的是目前未被警方注意到的新型|毒|品,并且可能已经有一批在市面上流通。”
密案如诡谲晦暗的浓雾,他身处其中难以前行时,隐约探到了小径,遂对技术员询问:“目前的实验进展能确定毒|品的效果吗?”
技术员为难地摇了摇头,“毕竟是套了骨架,又插了不少基团,能看得出制作者有意往冰|毒的效果靠拢,但由于改成了双环结构,更类似色胺血清素一点,表现出来的大概率是摇|头丸的精神效果,不过……”
曹琰:“不过什么?”
见技术员有些犹豫,陆销就替他继续说下去:“毒|贩是为了掩盖骨架才插入基团的,基团越多,越能混淆视听,可不同的基团落到骨架上不同的位置,带来的效果也不一样,或许连毒|贩他们自己都不清楚这些东西进入人体后的具体反应。”
毒|贩们要的是钱,他们不在乎人命。这东西做出来能让人感到欣快感,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后续可能产生的危害,这些人丝毫不考虑。
不过说起类似冰|毒的新货,他们禁毒支队最近正好在盯着一批。
技术员低头翻找了好几页,终于翻到了一页实验数据,“陆副队,从目前的实验来看,样本所含的冰|毒右旋体纯度中等偏低,应该还处于手性分离的阶段,按理来说不该这个时候就拿出来卖的,所以我感觉这东西更像是个试验品?”
警方初次毒检时没有察觉,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纯度问题。
“你是想说,毒|贩不知道效果,所以拿人体做试验?”陆销思考着摇了摇头,“我之前就觉得这个案子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既然有能力逃避警方数据库的追查,毒|贩却用了人体运|毒这样风险性极高又笨拙的办法?他们能想得出改造骨架的方案,却做不了手性分离?这也太奇怪了。”
但他们能确定的是,这批货的背后恐怕藏着体量不小的制|毒|贩|毒团伙,这些人已然了潜入江林市。
江林市戒毒所。
李威听说有人来探望自己的第一时间感到的是不可置信,被带到会见室看清里头等待着自己的人是谁时,他毫不犹豫地想要转身逃跑,却也清楚自己没有离开的能力,只好硬着头皮坐下。
“外头是世界末日了?陆警官居然想到来看我。”
陆销双手交叠置于桌面,上身微微前倾,神情如同见到老熟人一般的舒展,笑道:“世界末日不至于。老李啊,我们都这么熟了,来看看你不是很正常吗?”
李威呵笑,毫不领情,“是啊,多亏了陆警官,我这回是四进宫了!”
陆销也不继续装客气,收敛了笑容,手指节轻叩了叩桌面,顺势反问:“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已经四进宫了?你是打算把这地儿当养老院,以后找个人搭伙,手拉手踩缝纫机共赏夕阳红吗?”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惋,好声劝说:“你爹上个月又因为中风进医院了,老人病说发作就发作,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他还能等你多久?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家里人考虑了?”
李威怨恨地瞪着陆销的眼神出现明显的动摇,对方的话犹如钢针,戳破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意气,终是不甘地垂下头自嘲:“得了吧,他看到我只会更生气。而且像我们这种人,就算出去除了吸|毒|卖|毒还会做什么?”
沾了那些东西后,他就不再是人了。
陆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开手机推到李威面前,屏幕上是技侦发给他的截图,扬了扬下巴问:“这里头有你认识的人吗?”
李威看了几眼后,旋即避开目光,警惕地看向陆销问:“你什么意思?”
陆销瞬时意会:“看来还真有你的认识的。”
他正视李威,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一个人到底能活成什么样,要看他自己怎么选。你是要在这条路上走到黑,死性不改,还是乖乖配合我们,以后老老实实戒毒改造,等服刑结束后出去找份工作?现在我就给你一个能证明自己还有价值的机会,选吧。”
第10章 交点
李威半晌不语,望着玻璃上倒映出自己此刻迷惘的眼神,恍惚间看到了上一次与父亲见面,对方眼中的失望与痛心。父亲如今七十岁了,头发却比其他老人还要白,身体也比他们虚弱。
如果一直在牢里待着,他还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吗?
陆销从口袋拿出一张照片,“队里的同志上周去看望他老人家了,拍了张照片给你留个念想。”
照片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李威从小不学无术,后来以贩|养|吸,屡次被警方抓住现行,在警方已察觉其上线的情况下,仍旧拒绝配合指认。所以不论有没有黄钰钰这个案子,他都会再来找李威谈谈。
李威双手颤抖着拿起照片,紧盯着照片里他的父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心中原本摇摇欲坠的石头被击垮,将照片捂在心口泣不成声。
陆销双手环胸着靠在椅背上,转头目光示意警员可以准备做记录了。他淡漠地审视着李威,眼中不见丝毫怜悯,如果真的对家人有这般情重,怎会屡教不改地继续吸|毒?
是有人性,但不多。
李威悲怆得胸口大起大伏,泪眼婆娑地再看照片,忽见有泪水落在上面,赶忙擦干净。他擤了擤鼻子,又深吸一口气后才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所有我知道的东西,但那些人的手段你们警察也了解,我怎么样都认栽了,只希望你们能保护好我的家人。”
陆销颔首,保护公民人身安全这件事不需要李威说,他们也会自觉去做。
李威抹去脸上的泪水,低头看着桌上手机里的图片,努力辨识着这些人的身份,“里面有好多人我不认识。”
陆销应了一声,里头有不少是真微商,于是问:“其他呢,有你认识的吗?”
李威细瞧,“这个好像是步行街茶馆的高老板,那家明面上是茶馆,其实后头有个麻将馆,听说暗地里还搞什么老年人保健品、女人护肤品这些东西。”
“哦,这人我熟,小丁,在北区的二把手曹爷底下混,和我一样卖散货。”
“不过他们手里的货不多,也不是重口货。”
李威说着,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坐在正对面的警察,不明白他们关注这些人做什么。
陆销记下每个被李威点到的人,回头等其他减肥药的毒检报告出来,再找对应就知道他们卖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不过他也大概猜到了,这几个家伙卖的应该就是用西布|曲明、利尿剂伪装的减肥产品,反应效果不及冰|毒、摇头|丸,所以李威才说不是重口货。
“那这人呢,你认识吗?”陆销站起身,用指尖点了点屏幕,放大了图片。他暗暗抬眸留意着李威的抬眸变化,见对方和之前一样目光躲闪。
李威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头像和微信号后,紧攥双拳,闭嘴不答。
陆销微微敛目,双手撑在桌边微微前倾,他的身影倒在李威身上,犹高山峨峨之势。
眼下的他哪见刚来时的客气,声音冷得戳心:“李威,关于你的上线,我之前问过你无数遍,你都避而不谈。我现在告诉你,这次的案子影响非常大,但目前的证据表明暂时和你没有关系,你刻意隐瞒他的身份对你来说没用。配合警方,才是你该做出的正确选择。”
话落,他垂眸看了一眼李威手里的照片。
李威攥着照片的手一紧,垂下头闷声说了句:“他……是隆哥的人,因为是个跛脚,外号赵跛。”
陆销:“隆哥?钱德隆?”
李威微愣:“大家都叫他隆哥,我不清楚他真名叫什么。但我知道他是管南区那片的,和你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陆销闻言颔首,顺势询问:“我听说隆哥手里最近有一批新货,据说比可乐还要猛,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这是禁毒支队盯了大半月的案子,陆销也是没想到他来刑侦协助反倒又查了回去。
“知道。”李威不敢抬头,但又不敢不说,“我本来也想买点试试的,但隆哥不愿意卖散货,说等过段时间货多了再分我点儿。”
陆销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看来黄钰钰运送的这批货还不是大头,过段时间将有一大批新型毒|品被送入江林市区。
“你们要抓隆哥吗,他好像背景不小,没人敢得罪他。”李威试探地问。
陆销冷呵一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贩|毒害人警方都得抓。”
警方之所以如此关注钱德隆,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涉嫌参与贩|毒,更重要的是,他疑似与境外毒|枭霍良罡有联系。
霍良罡是警方一直以来的重点关注对象,此人儿时生活在江林市边境,是两国混血。三十年前他因为制|毒|贩|毒被警方通缉,在一个暴雨的夜晚冒死逃出了边境线,此后数年下落不明。
警方一直没有放弃对霍良罡的追捕,可再一次找到他的下落时,他已然成为了境外一家药企的老板。
警方暗中派出卧底想要找到霍良罡的近况,却一直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难道霍良罡真的从良了?难道警方的追捕就这么算了?
可江林市暗处涌动的毒|品市场似乎又与境外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警方已明确的牵头人中有几个是往日替霍良罡办事的亡命徒。
因此警方推测霍良罡不仅未收手,其势力极有可能已经渗透到江林市内。
而就警方长时间跟踪调查与线人情报来看,钱德隆就是其中的一个。
陆销想到黄钰钰的抛尸现场接近边境,嫌疑人的头像账号又十分眼熟,心里隐隐有了推测,看来问题又回到了钱德隆身上。
陆销拿回李威面前的手机,准备给正盯着钱德隆的杨队发消息。
现在这个点已经过了戒毒所的门禁时间,陆销他们也不方便多留,警员问了最后几个问题补充细节后,就收拾笔录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陆销突然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回首又一次望向李威。
“感谢戒毒所各位同志今晚加班配合!”
“应该的,陆副队您慢走!”
夏日夜晚的蝉鸣叫得快要比大清早的公鸡打鸣还要响亮了,陆销看了一眼时间,同戒毒所警察道了别,带着警员回到车上。
警员瞅了一眼他手里的字条,疑问道:“副队,李威给的线索靠谱吗?”
“让线人去查查,情况一旦落实,我们立刻动手。”陆销将字条上的地址和号码拍了张照,发给安排在毒|贩手底下的线人。
“好,我们听副队安排。”
“如果李威说的这个小弟能配合,就按照计划,让这个人去找钱德隆。”
刚才临走前,陆销向李威提议,不如放出一个人引钱德隆露面,就说李威进来了,但作为小弟还要继续讨生活,问问钱德隆愿不愿意给点活儿干。
警方既要拔除江林市的毒害祸根,又要查明黄钰钰用身体携带的毒|品究竟来自何处?钱德隆是两件事的关联人物,他们必须将人掌控住。
“钱德隆。”陆销靠在车窗边轻喃,回想起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在刑侦支队工作,那时季彻还是他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