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夫人。”伯特伦听话地闭上眼。
林予星见他没有偷看,飞快地褪下睡衣,换上贴身的衣物。
却不知闭眼后,听觉异常敏锐。
伯特伦耳畔清晰传来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仅凭这些声音,就能判断出青年的动作。
柔软的绸质睡衣摩擦过白皙柔软的肌肤……
分明看不见,可是更令人浮想联翩。
尤其是伯特伦睁眼时,恰好看见一抹转瞬即逝的莹白。
林予星细嫩的手指搭在扣子上,衬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指尖洇着浅浅的粉色,不知是不是羞涩。
他系上顶端的扣子,一抬头就撞入一道幽深的目光。
兴许是他的错觉,伯特伦的目光犹如暗色的漩涡,危险而深邃。在这样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下,青年脖颈处的肌肤一点点染上旖旎的颜色。
卧室内的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你,你……”
林予星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不是说好了闭上眼睛的吗?
“抱歉夫人,我以为您遇到了困难。” 伯特伦歉意地垂眸,优雅从容地拿起托盘上的衣物。
林予星见对方如此平静,只能相信他的说辞。
穿衣服的过程中难免会有触碰,伯特伦指尖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令他不适应地颤了颤,眼前不由浮现出那日看到的管家的手。
手指修长均亭,指骨分明。
羞耻感更甚。
更何况,伯特伦身形修长高大。两人靠得很近,穿衣服的过程很漫长。伯特伦的动作无疑是温柔而细致的。
林予星有种被人搂在怀里的错觉,漂亮的眼眸浮上一层水雾。
听到管家说穿好以后,林予星倏忽松了口气,却没料到管家忽然执起他的手,神色温柔而虔诚,轻缓地落下一吻。
“夫人,您的美丽无与伦比。”
林予星顿时错愕一霎。
他认为这是西方人的热情。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蜷缩了下手指,不经意擦过伯特伦的掌心,像是羽毛拂过。
管家迎着他羞涩的目光,莞尔一笑,“夫人真是一如既往地害羞。”
他领着林予星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餐厅。
餐桌上早已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食物,林予星端起小米粥,一勺一勺喝着,用餐的模样斯文清秀,仪态优雅,透出刻在骨子里的良好教养。
一名女仆端着托盘候在旁边,托盘上摆放着一碗浓黑的汤药——
巴塞洛缪精通中医与西医。
感知到林予星心底的惊讶,008出声:【这是原主平时吃的保养补药。】
真的有效吗?
林予星皱起秀气的眉头,盯着那碗看着就很苦的药汁。丝毫不知道自己苦恼的模样,如同可爱的猫咪。
他迟疑地伸出艳红的舌尖,试探性想尝尝味道。
伯特伦一进餐厅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家庭医生不是说了夫人不需要再喝补药吗?”
年轻俊美的管家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扫了女仆一眼。
女仆一颤,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出明显的不悦。
“夫人恕罪,是我记错了。”
只有林予星毫无察觉,偷偷松了口气。
他讨厌喝药。
小插曲很快过去,很快到了客人拜访的时间。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庄园门口。
管家跟在林予星后头,一同去迎接这位客人。他眯着眼,望着马车上走下来的人。
男人英俊的脸庞疏离冷漠,窄而薄的眼皮看起来冷淡至极,身影挺直出众。一头浅金色的短发看起来高贵、难以接触。
是以,林予星才会害怕斯温伯恩。
“没想到居然是您,斯温伯恩先生。”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管家走到前头,彬彬有礼地邀请他朝古堡而去。
似乎洞悉了林予星的疑惑,他道,“夫人兴许不记得了。当时公爵大人的葬礼上,斯温伯恩先生来献过花。”
三人走进古堡,恰好一名女仆端来锡兰红茶。
管家:“当时斯温伯恩先生初至圣纳默小镇,我还曾担心过您不适应小镇的风俗,只是遗憾于诸事繁忙,不能替公爵大人略尽地主之谊。”
“不过现在看来,”伯特伦微微一顿,“是我多虑了。”
何止是适应得好,林予星想起会客厅内男人对斯温伯恩堪称恭敬的态度。
两人提及剧情介绍外的事情,青年聚精会神地听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倒茶的女仆紧绷的身体。
她垂着头,脸色苍白,端着托盘的手不住发抖。过度紧张之下,那壶热茶竟直直朝林予星撒去。
滚烫的茶水冒着热气,难以想象泼到他身上的场景。
青年显然来不及反应,呆呆地看着茶壶。
千钧一发之际,林予星被拉入一个怀抱。
伯特伦毫不犹豫地脱下燕尾服扬起,转身将青年护在怀中,再卷住茶壶丢出去。
变故只在一瞬之间,尽管他反应迅速,仍有不少茶水透过燕尾服飞溅在他背上。
伯特伦低哼出声,声线低沉沙哑,宛若教堂内弹奏的大提琴。湿热的呼吸撩过林予星耳廓,酥酥麻麻的。
他的怀抱却异常温暖,犹如宽阔的避风港。
耳边是管家强而力的心跳声,依旧保持着平静沉稳。
林予星心口被烫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伯特伦,你没事吧。”
管家起身,脱去燕尾服后,只剩下薄薄的衬衫,被茶水浸湿后,可以轻易看见里头烫伤的肌肤。
分明受伤的人是他,却耐心诱哄着眼泪不听使唤往下流的青年。
“没关系,夫人我没事。”他温柔地擦去林予星眼睫上的泪水,“在夫人面前失仪了,请容许我下去稍作休整。”
衣摆处传来轻微的力道,林予星轻轻揪住他的衣角,生怕力气大了弄疼他,湿润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他。
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迎上青年纯澈泛红的眼眸,伯特伦不由心软,“夫人放心,我会找家庭医生来医治的。”
衣角那道可怜兮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这才消失,直到管家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内,林予星才恹恹收回目光。
如果刚刚不是伯特伦,他简直难以想象茶水泼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伯特伦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
林予星的心情出奇低落。
削尖的下巴忽然被人抬起,泪眼朦胧的凄楚姿态被迫暴露在那人冷冽的眸光下。泪水打湿了他乌黑的睫毛,惨兮兮地黏成一簇一簇,狼狈中透出一股别样勾人的秾艳。
手下传来柔软滑腻的触感,斯温伯恩以拇指拭去青年眼尾的泪水,“他不会有事的。”
方才出事时,斯温伯恩也第一时间起身。只是他坐在长桌另一端,远不及站在林予星身后的管家速度快。
被迫仰头的姿势令林予星有些不适,轻微地挣扎起来。脸上白皙的软肉被挤压出玫色的痕迹。
衣着华丽的贵族青年,被困于古堡长桌的主座上,背脊抵住柔软的靠背。乌黑的碎发乖软地搭在白皙的面颊,其下是一双湿润泛红的眼眸。
比起桌上的红玫瑰还要昳丽勾魂。
扣住他下颚的那只手修长有力,与柔软旖旎的痕迹形成鲜明的对比。
年轻的夫人,冷淡克制的礼仪老师……
古堡中忽然生出禁忌的色彩,女仆们压下眼中的震惊,不敢抬头。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斯温伯恩的手上,热度仿佛要透过肌肤传到心口。
斯温伯恩的侧脸冷淡到显得恹倦,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女仆,“夫人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这名犯错的女仆。”
端茶的女仆慌乱地跪在地上,茶壶的碎片就在她的裙摆边。她垂着头,身躯不断颤抖着,漂亮的蓝色眼眸中拢着一层雾气,显然害怕至极。
斯温伯恩指尖一顿,青年小幅度挣扎着,从他手臂下的空隙处逃出去。碎发擦过的刹那,一股异香缭绕在鼻尖。
林予星没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哭过后的声音软糯湿润,“去找管家道歉吧。”
实际上,眼神不自觉乱瞟。
怎么办,又在斯温伯恩面前出糗了?
斯温伯恩看着青年纠结地咬住唇瓣,唇肉被咬得泛白,很快转为愈发娇艳的颜色。
他却毫无察觉,葱白的手指绞着衣角。
是紧张的表现。
“不知道可否有幸能够与夫人一同参观庄园?”
林予星答应下来,小小地松了口气。
庄园很大,很多地方林予星也没来得及去过。两人行过白玫瑰花海,斯温伯恩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反过来向林予星介绍。
男人身形修长挺拔,气质禁欲而凉薄。弧度凌厉的下颚线,五官轮廓深邃,出众的气质与无可挑剔的礼仪无疑不昭示着他贵族的身份。
而与他并肩的青年仰起小脸听得很认真,漂亮干净的眼眸中满是崇拜。
巴塞洛缪遥立于屋外,将一切尽收眼底。
斯温伯恩正在介绍一种植物,这种植物外表美丽鲜艳,长期接触却会使人慢性中毒。
林予星惊讶地睁大眼睛,庄园居然还种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脸上的神情单纯又明显。
斯温伯恩正注视着他,忽然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他抬眸,对上不远处的男子的视线。
男人衣着考究得体,立于白玫瑰花丛中,安静地注视着他们。沉沉的黑眸中看不出别的神色。
斯温伯恩:“是谁住在那里?”
他的发问随意自然,仿佛不过随口一提。
林予星没有他那么敏锐的的观察力,自然不知道方才两人的暗中交锋。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巴塞洛缪已经进了房间。
他看着远处的小楼,回忆着,“好像是家庭医生住在那里。”
“听说他喜欢清静。”
“是吗?”斯温伯恩意味深长,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在温柔的夕阳下,那幢小楼宛若上帝完美的艺术品,被分割成明明暗暗的色彩,唯美浪漫,又沉寂诡异。
见天色不早,林予星决定领他去参观古堡。
古堡内他昨日刚逛过,算是熟悉。这回轮到他给斯温伯恩介绍,青年的眉眼间不由染上明快,认真而专注地介绍着。
他的嗓音轻柔温软,斯温伯恩本该欣赏墙壁上挂着的名贵壁画,视线却不可抑制挪到青年鲜活生动的容颜上。
上帝赋予他最为出众美貌的皮囊,使他在色彩秾艳的油画前毫不逊色。反而是昏暗的古堡为他附上一层阴郁诡辩的美感,宛若跌下圣坛的堕天使。
引诱着世人犯罪。
他却毫不知晓。
“公爵大人很喜欢作画。”
画室占地面积很大,充满浪漫与古典的氛围,随处可见价值千金的艺术品。昏暗的光线自窗帘透过,林予星走过去拉开窗帘,不小心撞倒了旁边盖着纯白画布的画板。
画布滑落在地。
同一时间,宫廷风格的窗帘被拉开。
昏暗的夕阳跃于画纸之上,画纸上一位少女高座于王座上,身穿蔷薇哥特风礼裙,宛若被安置在王座上的精致人偶。
繁复华美的蕾丝边裙摆在她雪白的大腿处分叉,翘起的半边小腿肌肤宛若上好的凝脂玉。
大片鲜红瑰丽的玫瑰包裹着王座,瑰丽的色彩以及强烈的明暗对比,热烈而寂灭,将少女的面容分裂成两部分,与艳的碰撞迸发出令人心悸的色彩。
少女纤细的皓腕无力垂落在王座两侧,指尖是一根枝茎嫩绿的白玫瑰。整个画中唯一枝白玫瑰被她握在掌心,氛围绮丽奇诡。
犹如唯美禁忌的献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女的长相模糊,许是作画之人尚未想好她的容貌。模糊不清的脸增添几分朦胧旖旎,足以超越性别的美感。
人们或许会主观定义画中的人是位少女。
在斯温伯恩心中能与“少女”面容相符合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身躯纤细柔弱,站在巨大的画板前显得惹人怜惜,此刻正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画。
林予星情不自禁伸手,触碰上画中“少女”的指尖。
烛火摇曳,照在两人之间相触的部位。
宛若隔着画纸与少女沟通。
“这是谁画的?”
他眼睫轻颤,纯澈干净的瞳孔中是婴儿般的纯真与惊艳。
画室内的女仆几乎全部呆愣在原地,被妖邪诡异的一幕所吸引,望向那副画与青年的眸光满是惊艳。
直到听到林予星的声音才神情恍惚抬头。
“回夫人,自从公爵大人去世后就鲜少有人来画室。”
鲜少有人来画室?
林予星怔忡地垂眸,方才蹭过画纸的指尖染上了一点鲜红。
可是颜料分明还没完全干透。
女仆却说鲜少有人来画室,完成这样一幅堪称摄人心魄的巨作显然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心力。
林予星指尖微蜷,一股可怖的寒意自背脊处蔓延。
华丽昏暗的古堡内悄然生出可怖诡异的氛围。暗处犹如存在着一道窥伺的目光,无声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也许是平日里不起眼的园丁,也许是小女仆,又或许是某个厨师……
他难以知晓,更别提阻止。
“怎么了?”
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声音,声线优雅低沉,林予星受惊后退半步,撞入斯温伯恩的怀中。
斯温伯恩人高马大,青年才堪堪到他肩膀,看上去犹如受惊的小雀主动依偎在人怀中。
斯温伯恩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异香,喉结微动,灰蓝色的眼眸宛若深邃莫辨的深海。
“发生什么了吗?”管家走进画室,视线在两人身上略微停顿,最后看到那幅画,面色从容而淡定,仿佛画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林予星慌手慌脚从斯文伯恩怀里退出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将手藏在身后,“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
“许是公爵从前所作。”
林予星心头莫名浮现这个想法。
饶是他再不聪明,也察觉到古堡的异样。
他强压下心口的怦然跳动,殊不知在其他两人看来都异常明显。只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揭穿。
斯温伯恩见天色不早,向林予星告辞。
林予星惊讶,“您不留下来用晚膳吗?”
“多谢夫人美意,只是还有事情尚未处理。”斯温伯恩婉拒。
“那请允许我送您。”
伯特伦换上了另一身剪裁得体的燕尾服,手抵在胸口,丝毫瞧不出受伤的模样,就连唇畔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却被林予星制止了。
林予星想到那壶茶的温度,只以为他在逞能,登时板着脸勒令他回去休息。
青年很少凶人,总有股狐假虎威的味道。好在伯特伦是名合格的管家,不会轻易违背主人的意愿。
他含笑应下,站在原地,紫罗兰色的眼睛静静望着林予星和斯温伯恩带着仆从浩浩荡荡离去。
林予星与斯温伯恩并肩走在长廊上。
经过大半天的相处,林予星现在没那么害怕斯温伯恩了,想到管家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走路时心不在焉。
长廊幽长而静谧,两侧是大幅色彩明寂的油画。壁灯昏暗的光线拉出众人纤长的影子。经过转角时,脑内倏忽响起008尖锐的警告。
【快后退。】
可惜林予星不是经历了多个世界的快穿者。身体尚未反应过来,便察觉到大片阴影袭来。
平日里被女仆擦得一尘不染的名贵大花瓶竟毫无预兆,直勾勾朝他倒下来!
“斯温伯恩先生怎么会受伤?”
伯特伦状似关切地问,紫罗兰色的眼眸望向斯温伯恩,恰好撞上他冷淡的灰蓝色眼眸。
双方的目光一触即分。
匆匆赶来的巴塞洛缪正在给斯温伯恩包扎伤口。房间内的气氛很古怪。
只有林予星一无所觉,纯澈的瞳孔内尚且带着几分惊惶。
“当时花瓶忽然砸下来,是斯温伯恩先生替我挡了一下。”
“是吗?看来是古堡的女仆办事不利让夫人受惊了,还害得客人受伤。”伯特伦慢条斯理收回视线。
他说话的语调很优雅,语速很慢,宛若午后教堂内的大提琴音,却令跪在地上的女仆顷刻间脸色苍白,“我真的认真打理了花瓶,管家先生您听我解释……”
她的话还说完,就被其余女仆拉了出去。
林予星一心惦记着斯温伯恩的伤势,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当时花瓶破裂后飞溅,割伤了斯温伯恩的手臂,甚至有些碎片陷进肉里。巴塞洛缪正拿着消毒过后的镊子一点一点挑出来。
看着就很痛。
巴塞洛缪余光瞥到青年局促不安地咬住唇瓣,眼尾泛红。
唇肉被咬得泛白凹陷,接着转化为一种更加糜艳的色泽,犹如捣烂出汁的玫瑰花。
俨然是一幅自责的模样。
真是娇气又虚伪。
“伤势不重,伤口不要碰水,每天换药。”巴塞洛缪嗓音冷淡,言简意赅。他站起身,解开右手的袖扣。
那截冷白色的腕骨掩于衬衫之下,宛若覆着的雪。他的身量很高,眸色黑沉,动作中透出一股绅士到极致的感觉。
林予星虽然害怕巴塞洛缪,却松了口气。
他关心紧张的神情落入众人眼中。
斯温伯恩语气难掩虚弱与倦怠,“劳驾夫人担心,我没什么大碍。”
“斯温伯恩先生在古堡内受惊了,是我招待不周。” 不远处的管家开口,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怀表,“时间不早了,斯温伯恩先生不如今日就在古堡休息。”
伯特伦的视线扫过林予星,果然看到青年眼眸一亮。
他话语微顿,“说来也巧,砸碎的花瓶乃公爵生前收集的名品。摆在那里数年一直相安无事,偏偏今日碰上斯温伯恩先生就碎了。”
“方才您辞别时说有要事,可不会耽误了您的事情吧?”
听到他的话,林予星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个花瓶为什么刚好在他经过的时候砸下来?
是巧合,还是……人为?
第二个猜测令他后背猝然一凉,有一股凉意顺着背脊慢慢往上爬。黑暗中仿佛有一道视线盯上了他,犹如蛇锁定猎物般,黏腻又冰凉。
他小脸苍白,漂亮的眼眸中拢着细碎的害怕与迷茫。
只能靠揪住衣角来勉强压制情绪。
如果是人为的话,那个人说不定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那个人就隐藏在古堡之中。
到底是谁?
“夫人,夫人?”
“啊?”
青年受到惊吓,猛地抬头。
他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掩盖住眉眼,只余下眼尾拢着薄薄的绯色,清晰可见。加之脸色苍白如纸,犹如精致易碎的瓷器。
病态中透出秾艳的美感。
让人想要破坏,想要打碎。
林予星抬头就对上他担忧的神情。
“夫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青年的异样过于明显,伯特伦不由担忧地问。
感受到所有人投来的目光,林予星眼皮一跳。背后的人很可能就在这群人之中。
他攥着衣摆的细指几近泛白,心口砰砰跳动。生怕他们看出异常,干巴巴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卧室休息。
青年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惊吓,黑睫恹恹地耸搭着,看起来有气无力。起码明面上没有人看出异样。
伯特伦甚至关切地问需不需要让女仆送他。
背后之人可能就在里面,林予星哪敢单独和人走。
他离开后,巴塞洛缪也清理好药箱跟着请辞。
斯温伯恩神情冷淡地看着女仆收拾房间,灰蓝色的眼眸望向管家,“还得劳烦管家先生帮我传个口信。”
这是在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那是自然。祝您今夜休息愉快。”伯特伦勾唇,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慢慢掩上房门。
直到离开众人的视线,林予星才猛然松了一口气。
【008,我真的可以完成任务吗?】
他迷茫地问。
原先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死在快穿世界。明明任务看起来不难,可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指尖未干的颜料,砸下来的花瓶,那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思考着,没有注意到后面逐渐靠近的身影。
长廊上的壁灯忽明忽暗,木质地板上映出拉长的影子,慢慢接近。
林予星思考着思考着,背后忽然凉丝丝的。笃笃笃的声响从身后传来,在寂静的长廊中清晰到令他毛骨悚然。
甚至来不及思考,他脸上血色尽失,拼尽全力朝前跑去。跑起来的一瞬间,有什么从他的发梢擦过。
古堡的走廊很长,弯弯绕绕的。
青年犹如慌乱的幼兽,根本不知道自己逃跑的方向,惊慌之下跌落在地板上。
那道声音一直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他跑得快时,身后的声音也加快速度;他没有力气时,身后的声音跟着减慢速度。
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仿佛在玩猫抓耗子的游戏。
极其有耐心,又极其……傲慢恶劣。
公爵夫人的身子向来娇气,没经过什么锻炼,没跑几步林予星就喘不上气来。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细嫩的脚踝被擦伤,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剧烈运动后,新鲜空气灌入肺腑,火辣辣地疼。
汗水打湿他稠黑的乌发,顺着脸颊滑落。双眸浮现出生理性的泪水。因仰着头呼吸,恰好可以看见一截纤细的脖颈与雪白剔透的下巴。
柔弱、狼狈。
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像是一只引人折颈的白天鹅。
皮鞋踩在地板上笃笃笃的声音,在林予星身后停下。
林予星眼眸湿濡,僵硬地扭过头。
入目是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往上是烫熨到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裤。男人的身材比例优越,双腿修长。
那双熟悉的黑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夫人在害怕?”
许是环境使然,在明晃的光线下,林予星的心脏剧烈跳动两下。他总觉得今日的巴塞洛缪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同。
有种致命的危险感,仿佛追捕猎物的猎人。
可是仔细看,那双黑眸依然很沉,漆黑到泄不出一丝情绪。
“昨天看了恐怖故事。”林予星眼睫疯狂颤动。
“是吗?那您——跑什么?”他倏然靠近,贴在林予星耳畔,近距离欣赏着青年的脸色一寸一寸白下去。
明明是绅士的仪态,然而视线中没有一丝情绪。被这样不似看活物的目光盯着,林予星不寒而栗。
只觉那股恶意肆无忌惮缭绕着。
“那您为什么跟在我身后?”林予星强自镇定,这里已经能看到大厅内女仆的身影。
“这也是我回去的路。”巴塞洛缪也看到了女仆走动的身影,自然猜到了林予星的心思。
“您说要是女仆看到会不会被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