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既明便站起来,绅士地替许渭尘开门。
不知为什么,许渭尘觉得唐既明今晚有点不开心。
其实唐既明开心不开心都一个样,他仍然适时在母亲面前替许渭尘打圆场,送出退休礼物,饭后他自然地签了晚餐的房账,告诉许渭尘和母亲们,他公司有事,今晚就得回L城。
“这么急,”林雅君有些惊讶,“昨天不是还说能多留两天。”
唐既明决定的事情没什么人能更改,他没有解释,林雅君也习惯了,照常劝他:“也要注意休息。”
从餐厅回房,先到许渭尘门口。
许渭尘刷卡进了房间,唐既明没说什么便离开了。许渭尘在房里待了一会儿,莫名有一股郁气结在心中,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最后还是没待住,跑去敲了唐既明的门。
唐既明开门时,脱了西装外套,衬衫袖子捋起来。房里有人开会的声音。
“怎么了?”他耐心地看着许渭尘。
许渭尘支支吾吾:“你在开会吗?打算什么时候走?”
“和司机说了十点。”唐既明告诉他,没让开,也不关门。
许渭尘不高兴,觉得唐既明很怪,开口问:“干嘛堵着不让我进去?”
唐既明很淡地笑了笑,侧身给许渭尘把门拉开了一些,说:“不知道你想进来,请进。”
进了门,许渭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找唐既明。
可能是想到唐既明真的在因为他说的哪句话而不开心,他就既不知所措又焦躁,必须待在唐既明身边,才能稍稍好转一点。而且唐既明看起来的确不怎么欢迎他的样子,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唐既明给他开了门,又走到书桌边开会,许渭尘凑过去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唐既明把摄像头关了。
下属似乎是在说游戏新版本的问题,许渭尘本来就听不懂,唐既明一坐下,又戴上了耳机,房里变得很安静。
许渭尘无聊的晃了一圈,在衣帽间看到理到一半的行李箱,不爽地腹诽唐既明急着回去,像逃命似的,而后坐到床上盯着唐既明开会,盯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但不想走,就硬待着,忽然听见唐既明说:“许渭尘,我不说话就是没开麦克风,你有话可以讲。”
许渭尘抬头看着他,撇了撇嘴:“没话不能待在这里吗?我来给你送别,不行啊。”
唐既明又笑了,说“行”。
他越忍让,许渭尘越想招惹他,索性跳下床,走到他身边看他开会。
会议的摄像头里有穿得随便的人,也有西装革履的,另一块屏幕上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许渭尘故意将脸贴在唐既明旁边看,问这问那。
唐既明一一回答了,没有不耐烦,平淡地和他开玩笑:“大股东终于打算开始关心公司运行情况了吗?”
许渭尘不说话了,侧过脸盯着他,还是藏不住心事:“你是不是不是因为公司忙才要走?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正在这时候,唐既明忽然开了麦克风,加了会议的谈话,说他的意见,安排事项。
许渭尘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作声,俯身看屏幕看得腰都酸了,站直起身,本来想离开,手忽然被拉住了。
唐既明没有看许渭尘,专注地盯着屏幕,一面说话,一面轻轻扣着许渭尘的手腕,轻得许渭尘微微一抽,就可以抽出来。
许渭尘恨自己没有自尊心,唐既明稍微对他主动一点,他就好像得到天大的好处,偷偷摇着尾巴跑回去,怕唐既明拉不紧他的手,就一动都不敢动。
好在没多久唐既明就结束了会议,他合起电脑,把许渭尘拉向他,让许渭尘俯着身,亲了许渭尘的嘴唇。
唐既明的唇比许渭尘凉,和他的心一样没有人情味,阴晴不定。许渭尘环住他的脖子,他便把许渭尘抱起来,往床上走。
许渭尘倒在床上,扯着他的衬衫,对他说:“你如果要走我也一起走吧,我也想回去了。”
“随你。”唐既明低头看着他说。
“一定要今晚吗?”许渭尘又问,“明天不行吗?”
唐既明的眼睛是这样黑,这样沉静,像他比许渭尘多考虑很多事,多很多烦恼。而许渭尘也是他的烦恼之一。
“不是一定,”唐既明松了口,“如果你想明天走,那就明天。”
许渭尘先是满意,又立刻感到不满足。
明明唐既明几乎是无底线纵容他的任性,他却从未比此刻更感到他与唐既明之间深刻又没有解答的隔阂。
许渭尘确信自己与唐既明之间有未曾袒露的部分,却不知道唐既明有没有不高兴,为什么不高兴,他急迫地想要了解唐既明的一切,想唐既明不要对他这么封闭,明明白白将没说出口的话都说清楚。
但是不得其门而入,许渭尘只好抬起脸,看着唐既明关了灯,过了几秒,被压在床里,在心中想,他必须要找到唐既明的秘密。
许渭尘父亲还在世时,参加他学校的家长日,做过一场简单的职业介绍。
作为曾代理多桩知名案件的著名律师,父亲告诉许渭尘和他的同学们,胜诉的重要前提是必须比任何人更熟知真相,想要获取生活的胜利也是同理。
时隔多年,许渭尘对许多旧事的记忆都已模糊,唯独父亲站在教室前方意气风发的面容,自信的语调,他从未忘记。
在母亲不满的目光里,许渭尘跟着唐既明一起离开时,心中又想起父亲这场演讲。然而如何熟知唐既明,许渭尘还在寻找方法。
前一晚在酒店,唐既明的表现与平时没有区别。不过一回到L城,他将许渭尘送回家,便去了公司,说这几天忙,可能不过来了。
许渭尘觉得唐既明有些冷淡,赌气说:“本来就没让你来。”说完又后悔,但唐既明早就走了,想太多已经无济于事。
许渭尘的假期还没用尽,不太想去工作,待在家里,正忧伤地回想着自己与唐既明之间的一切细节,忽而收到了公司的资深游戏玩家实习生发来带了附件的邮件。
邮件正文这样写:许律师,上周在休息室我告诉你我马上就要生日,你问我有没有想要的生日礼物,我列了一份游戏意见备忘录,求你帮我转交给你的朋友唐既明,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许渭尘看笑了,心情轻松了些,打开附件看了一眼。
实习生的备忘录文档,写了整整七页,先表达了自己对迄今推出的两个游戏的深深热爱,而后才提出了意见。
他给新游戏的赞美更长,意见也更多,共列了二十多条,其中还有一条被标亮加粗。
“虽然只是一条支线,Lakeshore超高的通关难度已经严重影响了新玩家的游戏体验。希望能够倾听广大玩家的心声,对难度进行调整,或将支线调整到后期位置,甚至推出充值通关的配套政策也未尝不可。”
许渭尘似懂非懂地读完这份意见备忘录,截图邮件发了过去,问唐既明:【可以发给你吗?】
唐既明可能在忙,过了半小时才回复:【发过来吧。】
许渭尘转发了备忘录附件后,在网页上搜索游戏的介绍,浏览许久,心中生出犹犹豫豫的好奇。
实习生提及的第一个游戏,许渭尘听过唐既明本人的详细地解说。上法学院时,许渭尘还偷偷玩了一段时间,虽然玩得不好。
工作后,许渭尘变得异常忙碌,或许潜意识认为更深入了解唐既明,他就会更难以自拔,便刻意逃避了与唐既明有关的一切,对新游戏的内容也是一无所知。
由于公司如今十分成功,这个新游戏还没发行,宣传早已铺天盖地,广告密密麻麻地挤在现实与网络世界的缝隙间,许渭尘很努力才能视而不见。
坚持这么久,许渭尘还是在这个下午,走入了他未曾涉足的唐既明的世界,迟疑地安装了游戏。
新游戏大约是冒险和解谜的类型,初始画面的色调有些阴沉,与唐既明做的第一个游戏并不相似。
许渭尘有将所有文本记清楚的习惯,每读一句游戏对话,都会想些有的没的,试图做个玩游戏的聪明人,从短短的信息里中找出线索,因此看得很慢。
由游戏玩家控制的主角是宗教战争的幸存者,将在世界的指引下寻找失落的神明。
如同意见备忘录所说,游戏的主线十分引人入胜,许渭尘本来只是想随便看看,玩着玩着,却忘了时间。直到五点多钟手机震动,才将他从沉迷中唤醒。
来电的是前阵子大型商事案的客户杜嘉恒先生。他出身于一个富庶而有名望的家族,毕业后接管了家中一间跨国运输公司。
“渭尘,”杜先生亲热地说,“前两天短信里说过,下周我朋友主办的那场欢迎晚宴,你有空陪我出席么?”
许渭尘微微一愣,才想起杜先生的邀请,似乎是为某地一名政要来访L城而举办的晚宴。当时他还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回L城,便没有定下来。
“参加的都是行业里顶尖的人物,我引荐几位给你,”杜先生介绍了几人的名字,又说,“连Sphinx的唐既明也会来。”
杜先生很热情,而社交也是一种工作。许渭尘本就没想拒绝,听说唐既明也去,更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许渭尘挂下电话,眼睛有些疲惫,便关了游戏。他没有打算通知唐既明,一是不想再主动说话,另外似乎也有种恶作剧的心理,想知道唐既明倒是突然看见他,会有什么反应。
接下来几天,许渭尘和唐既明的联系不多,他穿梭在案卷和法庭之间,游戏也没再继续玩下去。
晚宴当天下午刚过三点,杜嘉恒来事务所接许渭尘。许渭尘摆出十足耐心,陪杜嘉恒取了西装,又做完造型,傍晚来到举办晚宴的地点。
圆桌晚宴时,许渭尘没找到唐既明,也没开口问,等到餐后的酒会,更糟糕的事发生了。
酒会在半室外,灯光很暗,许渭尘视物不清,总得时不时搭一下杜嘉恒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走,装作能自己看清,其实路都走不直。
杜嘉恒很快就发现了,问:“渭尘,你脚不舒服吗?”
“不是,”许渭尘不大好意思,告诉他,“我夜盲。”
杜嘉恒便绅士地在暗处扶着他,尽量陪他待在稍明亮些的地方。
不知为什么,听完主办人致辞,交换了无数名片,唐既明还没出现。
近十点钟,许渭尘实在忍不住,趁杜嘉恒去洗手间,站在走廊里,给唐既明发了一条短信:【你今天不来吗?】
【来哪里?】唐既明这一次回复得很快。
【斯图尔特先生的欢迎晚宴。】
唐既明给许渭尘回了电话,问他:“你在吗?”
许渭尘“嗯”了一声,唐既明说:“我让下属代我去了。”
许渭尘发现自己白想那么多,有点难受,但也怪不了唐既明,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要来的。
他还没说话,听到唐既明紧接着问:“你和谁一起去的?”
“客户。”许渭尘见到杜嘉恒朝自己走来,便说“没事你忙吧”,把电话挂了。
回到酒会,方才已见过面的杜嘉恒的朋友瞿乐端着酒走过来,和他们聊天。没说几句,一个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的男人打着电话,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手肘不留神碰到了杜嘉恒的朋友,酒泼出少许。
这男子走得飞快,瞿乐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走远了。
瞿乐待在原地,瞪大眼睛低声骂了一句。杜嘉恒招手叫侍应生过来,侍应生拿走了酒,递上毛巾给瞿乐擦手。
瞿乐把手擦干净,余怒未消:“这是谁啊?”
“好像是Sphinx的副总。”杜嘉恒张望着判断。
“真了不起,副总,”瞿乐出声讽刺,把毛巾塞给侍应生,换了杯酒,喝了一大口,又道,“这级别的晚宴不够格让唐既明出现是吧。”
杜嘉恒热心又脾气好,和气地劝解:“没来也很正常。”
许渭尘守了个空,心里不平衡,倒是十分认同瞿乐的说法,也跟着阴阳怪气:“唐既明好大的排场啊。”
他一说话,杜嘉恒也笑了:“我见过他两次,挺好亲近的,应该是真的忙吧。”又问:“你也喜欢玩游戏吗,渭尘。”
“我不玩。”许渭尘否认了
许渭尘前一晚上加班到深夜,又喝了不少酒,站着站着倦意上来,抬手按了按眉心,眼种泛起些雾气,杜嘉恒一看见,立刻体贴地问他,要不要早点回去了。
想见的人没来,酒会对许渭尘失去了吸引力,他点头说好,杜嘉恒便带他与主办人告了别,走到门口时,恰好有一台车停下。
许渭尘觉得有些眼熟,刚扫了一眼,杜嘉恒的司机也到了。
杜嘉恒替他打开车门,许渭尘坐了进去。
在车里,杜嘉恒又提起他新买的一个马场,请许渭尘有空去玩。许渭尘这时忽而发觉,杜嘉恒太过殷勤,超出了客户感谢律师的界限,正想婉拒时,手机震了起来。
他拿起来看,是唐既明。
杜嘉恒几乎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让许渭尘有些头痛。车里很安静,不是很方便接电话的时间与场合。许渭尘看着唐既明的名字,犹豫着,电话断了,但没过几秒,又响起来。许渭尘对杜嘉恒说了句“不好意思”,还是接了。
接通电话,放在耳边,唐既明没有马上说话,许渭尘余光瞥着杜嘉恒,轻声问:“有事吗?”
“我刚赶到,”唐既明对他说,“看见你上车。”
唐既明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温度。
许渭尘不懂他,一个不准备去的晚宴,已经快结束了,为什么要突然跑来,还装出一副被爽约的被害者模样。搞得好像许渭尘对他很重要一样,明明度假回来这几天也没好好说过几句话。
“你现在去哪?”唐既明又问。
“客户送我回家。”
许渭尘回答完,唐既明沉默了一小会儿。杜嘉恒还是一直看着许渭尘,让许渭尘有些尴尬,刚说“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唐既明便开口:“你一直在等我去吗?”
“你想多了,”许渭尘马上否认,不想被听出自己在和谁打电话,只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别的事?”
“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本来十一点定了航程出差,不想你白白等我,为了来晚宴就取消了。”
许渭尘恼怒又烦躁,觉得唐既明肯定在骗自己博取同情,简直把自己家当酒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很想把他好好骂一顿再同意。可是有杜嘉恒在,不能多说,而且唐既明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有点可怜,他只好简单地说“好吧”。
第24章
车在公寓楼边停下来,杜嘉恒依依不舍,对许渭尘说:“渭尘,这是官司结束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能多见面吗?”又提起他的马场和船,迫不及待想和许渭尘定下下次见面的时间。
杜嘉恒的的五官线条圆润,长相没有攻击性,比不上唐既明英俊,但眼神透露出一种没受过挫折打磨,因此很天真的和气。
先前和杜嘉恒共事时,许渭尘也察觉到他的温柔细腻,并不想伤他的心,便说:“现在不能确定,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杜嘉恒连连说好,又努力地找了新的话题,讨论最近官司的后续,像仍不想马上分开。
许渭尘和他聊了几没句,手机屏又亮了,有新的消息。许渭尘扫了一眼,看见唐既明的名字,便礼貌地中断了对话,下了车。
走进公寓的旋转门,许渭尘低头读了消息,唐既明给他发的是:【还不下车吗?】
他觉得唐既明管得很宽,有点好笑,刚想回复,抬眼见到唐既明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唐既明的衣着正式,不知是本来就穿在身上,还是临时换的,头发稍稍打理过,看许渭尘的眼神,仍然难以让人读出他的真实情绪。
才与杜嘉恒分别,又见到唐既明,许渭尘的感受格外强烈——唐既明与杜嘉恒的温和与礼貌,本质上并不相似。
杜嘉恒是一个真正性格温和的人,唐既明则是封闭。
不打算让任何人接近他、了解他,所以简单地用无害与体贴包装出了一个完美的个性。唐既明做法聪明便捷,适用于所有人类社交场景,能够避免诸多麻烦,只是需要稳定的执行能力。
如果许渭尘不是爱着他,不想理解他,和他是普通的公事往来,可能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会觉得钦佩。
许渭尘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心想,如果不像现在这样喜欢他就好了,就不会觉得别人都比不上唐既明,都没有吸引力。
不用每天猜唐既明在想什么,没准还能有个健康的朋友关系。
走到唐既明身边,两人心照不宣地一起往电梯走,许渭尘听见唐既明低声问:“刚下车进门,又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许渭尘看他一眼,觉得他有病,没好气地说:“我在看你发的消息。”
唐既明闭嘴了。
他们在电梯里离得并不近,也不聊天,等回了家关上门,唐既明才开口:“我不知道你今晚也去。”
“我也不知道唐总这么忙,”许渭尘转头看他,态度不是很好,“我是陪客户去,他说你也在,我才发消息给你问一声。你用不着为了这个取消出差。”
唐既明看着他,很随意地说“我知道”。
“我本来就不需要出差,”唐既明低头,耐心地对他解释,“这几天不想在L城待着,才定了自己去。”
唐既明说话永远似是而非,称自己不想待在L城,却不讲明白原因。
这周总不找许渭尘,是他做的,为许渭尘来晚宴现场,也是他做的。
许渭尘最讨厌唐既明冷淡一阵子,又突然出现,搞这些容易让他误会自己很重要的假动作,心却怎么都抵挡不住,毫无原则地决定不再计较。
不过许渭尘仍旧不想这么快服软,努力无视心动,冷冷地对唐既明说:“你想不想出差跟我有什么关系,下次不要突然来我家,我没自己的事要做?”
唐既明听了,唇角弯了弯,听上去并不感到抱歉地说抱歉:“我打断你要做的事了,不好意思。”
一般来说,唐既明的认错态度会更好一些,今天莫名有些噎人,许渭尘觉得他很怪,不知怎么反应,也不想继续吵架,就往房里走。
没走几步,手臂被唐既明扯了一下。扯得不算重,只是把许渭尘拉到身边。许渭尘还没反应过来,唐既明便吻了他。
唐既明吻得有点重,手搂紧许渭尘的腰。
许渭尘攀着唐既明的肩膀,想拒绝又想同意,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已经被压在了沙发上。无序而浓重的吻中,许渭尘的领带被扯了开来,衬衫扣子好像也被扯掉了几颗,微冷的手碰在许渭尘迅速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很慢地摸着。
唐既明一直不说话,力气还重,许渭尘蜷着腿,被压得喘不过气,拍了好几次唐既明的肩膀,唐既明才移开唇,低头盯着许渭尘。
“你干嘛,”许渭尘瑟缩着,努力空出一小段距离,看着他说,“一句话也不说。”
“你不想要吗?”唐既明便问。
唐既明盯着许渭尘的时候,眼睛也不眨。明明和以前是同一张脸,却让许渭尘有些畏惧。许渭尘不知该说什么,气都吓得忘了生,看了唐既明一小会儿,才说:“你这样很凶。”
唐既明顿了顿,碰着许渭尘的手抬起了些:“我凶吗?”
“很凶,”许渭尘觉得他终于正常一点,快速回答,又拿手去遮唐既明的眼睛,“你别这么看我。”
许渭尘的手盖在唐既明的脸上,摸到他的睫毛,还有鼻梁的骨骼。唐既明没有闭眼,手指的缝隙间,还是可以看见他的眼睛,直直看着许渭尘。
不知怎么了,许渭尘遮了几秒钟,便脸红起来,缩回了手,唐既明又吻他,这次变得温柔很多。
许渭尘抱紧他的脖子,也去吻他。
许渭尘很少碰唐既明,鬼使神差的,这天伸手帮唐既明解了皮带。
房间里灯开得很亮,许渭尘看了一眼,就有些害怕,移开眼睛,轻轻碰着,觉得又烫又硬,手握不住,没有章法地动。
唐既明表情不明显,注视着许渭尘的脸,看他有点笨拙,突然用手按住他的手背,包住他的手,握紧上下晃动了几下。
许渭尘被他的力道吓到,手往回缩,唐既明便笑了,许渭尘没气势地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唐既明亲了亲他的嘴唇,说:“许渭尘,你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的时候很可爱。”
不是缠绵的吻,只是很实实在在的双唇贴在一起,发出湿哒哒又轻轻的吻声,却让许渭尘脸变得很热。
按许渭尘的脾气,他应该立刻反驳,怎么能在对话中落了下风。然而沉浸在唐既明的温柔中,许渭尘失去了以往非得逞口舌之快的决心。
甚至觉得高兴得有点飘飘然,因为唐既明夸他可爱。可爱和漂亮是不同的形容词,后者是许渭尘听过太多次的赞美,但可爱和性同时出现时,可爱就像是可以被爱的。
许渭尘又和他接吻,抱着唐既明,没有要求回房间,在沙发上就做了。
做的时候很温顺,唐既明想怎么样许渭尘都照做了,还跪着面对面,趴在唐既明肩膀上自己动了一会儿,没有讲一句不好听的话。
可能是因为许渭尘出奇得配合,唐既明也没像一开始那样,一副不太高兴又不说的样子,他很好地对待许渭尘,除了做得太久,让许渭尘几近丧失意识之外,其余都达到最温柔的标准,照顾许渭尘的每一样需求。
高潮时许渭尘有些失控,咬了唐既明的肩膀,咬出了血印。他很想唐既明再说一次他可爱,然而脸皮薄,讨不出口,便去轻轻地亲唐既明的肩膀,不自然地努力讨好他:“你痛吗?”
唐既明没有说话,重重将许渭尘压了回去。
做完天都快亮了,浴室白色百叶窗隐隐透出一种清晨的蓝色。
在浴缸泡了一会儿,许渭尘才回过一点神,觉得自己恐怕去不了事务所了,不知该怎么办。
正发愁时,唐既明冲了澡出来,系着浴巾,半跪在浴缸边,问许渭尘:“好点了吗?”他摸摸许渭尘的眼角,说:“哭得有点红。”
许渭尘没有骂他,捏住了唐既明的手指。唐既明稍稍一愣,便又吻了他。
唐既明的吻是自发的,不是被迫。
他们这么熟悉彼此,又这么亲密。许渭尘闭上眼睛,心里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唐既明其实现在也有些舍不得他,也对他有除了身体之外的占有欲。
可能唐既明喜欢过别人,但因为一直被许渭尘绑住,所以也有一点喜欢上许渭尘了,只是唐既明自己还不知道。
不然怎么愿意一直和许渭尘保持关系,为什么总是对许渭尘找男朋友避而不谈,为什么提出那个毫无可行性的“假装在一起”的建议,为什么放弃出差来晚宴找许渭尘,催许渭尘快点下车,为什么明明永远都很沉稳,也会好像突然生莫名其妙的气,莫名其妙地沉默,情绪化,虽然不像许渭尘一样明显。